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现在就想跟着大哥跑，这么小的人还学会嫌弃他姐姐了，昨儿他姐去找他，这臭小子居然从丫鬟那儿要来两朵珠花，拿去打发他姐，要不是爱兰珠这孩子心宽，非得气哭不可。”老话说七岁八岁狗都嫌，可阿若觉得真的等不到那时候了，现在阿若就特别嫌弃家里那个小胖子。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对孩子不够耐心。”布尔和摇摇头不欲再跟阿若多聊闲话，“今儿叫你过来，是有正事。”
“早上接到消息，东边的饥民都进城了，想必昨儿晚上爷被叫到宫里去就是为了这事。”布尔和手底有两家粮油铺子，今儿两个掌柜一大早就把消息递进来了。“虽说老祖宗的规矩，我们这些个后院女子不能插嘴爷们在外头的事，可到底咱们府上不比那些平头百姓，到了这时候装聋作哑总是不行。”
阿若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这不就跟后世动员捐款一个意思嘛。“福晋说的在理，这事且不说别的，咱们拿出来的不管多少，也算是份心意。”不管什么时候，最苦的永远是老百姓，真要自己缩在这深宅大院过好日子，管他外头呜呼哀哉，那就太可耻了。
“侧福晋这话奴才倒是有些不同意了。”说话的是刚进来的石氏，这两年石氏完全褪去了婴儿肥，长相越发艳丽起来。只不过这朵开得正好的花朵儿，始终入不了四爷的眼。
原本阿若这么说，福晋还蛮高兴，府里侧福晋不跟自己唱反调，自己这个福晋就能轻松许多。没想到石氏回突然插嘴，再瞧着她打扮得张扬的模样，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原本十分乖巧的人这两年竟是越发像当年的喜塔腊氏了。
“石氏，不得无礼。”宋氏怎么说也是侧福晋，是主子。哪由得一个格格这般放肆。
“福晋言重了，奴才也就是想到就说了。”石氏来之前就打听到外头的事了。今儿本想要烟雪出门买些东西回来，没想到前院今儿谁也不让出去，一问才知道外头进了饥民，正乱着呢。
“奴才在家里的时候也读过几年书，世上最辛苦的莫过于百姓。现在既是要紧的时候，又怎么能不尽力而为呢。”石氏是带着银票来的，这两年娘家知道自己无宠，当娘的心疼孩子，一直都把体己钱往自己这儿送。
布尔和没收石氏的银票，只说这事到底如何还是要四爷回来再做决定。阿若被石氏怼了一顿心里难免有火，布尔和见她脸色不好也没多留人，府里就剩两个妾室了，虽说自己对宋氏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但有人非要找她麻烦，那自己在一旁看着也不错。
“巧儿，你去数数年前送进来的银子还剩下多少？”回到小院阿若就立马让丫鬟开始数银子。这几年饭庄陆续又在江宁开了两家，走的是还是后世加盟分股的路子，银子没少赚但花钱的地方也多。
宋家老三去年也下场试了试，人家说同进士如夫人多少还是差一截，但对宋家来说这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弟弟中了三甲进士之后，宋金柱就花钱给他在广州府下头谋了个县官，虽要离京，但怎么也比留在京城有出头的机会多。
弟弟出远门，当姐姐的哪能不给银子啊。加上家里当年为了自己这两个铺子也没少出力，阿若就干脆一次性给了两千两给他傍身。
“主子，没剩多少了。”这两年孩子大了，过年的时候都得往宫里带，有了孩子阿若就比以往更招眼些，过年期间还有几个府里的侧福晋下了帖子过来，说是要邀她去坐坐。
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阿若倒是能干脆推了，可现在有孩子了，半点交际都没有也不行，万一以后孩子长得不好看，没出息，说不定还要自己出门张罗着给人找媳妇，找夫君呢。
去人家府上，一点东西不带不行吧。只给侧福晋不给人嫡福晋也不行吧。太后德妃又不是会直接赏银子的主儿，过年在宫里收的赏赐大多就只能往库房里放。过个年阿若简直就是只出不进，里外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年前马佳氏送过来的两千六百两现在就剩九百多了。
刚刚在正院的时候石氏拿出来的银票自己瞧见了，那厚度那银票面额，肯定不低于两千两。阿若没明白人家一小格格咋就那么多钱，也没明白自己一个侧福晋怎么就这么穷。
不明白也没办法，事到临头了银子还是得凑。这回要是在石氏跟前丢了脸面，那阿若也就不要做人了。
好在福晋发了话，什么事都要等四爷回来再说。阿若赶紧叫卿子往马佳氏那儿去了一趟，说好了赶紧把能支出来的银子弄一点进来，但是也别把柜上掏空了。毕竟现在外头乱，柜上没钱可不行。
马佳氏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过完年没多久，能拿的银子也不多，就这样还不忘给柜上留钱，这位主子心是真善，但银子就真没多少了。没钱怎么办呢，马佳氏想了一会就想到了主意，干脆就把这事跟苏培盛说了。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主子爷，您府上的宠妾穷成这样，那就是您的不是了。
