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童话——大脸大面
时间:2019-09-23 07:38:35

  张老师做为班主任没值班也要去巡视一番班级,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苏陶和她出去时一个样子仿佛都没有动过,除了笔在写。
  经过一个学期,张老师对苏陶的看法已经很不同,她发现苏陶这个女孩出奇的纯粹专注,这和她一开始认为她跳脱的看法很不一样。张老师觉得苏陶在学习上的确不算聪明,别人一遍能懂的东西,她要多花点时间去练习去理解,但她是个温柔的孩子,也很真实充满感恩。
  过年的时候,苏陶给张老师打过电话,这是张老师没有想到的,她认为苏陶还是很怕她的,如果不是为了必要的学习,她应该都会躲着自己。谁想大年初一,苏陶就给张老师打了一个电话,一开始张老师没有听出电话里的是苏陶,她问她:“你是谁?”
  苏陶在那头说:“我是苏陶,张老师,是七班的苏陶。”有点紧张。
  “苏陶?”张老师很讶异,她执教向来严厉威严,很多学生都觉得她是个偏心只喜欢成绩优秀学生的老师,但事实上并不是。成绩好如果做错事,她也会批评的很凶,她这个老师并不讨喜,所以她教书多年,敢在节假日给她打电话的学生不算多,尤其还是成绩不算优秀的苏陶。
  “嗯,张老师,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苏陶说道。
  “谢谢你。”张老师说道,声音是平静的,脸上不自觉笑了笑。
  “谢谢您在过去一个学期对我照顾,张老师,真的很感激。”苏陶打电话前犹豫了好久,怕尴尬冷场也想了很多话和张老师说,结果电话拨出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只记得最想说的这一句。
  “这是老师应该做的,苏陶。你的成绩进步了对老师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张老师说道。
  “我下个学期也会好好学的,张老师。”
  “好的,老师也祝你新年快乐,学业进步。”
  “谢谢张老师!”
  这段通话很短,但她们师生之间就因此更了解对方。
  这个晚上,张老师改完苏陶的作业和她说了些话,她说:“苏陶,你大学打算考哪里?有没有想过?”
  苏陶站在张老师面前,微微低头,她说道:“我想考戏剧学院,张老师。”
  张老师闻言想起了去年元旦汇演上苏陶的表现,她好像有些恍然大悟,微微抬了抬眉毛,又打量苏陶的模样,她说道:“戏剧学院啊,挺好的。”
  苏陶点点头。
  “那你要早点开始准备艺考了。”张老师说道。
  苏陶点头微微笑了笑,她问张老师:“张老师,我听说高三是有艺术班的是不是?”
  张老师点头,说道:“对的,每年学校都会单独开个艺术班,你们这些艺术生艺考结束回来,学习进度和普通学生不一样,肯定要另外开班。”
  “这样太好了。”
  “多开个班,你们学生好,我们老师就忙了。”张老师笑了声说道。
  苏陶闻言抿嘴笑。
  “就算要艺考也要继续这么好好学习,争取做一个数学成绩最好的电影明星。”张老师和苏陶玩笑说道。
  苏陶被逗笑了,她发觉张老师其实挺有幽默感的。
  和张老师聊完,苏陶高兴拿着作业本离开办公室,回了教室。
  简行在等苏陶,两人整理好课桌一起回宿舍。下楼的时候,简行走在前,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给苏陶开牛奶,插好吸管,他回头递给苏陶。牛奶还是热的。
  给苏陶热牛奶这件事情,去年学期末,简行就在做了。睡前喝点热牛奶是苏陶的习惯,以前没有寄宿住家里,这事情很简单,但寄宿后,不爱喝奶粉冲泡的苏陶就很少喝到热牛奶了。
  简行为了解决这事花了点功夫,他弄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保温盒,不大不小灌上热水放倒一瓶牛奶热一热正好,放在桌角或者脚边都不算碍事。
  同学都很常见保温杯,这么精巧漂亮的保温盒不常见,保温盒是蓝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史迪奇,有人问简行哪里买的,也想效仿热牛奶。问了才知道,这么个保温盒是定做的,至于哪里定做多少钱,简行没说。
  苏陶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十足的幸运儿,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了很多的照顾和关注。
  苏陶也知道自己很幸运,但她觉得她的幸运在认识简行后才慢慢开始的。苏陶认为她最幸运的部分还不是简行多照顾她,而是她从两人这段关系里获得的信任和期待。苏陶这晚喝着牛奶和简行说笑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和他会有一天选择分离,也不知道,等待和坚持会成为她的信念。
  隔天下了雨,不会出操,陈黎云一早到教室去早读学习,她依旧心情不错,因为昨晚睡了一个踏实的觉。陈黎云从后门进教室,她看到了简行桌上的保温盒,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她站着看了好一会。看着看着,陈黎云不由伸手摸了摸保温盒上面的史迪奇,触感细腻温柔。她的心也跟着温柔有种叹息,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幸运的是别人,而偏偏不是她;但有些瞬间,她又很释然,比如此刻,宣传栏上撤下了金宏宇的处分通告,仿佛拔掉了她背后的芒刺,她觉得自己也算幸运了。
  可年少的陈黎云仿佛一直被命运嘲弄,在她心态难得找到平衡的早上,有些不可避免的事情还是讽刺地发生了。
  公告栏里金宏宇的处分通告扯下了,不知道谁在宣传栏里贴出了另一张“通告”,上面写着陈黎云妈妈是小三,陈黎云是私生女的事情。
  下雨天,匆匆打伞路过的同学瞥了眼宣传栏,原本不甚在意,但突兀出现的彩色“大字报”让人不由停顿了脚步。而当有第一个人扫一眼看到内容,就会有第二个人,接二连三,即便这样的雨天,宣传栏前也聚满了人,大家伞挨着伞,也是五颜六色的。
  陈黎云在写作业,耳朵里听到坐窗边的同学有些骚动,有人探出窗外看了眼,说道:“楼下什么情况,都在看什么?”
