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宴清眉间的褶皱不抚即平:“嗯,没别的安排的话,我陪你去。”
咦?这么简单就搞定了啊?
梁溪侧目:“你就不问问去哪儿?和谁?就这么答应啦?!”
“不然呢?”顾宴清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有你在不就好了。”
可真是!
无形撩妹最为致命。
尤其是他这样水平时高时低发挥极其不稳定的选手,对他不报什么期望的时候突然来那么一下简直直击心房。
梁溪后面打算说的话都被噎在了嗓子眼,唇形微张,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连脚步都忘了往前迈。
良久才下了个定论:“顾宴清,我严重怀疑你现在的学霸壳子也是假的,你其实是情圣吧?”
“啊,是吧。”顾宴清不咸不淡地应答,“那也是你一个人的。”
实锤了!情圣本尊!
等俩人走到清水湾楼下,情圣本尊显然表现得不如一路过来这么淡然,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勉强能称之为心有余悸的表情:“今天去你家?”
“对啊,昨天不是去的你家吗?”
顾宴清靠在楼道口的大理石墙上:“要不还是我家吧。”
“……你有点奇怪。”
梁溪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圈,重复道:“真的奇怪。诶?你不是要急着回家上厕所吧?那我家也不是不能上,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她话说一半,顾宴清就满头黑线,不自然地偏过头:“不是,我怕梁叔叔看到我不开心。”
梁溪大概记得,上回梁大伟过来看她就是某个周五,可不巧,今天又是一个周五。
要不是他说,她早给忘了,心说梁大伟拉长的老脸难不成在顾宴清心底留下这么难以磨灭的印象啊。
一下奠定了两人不怎么友好的开局。
梁溪一心要给梁大伟掰回点印象分,挑着拣着他以前的趣事说道:“我爸其实平时不那样,你别看他工作那么忙,闲下来最喜欢的事儿就是窝在家看电视剧,家长里短的那种婆媳剧。看多了吧,有被害妄想。老觉得我以后非得过得那么惨,所以看你的时候——”
尾音死死卡在最后一个音节上戛然而止。
梁溪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见顾宴清心情突然特别好,有开口说话的趋势,她都顾不上捂嘴了,两手往上一提直接一左一右覆在了耳廓上,还顺势曲起食指塞进了耳道。
“我刚就事论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说想嫁给你!”
“我我我我我还小!我要考清华我要考北大!我才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啊啊啊啊你别笑了!你怎么那么讨厌!”
“烦死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顾宴清:我说什么了吗我?
第五十三章
四月维夏,轰轰烈烈又一年高考拉上帷幕。
过去是与非好与坏仿佛能以此为节点,彻底划分开来一般。考试一结束,也不管曾经的好学生还是吊车尾,都能看见班主任老师慈祥又舒畅的笑脸。
程飞扬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梁溪和王幼安都在校门外等着。
谁也没蠢到这时候去问他考得怎么样,有此功夫嘘寒问暖,不如吃一顿火锅来得实在。
市中心好一点的火锅店小桌排号都排到了五十桌开外,但来来去去等位置的人都显得悠闲自在,没有半点烦躁之感。
虽然高考期间学校老师都三令五申不能穿校服,但此时火锅店附近把一众等着座儿的细细一观察,如获新生的表情几乎都是刚考完出来准备从一顿火锅开启幸福余生的。
刚考完嘛,最充裕的就是时间。
即便前面还有四十多桌,程飞扬平时等个三五桌都要他狗命的人也难得peace and love,一脸佛系。
梁溪和家里提前打过招呼,也不急,半边身子和墙体亲密接触,全身无力般放软了骨头垂着脑袋刷手机。
一左一右程飞扬和王幼安如出一辙,三人边刷手机边把京瘫演绎得出神入化。
他们仨不说话,却挡不住边上其他人的讨论声。
“出答案了?”
“出了啊,报纸估计明天才出来。你看网上已经有全套答案了,对吗?”
“对呗,反正还那么多桌呢,也没别的事儿干。想着明天要跟报纸对答案,一觉起来还记得个屁啊。”
“先看英语吧,这题是C,对对对我就是C!”
梁溪垂下手,侧头看了一眼王幼安。
俩人眼神对上,暗通款曲。
王幼安假意咳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拍了拍程飞扬:“答案出来了啊,你看不?”