四爷在户部忙了两天才有空回府。其他府上动作快的已经动起来了，布尔和这边也都准备好了，只要四爷点头，就能在胡同口架个棚子施粥。四爷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正院，布尔和在正事上头很少糊涂，这回也是一样，四爷听她说完从正院拨了两个人给她，其余的按规矩办就是了。
布尔和看着四爷好声好气跟自己商量完，连再多坐会儿都没有就往外走，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这两年她已经不会再去院门口看着四爷走远了，自己选了这条路那就这么过下去吧，只要自己守好了贝勒府，四爷也不可能离了自己。
四爷到小院的时候阿若还没凑够银子，马佳氏一直没进府，看来是手上银子不够。四爷一进门就见她皱着眉头专心扒拉着算盘，头都没回。
“行了，爷回来了你也不知道迎一迎。”四爷现在觉得在她跟前是越发没威信了，别说行礼，就是想听一听甜话那都难得。
“回来了？吃了吗？”阿若转头看着四爷一脸灰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洗漱换衣裳。赶紧起身叫奴才烧了热水，又伺候着四爷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才拉着人坐在说话。
“听说你最近手头紧？”四爷开门见山，昨儿苏培盛跟自己回禀的时候，四爷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阿若的风头现在盛得宫里额娘都要过问了，就这会儿了居然还拿不出几千两银子？
“怎么，马佳氏把这事跟您说了？”阿若其实原本觉得自己挺有钱的，每月的份例娘仨加起来够用，还多少能剩点。每三月又能从铺面拿一次银子。这回福晋动员捐款，阿若想的是拿一千两出来就够体面了，谁能想自己会被石氏给怼墙上了呢。
“说你傻吧，你就真不聪明。”石氏娘家家底那是你能比的？石氏娘家从前朝起就一直没断过，到这会儿还能撑住个言情书网，底子不厚那是办不到的。
“您的格格，我上哪儿知道她娘家的事去。”阿若噘着嘴不该四爷说自己傻，宋家就是没根基呗，府里论出身自己谁也比不过，上哪知道那么多事去。
“拿去，再别这么百十来两的银子在这儿凑了。”四爷看了看她的账册，连冬天剩下二十两的碳火钱都被她算进来了。
四爷拍到阿若手心的银票厚得阿若猛一下都估不出大概有多少，干脆就当着四爷的面数了一遍，最后数了三遍才数对，数出整整一万两银票，阿若手都有点抖。
四爷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模样都要气笑了，也不叫她再数，银票扔给巧儿，自己抱着这个被银子惊呆了的傻瓜进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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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可能是被四爷的大手笔刺激到了, 也有可能是被四爷折腾狠了，总之阿若大半夜都没能睡着。
“嗯？干嘛呢还不睡。”四爷睡觉不沉, 阿若再是轻轻的翻身，两三次也把人给闹醒了。
“没事, 我就翻个身，你赶紧睡, 不是说明儿还得出门吗。”阿若一听四爷说话就不敢动了, 四爷现在忙得厉害，晚上再不让他睡好可不行。
“说吧, 想什么呢。”四爷不理她说的, 搂着她肩膀让她面朝着自己。每次完事阿若都能睡得雷打不动，这会儿要是心里没事那才是出了鬼了。
阿若脑袋埋在四爷怀里使劲拱了两下，“就是在想您给的银子, 那么多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其实阿若是有点不知道这回福晋号召捐款, 自己要拿多少出来了。全拿出来？说真的这么多银票阿若真有点舍不得, 可不拿出来吧, 会不会又显得不够大方？
四爷长叹口气，原本还以为她为的是什么天大的事, “睡觉！不准说话了！”谁知道还真就是个没出息的主儿。
阿若被四爷紧紧按到怀里，想抗议都只发出点哼哼声，要不是怕阿若被憋坏了，四爷恨不得一晚上就这么按着人睡一晚才好，快别烦着自己了。
第二天一大早四爷就起身走了，阿若吃过早饭还是没想好到底拿多少给福晋。没想到的是, 正在犹豫的时候苏培盛过来了，又送了三千两过来。
“宋主子，主子爷说了，把这个送到福晋那儿就成。”苏培盛早上听四爷吩咐再拿三千两过来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这位爷不能只给个一万两就完事，宋主子一直以来没开口要银子的习惯，这回让主子知道了她是真没钱，还不得好生补贴一把。
阿若打开锦盒，又认认真真把这三千两数了两遍。确定没错了，才让满儿送到正院去了。苏培盛也是没明白，宋主子缺钱干嘛不跟主子爷开口，不过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算盘打得好，没见着这回连口都没开就从四爷那儿掏了这么多出来，让四爷心甘情愿不止，还让爷觉得是自己委屈了她。这手段，着实不一般。
