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你了?”四爷搂过阿若,手习惯性的放到她的大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若孕期的时候,四爷只要摸摸她的肚子,不管里头的小魔王有没有回应,心情都会好上三分。
“对啊,你再不起身,今晚就都别进来了啊。”阿若睡眼惺忪的时候才懒得跟四爷您来您去的,要不乖乖进来睡觉,要不赶紧走人。
四爷放在阿若肚子上的手顿了一顿,想张嘴说点什么,却还是老实跟着她进里间去了。留下苏培盛一人在外间内心复杂。
四爷这头被吓得够呛,隔壁八爷那边也不怎么太平。何焯找上门的时候,八爷正被八福晋拉着尝试最新的姿势,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办法,八爷觉得怀不怀得上孩子不好说,但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说不准先撑不住了。所以何焯来找的时候,八爷简直是直接翻身下床,随便扯过一件袍子就跑了,气得八福晋朝门口扔了两个枕头都没用。
清缴索额图府上钱财一事,叫四爷最近在京里出尽了风头。直郡王那边虽蹦跶得起劲,但八爷却一直冷眼看着。老四这回算是把自己彻底摘出来了,哪怕往后头顶还挂着□□的牌子,那也先是皇阿玛的好儿子,好臣子,谁还敢说他的不是。
“主子,您就这么肯定往后有变?”何焯是八爷的伴读,这么多年一直陪在八爷左右。他算是这世上把这位爷看得最明白的人。这位爷对上头那个位置有多大的执念,怕是没人比自己更清楚。
这不是何焯第一次问,八爷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明白。到如今已经是不是自己肯不肯定,这个念想只不过是八爷自己再也放不过了。况且这两年大哥与太子之间的纷争越演越烈,明珠和索额图都倒了,皇上又还康健稳妥,两个老哥哥想要有个好结果,恐怕更难。
“先不着急,瞧瞧明儿早上吹的什么风吧。”八爷抬手没让何焯再多说什么,“你先回去睡吧。”八爷是不打算再去福晋那头了,今晚就这么撇下福晋出来,赶明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这一晚注定没谁能睡好,就连没掺和这摊浑水的五爷七爷也是如此。大清早的朝会几兄弟都比平常到得早,互相看看对方眼底的青黑,看来哪个挨千刀的兄弟都没睡着,那就舒心多了。
朝会上果不其然老爷子大发雷霆,昨儿四爷呈上去的折子被老爷子拿在手里甩得哗哗作响,几个儿子都做好了准备,真甩出来的时候可得躲开点,这要是被砸头上,谁痛谁知道。
康熙坐在上头心里也不好受,儿子的臂膀断了,黑锅还要算到自己头上来,一早上保成的头就没抬起来过,恐怕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认定是自己这个皇阿玛动的手了。索额图那个老狐狸,知道保成一直狠不下心,又明白自己肯定没活路了,干脆就用一死来逼保成。逼得保成不得不觉得是自己不要他当这个太子,逼得他不得不夺位。
太子当然能确定是谁的手笔,叔爷被关到宗人府之后,对自己唯一的话就是,别慌。那老头是出了名的心思深沉,又一心一意想把自己推上皇位。要自己信他是在宗人府里畏罪羞愧,绝食而亡,还不如说他是喝水被呛死来得干脆。
四爷作为近期风头人物也被康熙找茬发作了一顿,康熙实在找不到理由,干脆就说四爷督办清缴索额图赃物一事不够尽力,一转眼又把身上的差事给抹了。
不过这回抹了差事谁都明白是好事,这时候康熙亲自送儿子避风头,谁还敢找四爷的茬。主要是老四这回折子送得太及时了。有了这折子,皇上就能把事定在畏罪而亡上,没了这东西,恐怕今儿传出来的风声,就十有**成了圣上打压太子了。
只可惜索额图就是要这样一个结果,只有这样一直顾念父子情份的太子才会觉得这才是真的被逼上梁山。现在心里有数的只有康熙,底下这一滩浑水他也只能先把老四给拉出来,总不能再把办事的儿子给扔里头不管。
四爷这回十分爽快的交了差事,下了朝就只拐弯去了德妃那儿一趟。到了永和宫四爷还没张嘴就被德妃给堵回来。自己儿子在干什么事,德妃还能不知道?
