“姐姐这是怪我多言了。”李慧心点点头以示枇杷收下钗环,“不过此次的确不是妹妹主动提及的。”李慧心叹口气又道,“只不过昨儿在姐姐那儿见着了心里就一直挂着这事,晚上爷过来坐了坐,见我脸上神色不对便多问了几句。”
“也不用瞒你,我这人没事便罢,有了事就经不起问,何况又是爷问起,没问几句我便都说了。”李慧心藏不住事的性子府里的人都知道,宋阿若点点头,不管真假她既是这样说了那这事就是这样了,倒是李慧心迟疑了一会儿继续说,“宋姐姐,你说咱们俩从阿哥所到如今在府里,日子不说如何如何好,也胜在没受过什么苦累。昨日见你受了怠慢我便想到自己这儿,你说这世上有什么花儿能常开不败呢,咱们要是真关上门来只顾自己,到时候又有谁来帮衬自己。”
这话一说宋阿若就明白了,这大概是想要跟自己联手了,以前两人都年轻,府里一直都是两人在争。现在自己已经过气了她比自己还大上一岁,后院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她又还能好多久。
宋阿若明白她的焦虑但是还不能接受她抛出的招揽,自己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至少暂时没有,所以与人结盟就更是无从说起了。
李慧心见她笑而不语的样子也不意外,若是她一口答应才真叫人起疑。之后两人便默契的不再提这一茬,宋阿若也没有久待,临出门还应了改明儿去正院请安相约一起才从李格格院子里出来。
两个小格格的动作往来其实都没逃得了四福晋的眼,听着管事嬷嬷的回禀,四福晋乌拉那拉布尔和面上神色轻松,府里人少,以前宋氏拎不清偶尔还会闹出点笑话,没想到这回吃了亏之后人总算是学聪明点了。
“忙什么呢?”正想叫管事嬷嬷去库房拿点东西送到宋阿若那儿去,四爷便风风火火进来。
四贝勒爷出了名的怕热,这都入秋了从外面回来还是一头的汗。“赶紧擦擦。”布尔和接过丫鬟备好的热帕子递给他,“正说送点东西去宋氏那头,这回账房那几个东西要不是爷我这儿还一直被蒙着,也是委屈她了,平日那么要强的性子难为她忍了这么久。”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该自己说,好似自己背后嚼宋氏舌根一般,没想到四爷也认同的点点头,“她那性子啊,是得改。”
“账房的事怪我,账房里都是苏培盛安排的老人,日子过好了便起了歪心思,这回选了新人上来你也过过眼。”四爷自觉有些理亏,内院的事一直都是福晋打理着,这回自己一插手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就会觉着是不是自己对福晋心有不满。
“有爷帮着我我不知多高兴。”布尔和边说着话又替他换了家常的袍子上了茶水伺候妥帖,四爷没多留只是坐了会儿便往书房去,特地来福晋这儿一趟就是为了宽她的心。布尔和见他这样就知道今晚他得去后院,且十有**是去宋氏那头。
宋阿若万万没想到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面见大老板,方才吃过饭满儿就在张罗着关院门,没想到正要落锁来了个小太监说是贝勒爷待会儿就过来。这小太监各个院子的人都熟,只不过平日多是往对门院子去,难得到这边来罢了。
得了消息圆圆满儿她们都高兴得恨不得走路都蹦起来,只有宋阿若心下忐忑不定,这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呢,万一要是说漏了什么可怎么办。按照自己断续的记忆,原身这两年一个月能见着贝勒爷一次都算是好的了,每次见了人又紧张得不招人喜欢,日子久了四爷也就更不愿过来了。
宋阿若想了又想,既不敢太过反常也不想再像原身那般唯唯诺诺,不过还没等宋阿若想好摆什么姿势迎接老板,四爷就已经进屋了。
第四章
四爷掀帘子进来的时候阿若还窝在热炕上天人交战,没想到这位爷进来居然不声不响的。阿若从炕上蹿下来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她觉得一半肯定是原身的潜意识反应在作祟,还有一半就是自己此刻真是连激动带害怕的,眼前这位可不是隔壁谁家二大爷的傻儿子,这可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历史的洪流浩浩荡荡,能在这长河里留下姓名的人能有多少?阿若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也许来到这儿也不全是一件倒血霉的事。
阿若强行逼自己镇静下来行礼,她这幅样子落在四爷眼里倒是有点趣意,平日强忍得手抖也不肯在面上显出半分情绪,一问便是请罪便是失礼,日子久了与她说话也觉得艰难,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
“爷?”四爷上下打量着与平时不大一样的宋阿若没出声,他没叫起宋阿若也不敢动,只能面露疑惑的唤了他一声,总这么半蹲着不行,腿麻。
被阿若这么一喊四爷才反应过来叫了起,这都入府多少年了怎么还跟没见过似的瞧上了。宋阿若站起来接过圆圆手里的茶盏递到四爷手边,“爷怎么想着今儿过来,我这儿什么都没准备呢。”
