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定下了。送走了被哄好的弘晖之后,阿若实在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道那般正经四爷怎么会有个这么好玩的儿子。
不过弘晖想找四爷还真不大容易,自从‘病愈’之后,四爷就算是彻底不着家了。永定河修缮到了收尾的时候,康熙又带着半幅仪仗巡视去了。老三那头算是明白过来了,但是也被裕亲王彻底给架上去下不来了。明明手里半点实权都没有,可那些酸文人个个有事都往他那儿找,最拿手病遁的老三这回可是被真气病了。
还剩下个立马就要去泰山的十三,这个小的倒是老实。可光他老实没用啊,祭泰山的东西就是谁都不来讨,户部也不能短了那头的银子。
四爷这一段时间就算是泡在户部了,去年底从各地收上来的税银成色各不相同,但有一条都逃不过,就是成色都不足水,要入库都得再称过再计。
圣上少年登基,国事上无二话可说,但到底从未在底下待过,下旨的时候就基本不会顾虑到实行过程上的问题,这下就把下面卖力的儿子给扔坑里了。户部那几个财神爷只差没直说了,您阿玛下的旨,咱哥几个勒紧裤腰带挪钱没问题,可您这位贝勒爷想溜可不行。就这么着,等到四爷再抽出空应老五的约的时候,天气都快暖和了。
好不容易歇上一天,四爷是真不想早起。昨儿个把十三给送走,户部和自己算是都舒了口气,最近只要是还有口饭吃,那就谁都别来敲户部的门。可老五已经叫了好几次没叫到人,昨儿个是直接拿他那手臭字写了帖子送过来的,四爷今儿要不去,这兄弟可就没法做了。
“爷,您听我说话了吗?”这大半个月四爷回来之后都是直接宿在前头,阿若这儿有事还真找不着人。
“说,你说爷听着呢。”四爷搁躺椅那儿通头,舒服得只想再来个回笼觉,阿若刚刚说的那些,还真都没入耳。“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要不是看着今早四爷眼眶下头还没消的青黑,阿若非要跟他闹不可。“我说,您底下那个方善可人怎么样,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亲,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毛病。要是没有,我想把圆圆许给他。”
要说也是踩了狗屎的缘分,邵嬷嬷打听了府里、庄子上的管事,外头的掌柜,这一圈下来圆圆那丫头谁也没看上。最后还是满儿急了,去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既是自己想的又是这么难得的机会,还不好好抓住了,到时候可有她哭的。
起初圆圆还不肯说,最后还是满儿掉了脸色,圆圆才扭扭捏捏说出来。说是有一次出府送账册给马佳氏的时候撞见了个男子,听了他们叫他方掌柜就知道是谁了。因着听说过马佳氏与他之间为了饭庄的事有过矛盾,当时还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没想到回来之后倒是越想越忘不了人家。
“谁?你说看上谁了?”四爷这下也不用通头醒神了,直接被阿若这话惊得噌就坐起来。
“怎么?就那方善可,方掌柜啊。”既然是人圆圆自己开的口,那行不行的阿若都让邵嬷嬷去打听过了。这人年纪不轻,比圆圆大了整十岁,不是京城人士,有个小院也说不清是赁的还是买下的反正住了挺多年,也没妻没儿的是个独身汉。“不行啊,是不是有什么不行的地方啊?”
阿若这话说出来还挺有歧义,四爷赶紧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再胡说,“什么不行不行的,你别瞎猜。”
要说方善可这人吧,四爷还真不好一两句话就说清楚。真要论,这人还真是个读书人,就是运气不怎么好。上上次科考病了,连考场的门都没挨着。不过头一次嘛还能说得过去,人就没回乡留在京城给人做先生,做账房的一边维持生计,一边准备考试。也就是这时候,他账算得好才入了苏培盛的眼,问过是等着科考的举子,才把人带到四爷跟前来。
就这么着好不容易等到三年之后第二次大考,这回人倒是进去了,可运气又太差,大热的天分到了个犄角旮旯一点风都没有,还挨着茅房。最后第二天没撑过去被人给抬出来的。
这回出来,方善可就不再提考试的事了,不说考也不说不考,平常一心一意替四爷照管着几个铺面,四爷底下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不算是四爷的奴才,偏生四爷还挺喜欢用他。
听四爷这么一说阿若就有点犹豫了,刚说方善可身上有功名的时候,阿若还说这恐怕瞧不上圆圆吧,万一人家哪天就成进士了呢。等四爷把话说完,阿若就更犹豫了,觉得这人恐怕运气不大好,有点害怕他拖累了圆圆。
阿若不说话四爷也明白她的心思,“怎么,这是还看不上人了是吧。”四爷是个挺护短的人,阿若不做声了他还挺不高兴。
“我看不看得上有什么用啊,这得看人家在不在意这事。要不您让苏公公去问问,万一人读书人心气高,想中了进士再找呢。”阿若想了想,这是还是要问圆圆,自己在不在意屁用没有。
