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叫夫君——夜子莘
时间:2019-09-25 08:22:29

  漪宁笑着回话:“阿宁不觉得冷,二姐姐和三姐姐都出嫁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自己待着也是无聊,不如多来陪陪皇祖母。我方才听皇祖母咳了好几声,莫不是又着凉了?”
  太后笑着摆摆手:“昨日在榻上躺的久了,故而起来在院里走了走,不想就咳得厉害了。不过也没什么,祖母这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便一直咳啊咳的,可不也至今没什么大碍吗。”
  漪宁知道太后在宽慰自己,便也笑着点头:“正是呢,皇祖母福气大,身子以后还会强健的。”
  太后却突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我一个老婆子,活那么久的做什么?如若可以,把我的寿命全都与了陛下便好了。”
  漪宁心尖儿颤了颤:“祖母瞎说,你和岑伯父都会好的。”
  太后摇摇头,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道:“这段日子看你岑伯父了不曾,他怎么样了?”
  漪宁抿了抿唇,摇头叹道:“岑伯父和岑伯母在南苑呢,我想去看,可没有诏令侍卫们不给穿。”
  太后拉着漪宁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去也好,这个时候就让他们两人处着吧。你岑伯父这辈子,心里最觉得亏欠的怕也就是你岑伯母了。当初多好的一对夫妻,可得了天下,做了帝王,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其实岑伯母心里一定是理解岑伯父的。”漪宁道。
  太后点头:“是啊,你岑伯母是个好儿媳,也是个好妻子。”
  ——
  接下来的日子,漪宁每日都去长乐宫向太后请安,一陪便是大半日,却从未遇见皇后过去。
  转眼间到了中秋,南苑那边却依旧没个动静。眼瞧着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漪宁越发焦灼。
  中秋这晚,她正思量着打算硬闯南苑,却意料之外得了顺熙帝的传召。
  顺熙帝不止传了漪宁,太子、太子妃以及皇太孙岑杨都在传召之列,漪宁与他们是在湖边要乘船时遇上的。
  因为顺熙帝的病情,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凝重,乘船去南苑的一路上大家也就没心情说笑。倒是岑杨年幼不知事,第一次乘船对着周遭的风景时不时蹦出来几个词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清澈透亮,很是新奇的样子。
  漪宁瞧见这小家伙,心情倒是好了些,抱过来亲了亲他那肉嘟嘟的小脸儿:“阿杨说话越来越清楚了,真讨人喜欢。”
  岑杨听了她的话,便也回抱住漪宁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嘴里甜甜唤着“萧姑姑”。
  原本沉郁的氛围,到底因为这小家伙变得轻松起来,及至船只靠岸,所有人都去往南苑时,面上也是挂着笑的。
  到了地方,漪宁将怀里的小岑杨放在地上,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岑杨如今一岁半,不过却比寻常孩童聪明很多。听了漪宁的低语,他咧嘴笑着,迈着小短腿儿便往里面跑,便跑边喊着:“皇祖父,皇祖母,阿杨想你们了呢!”
  皇后此时正在小膳房里与金嬷嬷和银嬷嬷一起准备着今晚的膳食,听到动静走出来,恰巧便见自己的孙儿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
  皇后笑着冲他招手,岑杨也瞧见了她,一边叫着皇祖母,一边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皇后的一只腿。
  岑杨是隔了一辈的人,自然是分外亲切的,皇后一脸宠溺地将他抱起来,狠狠地亲了几下:“阿杨又长高了,也变俊了。”
  “母后!”“岑伯母!”
  岑璋、穆妧以及漪宁三人也到了跟前,齐声行礼道了句。
  皇后应着冲他们点了点头:“今儿晚上是中秋,陛下念着你们几个,便让你们过来一起用个膳。这会儿陛下在屋里呢,你们进去陪陪他吧。”
  岑璋将岑杨接过来,带着穆妧和漪宁入了屋里,皇后则是又转身回了膳房。
  屋内顺熙帝在一张罗汉椅上坐着,眼睛半眯着,看上去有气无力的。瞧见一众人进来,他这才强打起精神跟大家说话滢。
  大家寒暄了两句后,顺熙帝将岑杨抱坐在自己身边,问及岑璋朝堂上的事,漪宁和穆妧不便在场,便一起去了膳房帮皇后。
  皇后刚将一屉的月饼放进烤炉里,瞧见她们二人笑道:“到这儿来做什么,烟怪熏人的。”
  漪宁挽袖净了手走过来,冲皇后眨巴几下眼睛:“皇后娘娘都不怕,我们两个又怕什么?”