这话问得不算十分唐突,四爷每次来宋阿若这儿都是月尾那几日,还多是坐坐就走,像极了过来例行公事表达一下还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爷还来不得了?”刚说她趣意了一些一张嘴又叫四爷皱了眉头,今儿为何过来她能不知道,份例的事自己这边办也就办了,她还巴巴的去道谢,内院能有多大,现在恐怕是个能喘气的都知道这事的源头在哪儿了,也就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多好。
“来得,谁说爷来不得了,就是您瞧我这样子,就怕爷觉得失礼了。”说着话阿若还抚了抚发梢有一丝翘起的鬓边。阿若只要不出门便不怎么喜欢盘发,今儿也是叫满儿给自己散了头发只梳了个大辫子了事。
四爷被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她竟是不像平常那样装扮得一丝不苟的样子。许是时候晚了,阿若身上也就披了一件家常的汉家长裙,鹅黄的裙衬得人比往常柔和了许多,身上不再绷着一股劲,脸上也没时时刻刻挂着恭敬的笑,偏生看着叫人舒服多了。
“来,坐下说话。”四爷原本只打算过来坐一坐,“这算什么失礼,你这儿关上门来,想打扮成什么样都成。”这下倒是愿意多待上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身份定位在人小老婆上,阿若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意思怪怪的,想打扮成什么样都成,这位爷倒是还想看什么样啊?阿若胡思乱想一番倒也镇定下来捡了个挨着四爷的位置坐下,“可不是这么说的,今儿不就被您撞见了。”
“撞见了如何,这样子好看。”四爷突然想起来这件衣裳了,当年还没出宫的时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寻摸来的,还不敢叫人见着只晚上把人都赶出去才穿给自己看,这一转眼都多少年了,没想到这衣裳还留着。
“我也是这么觉着,这几日瞧着柜里的衣裳料子怎么看怎么不喜欢,今儿去李妹妹院子路上瞧着园子那些落在池子里的叶子颜色都比自己穿着的鲜亮,回来便把这衣裳给翻出来了。”宋阿若是真服气原身的审美了,那衣裳的颜色自己就是再过二十年都不愿意碰,这件鹅黄的裙子真是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穿上之后整个人都生动鲜活了。
“胡说,哪有把自己比作落叶的。”四爷看着她小嘴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当年宋氏能被额娘指到自己这儿来就是胜在瞧着机灵,果不其然到了阿哥所自己那院子里要数会闹腾就是她独一份。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老实了,到她这来除了附和自己再想好好说说话都说不下去。“不就一点衣料子,现在不在宫里了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明儿就去福晋那领些喜欢的料子回来好好做几件衣裳。”那时候兄弟几个挨着住,谁也不敢做出格的事,两人也就关上门才敢玩闹。这一晃也是好多年了,宋氏跟着自己最久,有过个女儿也没留住,四爷想到这儿不由更加柔和了神情,继续听她说话。
“哪有偷偷摸摸,这不是穿出去怕人笑话,这颜色也就刚进府的小丫头在穿呢。”阿若没想到四爷会叫自己去福晋那儿领衣料,这男人还真都是大猪蹄子,自己就是想做衣裳也不能上门去找福晋吧。
“再说了,过几日府里便要开始做冬天的衣裳了,这时候我可不去给福晋添乱。”宋阿若回了四爷的话头,正好这时候满儿端了点心进来,阿若干脆起身伺候他吃些点心。
四爷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是不愿去福晋那儿也不拆穿她,后院的女子嘛,跟宫里那些娘娘们没什么不同,不管什么出身说到底谁也不愿丢了脸面。
不过四爷看着点心还真是挑挑拣拣一番表示哪个都不想吃。“怎么都是炸过的,正是秋燥的时候你也少吃点这些。”平时吧知道四爷要来原身就是花银子也得叫人去大厨房弄些合口味的候着,可宋阿若舍不得银子啊,也不愿做这样的假样子。每次来他也没吃一口点心,那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为的什么。
“厨房送过来的就是这些,味道挺好的,偶尔吃上点不碍事。”宋阿若见他不喜欢也不在意,大厨房嘛,要备着这么多人的吃食,油炸过的又香有耐放,当然就是首选。反正四爷晚上肯定是吃了饭过来的,不饿就不吃呗。
“行了,歇着吧。”四爷像是懒得跟宋阿若掰扯这芝麻点大的事干脆起身往里间走,这下不光是宋阿若就连在屋里伺候的苏培盛都愣了一下,不过人家职业素养还是过硬,也就打了一下磕巴便赶紧下去张罗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宋阿若几乎是被满儿推进里间的,她没想到啊!第一次见面就要营业?不是说好十次过来九次都是坐一坐,怎么自己点就这么背?这也忒刺激了。可都到这一步了,退是没法再退了,硬着头皮上吧。
好在四爷大概真的只是想歇下了,阿若伺候他更衣洗漱后这位爷也只是特实在的躺到床上搂着自己。
