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叫夫君——夜子莘
时间:2019-09-25 08:22:29

  长浚伯眸光一沉:“奉议郎府的管家找你帮什么忙?”
  秦六儿回答:“那管家说今日二公子从宫里回来,他马车里会藏一个小姑娘,等马车从后门入府时,让小的帮忙接应,只需将小姑娘从马车里放出来莫要进了长浚伯府便可。小的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就答应了。”
  “那这个忙,你可帮了?”
  秦六儿摇头:“今儿个公子的马车回府时并没有什么小姑娘在里面,小的起初还纳罕,后来又想着左右银子到手了,便也没在意。”
  “马车里的小姑娘是什么身份你可打听了?”
  “不,不曾。”秦六儿心里发慌,隐隐感觉那人找他帮的不是什么小忙。
  长浚伯突然猛地一拍桌面,目光冷肃地瞪着秦六儿:“连身份都没搞清,居然为了三十两银子答应旁人做这样的事。你可知道今日安福郡主乘二公子的马车出宫,若是因为你走丢了,我邵家满门全都跟着遭殃!”
  秦六儿的身子也随之一个哆嗦,头皮一阵发麻。那个管家让他帮忙从马车里拯救出来的小姑娘居然是……是安福郡主?
  谁人不知,萧国公为国捐躯,独女被圣上接入皇宫,封为安福郡主,宠若珍宝。
  秦六儿脊背一阵发寒,若今日他真的帮忙把安福郡主从马车里放出来,让她在宫外走丢了,那龙颜大怒之下……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已经不敢去想了,只对着长浚伯磕头道:“伯爷饶命,伯爷饶命,小的是真不知道,若是知道那是安福郡主,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长浚伯转而看向一旁的邵恪之:“二郎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邵恪之大拇指腹随意摸索着腰间的玉佩,听到父亲的问话抬眸:“孩儿认为,先给他三十板子,明日带他面圣。”
  一听说面圣秦六吓得直哆嗦,脸色都跟着白了。
  长浚伯却顾不得他,只让人拖他下去,先给三十个板子再说。
  长浚伯叹了口气:“看来此事依然明了,是韩婕妤做的。不过,你既然说上回三皇子落马跟这回郡主的事乃同一人所为,韩婕妤为何搞这些事情?”
  邵恪之思索片刻,正欲开口,长浚伯夫人张氏突然端着点心进来了。
  看到张氏,邵恪之眉头几不可见的拧了拧,旋即默默拿起一旁的茶盏喝着。
  “这么晚了,怎么没睡?”长浚伯见她将点心搁在案上,诧异地望着她。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夫人会主动端着点心来看二郎,实在让他觉得奇怪。
  张氏莞尔一笑,烛光映着她如珠似玉的脸,一双凤目秋波潋滟,望向邵恪之时难得透着身为人母的慈爱:“知道你们父子俩没睡,我便让膳房做了点宵夜。”
  妻子这般贤惠,长浚伯自然是开心的,这些日子对她的不满消散了些许:“夫人有心了。”说着又对着恪之道,“晚膳便没用多少,如今多少吃些。”
  邵恪之的态度与其父长浚伯相比就天差地别了,他看也没看那宵夜一眼,只捏着手里的茶水饮着,神情很是坦然:“我还不饿,母亲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张氏表情微僵,旋即脸上的笑越发浓了:“霆儿聪慧,不愧是娘的儿子。”
  邵恪之依然默不作声,眼底却似有几分轻嘲。
  长浚伯却是明白了,他原以为夫人是突然开了窍要跟二郎重修母子关系,却原来是别有所图。他脸色一黑,明显有些不悦了。
  张氏背对着他,自然没瞧见丈夫的神情,只一脸期待的望着邵恪之:“霆儿,是这样的,娘今日瞧这安福郡主实在讨喜,就想着你日后能不能多跟郡主搞好关系,也让郡主多到咱们家坐坐。”
  长浚伯对着妻子的背影瞪了一眼,厉声呵斥着:“郡主是何等人,还能因为你的喜欢就屈尊到咱们府上来?”
  张氏却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转而对着长浚伯道:“这有什么,你没看今儿个郡主对咱们家霆儿多亲近,小孩子嘛,多哄哄她,说请她来家中做客她会不答应?”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长浚伯问她。
  张氏媚笑着过去在长浚伯旁边坐下,伸手挽着丈夫的臂膀:“伯爷,您想啊,咱们家霄儿跟郡主年纪相当,若他能和郡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将来圣上为郡主挑选郡马时肯定也能想着咱们霄儿。安福郡主是陛下的心头宝,霄儿将来若能娶到安福郡主,那可不就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了吗?”
  邵恪之唇角扬起一抹讥诮,说出的话不带情绪:“两位公主也和四弟年纪相当,做个驸马岂不更好?”