  皇后嗔她一眼:“既然如此,你们俩就帮我洗菜吧。”说着,指了指墙角的青菜木耳等物。
  漪宁和穆妧倒也听话,当真过去做活儿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提任何不开心的事,权当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家宴。
  穆妧是第一次瞧见皇后在膳房里忙碌的身影,除了惊叹之外,心里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听太子说过,皇后与陛下皆出身布衣,以前就跟平民老百姓没什么分别。可她入宫后见到的皇后和陛下,却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威严十足的,倒真很难与寻常百姓联系在一起。
  不想今日竟然能有这样的机会,与皇后这个天下间最特殊的婆婆相处在一起。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皇后温婉雍容的外表下,依旧有那么一颗朴素而真挚的心。
  她说不出自己如今是何感觉,只是觉得心上暖暖的,似乎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家的温馨。
 
 
第148章 帝崩 。。。
  当晚南苑做了一桌膳食, 大家难得合合乐乐地一起用了个团圆膳。
  晚膳过后,众人又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说说笑笑的, 一切的氛围都那样祥和。
  后来顺熙帝身子不适, 说要休息, 众人这才行礼退下。
  然出了南苑,漪宁却又被皇后唤住:“阿宁先留下吧,我有话说。”
  漪宁微怔,随后乖巧应是。
  待太子等人乘船离开,漪宁与皇后二人并肩在湖边站着。
  今夜有些许微风轻拂, 两人裙摆摇曳, 青丝飞扬, 一个单薄, 一个寂寥。
  “岑伯母,岑伯父到底怎么样了?”憋了一个晚上,这时候漪宁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溶溶的月华映照在皇后日渐消瘦的面庞上,那双凤眼凝睇着湖中央的粼粼波光, 突然无奈地笑了笑, 话语清凉:“到尽头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仍是震慑的漪宁面色微僵, 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到尽头了, 是,是什么意思……
  她心上突然涌来无数的情绪,它们交织相融, 弥漫混杂,最后只余下淡淡的苦涩,和一股锥心刺骨般的痛。
  “怎,怎么会这样?”漪宁的眼眶湿润了,说话时双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几年御医不是已经在医治了吗,还有楚大人,他医术那么好,不是也一直在配置解药吗?
  皇后深吸一口气,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将眼底的氤氲敛去,目光落在漪宁身上:“阿宁,我和你岑伯父的意思是,把你和邵恪之的婚事提前。我找钦天监问过了,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就是急了些,不过你大婚的很多东西我早备下了,不会显得太仓促的。”
  漪宁只觉得眼眶中有热泪收不住地滚落下来,又被外面的凉风吹干,面部的肌肤泛着些微疼痛。
  她拼命地摇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八月十八就是大后天,为什么这么急……莫名的恐惧涌上来,她神色随之变了。
  “不,我不要提前!”她倔强地抬头,眸中的泪花在月光下泛着光,精致的脸蛋儿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阿宁。”背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皇后和漪宁骤然回头,却见是顺熙帝在方德宣的搀扶下走过来。他身形十分单薄,原本十分合身的龙袍,此时穿着却明显大了一整圈儿。
  皇后先一步迎上来,挽上了他的胳膊,话语里暗含责怪:“外面风大,陛下出来做什么?”
  顺熙帝笑握着皇后的手:“你们在说什么?”
  “说阿宁的婚事。”
  漪宁也迎了上来,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岑伯父,我不要提前成亲。”
  皇后道:“外面凉,去屋里说吧。”
  顺熙帝点头应着,由皇后和漪宁一起搀扶着进了屋。
  顺熙帝在榻上倚着,皇后为他垫了两个迎枕,随后在床沿坐下。
  而漪宁,却是突然跪了下去。
  “你这孩子,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皇后说着要起身拉她,却被漪宁拒绝了。
  顺熙帝拉着皇后又坐下,这才看向地上的漪宁:“为何不愿提前成亲?你岑伯母必然跟你说过了,朕的身体只怕熬不到那个时候,若是晚了,可是要守丧的。”
  大夏国丧,皇室宗亲三年内不得宴乐婚嫁,漪宁自然是知道的。她如今被封公主,也当守此孝。
  见她不说话,顺熙帝道:“二丫头三丫头都嫁出去了,你太子哥哥和三哥哥也都已成家,岑伯父不想耽误你。也希望,有生之年看到阿宁幸福。这样,日后朕到了地底下去见你的爹娘,也好向他们二人交代。”
  漪宁吸了吸鼻子,还是那句话:“阿宁不要提前成婚。”
  顺熙帝无奈叹了口气:“不给朕说说理由吗?”