程飞扬眼皮都不抬一下:“记不清了。”
“数学第一题交集并集,答案1、6,第二题函数这个,x>0……”
趁他俩说话间,梁溪早就找到了网上分享的答案,也不管程飞扬记不记得,正儿八经往外一题一题地挨个报。
中间夹带着王幼安的规劝:“又不问你考怎么样,答案你多少得看一眼吧?心里还能有点数。后面管你是填报志愿呢还是出国呢还是回家继承你家那大别墅呢,你不得有个打算?”
程飞扬有些松动,抬眼盯着梁溪的手机瞅了半天,疑惑地喟叹道:“有这题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梁溪把手举高,恨不得把手机怼到他眼睛里。
良久又听他感慨:“这个我也不记得了啊,是C吧?我当时选什么来着?”
得了,回家继承大别墅吧。
梁溪和王幼安瞬间不抱希望,两人同时放弃垂死挣扎。在等待漫漫五十桌的俩个多小时里,全身心地和程飞扬一起,把余下的精力投入到接下来的旅行计划中去。
程飞扬后面闲出鸟来,所以在梁溪正式放暑假前,所有的出行安排都丢在了他手上,王幼安翘脚当监工。
这场旅行注定不顺。
从最开始的选址就能品出端倪。
梁溪想找个空气中都充满火锅飘香的城市好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味蕾,王幼安想去深山吸氧,程飞扬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三个想法像离弦之箭从同一个起点背道而驰,刷刷刷射往三个不同的方向。
争论了半天程飞扬一拍大腿:“是老子高考结束还是你俩考了?”
剩下俩人相顾无言,就听他趾高气扬地说道:“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听我的,去海边!”
梁溪和王幼安一人剜了他一眼,面露愠色:“你决定你决定,爱上哪上哪,合着我们还爱陪你玩呢!后面有事儿别过问我俩成么,您一人做主!”
程飞扬还当真有骨气,真捧着手机自己做起了功课,等俩姑娘想探头偷看一眼屏幕,他还给遮得死死的。
梁溪抽了抽嘴角,看向王幼安:“我已经开始后悔答应陪他出去玩了。”
王幼安举手认同:“我也是。”
这份后悔在暑期来临前的那一刻,直接到达了巅峰。
因为唯一值得期待的因素在顾宴清这儿被生生掐断了,他家里临时出了其他安排。
人家有家事,懊恼地和梁溪说明原因时,她也只能大度地接受,但心底还是止不住的失望,生生降到了谷底。
头一次一起出去玩,四舍五入就是度蜜月,他竟然临时鸽了。
程飞扬在群里短信轰炸丢出好几个民宿让她们挑时,梁溪半点提不起兴趣,就看着携程、去哪儿、booking和Airbnb的小程序在界面上疯狂地跳,连点开的欲望都没有。
【没关系.jpg】
【我都行.jpg】
【随便吧.jpg】
佛系三连。
最终决定应该都是程飞扬自个儿下的,王幼安也懒得参与讨论。
梁溪得出这一结论完全是因为这会儿她站在一线海景房监狱大小的窗前面朝大海时,身后氛围一点儿也不春暖花开,相反甚至有点剑拔弩张。
王幼安左脚踏进这间民宿起,铺天盖地的吐槽就还没停过。
独角戏唱了一会儿,风暴中心的程飞扬终于绝地反击,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差捋起袖管你死我活了。
“不是你要看海的么,我就说下这一线怎么了!你看看,有我指头粗吗?合着这是一线天的一线啊!”
“当初发群里不也让你们看了么,你们不也没注意,我哪会看那么仔细!”
“拉倒吧!我压根就没看,反正我俩的意见不是意见呗,不是听你的么!不是你觉得么!你现在觉得一个我看看!”
程飞扬抬手按着眉心:“你要不满意咱们现在就换!”
“换,是肯定要换的。你都没看见我和溪仔那房间,四面白墙,给画两道绿就是北欧风了?连个窗都不给,又不是来坐牢的。我还想着开个小窗吹个海风呢!现在海没海,窗没窗,要啥没啥。”
“订的时候你不说话,现在一来就你屁话最多,你要不满意你自己上网看,爱谁谁老子还不伺候了!”
