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儿子没事，儿子就是回来躲躲，您可千万别把儿子往外头赶。”弘晖是真不想这么早成亲，自己还没把自己活明白呢，就成家生子，岂不是太可笑了些。
四爷看着儿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不说他，拍了拍弘晖的脑袋，让他赶紧下去歇着了。这辈子自己是命好遇上了阿若，能有个知心人。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有这运气，那就说不准了。
弘晖来了之后四爷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回去了，可也没见庄子上有人来找。四爷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干脆花了几天功夫把手头上要紧的事都结了，送到康熙那儿换来几天假期。
四爷回庄子之前没忘到德妃那儿去一趟，这两年宫里进了不少小常在小答应，当儿子的有时候撞见都得避嫌。老爷子更是只招那些年纪小的侍寝，像德妃这样有孙子了的，就难得见康熙的面儿了。
不过四爷好心好意去看额娘，额娘却挖了个大坑给儿子。四爷看着站在屋里头的两人，看都不想多看，赶紧挥手让德妃身边的嬷嬷把人给带下去了。
“额娘，您怎么又提起这档子事了。”四爷现在哪有什么心思放在这上头，回到家里能在阿若那儿躲躲清闲都嫌时间太短，哪还有劲折腾别的。
“额娘也不逼你，这事跟你没关系，额娘都跟你媳妇说好了，到时候让她把人领回去就行。”德妃看着儿子一副抗拒的样子不由叹气，“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是宠着宋氏了。”
“额娘您说什么呢，这事跟她没关系。”四爷知道自己给的东西太重，阿若这些年就只能缩在府里老老实实的，半点越矩都不敢有。可她越是这样四爷就越心疼，越想把能给的都给她才好。
“额娘不管这么多，可儿子你心里得明白，你不能把人宠成了董鄂氏啊。”后半句话，德妃是压低了声儿说的。这是康熙最忌讳的事，虽说老四府里一直风平浪静的，但是现在局势晦暗不明，德妃不能叫这事成了老四的靶子。
“再说了，这么多年你待宋氏的情分不一般，但凡她是个懂事的，就不应该在这上头叫你为难。”德妃话说到这份上，四爷就明白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待了不多久就从德妃那儿出来了。
四爷出了畅春园便领着弘晖回了庄子上，布尔和看都不想多看儿子一眼，弘晖老实陪着额娘阿玛吃过饭就灰溜溜的告退说是找弘昀去。可就是这样，这小子也还是没松口，就是打定了注意不让布尔和替他相看媳妇。
四爷兴致也不高，吃过饭之后就出来了。刚刚布尔和跟自己说，进人的事早几天已经跟阿若提过。原本这事四爷还想说要不要瞒着她，这下可好，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四爷一路走得挺沉重，到了桃花坞门口才换了一副模样。“怎么着，爷回来了怎么连个人都见不着啊。”苏培盛跟在四爷身后只想说，爷您这样语气太夸张，还是自然点的好。
四爷回来的消息，自然早就有人回禀到阿若这儿来了。“满儿，去把冰镇好的西瓜拿过来。”阿若正在给大格格改描红的册子，坐在那儿头也没抬。
四爷走到她身边，也不管自己挡了她大半的光，“这么晚了，明儿白天再看也不迟。”四爷说着话就已经把描红本给抽走了。
阿若无奈的放下笔又把本子拿回来，“这可不行，现在您女儿胆子是越来越大，跟着二格格两人都快把女先生的话当耳旁风了。这册子也就是我来改，她们还瞧上两眼。”
大清的公主不好当，阿若就怕她以后大了受人欺负，所以从小就不拘着大格格。虽说大格格性子更像李氏，但这么多年放养过来，多少还是比平常人家的姑娘跟野一些。请来的女先生从来就是教的一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现在拿着府里这两位还真有些没办法。
四爷被撅了面子也没说什么，正好满儿端着果盘进来了，四爷为了不闲着嘴尴尬，刚吃了饭居然又塞了大半个西瓜下肚。直到撑得打嗝，阿若才放下笔抬头。
“吃了饭过来的，就别吃这么多。”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越活越回去，连涨不涨肚都不知道？阿若端开果盘不叫四爷在伸手拿，又让丫鬟打了水过来给四爷洗手，擦干净手阿若又背着身扭帕子，两人从没有这样面对面儿没话说的时候。
“你就，没什么要跟爷说的？”四爷也是倔，阿若这样摆明就是不想多谈这事，可他就偏要问，像是不问出个结果来他就不甘心一样。
四爷不问还好，一问阿若就真的忍不住火气了，手里的帕子狠狠的甩回铜盆，摔了自己一脸水也顾不上擦。“您要我说什么啊，您想听什么啊。”
“放肆！”四爷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甩过脸子，四爷想过阿若会生气，会哭诉，但是就是没想过现在这样的场景。
“我放肆？”阿若转身看着四爷，“我哪里放肆了？这些年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送上门的帖子不知道有多少，除了七贝勒和五贝勒府上，我还去过哪里吗？”阿若觉得四爷这人就是任性，非要事事都如了他的意才行。
