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这般模样,施允笑道:“多少都能带走,这个无须你担忧,我随行而来的侍卫有六百人,你父皇必然还会送不少的侍卫宫人作为陪嫁,那么多人呢,还能带不完你的东西不成?”
“也对。”岑锦玉笑说着,又转了转眼珠,琢磨着还有什么要带的。
“对了,方才我瞧见安福公主了,她可是好生威胁了我一次,看来我若日后待你不好,她会亲自跑到吐蕃去跟我算账。”
岑锦玉一听这话便乐了:“那丫头就是这样的,说话老成的狠。你不知道吧,小时候我俩不对付,见了面就互相呛着,也就这两年才和好了。不过我也是和好了才知道,其实她对人挺仗义的,她肯定是怕我受委屈才跟你说那些话的,如果没分寸你可别介意。”
施允王子摇头:“自然不会。不过她的担心必然是多余的,我施允说话算话,日后肯定对你好。”
岑锦玉双颊一红,羞的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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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岑锦玉的寝宫,漪宁没回自己的落樱阁,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御花园。
岑锦玉后日便要走了,她突然觉得挺伤感的,一时有些闷闷不乐,瞧着园子里的花都好似没什么兴致。
许是她一个人太过愣神儿,竟是路都没仔细看,直到愣愣撞上一个人,鼻子都酸涩起来,这才渐渐回了神儿。
她摸了摸鼻子,一双水灵灵雾蒙蒙的双眸抬起来,眨巴几下,待眼前水雾散去,瞧清楚眼前之人,她微微一怔,随后一句话也没说扑进了那人的怀里,像只猫儿似的,紧紧搂着他的腰,小脸在他胸前蹭着,却也并不说话。
邵恪之今日面见圣上,出宫时特意绕远了来此想看看会不会同她遇见,不料便瞧见她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的,便在此等她。
谁知这丫头不知在想什么,竟是压根儿没看见,直挺挺撞上了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存在。
他方才正想开口问一问的,熟料她倒是难得主动,居然就这么投怀送抱了。
两人尚未成婚,御花园里如此这般是有些不大妥当的,不过瞧她如此邵恪之也不好推她,索性抛开那些礼节,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他轻抚着她背上披散的发丝,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温和:“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第146章 事出 。。。
漪宁侧脸蹭着他胸前的衣襟, 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语气轻柔中略显无力:“三姐姐要走了,突然很不开心。”
邵恪之笑抚着她的脊背:“舍不得了?没关系, 以后总会见着的。”
漪宁默了须臾:“舍不得是一条, 可除了这个, 似乎还有什么在我心里压着,闷闷的。”
邵恪之怔了怔,随后笑着安慰:“许是因为三公主要离开,你心里难受的缘故,故而多想了。”
“或许是吧。”她抬头看他, “邵哥哥, 那个施允王子会待三姐姐好的吧?吐蕃离长安那么远, 会不会欺负三姐姐?”
邵恪之无奈地点着她略微发红的鼻尖, 嗓音温润,眉宇间透着缱绻:“自然是不会的,三公主以和亲的名义下嫁吐蕃,但凡我们大舜国富民强, 吐蕃对我们有所依靠, 就不敢对我们的公主怎么样。何况,施允王子看似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听邵恪之这么说, 漪宁松了口气:“如若是这样便最好了, 二姐姐嫁霍行胤是两情相悦,你我也是一样,如今三姐姐和施允王子也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儿。”
“可不知为什么, 我这心里就是觉得闷闷的,很忐忑的样子,就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她眼帘垂下几分,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上面氤氲着一片湿润。
她略微诧异地抬手擦了擦,不免纳罕:“怎么还突然想哭了,邵哥哥,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邵恪之眸中是一闪而逝的深沉,随后化为无尽的温柔:“许是等两位公主出嫁以后,就轮到你我了,所以你喜极而泣吧。”
漪宁嗔他一眼:“才不是呢!”她才不至于喜极而泣呢。
“阿宁,如果……”他突然认真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漪宁被他这样的表情搞得精神有些紧绷:“邵哥哥,怎么了?”
