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太子殿下,就算皇后娘娘做过的事都被披露出来了,也罪不及太子殿下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不管对方是谁。
“我该说是你太天真了,还是……”萧煜笑了一声,“父皇对淑妃之死愧疚了二十年了,如今他得知当年是母后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多年来还一直暗害他最宝贝的儿子,你觉得他会怎样?完全不会迁怒于我?”
阮盈沐心中一动,豫王殿下动作如此迅速,竟已找到了证据了吗?但她也不好直接问萧煜,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只能冷冷道:“所以呢,太子殿下您将我囚禁于此,是想利用我来威胁豫王殿下还是如何?”
她大喘了一口气,重新积蓄了力气,才低低自嘲道:“若是这样,太子殿下您想错了。豫王殿下他,从头至尾都未曾信任过我,更谈不上会受我威胁到了。他若是没在豫王府找到我,也只会怀疑我是不是畏罪潜逃了,甚至还会怀疑我同你勾结起来害他。”
“哈哈哈哈哈……”萧煜听了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不能自抑地将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她腹前,笑到她眉头越皱越紧,半晌后才抬起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盈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想拿你来威胁萧景承?你真的是太……太可爱了……”说到最后,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缓缓往前,“看来,你真的还是不懂啊。”
他叹息着凑近她的脸,最终这个吻落在了她的鬓角。
阮盈沐偏开了脸。
萧煜维持着俯压她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为何要躲?他亲过你吗?你也躲吗?”
阮盈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终于明白了,萧景承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明白得好像有些晚了。
她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和烦躁,硬着嗓音道:“太子殿下,请您自重,我是豫王殿下的王妃,是您的弟妹,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煜爱怜地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拂了过去,“你知道吗,盈沐,从小到大,母后都在教育我,除了储君之位,只要萧景承看上了什么,哪怕我再怎么喜欢,也一定都要拱手相让给他,这样父皇就会高兴。过去我是无所谓的,一切不过身外之物罢了,但是现在,我有了第二件不愿意让的东西了。”
他这短短几句话,并没有带太多的感情,仿佛是在叙述旁人的事,但阮盈沐那一刹那,却突然明白了这兄弟二人的心结所在之处。
她转过脸去,难受道:“我不是什么东西,二哥,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将我当作一件死物,就这么困在这里。”
许是她叫的那一声“二哥”令他的心情好了起来,他看向她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似水,“好,那算二哥说错了,二哥向你道歉。”
阮盈沐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试探道:“那二哥你答应放我出去了?”
“不可以。”萧煜笑着拒绝了她的请求,“在一切未结束之前,你乖乖待在这里,养一养身子。等你出去时,外面的世界就恢复平静了。”
“你想怎么结束?”
萧煜终于暂且放过了她,直起身子,“你还不知道吧,萧景承这次的目标根本不只是母后,他一直以来盯上的位置,其实是储君。”
阮盈沐犹豫了片刻才小声反驳道:“豫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如果二哥你不曾参与过那些事,殿下他不会对您出手的。”豫王殿下应当不是那种不顾兄弟之情心狠手辣之人。
“所以我才说你真的太单纯了,盈沐。”萧煜再次笑了,“你为何会觉得,多年来母后在做的事我会一点不知情?”
阮盈沐今日所受的震撼太多,已然麻木了,见他如此坦荡,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了。沉默了良久,她才失望地开口道:“是,是我太天真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而我只会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地以为萧家二哥一如初见,为人善良正直,坦荡磊落,绝不会做出任何为人不齿的事情来。而事实上,她从未了解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她早该有自知之明的。
“我令你感到失望了,是吗?”未待她回答,他便继续道:“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萧景承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行了,生在皇家,没几个好人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萧景承骗了你很多事情,像对我一样,你也并没有看清过他的真面目。因而我希望,你还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不该有的……感情。”
阮盈沐感到身心俱疲,她现在没空去想萧景承骗了她多少东西,而她又骗了他多少事情,只无奈道:“你想怎么样,等你杀了萧景承后才肯将我放出去吗?”