“你说要弘昀搬出去自己住，我同意了。反正孩子早晚要长大的，我不可能也做不到护他一辈子。你觉得府里应该妻妾和睦，我也能做到，毕竟我的家世就在这里摆着，要不是选秀只怕这四贝勒府的门我都摸不到对吧。”阿若此刻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府里要进人，我拦得住吗？拦住了又怎么样，你是心里高兴吗？可高兴完了福晋要来训斥我不该妒忌的时候，你会替我出头吗？”
其实阿若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些，只不过为了留住四爷这颗心她已经做了太多。在没准备好的时候就生了孩子，自觉把自己关在这个小院子里，多给一片桃花林都能高兴半天。可他不该拿着连他自己都不能改变的事来质问自己，两个人爱情，总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出力吧。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这是。”四爷气得嘴唇都青了，翻来覆去的就这么一句话，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来。手紧紧捏成拳直发颤，阿若看着他这样子又走近了一步，“我为了留住你，把自己活成了你喜爱的样子。如今这模样，你还要留下吗。”
最后阿若这个问题，四爷没能给出答案。两人吵成这样，门外的奴才再是怕死也都进来了。苏培盛扶着气得路都走不稳的四爷赶紧走了，再不走就怕四爷说出什么话来，没法收场。
第九十章
“主子，主子爷, 您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啊。”苏培盛都要被急哭了, 劝不住主子的苏公公急得只能跪在地上给四爷磕头。
四爷在书房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转着圈, “混账, 放肆！我看她是反了天了……”嘴里来回念叨的都是些老话，四爷从没被人这么兜头兜面的落过脸面, 何况还是自己的女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阿若说的那些话四爷觉得都是刀子, 全捅在自己心窝上。
第二天一早, 四福晋就收到消息说，昨儿晚上桃花坞那边吵起来了, 可再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却又说不清楚。
这事苏培盛上下敲打过，谁要多嘴一句，就拖出去打死。所以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奴才，谁也不清楚昨儿晚上到底怎么了。
不过布尔和心里有数，这事十有**跟府里要进的新格格有关。“行了, 先下去吧, 叮嘱好了后院那些奴才，宋氏那头别怠慢了。”府里的奴才最是捧高踩低，可布尔和不觉得这回宋氏就真的跌下来了，真要是失了宠的侧福晋，人苏公公可不会这么费心替她捂着不让多说。
不过布尔和能想到这点，孩子们却想不到。一清早弘昀听到这消息, 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回桃花坞了。
“额娘呢？”弘昀跑得气喘吁吁的，一进院子就拉着卿子问，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阿若出什么大事了。
“你额娘在这儿呢。”阿若就知道这小子要跑回来的，“吃饭了吗？没吃就坐下。”阿若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傻愣愣的儿子，没忍住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额娘？”弘昀还以为自己额娘这会儿不是还气着，就是还哭着。怎么还高高兴兴吃上了？屋里还有大概是已经吃完早饭的老三，坐在凉席上跟方嬷嬷玩得正好，连正眼都没瞧她哥一眼。
“嗯？”阿若按着孩子坐下，又给他盛了粥，拿了花卷，“看什么？额娘脸上又没长花，快吃。”
弘昀手里拿着花卷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怎么问呢？额娘？您惹阿玛生气了？不对，谁说就非得是额娘惹阿玛生气，万一是阿玛气着额娘了呢。
半大的孩子还想不通这里头的弯弯绕，一大早空着肚子跑过来也的确饿了。吃了一口粥便停不下来，吭哧吭哧吃了不少，也就顾不得说话了。
阿若看着儿子吃得香，心情又更好了一点，“你上次是不是说要跟你大哥去东林书院住几日？”
“是啊，都说好了，先生也说读书一事最不可闭门造车，就应该多与人多交流学习。”说到这儿，弘昀又犹豫着把筷子放下了，“要不儿子不去了？在家里多陪陪额娘也好。”
“好什么好，谁说让你不去了？”阿若觉得自己儿子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那东林书院旁边不是有个清净寺吗，额娘正好想去转转，到时候跟你一起出门。”跟四爷吵了一架倒是让阿若想开了许多，以前总是怕，怕没了规矩让四爷失望，怕自己太张扬了叫四爷难做。可既然现在都说开了，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弘昀听了这话猛的就站起来，连身后的椅子都被他给带倒了。“额娘，您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您去什么寺庙啊？”
看着弘昀急得直跳脚的样子，阿若就明白这小子肯定想岔了。“你急什么，额娘就是出门逛逛，怎么着，你还不许？”
