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都喜欢——砂梨
时间:2019-09-24 07:59:24

  等缓过神来才觉得意犹未尽,二中可真是藏龙卧虎。
  刚才那一个过肩摔,动作狠厉干净利落,要是放在明德绝对能靠这招称王称霸,还能有她什么事儿。
  眼底再次升腾起崇拜,舌尖缓缓刮过糖融化后依旧粘附在口腔薄壁上的甜腻,她一高一低抬起双臂,在与肩齐平的位置稍作停留,模拟着那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比划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低喃:“这也太酷了吧。”
  少女的身影蓦然消失,顾宴清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他阖上眼皮,脑海中残存的影像向前倒推,停留在下意识说出那句话的自己身上,有些懊恼地抬手揉了揉眉骨。
  画面从这一刻起往后一帧一帧放电影般继续推进,最后定格在少女唯一那句台词上——路过。
  路过?
  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他静默半晌轻哂一声,路不过了。
  ***
  说起来,白天有两件事让梁溪觉得略有不爽。
  一是高一教学楼竟然没安空调。
  至于第二件,她一个在明德混得风生水起的不良少女竟然因为该死的身高问题入座了班级前半圈。
  这要是说出去,她不要面子的啊?
  不满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缓缓发酵,避之不及无孔不入的炎热仿佛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而当巷子里温润的风拂过面庞,温吞发酵着的情绪像个易碎的气泡,风吹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不爽“噗”一声应声而破了。
  不知道是风突然变凉了还是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让人心静,梁溪觉得这破天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连带着二中在她眼里,也成了一块宝地。
  没想到,在书呆子集散中心还能找到组织,业务能力还挺强。
  就是……看着一脸“你多说一句就想打你”不大好接近的样子。
  梁溪有些苦恼,一路想着心事,往前多走了一个街口才成功打到车。
  也不知道程飞扬对她没直升本部的事有多大的执念,她刚下车,就看到了程飞扬挎着书包站小区门口等她。
  这边的房子搬过来还没两个月,地址她刚搬家的时候发过,但整个假期他都在国外旅游,头一次来串门理所应当被保安站在了小区门外。
  梁溪远远地朝他晃了晃门禁卡,打趣道:“原来你们高三是挺闲的,放的比我还早。”
  “我这等你半天了,怎么才回来。”程飞扬不满地跳脚,“这课我翘的可真冤。”
  “别说的好像你不来就不翘课一样,常年替你背锅的我才冤吧?”
  如她所说,程飞扬这条高三狗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绝对是跟家里打着来看她的幌子才溜了出来。并且明天会用同样的理由在学校发现他又翘课之后去程叔叔那讨要一线生机。
  梁溪把他的路数摸得十分清楚,“说吧,晚点你要去哪?”
  “这不是...有个女同学过生日嘛。”
  果然如此。
  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里出来,梁溪懒得搭理他,率先一步拧开门锁跨进家门。
  玄关口整整齐齐摆着一双女款室外鞋,还没走动就闻见了饭厅传来扑鼻的香气。
  和每个稀疏平常的傍晚一样,梁大伟还没回家,但保姆阿姨早就做好了晚餐。
  程飞扬明明落在了后面,却循着味道比她先一步晃进餐厅,毫不吝啬地夸赞:“其实你搬哪儿我是真无所谓,就是把王阿姨带走了,以后我上哪去吃这一口啊。”
  在这个暑假之前,她和程飞扬住一墙之隔,再加上同小区其他几个从小玩到大,她最小排行第六,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几个口中的六六。
  她博爱,对发小人人走心,但六人之中,算是和程飞扬最铁。
  程飞扬做错事,她去程家背锅。
  而她做错事,程飞扬,并不会上她家顶罪。
  因为在女儿奴梁大伟眼里,她是从来不会犯错的乖囡。
  程飞扬咋咋呼呼的声音吸引了厨房里的注意,王阿姨探出头,一看到他就乐了:“飞扬啊,这么远还跑来蹭饭?”
  “王阿姨,怎么叫蹭呢?”程飞扬斜觑了一眼闪进厨房拿饮料的梁溪,义正言辞地为自己狡辩,“六六吃的少啊,我这不是怕她浪费嘛,特意快马加鞭赶来善后。”
  他头一次来新家,晃荡了一圈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停下,高空俯视着近在眼前的巨型建筑卧槽出声:“这他妈就是你搬家的原因?”