  陈黎云没在意,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同学,有人开始切切私语。陈黎云不经意抬了抬头对上一个同学似笑非笑好奇又闪躲的目光,她不自觉微怔。不过几秒钟,刚回到教室的同学都在看陈黎云,神色各异。
  陈黎云的心“咯噔”一下,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是什么事,心里先开始紧张。忽然,她听到窗边的同学又嚷了起来,有人说:“我草,简行连宣传栏的通告都敢撕!”
  林浩然看着简行撕通告,他在周围起哄声中感觉自己紧张到快窒息了。林浩然最近经常和简行在一起,他是个男生都觉得简行特别酷,行事和思想都特别酷。就像今天,他和简行从宿舍回教室,路过宣传栏,他见人多就好奇停下脚步张望,他看到了“大字报”,他看到上面骂陈黎云和她妈妈,他感到特别生气,他也很想撕掉,可他紧张到发抖,他不自觉去叫简行,却发现简行没在乎聚众的事情,没有停留围观早已经走出老远。
  而简行被喊住的时候回头见林浩然神色慌张,他便问他:“什么事?”
  林浩然指了指宣传栏,简行抬头看了眼,瞄到了一些字,他就皱了皱眉头挤进了人堆里,一把撕掉了“大字报”,不用一丝的考虑和担心。林浩然特别佩服羡慕简行的胆识。
  简行和林浩然回到教室,有人就嚷起来:“简行,你怎么敢撕公告栏啊?”
  “不应该贴上面的东西贴在上面,谁都可以撕。”简行不冷不热回复道,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陈黎云闻言僵住了背影。
  林浩然也坐下来,他偷偷看了眼陈黎云,他发现她的眼眶红了,所以他想她肯定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靠过去低声和她说道:“陈黎云,你放心,海报已经被撕掉了。我是不会相信上面写的那些东西的,什么你是私生女是小三的女儿,其他人也不会信的,你别难过。”
  陈黎云闻言浑身颤抖捏紧了笔,死死咬着唇。
  苏陶早上起迟了,她跑着来教室,在楼梯上听到有人在热切讨论简行撕宣传栏“通告”的事情,她很震惊。
  苏陶跑进教室才坐下来,气都没有喘直就问简行道:“你撕了宣传栏的通告吗,简行?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边说一边注意到下雨天,简行向来不爱打伞,今天也是,他的肩头有些潮湿,她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简行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笑对苏陶说道:“我撕的不是通告,是别人恶作剧贴了些不好的东西,没什么事。”
  “贴了什么?”苏陶不由好奇问道。
  简行闻言看了眼前排陈黎云,他想了想拿过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东西递给苏陶看,他写:关于陈黎云家庭的事。
  苏陶看了纸条,很是惊讶,她望着简行。
  简行抬手摸了摸苏陶的脑袋,他放低声音说道:“有时间再和你说。”
  苏陶闻言不由看了看陈黎云,她正好看到林浩然默默给陈黎云推递过纸巾,但陈黎云没拿,她一动不动显得很痛苦悲伤。于是苏陶没有再追问,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其实简行和苏陶有相似的预感,他撕海报有个原因就是因为苏陶,他想到陈冰和苏津南的关系,虽然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但他总感觉这事会涉及到苏陶。
  而关于陈黎云的事情,不等简行和苏陶说,苏陶就到处听说了,大家都在传说陈黎云妈妈当小三,陈黎云是私生女的事情。事情还传的有鼻子有眼,什么陈黎云妈妈很不检点,勾搭很多男人,传到最后有人猜测说陈黎云的妈妈好像是个“妓”女,什么在酒吧当“公主”,做“三陪”,仿佛他们亲眼看到。而如果有人真的反问那些积极讨论事情的人一句:你亲眼看见了?那人是会理直气壮地说:我听人说的啊。好像十分合情合理,他们无辜无意。
  而这样的对话也真的发生了,陈黎云这两周受到了很多的语言攻击猜测,也得到了很多关心,只是她不需要,她把自己封闭起来,独来独往,也不辩解,冷漠异常但并不善待自己。
  蒋梦丽好几次喊陈黎云一起去食堂吃饭,陈黎云都没有去,而她也没有去小卖部买吃的,她经常不吃晚饭或者午饭。
  蒋梦丽担心陈黎云的身体,乘着晚饭后晚自习前,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她跑去劝陈黎云:“哎呀,你不要在意那些话啦,别人充满恶意,是别人不对,你为难你自己干嘛?不然你去告诉老师吧,把那个搞恶作剧的人抓出来!”