邵恪之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恨不得立马把你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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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锦玉和施允王子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之时,漪宁和岑锦瑶二人依依不舍地送至城外的十里长亭,却仍旧不肯就此分别。
邵恪之身为丞相也在送行之列,见此劝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日后还会见面的,两位公主便送到这里吧,如若耽搁太久,王子和三公主只怕就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馆了。”
岑锦玉也道:“是啊,都送这么远了,待会儿你们回宫都还要好长时间的,我看今儿个天气也不大好,兴许是会下雨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避免淋了雨。”
漪宁心里也知道,纵然再送也不可能跟随他们一起去吐蕃,如今已到十里长亭,的确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她又拉着岑锦玉好一番嘱咐:“吐蕃离长安路途遥远,你到了那里自己一个人要好生照顾自己,且要记得隔一段时间给我们写信,让我和二姐姐知道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岑锦瑶也道:“阿宁说的对,到了那里一定别忘了写信给我们报平安。”
岑锦玉笑着应是,又握着漪宁和岑锦玉的手,眼睛里因为不舍而闪烁着泪花:“你们说的我都记下了,等我一到吐蕃就写信给你。此一别咱们三姊妹亦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阿宁和二姐姐也都要好生照顾自己。我这一走便不能吃你们的喜酒了,不过我会在远方默默为你们祝福的。”
三姐妹又互相慰问几句,眼看着今日天气不佳,便也未再多做停留,让她们先行上路,以便早早赶到下一个驿馆。
待岑锦玉和施允王子上了马车,随着车马队伍离开,送行的众人仍在高高的亭子里站着眺望远处,直到那队伍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化作模糊的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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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锦玉与施允王子离开之后,很快便到了七月初七,岑锦瑶和霍行胤的大婚。
漪宁看着他们二人拜堂成亲,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走向未来只属于彼此的生活,想到接下来便会轮到她和邵哥哥,心上不免涌上一丝期待,还有小小的激动。
当日夜里,她早早睡下,及至半夜却又醒了过来,随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多时,竟是怎么也睡不着。
二姐姐出嫁了,三姐姐也远赴吐蕃,如今这宫里竟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漪宁心上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与寂寥,不觉间发出一声低叹。
外面守夜的佟迎听到动静,掌灯推门进来,小声问了一句:“公主怎么了,睡的不安稳吗?”
漪宁抱着被子坐起来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才三更天呢。”佟迎说着将寝殿内的烛火点亮,随后掀开了床帐,“公主睡不着吗?”
漪宁叹了口气:“嗯,我觉着有些口干,你帮我倒杯水吧。”
佟迎应着斟了杯茶水奉上来:“还是热的呢。”
见她喝完,佟迎伸手接过来,又问:“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到今日二公主出嫁,有些睡不着了?”
漪宁低嗯了一声:“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我初入皇宫,与二姐姐三姐姐在一起的情景,醒来后便睡不着了。”
佟迎道:“那时候奴婢还没在公主身边伺候呢,不过二公主性子清冷,三公主又有些骄纵,姑娘以前和她们关系应该不亲近吧?”
“是啊,那时候岑锦玉不喜欢我,二姐姐又冷傲孤僻,我的确跟她们都不大熟悉。那时候谁会想到,我们三人会像如今这般情谊深厚,就像亲姊妹一样。”
佟迎帮她掖了掖被子:“二公主和三公主都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再过不了多久公主嫁给邵丞相,你也会很幸福的。”
听佟迎提及邵恪之,漪宁双颊染上两片绯红,轻笑了笑:“是啊,我也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些许动静,似乎是人说话的声音,以及匆忙走路的声音。
漪宁所居的落樱阁正是椒房殿的偏殿,如今听到动静,她不免在想会不会是岑伯母寝殿那里出了什么事,便对着佟迎道:“你出去看看,这大半夜的是怎么了?”
佟迎应着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公主,是皇后娘娘突然要去南苑,这会子大家忙着收拾东西呢。”
“去南苑?”漪宁本就不困,这会儿愈发觉得清醒了,“这会子天都还未亮,去南苑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漪宁越想越急,一时间也待不住了,急急忙忙下了榻,由佟迎侍奉着匆匆穿上衣物便奔了出去。
赶至椒房殿门口时,恰巧见皇后出来。
此时正是深夜,不过宫人们掌着灯,再加上周围灯架上夜里常亮的宫灯,倒也十分亮堂。
皇后着了件素色束腰锦衣,墨发高绾,面色白皙,一如既往的雍容典雅,只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哀愁,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岑伯母。”漪宁小跑着迎上来,屈膝行了礼,又上前拉住皇后的衣袖,“岑伯母这是怎么了,这会子去南苑做什么?”
第147章 中秋 。。。
皇后瞧见她略显诧异:“更深露重的, 你怎么起来了?”随后又叹道,“必然是宫人们动静太大,吵着你了吧?”