  张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尚驸马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你父亲只是个伯爵,上头有那么多王公侯家的公子们等着呢,圣上就两个女儿,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头上不是?可郡主到底比公主低了些,只要郡主和霄儿关系亲厚,倒也是般配的。”
  “母亲还真是深思熟虑。”邵恪之唇角的那抹嘲讽更深了些,一双眸子阴沉沉的,捏着茶盏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长浚伯也是怒了,这妇人太过无知,这两日可真是要把他气死:“四郎才多大,你想得倒是长远,与其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教教你的宝贝儿子读书做人,靠自己闯出个名堂来!”
  张氏被噎的有些悻悻,却又不敢回嘴,只那么干站着。
  长浚伯又呵斥一句:“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休息?”
  张氏这种人虽然有些不着调,被丈夫一呵斥却也是乖乖听话的,此时不敢再多什么嘴,灰溜溜的出了阅朗轩。
  待她走了,长浚伯起身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嘴上没说什么,却也算是安慰了。
  邵恪之抿着唇,眸光盯着案上摇曳的烛火,始终一语未发。
  “你别听你娘的,圣意难测,安福郡主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咱们家。”
  邵恪之抬眸看着自己的父亲,眼底很是困惑。
  长浚伯提醒道:“萧国公是太后养子,圣上的结拜兄弟,又为救圣上死于疆场,作为萧国公唯一的血脉,凭着陛下对安福郡主的喜爱程度,即便被封公主也不为过的。可为什么陛下却只单单封了个郡主?”
  邵恪之沉默着没说话。
  陛下想从自己的儿子里给阿宁选夫婿,这已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事了。
  ——
  长浚伯回房时,张氏躺在床上还未睡,听到脚步声娇哼一声,翻了个身背过去。
  然而迟迟不见长浚伯过来哄她,张氏明显更生气了,坐起身正要对他发脾气,一扭头却见长浚伯在衣柜里找衣服。
  “这么晚了,伯爷这是在做什么?”她隐隐觉得情况不妙。
  长浚伯头也没回,将衣裳一件件叠起来,语气淡淡:“这几日我睡书房,你自己睡。”
  伯爷居然要冷落她?!张氏这下急了,赤着脚从榻上跑下来,可怜巴巴抓着长浚伯的胳膊:“伯爷这是做什么,还在生妾身的气?妾身知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长浚伯拉开妻子的手,面上表情依旧清冷威严:“你自己好生反省,想想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这几日你不必去书房找我。”
  他说罢,带着整理好的衣物出了房间,只留得张氏黯然神伤,楚楚可怜。
  ——
  因着漪宁险些失踪一事,顺熙帝又将人接回了承乾殿里居住。
  好容易熟悉了椒房殿,如今这乍一回来漪宁有些认床,怎么都睡不着,圆溜溜的杏眼睁得大大的,眼睛都熬的泛起了红丝,却仍旧不想睡。
  时不时想到今日没见到阿爹阿娘的事,眼底还会有晶莹的水汽弥漫。
  顺熙帝瞧了心疼,自然舍不得数落她今日一声不响跑出宫的事,只是她床边坐着陪她说话。
  方德宣从外面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说郡主晚上未曾用膳,担心郡主饿坏了,便熬了肉粥送过来。”
  顺熙帝看了眼方德宣端着的肉粥,问:“皇后人呢?”
  方德宣回道:“娘娘还在外面候着呢。”
 
 
第32章 皇后 。。。
  见顺熙帝不言语, 方德宣小声提醒着:“陛下,可否让皇后娘娘进来看看郡主?”
  漪宁眼底也有了期待,她一声不响的跑出宫, 岑伯母肯定都急坏了, 方才在长乐宫都没怎么跟岑伯母说话, 她也想见见岑伯母。
  不料顺熙帝却只轻描淡写道:“皇后有心了,让她先回去吧,今日郡主乏了。”
  方德宣张了张口还想为皇后说两句话,又见龙颜不善,到底没敢多嘴, 只应了声诺把肉粥呈上去默默退出寝殿。
  顺熙帝端起肉粥, 只见那粥熬得糜烂, 上面洒了些青菜和细碎的肉沫, 似乎还滴了香油,只那么闻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他用白玉瓷的勺子舀了一勺,温柔的吹了吹,这才哄着漪宁道:“阿宁乖, 喝些肉粥垫垫肚子, 你今晚上跑出宫去,回来也没用膳, 是饿坏了才睡不着的吧?”
  漪宁看着那肉粥此刻却没什么食欲。她在邵哥哥那里吃了很多琼花软糖糕, 现在根本就不饿。想到方才岑伯父不让岑伯母进来的事,她目中神色黯淡几分,小心翼翼道:“岑伯父, 我以后都要住在承乾殿了吗?”