这话说出来明显就是逗弘昀开心的了。弘昀噘着嘴扶起椅子坐下，“额娘您又拿我打岔，您要出门儿子哪有什么不许的。”七八岁的孩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全是从大阿哥那儿学来的。
“行了，你额娘我好着呢，今儿不是沐休的日子别让先生久等，赶紧过去吧。”送走了弘昀，阿若才让满儿开始收拾东西，自己还从没在庙里面住过呢，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弘昀吃了顿早饭又被额娘给赶出来，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刚走到前院就碰上了等在门口的弘晖。“大哥，我立马就去先生那儿。”现在早就过了上课的时辰，恐怕孙老先生那戒尺早就准备好了。
弘晖已经给这小子请了半天的假，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在侧福晋那儿肯定也没得到满意的结果。“走吧，到我那儿去。”
两兄弟关上门来说悄悄话，弘晖都没说什么弘昀就先绷不住了。“哥，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要说弘昀，的确不如弘晖能扛事，从小阿玛额娘就感情好，虽说还有个嫡额娘吧，那也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主儿，小孩就没经历过现在这场面，现在心里发慌。
“怎么，这就怕了？”弘晖拍拍弟弟的肩膀，“你给我记住了，阿玛的事，你额娘的事，不该管的你不要管。”弘晖从小就是这么被布尔和教的，男子汉大丈夫，后院的事少掺和，阿玛额娘都是有分寸的大人，难不成还要你一个孩子来操心。
“咱们兄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阿玛多少年不在正院宿了，你见我多说过半句吗？再说了，阿玛不去正院，额娘不也好好的，所以啊，侧福晋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要是有朝一日你也成家了，到时候侧福晋也天天把手伸到你后院去，就为了你跟你福晋过得顺不顺心，你能高兴？”弘晖看着弘昀一脸懵懂的样子就好笑，“记住哥的话，以后你就懂了。”
弘昀听着他哥几乎不近人情的话，惊得鼻涕泡儿出来了都不记得擦，最后还是弘晖顶嫌弃的扔了块帕子给他，四爷府上的二阿哥才没留下重大黑历史。不过要说弘晖这话也不是没一点用，弘昀下午心不在焉的想了许久，多少还是叫他琢磨出点味来。
虽是说好了就住两日，拜佛之余留在庙里吃几天斋饭，可阿若还是让满儿她们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急得满儿私底下直跳脚，这架势哪是去住两天的，都够住半年的了。不过这时候谁也不敢触阿若的霉头，小院里的奴才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怕阿若不高兴。
阿若高兴了，其他人就牙疼了。头一个为难的就是四福晋。按理说，侧福晋出门不是什么大事，这又说明了是要去庙里，就更名正言顺了。可这时候宋氏不还跟四爷闹着吗，瞧着坐在下首一脸期待等着自己点头的宋氏，布尔和真是愁死算了。
宋氏真是难得求到自己这儿来，这不答应吧，两人以后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答应了？四爷那头还不知道什么个意思。
“福晋，您就应了我吧，我这儿还没怎么出过门呢。”阿若知道她顾虑什么，“只要您同意了，我明儿就能出发了。”这话一出布尔和还能说什么呢，东西都收拾好了，不答应也得答应啊。
不过布尔和答应是一回事，但是要像阿若想的那样带上几个奴才就出门，却是万万不能。布尔和想了又想，干脆从护院的家丁里头抽了一队出来，权当是路上护送的侍卫。
护卫就护卫吧，阿若不介意这些。不过她不介意有人介意啊，四爷已经在前院闷了三天了，这三天苏培盛觉得比三年还长，自己白头发都多了好多根。
“说说吧，这几天庄子上有什么事。”四爷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后头，一脸正经的问。苏培盛站在下头心里都要骂娘了，庄子上能有什么事，天天都风平浪静的，这要人怎么答。
“回主子的话，庄子上都好着呢。听说湖里头莲蓬能吃了，下头几个奴才正打算采了回来……”苏培盛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一笔杆子给打断了。
“重说。”苏培盛看着自己胸前的墨点子，嘴里心里都发苦。神仙打架，做什么为难底下人啊。您要听侧福晋的事就直说呗，还问什么庄子上怎么样了，忒多余。
“主子，侧福晋早几日都挺好的，桃花坞那边也都好。”苏培盛是真不知道里头具体怎么样，反正侧福晋的一日三餐外加一顿宵夜还是日日不落，也没听着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不过……”
“只不过今儿前头递了消息过来，说是侧福晋带了人往清净寺去了，说是要在那儿住两天。”这事刘玉个兔崽子回禀的时候，侧福晋带着人都已经出了庄子了。还是福晋点了头的，拦都没法拦。
“你说什么！”四爷一听这话头都炸了，自己在这儿吃不下睡不着，她居然还有心思去什么清净寺？四爷气得恨不得一把掀了屋顶，“你怎么不早说，爷养你是干嘛用的，啊？光会吃饭是吧？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