“你别开口,额娘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上头那几个打成什么样额娘不管,就只一条,你得把自己看好咯,千万别折里头。”德妃心里恨啊,她赫舍里氏生的儿子是太子,自己生的儿子也不是捡来的,凭什么就自己儿子当刀使。
四爷不知道怎么劝德妃,只好翻来覆去的说自己没事,好着呢。雷霆雨露皆是圣恩的道理母子两个都明白,现在皇阿玛愿意用自己,自己才有闲心在这儿抱怨。真要跟老五那般,天天倒是跟着一起上朝,就是什么也没自己的份,那四爷才能被怄死。
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德妃就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干脆摆摆手让人赶紧走,好歹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四爷前脚刚走,老十四就跟着过来了。关上门来就把四爷好一通数落,说的全是四爷不该蹚这趟浑水,坏了名声。
德妃看着自己老儿子差点没忍住摇头,又想要吃肉又想不卖命。自己这儿子除了面上会蹦跶,恐怕还真成不了什么大事。
四爷从德妃那儿出来之后干脆连户部都没去,就直接回府了。主子又被停了差事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这回苏培盛熟门熟路的叮嘱好门房,还是老规矩,不是顶天的大事,就不要放人进来了。
四爷回府后,赖在阿若房里好生躺了几日才算养回来大半,最近怕是忙得狠了,脑袋上的头发长了都没察觉。赶紧叫了剃头的小太监过来把头剃干净,又刮了胡子,才觉得舒爽许多。
“听说梨云苑那头排了戏,要不咱今儿叫出戏吧。”阿若大着肚子坐在四爷身边,端着盘酸黄瓜和酸萝卜皮吃得嘎嘣直响。四爷闻着味都觉得牙酸,不过都说酸儿辣女,说不准这回又是个小子。
梨云苑自从上回没让福晋高兴,在府里就一直老实待着没什么动静。只不过好歹也是四爷花钱弄回来的,说什么也要看上一场嘛。
四爷休息好了也没什么事干,既然说到这儿了那就听戏呗。只不过等台子搭好,拉开大幕之后,阿若瞧着台上眼神几乎黏在四爷身上的杨妃,这下可好,福晋的最低要求老老实实,看来也达不到了。
第八十七章
台上的杨妃是原本唐班主的侄女儿,唐班主年轻的时候也是唱旦角的, 红尘世里打滚多年, 最可惜的就是没能有个孩子。等到年纪大了唱不动了, 实在没办法了才从姐姐那儿把杨妃抱过来, 跟了自己的姓,给了个名字叫玉燕, 养到如今。
玉燕今儿的行头是年头攒了好久才攒够银子置办的,上回刚进府匆忙得很, 便没用上。没想到这回竟是碰上了四贝勒点戏, 真真是缘分到了。
其实进府之后唐班主带着众人还排了好几出新戏,毕竟进了贝勒府不能总唱长生殿, 过于悲切了怕主子不喜欢。不过四爷懒得管这些, 既是长生殿唱得好,那就唱这个,左不过就是解乏的玩意儿,没那么多讲究。
原本布尔和也打算来凑个热闹,偏偏城外庄子上的管家过来交账, 走不开, 所以就剩了阿若与四爷两人。没有主母在,在玉燕看来其他人那就都不是问题了。甭管名头好不好听,说到底都是妾室,谁也别嫌弃谁。
阿若也就是不知道台上那位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要不还真想给她起立鼓掌,这么没有世俗观念, 生在这个时代真是可惜了。
“班主,您这事得管管,没这么唱戏的样子。”戏班里的老人最看不惯年轻后生轻佻,急得直跺脚。可台前戏正唱着,谁也没法打断,唐班主在后台气急了,实在没了办法干脆替了拉京胡的老先生,换自己上。
一换人节奏便断了两息,玉燕一听就知道是阿爹来了,只不过人在台上他也管不着自己,已经进了贝勒府,那自己就是贝勒爷的人了,玉燕不甘心一辈子就窝在小院里唱戏给主子听,这次说什么也要搏一搏。