  顺熙帝搅拌着碗里的肉粥,眉眼间皆是慈爱:“是啊,岑伯父就住在你隔壁,你晚上若是睡不着了,或者做梦了大叫一声岑伯父就能听到,然后立马过来找你。这样不好吗?”
  “那我还能经常见到岑伯母吗?”漪宁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头顶帷幔的流苏在烛光映照下在她鼻尖留下阴影,摇摇曳曳的。
  顺熙帝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漪宁那么喜欢岑伯母?若非她识人不明,派了孙嬷嬷在你身边,你哪能出这样的事?”他说着慈爱的帮她理了理头发,“你今儿个真把岑伯父给吓坏了,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对死去的景旗交待呢?
  后面的话顺熙帝没说,生怕再引起她对父母的想念。
  漪宁倒是还没想到这些,只是继续为皇后说话:“可是岑伯母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孙嬷嬷是坏人的。而且孙嬷嬷以前伺候我的时候真的很尽心,阿宁也没想到她是在骗我。”
  “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还小,皇后统率六宫,这是她的责任。若她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还如何母仪天下?”
  漪宁一本正经的摇头:“岑伯父这样说不对,朝中那么多大臣,有好官也有坏官,可在他们犯错之前岑伯父你不是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坏事吗?”
  “你说什么?”顺熙帝神色骤然变冷,望着漪宁时的那份慈爱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寝殿之内,温度似乎一下子变得冰冷异常。
  漪宁小小的身板儿瑟缩了一下,望着顺熙帝的目光里带了惧意。
  这一瞬间,尚且懵懵懂懂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皇权的至高无上。
  岑伯父不同于寻常人家的父亲,他首先是一个帝王。而作为帝王,他永远都是没有错的。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怕他惧他。
  她吓坏了,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嘴巴一撇一撇的,却又因为害怕不敢哭出声儿来。
  顺熙帝也发觉自己太严厉吓着她了,神色渐渐变暖,将肉粥搁在一旁的床头小圆桌上,将小姑娘搂紧怀里:“乖,阿宁不哭,岑伯父没有怪你的意思。对不起,刚刚吓着你了。”
  做了九年的帝王,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所有人对他阿谀奉承,战战兢兢,如今骤然听到小姑娘这样说他,他自然是有些难以接受。
  恍惚间他似乎又想起了阿宝,那个丫头也曾指着鼻子对他说:“阿爹,你这样不对……”
  那个时候,他尚且不是君王,只是一个小孩子的父亲。对于女儿的指责和反对,他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容易愤怒,反而还觉得小姑娘年纪不大道理却知道不少。
  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低头望着在自己怀里抽噎的阿宁,他鼻头莫名觉得酸涩。温柔的亲了亲小姑娘的眼泪,轻声哄着:“阿宁对不起,岑伯父不该吵你的。”
  顺熙帝不哄还好,一哄小丫头哭的更凶了:“阿宁想爹娘,他们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不想待在宫里了,她想回家,回属于自己的家。
  她这一哭,梨花带雨的,顺熙帝心都跟着软了,十分的不忍,一时间却嘴笨得很,只会反反复复地说那句:“阿宁乖,阿宁不哭……”
  方德宣从外面进来时瞧着圣上那手忙脚乱,一脸惭愧的样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发现陛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事,方德宣觉得还是自己默默知道便好,若此时让陛下瞧见他在这儿,以后指不定怎么对付他呢。
  这般一想,他趁陛下还在一门心思的哄小郡主,蹑手蹑脚的开溜了。
  这边,顺熙帝实在是没法子了,索性道:“阿宁不是想你岑伯母吗,明日你就还回椒房殿,还跟你岑伯母住一起好不好?”
  漪宁抽噎着止了哭声,抬起水汪汪的杏目望着顺熙帝,我见犹怜:“那,岑伯父不生岑伯母的气了?”
  哭了那么久,如今好容易开口跟自己说话了,顺熙帝心情大好,忙摇头:“不生气了,阿宁说得对,这件事不能怪你岑伯母,明儿个朕跟你一起跟皇后赔不是,好不好?”
  漪宁见好就收,也不哭了,反而伸手抱住顺熙帝的脖子,娇娇软软的唇贴上顺熙帝的侧脸,被胡茬扎到了也不介意,软软糯糯道:“阿宁最喜欢岑伯父了。”
  “是吗?”顺熙帝被她哄得心花怒放,“那让岑伯父看看有多喜欢。”说着伸手去挠她痒痒。
  漪宁最怕痒,被他挠得咯咯笑着,从顺熙帝的怀里滚落在床上,用柔软的蚕丝被将自己裹成个蚕宝宝。
  外面的方德宣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嘴角不由噙了一丝笑。以前最常听陛下谈及幼年故去的大公主,言谈间总是无限感伤。现在有安福郡主代替大公主让陛下享受天伦之乐,必然是大公主在天之灵的保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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