就在宋阿若都有点迷糊要睡着以为可以有惊无险平稳度过一晚上的时候身边的四爷突然出声了,“以后再有这次这样的事你就开口说,自己忍着算怎么回事,爷的格格还能被个奴才给欺了不成。”憋了一晚上还是没放过这件事,宋阿若不远不近的贴着他躺着,等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爷,我知道了。”宋阿若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想哭,胸膛忍不住的发酸,她归结为应该是这幅身子残存的情绪在作怪,“倒不是别的,只是这后院这么多人就我这出了这样的事,说出去怕叫人笑话。”那些奴仆并不差了这点钱,只不过院子里只有自己是‘年老色衰’不必上心的那一个,欺负了自己这半个主子他们心里高兴。
“哼,被人欺负了不出声才是笑话。”四爷最见不得人这样假模假式,好在她这回实在,没说什么不愿给自己添麻烦这样的场面话。“睡吧。”说着又把人往怀里搂了一把。
宋阿若还能说什么呢,本来要睡着了就被您折腾醒了,刚想表表真情您又让我睡吧,咋这么难伺候呢。
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和四爷睡了一晚上,宋阿若别的没什么想法主要就是觉得有个人工暖炉在身边睡着还真舒服。只不过四爷要上朝起得比鸡早,宋阿若也得跟着起来伺候。
早饭人家没留下来吃,应该是往正院去了。宋阿若送走人摇摇头感叹人四爷也不容易,便又翻身回被窝继续睡回笼觉。
第五章
宋阿若的回笼觉没能睡踏实,一闭上眼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想,想昨晚上自己有没有做梦,说没说梦话,有没有踢到自己的枕边人,但更多的还是在想四爷。宋阿若扪心自问自己对四爷初见面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不像原身记忆里那样把四爷当成了自己的天那样仰头崇敬又敬畏着,也觉得这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着实不错。
况且到了这儿不夸张的说自己身家性命真的是全都指望着四爷一人,由昨晚上四爷对自己的态度看来原身在四爷这还没完全被厌弃,至多也就是相识多年没了新意外加沟通障碍严重。不过想来也是,原身还要到年底才满二十二岁,进阿哥所的时候十六,满打满算两人也就认识了六年。四爷又不是什么荒淫无度之人,府里就这么几个女人,这才那到哪儿,之前原身那副进了冷宫不见天日的模样实在是太夸张了。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宋阿若是彻底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坐在床上抖腿。既然回不去,出去也没好日子过,干脆就横下心来代替这宋氏把她与自己的这辈子过好才是正道。想通了这个关节宋阿若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连满儿进来伺候她起身的时候都觉得自家格格今儿看上去特别不同,还以为是四爷过来了她心里高兴,没忍住还打趣了她两句。
“格格,苏公公差人送了东西过来,您要不要瞧瞧。”圆圆进来的时候宋阿若刚盘好头发,昨晚上四爷虽说语气和缓对自己的装扮没说什么不好,可不也说了关上门来才能随自己怎么着,那这青天白日的自己还是老实规矩的好。
来送东西的是苏培盛手下得力的小子,往常宋氏这儿可见不着这位的面。“宋格格吉祥。”小孩儿打了个千便利索的侧身把后头的布匹给让出来,“格格,贝勒爷一早就吩咐了叫送过来,都是今年新进上来的料子,格格您看看?”
要阿若说这有什么好看看的,哪一匹不是好东西,反正自己这儿都少见,看来昨晚上自己没肯去福晋那儿领布料的事四爷还真往心里去了。“贝勒爷叫送过来的哪有不好的,这可真是麻烦公公跑一趟了。”
小太监挺了挺胸矜持的笑了笑,“格格客气了。”见他这样阿若便不动声色看了满儿一眼,满儿上前几步往小太监袖口里塞了个荷包,“公公辛苦。”拿了荷包的太监又笑着行了礼,“那奴才这就先退下了。”满儿站在门边拉着门帘把人送出去几步路才回转,还有一只脚没进门就听见圆圆在叽叽喳喳夸着布料好。
宋阿若等人走了才仔细看了看送来的布料,许是听了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这送来的全是些艳丽亮眼的绸缎,中间还夹了两匹素色的纱绢,这是什么意思宋阿若还能不懂。“满儿,行了行了,别瞎蹦跶了,去把东西收起来吧,过几天府里不是要做冬天的衣裳,到时候叫绣娘过来单做几件。”常服还好说,要是不会做汉家衣裳说不得还得出去另找绣娘回来。
“格格,全收起来啊。”圆圆看着堆了满桌的布料,自己主子可真是好久没得过这么好的赏了。
“不收起来还能如何,摆在桌上当饭吃?”宋阿若知道圆圆问的是什么,还不都是原身留下来的坏毛病。也不知道这位宋格格是哪里学来的,以往得了什么赏赐只要是能分出去的那多多少少都要分出去大半,本来自己这就没多少,还非要说得好听给这个妹妹带点,给那个妹妹拿点,到最后没酸到别人还肉疼了自己。圆圆见她这回真不打算四处串门到处送犯傻了,赶紧应下来叫了两个粗使丫头一起把东西给搬到库房去收好,这么多料子到时候剩下了说不定还能拿些不显眼的做些贴身小褂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