四爷坐在下头跟葡萄奋战,正忙着剥皮喂阿若也没在意台上的人。倒是阿若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着杨妃媚眼抛飞,把人明皇晾在一旁,还挺有意思。
“瞧什么呢。”四爷也不是真直男到什么都不明白的主儿,只不过这时候最好是权当自己没看见。戏班子里那点腌臜事儿,这么多年听都听厌了。
“看戏啊。”阿若吐了葡萄籽,又咬住四爷递到嘴边的橘子,“太甜了,不好吃。”人家吃蜜橘就是要吃甜的,就她要求多,还不能太甜。
“爷看你这回十有**又得生个小子。”四爷翘着腿挺高兴,府里人少,是非也少。只要阿若再给自己添几个孩子,这日子就算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还小子呢,一个弘昀就够我受的了,一天天的比猴儿还皮。昨儿,又被先生告状告到大阿哥那儿去了,气得大阿哥一点办法都没有。”两兄弟年纪差得不太多,但弘晖明显就成熟许多,连教导弘昀的担子都给担了大半。
家里四个孩子,最调皮的就是弘昀。自己那点留在后世的反骨,全长到这小子身上去了,弘昀又不像弘晖,弘晖小时候大多都是四爷亲手教的。弘昀没碰上好时候,现在他阿玛忙得很,实在没时间管他多少。
“你别着急,弘晖有分寸。”弘晖现在真是个半大小伙了,尤其今年跟着身边的哈哈珠子去了趟正红旗营地之后,就迷上了打猎。今年一个夏天见天的带着侍卫往外跑,晒得他额娘都不敢认,人也长高了一大截。
“我倒是不急,急的是大阿哥。”阿若知道府里这两位什么心思,弘晖是不可能有亲兄弟了,那就只能把弘昀当亲兄弟看待。“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得板着脸处处管着弘昀,您倒也能狠得下心。”
四爷轻轻笑了两声,“爷心里有数,这几年难为你了。”四爷在宫里见多了对儿子撒不开手的额娘,当年自己跟老五他们要好,不也多少受过宜妃的冷脸。阿若能放心让弘昀跟着弘晖跑,这心胸就十分难得。
“倒也不怎么难为。”阿若就是刚清楚四爷想法的时候不习惯了一阵子,之后也就好了。况且自己那些处世道理还真不一定适合弘昀,弘昀可是土生土长的阿哥爷,与其不合时宜,不如让他跟着他哥,府里有顶天的阿玛和兄长,他这辈子只要大方向不错就行了。
两人把话题扯到孩子身上,就更没空管台上咿咿呀呀些什么了,连戏什么时候停了,也不知道。等到班主带着两位角儿过来谢赏,阿若才好生打量了一番卸了戏妆的杨妃。
“叫什么名字。”阿若觉得自己现在挺着肚子颐指气使的样子,比唐玉燕更像个奸妃。四爷见她开口问,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她主动问起别的女人的名字,新鲜。
“奴婢唐玉燕,见过贝勒爷,见过侧福晋。”恩?自己问的话,怎么还把四爷摆前头了呢。阿若不动声色的揪住四爷手背上一小撮皮肉,四爷面上不动声色,苏培盛瞧着眼皮直跳,他都替四爷疼。
“多大了啊。”阿若这几年过得舒心又顺意,加上府里什么好东西都不缺,她关上门来左倒腾右倒腾的,脸上到如今依旧是嫩白光滑,倒是一点都不显年纪。只不过再是不显年纪,这时候往唐玉燕这样的小美人跟前一比,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回侧福晋的话,奴婢今年十六。”十六岁,石氏当年进府的时候也是十六,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自己天天过得没什么忧虑,有时候还要跟四爷撒个娇,但比起十六岁的小姑娘,自己可快比人家大了一轮,这么一想,阿若就不自觉的瘪了瘪嘴。