  陈黎云没搭腔,她看着自己的课本,好像在默背。
  “你这么不吃饭真的不行的。”蒋梦丽有些焦急皱眉说道。
  “你别管我了,梦丽。”陈黎云翻过一页书说道。
  “我怎么能不管你啊?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事,我当然要帮忙!我说最好就是去政教处告,让老师去查清楚这件事,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搞恶作剧!”蒋梦丽激动说道。
  陈黎云再次沉默,她内心很痛苦,她不想争辩是因为有些事情它是真实的,所以那些好心的关心和同情只会让她更难堪,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和朋友坦白说自己妈妈就是个小三。
  蒋梦丽不知道情况,她再受不了陈黎云这种类似“窝囊”、自己伤害自己的行为了,她推了推陈黎云,说道:“你不要这个样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很相信你啊!”
  蒋梦丽的声音有点大,前后桌都听到了,坐前面的一个男生转过头来,后排的苏陶也不禁抬起了头。
  陈黎云感到有些尴尬,她看了眼蒋梦丽,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梦丽?”
  “我可以不管你,但你不要再这么消沉了!”蒋梦丽说道。
  陈黎云看了眼前排打量她的男同学,又是皱眉低头。
  那男生很有好奇心,他观察陈黎云的反应,面带“微笑”。
  那好事的表情看得蒋梦丽火大,她忍不住冲人凶道:“你看什么看啊,朱邦?”
  叫朱邦的男生被凶得不太高兴,他切了声,干脆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他一副玩笑的样子问陈黎云:“喂,陈黎云,你妈是不是真的是个小三啊?”
  “喂!朱邦!你太过分了吧?!”蒋梦丽一下生气站了起来。
  “喂!蒋梦丽,我和陈黎云说话关你什么事啊?!”朱邦觉得特别没面子,他也不由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也没什么恶意,如果就是事实,那陈黎云被人说也是活该。而且朱邦觉得陈黎云的反应就是默认的,他觉得自己观察到这点,有点聪明,忍不住想炫耀,不想被个旁人骂了。
  “你说个屁啊!”蒋梦丽气道。
  “说屁怎么了,说屁也是我的自由!你这么管天管地,没听过言论自由啊?”朱邦挑眉瞪蒋梦丽,颇挑衅。
  “你这叫什么言论自由!”
  “嘴巴长我脸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是言论自由。”朱邦哼笑了声说道,他发现蒋梦丽其实嘴巴挺笨的。
  苏陶一直在听两人说话,当她听到朱邦说言论自由的时候,苏陶想起她真的听过很多人诠释这个词:言论自由。每个人不管自己想说什么都要去说,不管自己是出于什么想法,出于什么情绪,都要“一吐为快”,说是言论自由。
  可真的是不是言论自由却不一定,就比如此刻的朱邦,苏陶看到他还对陈黎云说:“陈黎云,我这么说就是问你,没什么意思对吧?我这么问问都不能问的话,是不是一点言论自由都没有了?”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这样问别人是言论自由?”苏陶出声。
  朱邦一愣,他看着苏陶,他对苏陶的印象是简行的女朋友,漂亮,高冷,但不算聪明。而她忽然主动和他说话,说实话朱邦除了吓了一跳,也有点莫名的受宠若惊。
  “我就问问呗。”朱邦说道,语气轻飘飘还瞄了眼陈黎云。
  “你这不叫言论自由。”苏陶皱了皱眉头说道,“言论自由,应该是人民对政府政策,学生对校规,员工对公司制度的诉求,是人对某一种具有约束制裁你的制度的诉求。你问的话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被你问话的人根本不能拿你怎么办。两个普通人之间不能叫言论自由,最多只能说言论尊重,如果没有尊重就没有自由。”
  朱邦懵了,他看着严肃的苏陶,忽然才认识到她的脸也不怎么漂亮,漂亮的倒是眼睛里的光,但那光让人很尴尬,相形见绌。
  蒋梦丽也被苏陶惊了惊,她是惊艳的惊,她特别高兴苏陶帮她“打退”朱邦,她转过头对苏陶说:“对对对,这就是我想说的,苏陶!你说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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