“我也再问问那丫头,要是她不在意这些,成了也是件好事。”怎么不是好事,四爷也想过这事,有时候再深入一点的事想交给方善可吧,又觉得隔着一层不放心。要真把圆圆许过去了,到时候再把人叫进府里来当差,那方善可用起来就更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行吧,既然是谁都不嫌弃谁那就赶紧说去,这种事都乘早不赶晚的,阿若头一回高高兴兴伺候四爷吃好早饭,又兴高采烈的把人给送走了。
老五约的地界就是方善可刚刚收拾利索,新开的饭庄。他和马佳氏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就做鱼。马佳氏把后院二楼也给打通了,全改成小桌做普通老百姓的生意。方善可这边就专门接待有钱的老少爷们。
五爷一个人先到,四爷和七爷前后脚来的,最后进来的是三爷,真被气病了的三爷这会儿脸色都还不怎么样呢。
四爷原本是懒得搭理他,不过见着他被伯王坑成这幅惨样,又还是端起酒杯跟人碰了一下,就当之前那点事全给抹了。
“这地方选得好,要我说早就该这么开店,像之前那家,做得再好吃有什么用,一天累死累活也就赚个嚼谷。”三爷自诩风流文人,要他跟那些个卖苦力扛大包的一起吃饭,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现在这家店有了南记,总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三哥,您这话说得,您能在这儿吃多少顿啊,人家做的小本买卖不就得靠小老百姓养活。”七爷倒觉得那边也挺好,他也打死都不会说,之前忍不住的时候早让府里奴才脸盆带鱼的端回府吃过,就是一路上再怎么赶还是冷了,再加热的味道总是差了一点。
几个兄弟凑在一起难得的没说朝廷上那点破事,一个个的都等着吃鱼。进了这家铺子的鱼,做法还是老做法,就是把鱼换了。换成了更鲜嫩少刺的雄鱼,胖头鱼和龙利鱼,再加上这包间,价格就往上翻了十倍还不止。
可人几位爷还就愿意出这份钱,一盆鱼端上来个个都说好吃。连四爷这近水楼台在小院吃过几回的,也一直没停筷子。
“哎哟,这什么东西,麻。”五爷咬着粒青花椒还没好意思当着兄弟的面吐出来,麻的舌头都快没知觉了。
一顿饭吃完,四爷才明白阿若说的翻台快是什么意思。这吃的东西越烫越辣还就吃得越快,明明是在包间里头,几人吃完了连话都没顾上多说几句。
好在这家店用不着等几位爷翻台,撤了鱼和菜又重新端了茶和糕点进来,只要几位愿意,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老四啊,哥哥这回做事不地道,可这事吧还真就没法不开口。”老三难得不端着哥哥的架子跟四爷商量。已经被伯王推到前头,再想要撤是撤不回来了。重修国子监的银子还差了老大的窟窿,户部没说不给,可这事不比近在眼前那些修河堤啊,赈灾粮的,人家想怎么往后推就能往后推。
四爷听了这话点点头,“这事我跟户部那几个财神爷商量过,再容他们半个月,到时候你再来,银子准保给你备下。”四爷替太子办学舍的事的时候,就见识到了那些学子对科举一事到底有多看重。而国子监那就更是重中之重,四爷就更没打算在这上头推诿。
四爷爽快,老三就更不好意思了。临走的时候非要抢着给银子,差点把下帖子的老五都给得罪了。苏培盛坠在后头,在柜台上轻轻点了两下,方善可正扒拉着算盘,瞧见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看来四爷这是有事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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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啊?方善可万万没想到苏培盛把自己叫进府里来, 是要跟自己说这档子事。
“公公, 您不是跟我逗咳嗽呢吧。”方善可半天没反应过来,宋侧福晋在四贝勒府是什么地位,别人不知道自己心里那可是门清。她的贴身丫鬟哪是自己这种落第举子配得上的。这些年在京城住了这么久也不是没媒婆上门说过亲事,可全都是什么寡妇带着儿子的,要不就嫁一个女儿要三份彩礼, 总之想找个合心意的,难上加难。
“谁有空逗你, 爷都在里头等着了。”苏培盛觉得方善可算是走了大运了,自己把命根子都搭上了才成了四爷贴心的奴才,他倒好,叫四爷看重了不说,还白送给媳妇给他。“待会进去了你可想好了再回话, 别犯糊涂。”
短短一段路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苏培盛推开门就没再跟进去了。书房里四爷正在写字, 方善可每次进四爷书房心里都暗自羡慕过, 读书人嘛谁不想有一间这样的书房,只可惜自己那小院子连收拾都收拾不利索,别的就更不敢肖想了。
“来了,坐吧。”四爷一幅字写到最后两句, 且没工夫搭理他。再说自己头一回给底下人张罗亲事, 也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也觉得别扭着。