漪宁摇头:“是我恰巧醒了, 岑伯母还没回答我此时去南苑做什么呢。岑伯父呢, 你们又吵架了吗?”
皇后轻笑着抚摸她的脸颊:“怎么会, 方才我与你岑伯父说话,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去,我便想着如今本就是太子监国,便带你岑伯父去南苑住上一段日子。那里清净,兴许对他的身体有益。”
“可是, 那也不用大晚上的就去吧?”漪宁抬眸望着眼前的皇后, 心上骤然一紧, 双唇颤了颤, “岑,岑伯母,岑伯父的身体……”
皇后眸中闪烁着一丝精光,却一句话也没说, 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随后径自离开。
漪宁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岑伯母远去的背影, 心不觉间抽痛了几下。
这段日子她每日都按时去承乾殿向岑伯父请安的, 今儿早上见他时明明气色不错,还能跟她说笑。她还以为……
一时间她觉得胸口好似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似的,又沉又闷, 整个人似乎要喘不过气儿来。
佟迎过来扶她:“公主,外面冷,咱们先回去吧。”
漪宁知道这会儿岑伯父和岑伯母未必想见她,便也只好咬唇点了点头,由佟迎扶着回去。
次日,岑锦瑶和霍行胤夫妻二人入宫请安时,皇后在椒房殿召见了二人,顺熙帝并未露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顺熙帝和皇后二人便一直住在南苑,并不允许旁人过去探望。
至于朝堂上,国家大事也全权交给了太子岑璋来打理。
漪宁心里着急,很想去看看岑伯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没有诏令又不敢擅自闯入南苑,只得自己一个人干着急。
及至此时,她终于明白了这段日子自己心上那股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短短的三年时间内,太子成婚了,三皇子也与邵稀成婚去往封地,还有她们姊妹三个,也各自有了归宿。
按理说,皇家的皇子公主们大婚不该挤在一处的,岑伯父和岑伯母办的这样匆忙,就好像在赶着什么似的。
或者,岑伯父的身体到底是无法康复了,所以才在有生之年着急为她们几个安排婚事。否则一旦国丧,守孝便是三年。
想着这些,漪宁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泪花在眼眶打转,鼻头也跟着酸涩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将眼底的泪水逼回眼眶,深吸一口气,突然提起裙摆便向着南苑的方向奔去。
佟迎原本在她身后侍奉着,没料到她会突然这般,骤然一惊,也跟着追了过去。
两人到了湖边,有侍卫把守着,并无船只停靠。
“公主殿下。”侍卫们瞧见她纷纷行礼。
漪宁的目光淡淡扫向他们,话语淡淡却不怒自威:“我要过去,你们去找船来。”
侍卫们犹豫了一下,站在那儿没动,其中一个回话道:“回禀公主,陛下和皇后有旨,若无传召,任何人不得乘船越湖。公主……还是请回吧。”
虽然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漪宁到底还是有些失落。她吸了口气,又问:“马上便是中秋了,陛下和皇后一直都没回来吗?”
那晚岑伯母与岑伯父去往南苑还是七夕,如今都入了八月了,仔细想想她竟是一个月都没见过岑伯父和岑伯母了。
侍卫回道:“皇后娘娘偶尔会去长乐宫向太后请安。”
漪宁犹豫片刻,转身去了长乐宫。
如今天越来越冷,太后的咳疾依然不见好,平日里便由玉嬷嬷陪着整日待在长乐宫里,连宫门都很少出,更莫要说出宫了。
漪宁进去时,恰巧听到里面传来太后剧烈的咳嗽声,小声问玉嬷嬷:“皇祖母一直便这样吗?”
玉嬷嬷回道:“太后的病是早年在宫外时便积下的,这两年上了岁数,风寒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春上倒是好了些,可如今天又凉了,便没日没夜地咳着。”
说到这儿,玉嬷嬷叹了口气:“太后上了岁数身体本就不好,每每想到陛下的事又伤心,这心疾难医,病情也就更重了。”
漪宁倒没再说什么,只吩咐玉嬷嬷去熬了雪梨羹来,自己则掀开帘子入内了。
太后这会儿披着貂裘,盖着棉被在凤榻上依着,时而掩唇咳上几声,一张脸愈发显得消瘦了。
漪宁将心底的苦涩压下,强自笑着去床边:“皇祖母。”
太后瞧见她神情亮了几分,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你这孩子,外面天儿冷,怎么还总过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