“今儿的戏唱得不错,回去歇着吧。”阿若不想多留她,没再多问什么就把人往回轰,唐玉燕挺不服气,回头看了两眼四爷没抬头,才垂头丧气的跟着戏班回去。
回到住的小院之后,唐班主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反手一巴掌把唐玉燕给打懵了。“阿爹?”唐玉燕不是亲生的,但是唐班主一直把她当做亲生的看待,毕竟她身上还留着唐家的血,自己老了老了说不定还要靠她养老送终,哪能不厚待呢。
“你马上到祖师爷跟前给我跪着去,没想通不准起来。”唐班主从没想过要唐玉燕飞上枝头变凤凰,多少年了,戏词里说的那些个才子佳人有几个好下场的,况且人才子皇上,要的也不是个唱戏的佳人。他想的最好的,也不过往后找个商户或者家里有几亩田的人家,多贴补些嫁妆把玉燕嫁过去,那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唱戏的行当是下九流,整个戏班进了贝勒府,莫说那些个福晋格格,就是洒扫的婆子,都从不往院子这边靠,因为什么?因为瞧不上,怕跟戏班走近了传出去丢人。就这么个出身,还想搏青云路,怕是还没上去就跌给粉身碎骨啊。
这边厢被班主打了的唐玉燕愤愤不平的领罚去了,却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四贝勒跟前,才是真的在悬崖边上走了一趟。
“刚刚怎么非堵着爷的嘴不让说话。”四爷一路都摸着自己手背,阿若现在下手是越来越准了,疼之余还能受得了,松了手又还能疼上好一阵。
“让您开口?”阿若坐下喝了一大口凉茶,超爽的舒了口气才继续说,“我都不用猜,您肯定是要把人赶出府去对吧。”四爷有些时候就真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封建社会贝勒爷的做派。瞧不上眼了,那就扔出去,没得放在身边碍眼的道理。
“您刚把戏班买回来才多久啊,这时候赶出去不是断人活路吗。”被四贝勒买回去,不到一个月又被四贝勒赶出来。嚯,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连京城都容不下梨云苑了。阿若不是可怜杨妃和班主,就是台上还有那么多伴奏的老先生,这把人赶出去了,唱戏的还能改个戏名往别的戏班去,这些个老的又怎么办呢,谁家戏班子里也不缺这些老人儿。
不过这事最终还是让四福晋知道了,在这事上头四福晋可没四爷这么好说话,跪了一晚上的唐玉燕好不容易挪回房里,还没躺下,整个戏班就一个不留全被赶了出来。唐班主扒着一个下人的衣角不放,还想求主子开恩,只可惜前院这些下人自己都难得跟主子说上一句话,就更别说开恩了。
好在贝勒府出手阔绰,在贝勒府里伺候一场,几个老人手里多少还有些体己的银子。只有唐玉燕,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刚知道能进贝勒府的时候,唐玉燕就已经想好了,凭自己的模样,一定能在四贝勒跟前得宠,怎么才见了一面就被赶出来了。
“不对,一定是那个侧福晋嫉妒,嫉妒我比她年轻漂亮,她徐娘半老了还想……”话没说完唐玉燕的嘴就被一直搭档演明皇的师兄给捂住,唐班主听着女儿近似疯癫的傻话,也不敢再求,拉着一伙子老老少少赶紧走了。
唐玉燕的事在府里不过一阵风,吹过就吹过了,什么都没留下。阿若知道人走了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听戏一事,过了两次瘾也就那么回事,况且自己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坐着站着久了都不舒服,听戏什么的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