“说说吧,这事你怎么想的?”四爷写完字, 净了手才坐下问方善可。其实这回要是阿若提的是她屋里的另一个丫鬟,四爷就觉得更好,那个圆圆到底还是不够稳重。
“爷,这事就怕人家瞧不上咱,不过有一条,那院子早些日子奴才给盘下来了,这好歹也算份家业不是。”方善可搓了搓手,毫无平时铁算盘那精明样。“还有彩礼,奴才一定尽力准备,圆姑娘那头别嫌弃就好。”
四爷瞧着他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一看就是旱了多少年了,这回总算有了个够得上的,这老小子还能放过了?“行吧,既然你愿意那就回去等消息吧,爷瞧你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可怜,到时候跟你在侧福晋那儿说几句好话。”
“那就劳烦主子爷替奴才费心了。”方善可平时再是精明油滑但总还有两分读书人的模样,也就这会儿,别说读书人,四爷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赶紧把人给轰下去了。
晚上,四爷到阿若那儿的时候圆圆难得的也在,“喏,自己跟主子爷说吧。”阿若再是没想到圆圆会跟自己说那么一番话,自己一个有后世魂的人到了这儿,几年下来都觉得思维行事都有些入乡随俗了。
可今儿自己跟圆圆说过方善可的事之后,这丫头竟说什么运气好不好的她不在乎,要是有朝一日他真中了进士那是自己好命,可若是中不了,他当掌柜的也好,跑堂的也行,她都不嫌弃。
四爷听了阿若转述后,头一次仔细打量了这个自己不甚满意的丫鬟。“那行,这次的婚事爷给你们办,好好的办。”
既是四爷发了话,那待遇就跟之前想好的不一样了。虽说方善可那边不宜宣扬,但苏培盛还是叫好了人去把小院子给里外都收拾了一遍。干活回来的奴才都说,这方善可的家里真是乱得可以,除了书桌那一角,其余的地方都不能看。这回圆圆嫁过去还真是叫那老小子占了大便宜。
圆圆这头呢,从院里挑了个花穗出来接替,平时的活计就渐渐脱开手了,天天就窝在屋里头准备她那点陪嫁。阿若有时候也去她那儿看看,以往最是静不下来的丫头,现在也能拿着绣花绷子绣上一天。
两人的婚事四爷还挺郑重,虽说圆圆和方善可都没双亲,但三媒六聘一样都没少。到了正日子那天,圆圆是直接从小院这头发嫁的,阿若看着穿着霞帔的圆圆跪在下头,原本早上还高高兴兴的,突然间心里就酸涩起来。
“出了府好好过日子,平日里和气些,但是也别怕事。真有什么事就捎信进来,我替你做主。”圆圆认真的给阿若磕头的时候就眼泪汪汪的,再听阿若这么说,就差没瘪着嘴说不嫁了。
“行了行了啊,得了这么天大的赏赐还不嫁了,想得倒美。”这时候不嫁了,方善可第一个得去跳河。满儿眼睛红红的笑着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吉时到了该上轿了。
因着有四爷过问,圆圆的嫁妆备了整整两抬,再加上阿若和院里这些姑娘们给的压箱底的好东西,还真是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还体面许多。不过到底是奴才,四爷又不想外头知道方善可是自己的人,所以接人的青顶小轿从角门出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打眼。
方善可父母都不在了,喜娘想热闹也没法热闹,流程走完了也就拿着银子走了。再留下几个相熟的生意场上的人吃了顿饭,这事就算是办妥了。最后送人走的时候苏培盛还来了一趟,穿的是便服也不打眼 ,原本想送了礼就走,却被方善可强拉了进来。
“方某有今日,都多得公公,一杯薄酒公公不能不给面儿啊。”方善可不像有些读书人,没钱不止还清高得很,当时不知道主子爷的时候,给苏培盛这个太监当账房,他也从不觉得屈辱了什么。到了今日把苏培盛留下喝喜酒就更不觉得有什么忌讳了。
因为要伺候四爷,苏培盛很少沾酒。不过今儿方善可的态度叫他心里舒坦,一连喝了三杯才摆摆手走了。别看他是个无根之人,但是也不是不懂人事,这时候留下来打扰人家的好事那是要造天打雷劈的。
那边洞房花烛,这边阿若送走圆圆之后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如今不像后世,这样嫁出去了要想再见可就不容易了。
“怎么,还不高兴了?”四爷晚上过来瞧她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都要忍不住笑了。“之前是哪个跟爷说得那般好的,还说什么她们每个人都过得好就最好了,现在怎么蔫了。”
“您少来招我,还不兴我舍不得了。”阿若背过身子不理四爷,就他最会取笑人,阿若瞧着他这样就不高兴,干脆就不看他了。
四爷哪能如了她的愿,平日里多稳重的一人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又起身坐到她另一侧,“要不爷再把人给你找回来?”
尽是会胡沁,还把人找回来,这时候要真上门去说不定能被方善可拿扫帚给扫地出门。“行了啊,您就别逗我,过两天我这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