  傍晚的天边层层渐染,夕阳余晖笼罩在顶棚敞开的新体之上。
  梁溪若无其事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发小几个都知道,梁溪对演唱会有着超凡的热情。
  不是追星,而是追演唱会,不管谁的,只要是演唱会,她都充满了兴趣。
  还记得他曾经和梁溪开玩笑,说在体育馆附近的买一个平层才是看演唱会的终极体验。
  搬一张电动按摩椅放在落地窗前,躺在上边左手快乐肥宅水右手薯片爆米花,能把演唱会看出VVVIP的架势。
  他随口一说,竟然成真了。
  梁叔叔真是……宠她无下限。
  这么说转到二中,也和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一想到这事,程飞扬突然转头问她,“你见着老包吗?他好像也转二中了。”
  “老包?”听到这个名字,梁溪眼神一亮,“他怎么也来了?”
  老包是程飞扬同班同学,叫包不凡,还有贴切的外号,包打听。原来在明德,什么小道消息都要从他那里过一手,活生生的八卦王。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找出老包的号码就给发了条信息:【向你打听个事儿,二中有校霸吗?打架特溜的那种】
  努力在脑海里重新搜刮了一圈措辞,她又补充了一条十分重要的讯息,【不是本地人,大概率是个粤仔】
  这两条消息一出,凭老包的本事,基本就妥了。
  一顿饭的时间,不管程飞扬怎么在耳边叨叨,她都心不在焉,隔三差五拿出手机看一眼。
  前脚刚把人送走,包不凡的电话就来了。
  “有啊,那可不废话。哪个学校没点风云人物啊!”
  “叫什么?”她兴奋道。
  “叫顾雁倾吧?我也是刚打听来的,准不准不好说。怎么着,你要找他单挑,顶替他龙头大佬的位置?”
  梁溪对他后半句无几把语,自动无视的同时又确认了一遍信息:“讲粤语的没错吧?”
  “哎,这算什么信息。追过浩南哥的有几个不会两句嘴|炮啊,你让我打听打架特溜的嘛,就他了。”
  这话说的有理,她初中时跟着程飞扬他们看《古惑仔》也学过几句粤语,这么一想倒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现在人就在二中,名字她也知道了,该想想怎么接近才显得顺其自然毫不做作了。
  梁溪举着手机在家来回踱步,视线落在玄关处的拖鞋上,突然恍然大悟。
  这事儿参照程飞扬不就得了。
  虽然他打架一点都不厉害,多数时候还要躲在她后面喊着爸爸求保护,但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实打实的抽烟喝酒烫头的明德校霸。
  而程飞扬向来的品味嘛…
  软妹,必须是软妹。
  说话轻声细语,连呼吸声都弱得仿佛要断线,性格温柔身娇体软,体育课跑个八百米堪比徒手登珠峰。
  但有什么办法呢,人校霸就吃这一套,能激起满满的保护欲不是吗?
  为了验证一下心里的想法,她灵机一动给程飞扬去了条短信:【哪呢?哎,在家好无聊,哪个女同学生日啊?我认识不?】
  程飞扬这狗果然有异性没人性,没几秒就迅速回信打消了她的念头。
  【可别,人是好学生,乖乖女。你一人来疯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她也着实想不出有什么软妹不怕程飞扬倒是会怕她,梁溪嘁了一声,把手指搭在眼角,向内轻轻一按,漂亮的桃花眼被压出无辜的圆形。
  又对着镜子晃动脑袋左右看了一眼,软妹,谁不会啊。
  ***
  晚餐和往常一样很丰富,围坐在餐桌边的人也没变,但顾宴清总觉得食不知味。
  睁眼闭眼都能看见娇娇俏俏的少女站在树荫底下,穿堂风拂过她的面庞带动发丝飞舞,漂亮的桃花眼写满了崇拜钦羡,黑得纯粹又盛满星光。
  他从来没经历过只需一个眼神就不可抑制、想要靠近的冲动。
  然而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笨拙得令人唾弃。
  他烦躁地放下筷子,又拿起。来回做了这么几次,索性起身上楼。
  文菁疑惑地眨眼,看向另一边戴着金边眼镜欣赏玉石印鉴的男人,问道:“你儿子怎么了?”