不远处开放式的小厨房里传来另一道声音:“程狗!冰箱里连瓶喝的都没有,我刚看了啊,离这最近的超市步行三分钟,咱要不要去搞个大采购?”
包不凡从厨房钻了出来,看程飞扬气压偏低,适时拍了拍肩:“得了,你和王幼安置什么气,她们女生事儿多,吹会儿空调躁气就下来了。她就那样一人,你看溪妹不没说什么吗?要我说也还行,想看海门口共享单车走起,十分钟也到海边了。”
“是吧,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地方是程飞扬定的,他这会儿心里也犯嘀咕。
想别不是网上五星好评全是刷出来的,怎么实物和照片差那么多,被包不凡一安慰很快缓和过来一点,目光看向一直在窗边站着也不参与讨论从始至终一直耷拉着眉眼的梁溪。
良久,窗边一直安静着的少女突然开了口:“你们有没有觉得,热了一点。”
她没说之前,程飞扬几个还以为刚才吵得肝火正旺才觉得热。
话一说完,几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头顶的中央空调,最边缘有俩按键,按键旁边该亮着的绿色指示灯没亮,一闪一闪跳着微弱的红色光芒。
“不是吧……”
“我艹。”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在下一秒俩人又要打起来之前,包不凡非常识相地挡在中间,双手展开拥抱世界:“等等,可能只是一个小故障。这么着吧,咱们关几分钟,一起出门去超市买点喝的,回来再那么‘滴——’一开,没准它就好了。”
六月底七月的天不开空调简直要人命,何况他们已经步入了广东地界。
一想到空调停了,连周围燥热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转,纹丝不动地把热气固在周身。
再加上心理作用,整间屋子就像架在煤气灶上加热似的,温度一下子节节攀升。
梁溪叹了口气,点头:“同意,先出去买点喝的吧。”
一行四人跟着导航顶着外头烈日炎炎出发去超市采购,地图上步行三分钟的距离走了快十分钟都没见着超市的影儿。
天气热得不像话,搞得脾气也像火山似的随时就准备喷发一遭。
王幼安以手作扇给自己呼了几回合热风终于忍不住把矛头转向包不凡:“老包,说好的超市呢?被你吃了啊?”
“这我也不熟啊,导航是说这么走,咱们再看看……”
梁溪慢慢吞吞跟在队伍后边,兴致一直不高,跟着转弯的方向抬手转了转宽边帽檐,死死护着阴影下已经热得绯红一片的小脸。
她喊了程飞扬一声:“你要不先联系下房东吧,让他过来看下空调,我们这找着超市一会回去要是空调还没好估计得热死。”
“行,那我先联系。”
绕着地图上超市点又转了五分钟后,四人排排站,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不足十平米的小卖部。
王幼安抬眉:“好乐福?”
“是的吧……”
包不凡声音听着有点怂,他当时拿着手机在附近找超市的时候也没注意,一眼扫过去看到有家乐福就带着人浩浩荡荡过来了。
如今定睛一看,差了一个字——好乐福。
怎么也没想到差一个字,规模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岔开那么多。
附近环境倒是又适合吸氧又适合度假的,就是好像有点偏僻。难怪机场过来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大规模的超市,他还以为是自己打瞌睡没注意,原来是这样一家“好乐福”。
“我艹!!我要换地方住!!!”
身后猛得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
梁溪又热又渴,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也不管后面又有吵架的趋势,从冰柜取了瓶冰可乐摆在门口极有可能用来收银的小木桌上,问道:“多少钱?”
倚在桌前松松垮垮套一件工字白背心的老头抬了抬眼皮,手上蒲扇不停,像在思考什么。
好半天才张嘴,声音沙哑粗噶:“俩蚊半。”
“……”
来了,自打她踏入广东地界之后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梁溪把目光转向程飞扬,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听懂了吗?
程飞扬嘴角一抿,神叨叨地压低声音:“听着像两文半,你觉得呢。”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她刚才似乎也听到的是这三个字。
两文就是两角吧?
广东的物价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一瓶冰可乐两毛五,这年头谁他妈出门还带分分角角的啊!
梁溪瞬间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生活富足且非常乌托邦的世界。
她摸了半天没找出一个硬币来,打开扫码支付在老头面前手舞足蹈比划了一番:“大爷,能用手机支付吗?”
老头扫了她一眼,从桌肚里摸出个手机往桌上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