萧煜淡淡回道:“没那么简单的。萧景承蛰伏多年,休养生息,暗地里培养的势力比我想象中要大的多,恐怕要委屈你在这多待些时日了。”
阮盈沐听了,心知今日再继续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便重又闭上了眼眸,不再给出任何反应。
她的身体依然非常疲倦,她需要更多的休息。
萧煜就这么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柔声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饿着了,二哥会心疼。”说罢,便转身出了密室。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他走后,阮盈沐又陷入了昏睡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密室中并不知白日还是黑夜,也没有任何可以判断时辰的依据,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石壁上挂着的烛火,照着这一方天地。
她稍稍活动了一下,发现手脚的力气已经回来一些了。她不由地再次感激师父从前喂她的那些奇珍异草,丹药当糖吃,令她的身子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她强行运转体内真气,却发现筋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封闭住了,一阵刺疼后不得不放弃。
萧煜比她想象中要更谨慎。
她盯着头顶的石壁发呆,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或许萧煜很快便会放她出去,又或许,她会被永远地遗忘在这里。过了一会儿,云雁再次拎着新的食盒进来了。阮盈沐盯着她井井有条的举动,突然计上心来。
“云雁姑娘……我饿了……”她放松了身体,气若游丝道。
第73章
永历二十四年春,前朝后宫,一石惊起千层浪。
陈年旧事拨开云雾,终见天日。二十余年前,淑妃娘娘香消玉殒的背后真相,竟是皇后娘娘一手策划。
不仅如此,四皇子豫王殿下自幼便缠绵病榻,久病不愈,亦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
真相大白,明文帝大为震怒,失望之余即刻废后,打入冷宫。与此同时,太子萧煜和豫王萧景承,同时被人上书弹劾,罪名是结党营私,不少朝中要臣都卷入其中,朝堂之上一时鸡犬不宁。
时逢西边番邦叫嚣,内忧外患,明文帝遂大病,且此后一病不起。
前朝后宫,皆是暗流涌动,一触即发。
豫王府内,萧景承坐在高椅上,一只手撑住额边一侧,眉心微皱,周身环绕的皆是沉郁之气。
“如何?”听闻底下有响动,他睁开了冷若寒潭的星眸,低低冷冷地问前来复命的人。
贺章的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回殿下,属下该死,还是未能找到王妃的踪迹。”
三日前,他陪在父皇病榻前,心中却隐隐不安,便回了一趟豫王府。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来寻阮盈沐,瞧一瞧他这位胆大妄为的王妃是否还安分。
寻来的便是侍女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哭道:“殿下,我家小姐她失踪了,求求您救救她!”
他这才知道,就在他进宫的几日后,阮盈沐也跟着悄悄进了宫。
他仰了仰头,“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皇宫就那么大,他的人差不多暗中翻遍了每一个能翻到的角落,却怎么也找不着她。除非……除非她在刻意躲在哪里,或者是,有人将她藏起来了。
想到了某种情况,萧景承的眸色霎时变得更冷,“进宫,去太华宫。”
贺章一惊,“您的意思是……”
萧景承起身,算是默认了他的疑问。
他的人搜遍了整座皇宫,独独没搜过太华宫。一来,眼下正值局势极为微妙之时,若是豫王妃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对他会很不利,因而一切只能暗中进行。二来,他与萧煜算是正式撕破了脸皮,萧煜为人谨慎小心,他的人很难再摸进萧煜的地盘。
但若是他亲自去一趟,萧煜想必也不会拦住他。
贺章犹疑道:“这恐怕不妥,殿下!”
“怕什么?父皇尚在,他暂且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太华宫,密室内。
萧煜温柔耐心地手执汤勺,凑到靠坐着的阮盈沐唇前。
而阮盈沐双唇紧闭,沉默着将头偏向了一边。这几日她三番四次试图逃走,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云雁比她想象中更难搞定,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萧煜训练出来的人果真是比一般人都难缠些。
不过为了保存体力,萧煜不在时她还是会进食的,萧煜若在,她便一定要绝食。
“你这样不吃不喝,受罪的是谁?”萧煜放下了手中的汤碗,“你就这么想出去,出去做什么?回到豫王府,站在萧景承身边同我敌对?”