  漪宁贝齿咬着下唇,静默了好一会儿,她骤然抬头,看向顺熙帝:“岑伯父,阿宁的婚期在廿月,很快的,你能等到那个时候的,对不对?”
  她仰着下巴,眼泪不争气滚落下来,顺熙帝望着,心上升起一丝怜惜,又有些无奈。
  他伸了伸手,示意她过来。
  漪宁乖乖膝行着来到床前,抽噎着唤了一声:“岑伯父。”
  顺熙帝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帮她擦干眼泪,苦笑道:“哭什么,人都有生老病死的。”
  漪宁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哭。
  皇后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轻抚着她背上的墨发,柔声道:“阿宁,这是你岑伯父唯一的愿望了,他想在临走之前看着你幸福下去。答应他,好不好?”
  漪宁埋头在皇后怀里哭着,听到这话,越发泣不成声,可到底不忍教他们失望,乖乖点了头:“好,我嫁……”
  顺熙帝脸上终于有了舒心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便好,你阿爹阿娘在天上看着你能嫁给邵恪之,他们都会为你祝福的。”
  。
  等漪宁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遣退了金嬷嬷和银嬷嬷,皇后亲自侍奉顺熙帝洗漱后,自己也熄灯躺下来。
  外面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下来,在屋子里洒满了冷冷的白光。
  皇后帮顺熙帝掖了掖床褥,叹息一声:“阿宁的事解决了,陛下该放心了吧。”
  顺熙帝将她白皙纤瘦的柔夷放在自己的胸口,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阿媛,对不起……”
  皇后微怔,抬眸看向他:“陛下怎么说这个?”
  顺熙帝揽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夜幕下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眷恋,此外还有着些许亏欠。
  “当初你嫁我时,我尚不过一介布衣,记得那时我对你说过,此生都不会负你,只愿牵着你的手,一起白首到老。可后来做了皇帝,君临天下,却在不知不觉间与你疏远了。”
  “这几年你虽贵为皇后,但我知道你心里是苦的。你本就不是那等贪慕权势富贵之人,都是因为我,才让这深墙宫苑束缚了你。这几天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你选择了嫁给楚子谦,如今是不是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呢?至少,至少他不会如我这般短命……”
  听到这些话,皇后略有些恼了。她一句话也不说,默默从他怀中抽离,兀自转了身背对着他。
  月色下,她的身形瘦弱而单薄,让人瞧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顺熙帝的手颤了颤,缓缓覆在她的肩膀上,口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我只是觉得,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有愧于你……”
  皇后回过头来,突然凝目看着他:“陛下觉得,怎么样才算一辈子?”
  她突然的问话让顺熙帝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皇后继续道:“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有的人一辈子很长,有的人一辈子很短。”
  “阿媛……”
  “与陛下走过余生,我不后悔。你是帝王,肩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这些年我从来不曾打心底里怨怪过什么。阿爹生前说过,我看似温婉,却是个执拗的性子,一件事但凡认定了,就永远不会回头。嫁给陛下,我也从不后悔。”
  顺熙帝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眼角突然湿润了:“岳父说得没错,你的确有股子倔劲儿,便如当初还未入关时,有次你我在钎城被敌军包围,眼看着粮草都要尽了,我打算让人秘密送你离开,你却怎么都不肯,还说什么生同衾死同穴的话。你说你这个样子,叫我走了如何能够安心?”
  皇后突然笑了,主动执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这次不会的,这里有你我最宝贵的东西,他会是我余生的依靠。”
  顺熙帝一惊,眼底显现出异样的光彩来:“你,你是说……”
  皇后含笑点头:“两个多月了,这段日子心思不在这儿,月事竟也给忘了。今儿个去长乐宫给母后请安时,突然觉得头晕,恰巧御医给母后诊脉,也就顺道儿给我瞧了,这才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顺熙帝说着,面上的表情高兴的像个孩子。他整个人此时也是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抚着她的腹部,“有他陪着你,我便放心了。”
  皇后倚在他的怀里:“陛下觉得这是女儿还是儿子?”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心中欢喜。”他搂过她,力道大了些,心上又高兴又遗憾。
  这孩子,他终究是没福气看着他降生了。
  “陛下给他取个名字吧。”皇后突然道。
  顺熙帝点头:“嗯,这个事,让朕好好想想,皇子还是公主都得想个名字,好名字……”
  听他声音越来越微弱,皇后身子略微动了动:“陛下困了吗,困了就睡吧,这都后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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