  “你儿子你懂。我可摸不透这小子。”
  两人性格都不差,也不知道怎么生出的儿子总是一副神色淡淡事不关己的样子,平时谈起成绩都争着喊“我儿子”的父母俩,一谈到性格,就互相推脱称“你儿子”。
  难得从他淡漠的脸上窥探到几分躁动,文菁关心之余还挺满意,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脸颊,笑眯眯道:“不会是早恋了吧。”
  “被早恋”的顾宴清回到房间,撑开双臂仰躺在大床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对下午遇见的少女过于在意了,在意得忍不住去遐想,那样可爱的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要是喜欢一个人,会不会也用那汪水眸崇拜地看着他。
  明明只存在于他想象的这些,却仿佛化为了有形的力量在体内挠心挠肺,好像真出现了这么个人,在他之前夺取了少女全部的注意力。
  顾宴清朦胧地意识到,萦绕在脑海里的想法,不可以成真。
  高二这个年纪,凑在一起尽聊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班里的女生几乎人人桌肚里都藏着缠绵悱恻的言情小说,课间讨论的也无非是些霸道总裁爱上我,暴戾校霸的小娇娇诸如此类,顾宴清甚至有些庆幸耳朵没有自动过滤掉这些信息。
  他把手掌举到眼前,五指蜷缩做了个握紧的动作。
  声线低缓,一字一字道:“只可以是我。”
  两秒后,他又蹙眉,淡漠的神情染上几分躁郁,盯着握紧的拳头再次出声:“只能是老子的。”
 
 
第三章 
  开学典礼安排在第二天。
  张有德站在讲桌上环视一圈,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往年这个时候该给新生们一个下马威收收骨头,每个老师习惯性挂在嘴边的那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在这个班他压根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任教这么多年,即便是在二中,也冷不防会遇上几个刺头。
  任凭他头一晚三令五申说破嘴皮子,第二天总有小屁孩自诩个性嫌二中校服丑,穿着私服来学校。
  等一到开学典礼大家簇拥在一起,一众校服堆里花花绿绿鸡立鹤群的那么几个就格外刺眼。
  但这个班,不一样。
  全班齐齐整整一家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特别是眼皮子底下叫梁溪的小姑娘,大热的天,领口掖得平整,拉链也一丝不苟地拉着,实足的乖小孩样儿。
  张有德满意地嘬了口绿茶,心头得意:这班好,往后绿茶可以泡淡一点,用不着下火。
  他这会儿散去的烦恼正好是梁大伟一大早的忧虑。
  二中这个学校,升学率高出明德一大截,师资力量也强大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好不容易梁溪主动提出想在新体附近买个高层住,他心里小九九一打:那敢情好啊,附近还有个二中,要是转来这儿上学那就更好了。
  梁大伟当时没抱多大希望,就装作随口一提,问要不要转来二中。没想到梁溪一点儿也没有誓死抱住明德大腿的想法,反而满脸透露着“我很随意我都可以”,他乐得当即托关系用实际行动为百年老校的修缮事业尽了一份心才换了这么个来之不易的入学名额。
  二中虽不排外,但每年还是优先从初中本部择优录取学生,留给外校的名额少之又少。
  一想到乖宝要上二中了,梁大伟就算宿醉昏沉着头也要爬起来。
  他现在就担心一个问题。
  那就是二中非常传统的白加黑运动校服和明德精致的套装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穿身上俩袖管和直筒裤是黑色的,胸口一片白,和王八似的。
  他不指望自家养尊处优的闺女能喜欢这校服,就多少给点面子入学仪式给穿一下,不至于太不给新班主任面子。
  再不然…他给全校学生捐个漂亮的校服?
  梁大伟坐在餐厅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劝服乖宝和这身王八服和平共处一天。
  一脑袋的胡思乱想在房门拉开的那一瞬间轻轻飘飘烟消云散。
  站在房门口的少女梳起马尾,连带着早上该有的倦意都在她脸上一扫而空,肌肤细白透亮,眉眼精致,周身散发着肆意青春的活力。
  最重要的是,他费尽心思想让闺女穿上的校服,此时规规矩矩地穿在她身上,连衣角都掖得齐整。
  新学期,哦不,新学校新气象啊。
  梁大伟几乎感动落泪,二中不愧是百年老校,光昨天熏陶了一天深厚的文化底蕴,乖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没想到的是,十分钟前。
  对着卧室巨大的梳妆镜,梁溪嫌弃地伸出两指捻起洗得干净喷香的校服一角,往身上胡乱比划了一下。和明德的校服一比,黑白运动衫真是大写的丑。
  但并不妨碍有些人把它穿出早秋走秀款的气质来。
  比如,巷子里自带逼格的那位。
  昨晚躺床上,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论软妹的自我修养》,终于下定决心在这条未知道路上试探性地迈出了自己的小jiojio。
  软妹之所以软,光身娇体软可不行,还得性子软乖巧可爱又听话。
  艹着软妹的人设,她能不穿校服去学校吗?
  绝!对!不!行!
  是校服不好看吗?
  是张有德念叨得还不够多吗?
  是想在开学典礼上一举成名吗?
  穿!必须得穿!
  梁溪咬咬牙,规规矩矩把拉链拉到顶,对着镜子里连校服都无法中和的美貌露出甜美笑容:梁溪,从今天起,你是一个软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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