阿若不知道自己骨子里改不了的那点小清高，倒让苏培盛想多了。不过也不要紧，阿若现在且没工夫管他怎么想，这么多银子，阿若来来回回想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行。
一会儿又怕两个孩子万一翻出来祸害了，一会儿又怕放匣子里受潮不能用了，居然还认真考虑要不全兑成银子放院里。最后还是成嬷嬷见不得她这怂样，干脆利落就把银子带匣子都拿走了，才叫她安生下来。
她这边是安生了，石氏那头却再也安生不下。自己拿出来的那两千两银票几乎算是自己压箱底的钱了，为的就是想要压宋氏一头。
石氏知道，自己恐怕是再不可能有宠了。在后院无宠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头两年还能哄着自己说，许是年纪还小，四爷瞧不上眼，可到如今歇这话再说出去恐怕就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没了恩宠，日子那就是一天一天数着过。这一次自己不过是想盖一盖宋氏的风头，好叫后院的人和四爷也瞧瞧，自己是个大活人，还能喘气，还没死呢。
但谁能想到宋氏连这样的小事也要跟自己挣个高低。还说什么宋侧福晋是个实在人，要自己说她就是黑了心肠，烂了肺肚。
今儿早上送过去的两千两，在宋氏送过去的锦盒面前，全成了个笑话。哪怕都这样了，自己连福晋的面都没见着，一大早人四福晋就带着人施粥去了。人家姐妹倒是和睦得紧，一个在外头出风头搏好名声，一个在里头占尽了便宜。
烟雪候在门外听着里头又碎了个茶盏，也忍不住的叹气。这两年不管是格格娘家太太还是自己，都一直劝石氏把心放宽，可人正主放不下那就半点法子都没有了。
饥民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四爷自己手头的事还没完，就被康熙一杆子指派到山东去了。遭灾的地方不解决问题，京城就得多养这些饥民一天。
四爷走得匆忙，就来得及嘱咐福晋把粥棚都撤回来，这段时间没重要的事就别出去。
可是要不说忙中出乱呢，撤了粥棚不要紧，后续的事一件件也都得福晋过问。买来的粮食都是些陈粮，图的就是量大便宜，这时候那些饥民可不要香甜软糯，能吃饱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米府里留了也没用，就只能是分到其他施粥的地方去。
一连串的事福晋样样都要过问，等到好不容易捋顺了事想要歇一歇，秦嬷嬷却大惊失色的跑了进来，“福晋，两个阿哥，阿哥病了。”
布尔和刚还在跟丫鬟说笑，说自己就是的劳碌命。平常在府里什么都不干的时候还总有点不舒坦的地方，偏生最近真的累，倒是还能吃能睡了。逗得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可秦嬷嬷这一句话，差点就把布尔和的心肝都惊掉了。“什么！人呢？弘晖人呢！”
人还在正院，章大夫已经过去了。布尔和到的时候阿若已经在了，要说能发现两个孩子不对劲，还多亏阿若。昨儿个弘晖就说要带弟弟去自己那儿睡，平时这事也是有的，阿若点点头弘昀就高高兴兴跟着哥哥走了。
可弘昀毕竟还小，平常睡一晚弘晖就会把人给送回来。今儿都吃了早饭有一阵了还不见人，阿若才带着人来了前院。
到了前院就见几个伺候弘晖的丫鬟在院里你推我我推你的，一问才知道，弘晖的嬷嬷家去了，哈哈珠子也不在，屋里一直没动静，两个阿哥怕是睡晚了，丫鬟们又不敢进去扰着主子。
“章大夫呢？章大夫怎么说？”两个孩子躺在床上身上明显在发热，弘昀还没醒，弘晖倒是醒着，就是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福晋一看孩子心就凉了半截，这肯定不是一般的风寒，就怕是有人存心要害，那就危险了。
“章大夫熬药去了，说是小孩子的药量分寸特别重要，他不放心府里的奴才。”阿若也着急，怎么可能昨儿还好好的人今儿就病成这样了，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猫腻。
“福晋，趁着两个孩子精神还行，咱们先把孩子抱回去吧。”前院阿若来得少，福晋也来得少。四爷不在把孩子留在这里阿若总觉得不放心。
阿若这么一说，布尔和也反应过来。“行，你带着弘昀先在正院住下，有什么事等孩子好了再说。”这时候把宋氏和弘昀放在后院布尔和不放心，要是再出了事自己这个做福晋做嫡母的也脱不了干系。
阿若点点头应下来，这时候四爷不在弘昀又病了，回小院就不如去福晋那里。
这事是大事，哪里都瞒不住，还不到中午宫里就派了御医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十四爷，说是德妃不放心，让他跟着过来，事情没完就不用回宫了。
十四自己过来不止，还从正红旗带了一队人过来，把四爷府上全给守住了。十四一脸郑重的对布尔和说，这时候不能出岔子，当弟弟的别的不行，替哥哥守家还是守得住的，嫂子，小嫂子要忙什么尽管去忙就是。
还谁都别嫌弃十四夸张，他来了之后阿若和布尔和心里还真就稳了些。御医把过脉之后，说两个孩子病气还没完全发出来，但症状好似有点像现在京城已经有人染上的时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