阮盈沐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想离开,不关谁的事,我也不会参与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争斗,只是你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萧煜沉默地凝视着她,似是在确认她所说的话真实性,半晌后才道:“你为何就是不懂呢,我是在保护你,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中,你为何一定要离开这里?”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哥?”阮盈沐有气无力地抬眼望着他,“如你所说,你是在保护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的身份是豫王妃,一旦豫王出了事,我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吗?还是说你干脆就想抹去我现在的身份,抹去我的存在?”
萧煜面上寒了寒,“所以我现在放你出去,你便立刻要去和他同进退、共生死?”
阮盈沐被他的神色吓到了,不由往后缩了缩,谁知她这个无意中的动作竟触怒了萧煜,他猛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摁在了石壁上,逼近她,“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他在人前向来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待人处事温和有礼,令人感到如沐春风,阮盈沐从未见过他如此狂躁的一面,眼神里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丝惊恐,手上也用力挣扎起来。
“太子殿下你冷静一点,有话我们好好说可以吗?”
萧煜却像是突然间释放了内心的猛兽,一边轻轻松松地压制着她,一边盯着她咬牙道:“我可以容许你现在不爱我,但你绝对不可以喜欢萧景承,你明白吗?”
阮盈沐也被他的话彻底激怒,这几日被下药被囚禁的痛苦一下子爆发起来,她凶狠地瞪着他,冷笑道:“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喜欢什么人,为何要你同意?”
如果她此刻足够理智,就应该明白这并不是口不择言跟他对着干的好时机,果然萧煜不怒反笑,一把将她往下拖去按在被褥上,另一只手动作粗暴地去扯她的衣衫。
“萧煜!你疯了?”阮盈沐不可置信地大喊起来,拼命往一旁躲,发狠的嗓音都发着颤,“你要是敢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要杀便杀吧,我不放过你,你也别放过我……”萧煜狂乱的目光在接触到她脖颈间用红绳挂着的玉佩时,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滞了。
她衣衫不整,平日里妥帖地藏在胸前的玉佩第一次露了出来,萧煜的目光停留在这块看似普通的玉佩上仔细分辩,片刻后沙哑着嗓音问道:“你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他好不容易停了手,不再发疯,阮盈沐也松了一口气,只觉四肢更加酸软无力。胸脯上下起伏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恢复了一些力气,一把将胸前的衣衫合拢,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煜看向她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执着地继续问道:“你佩戴的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阮盈沐经历了方才一番挣扎,仍心有余悸,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这块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
萧煜沉默了良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阮盈沐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你知道了什么?”
萧煜叹息一声,轻柔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覆在她身前,语气复杂地感叹道:“盈沐,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知道吗?”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刚开始,阮盈沐一口气堵在胸前出不出来,根本不想再搭理他。她怀疑自己很快就要被憋死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沉重的石门被转动,云雁的身影出现在了石门前,“太子殿下……”她行了礼,犹豫地看了一眼阮盈沐,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妨,有话直说,不必避讳盈沐。”
“豫王殿下求见。”
听到豫王殿下几个字时,阮盈沐猛地一抬头,望向了云雁的位置。
萧煜的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反应,思索了片刻,笑了笑,“想要他来救你?”
阮盈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又垂下了眸子,不吭声。
萧煜笑盈盈地凝视着她,温声道:“盈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你想赌什么?”
“既然你如此想离开这里,我便放你离开,前提是,你必须现在和我一起出去见萧景承。”
阮盈沐心中一颤,睫毛抖动如受惊的蝴蝶羽翼,惊疑不定道:“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若是亲眼见到你从我这里出去,萧景承他还肯信你,便算你赢,以后我绝对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阮盈沐目光闪烁,“若是我输了呢?”
“那你便回来我身边。”萧煜含着胜券在握的笑意,“我相信你,以你的性格,答应了便不会出尔反尔的,你一定会遵守约定,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