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荀长笑一声,像是开心到极致的模样。
他抛出飞剑,对妙芜说:“那好,你看好柳前辈。”
谢荀举剑迎了上去。
妙芜小心地撑开两个结界,一个用来帮谢荀防御,一个将她、小黄狗、还有柳悦容罩在其中。
然而砸在结界上的飞剑法器实在太多了,妙芜渐渐地有些支持不住。
护在谢荀身周的结界率先被打破。
无数飞剑在空中集结成环状剑阵,剑尖朝向谢荀,在半空中顿了下,忽而齐齐朝阵心中央的人射.了过去。
璀璨的剑光瑰丽宏伟,倒映在妙芜眼中,迫得人几乎无法直视。
妙芜倏然忆起在第一个剧情碎片中,谢荀被谢家剑阵围杀,最后被一剑穿胸的场景。
她尖叫一声,手上的灵力澎湃而出,无数银色的光蝶从她掌心间飞出,洪水一样席卷了整片树林。
这结界空前巨大,完全盖过了漫天飞蹿的剑光。
银色光蝶扑扇着翅膀从人群间飞过,落下星星点点的银色细屑。
银色细屑落到人们身上,立刻化为一层流水般的银色光膜将他们包裹起来。
被光膜包住的人像是被封进半透明的琥珀中,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只能站成一具沉默的雕像。
谢家本命符第四重结界,以持符之人的本命之魂所化。
每个人的最后一重结界都不一样。
不要死,活下去。小堂兄……
无数飞剑褪去剑光,如星辰坠落。
妙芜眼前渐渐模糊。
失去意识前,似乎有人抱住她,用力将她揉进怀里,像是要将她揉入他的骨血之中。
“等我。”
谢荀的声音像是从虚无缥缈中传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地超喜欢那种,即便天下人都要杀你,我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感情。
为你披荆斩棘,为你立地成魔。
这样果决而炙热的爱恋,一辈子只要经历一次。
就再也无法忘记。
第92章 银楼钥匙
据谢谨所说,那日在北坡树林中妙芜使出本命符,几乎将所有追击堵截谢荀的人全都放倒。这等强悍逆天的结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彼时天色将明未明,雨终于停住,谢谨等人踏进那片树林中,只见银色光蝶飞舞,充斥整片天地,原本萧肃的树林绚丽得如同幻境。
风吹林木,雨水顺着树叶滴进地上的水洼,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银色光蝶便在这一片起此彼伏的滴水声中渐渐化为银色细屑飘散。
维持了大半夜的结界开始消退。
谢谨和谢泫迅速在林中看过一遍,没有找到妙芜和谢荀,又将搜寻范围扩大三里,终于在江岸渡口旁的一处长亭里寻到妙芜。
他们找到妙芜时,她身上衣衫干燥整洁,全然不像淋过雨的样子。
她平身躺在长亭的青石长椅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男式的弟子外袍,右腕上套着一只蓝光幽幽的剑镯。
谢泫上前一步,扶起女儿,半抱在怀中,掌心触碰到她身上的衣物,发觉那衣物上还留存着暖烘烘的温度,像是刚刚从薰笼上拿下来。
但附近显然没有薰笼火堆这样的事物,可见是有人用内力帮她烘干了身上的衣物。
这温度证明,在他们赶到之前,那个人应该还在这里。
谢泫高声唤了几声“琢玉”,无人应答,唯有江风呼啸。
谢泫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和双颊,发现没有发烧,才略微宽下心来。
他解下披风替妙芜遮上,垂首时,妙芜手上的剑镯便撞入他眼中。
谢泫愣了下。
谢谨低声道:“父亲,这只剑镯是琢玉剑气所化。”
谢泫闻言只觉惊心骇神,言不成句:“她……她和琢玉,他们,他们……”
谢谨沉声道:“看那日他们携手离开谢家的情形,恐怕是这样。”
谢泫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定了定神,才道:“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回姑苏后,你亲自传令下去,谢家子弟,凡有敢私下议论那日之事者,通通家法处置。”
“他们年纪还小,尚不懂事。日后阿芜和琢玉之间的事情,你我莫要再在她面前提起。”
父子二人避开其它世家之人,偷偷将妙芜带回了姑苏。
刚回到谢家,灵鉴夫人便派紫姑亲自来传令,说要接“亲传弟子”进桃源休养。
谢泫正乐意让妙芜暂时避开这些风波,闻之便亲自送妙芜进入桃源,拜托灵鉴夫人代为照顾一段时日。
妙芜在桃源避难的这段时日,谢泫父子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压下不少风言风语。
期间谢家又召开了一次宗族大会,主要讨论对谢荀的追捕,对妙芜的惩处以及新任少主人选的确立。
在前两项事宜的讨论中,家主谢涟基本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表态,然而等长老们开始讨论新任少主的人选时,谢涟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谢家少主之位,我只属意阿芜一人。”
谢皖一支的几个叔公辈分的人物一力反对,言说妙芜与萧氏余孽牵扯不清,德行有亏,正邪不辨,不堪当此大任。
谢涟只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
“阿芜她,修出了本命符。”
不仅修出了本命符,她的第四重结界之强,恐怕在近几代家主中,都没有一代家主能比得过。
浒墅关树林中那一战,不仅坐实了妙芜和萧氏余孽“同流合污”之事,也让妙芜一战成名。当日参战之人,无一人不对那漫天狂舞的银色光蝶心有余悸。
继任家主之人,必须修得本命符,这是谢家几百年下来的规矩。
现如今同辈之中,修得本命符者唯妙芜一人,众长老便是想另拥一位弟子当少主,也无人选可供选择。
忽忽间,距离浒墅关乱战已经过去将近一月。
这一月之间,妙芜前半个月都待在桃源中避难养伤,跟随灵鉴夫人驯服罗刹。
现如今,她和那罗刹对殴时,已能做到胜负参半。只是罗刹心性桀骜,要让它全心顺服,尚需时日。
后半个月,风波平定,谢泫才亲自进到桃源里,把妙芜接了出来。
于是妙芜的日常又变成了早上到祠堂抄写家规,下午进到桃源里,先和紫姑练两个时辰刺绣,然后再陪灵鉴夫人说说话,在桃源中用过晚饭后才回到翠栊轩里,继续绣制护身锦衣。
这日妙芜旁敲侧击地向谢谨打听了一番谢荀的行踪。
谢谨闻言,先是低头看了眼妙芜手上的剑镯,过了会,才答复道:“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妙芜悄悄松了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从浒墅关回来后,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系统给的道具“千里眼”便不能用了。妙芜无法探知谢荀到底人在何处,只能从他的黑化值进行判断。
谢荀近来的情绪状态还算稳定,证明他这段时日里应该没有遇上什么要命的危险。
而且那日昏迷过去之前,妙芜记得谢荀对她说,等他,他一定会回来。
谢荀此人不承诺则已,若有许诺,言出必行。
他说会回来找她,就一定会回来。
妙芜从来都没怀疑过这点。
只是……
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临睡前,妙芜躺在被窝里,掰着手指数了三遍,确认无误——已经过去二十七天了。
第二日,妙芜照例早早醒来,宝翠进来为她梳妆。
宝翠为妙芜梳了两个低矮的小髻,打开妆奁,想找两把玉兔拜月的小发梳给妙芜簪上。
手伸进妆奁盒子里翻腾一阵,没找到发梳,倒摸出一只不到手掌大的小木匣子。
宝翠“咦”了一声,捏着那小木匣子打量起来。
紫檀木,雕花镂空,小小一只盒子上雕刻了十二生肖,只只栩栩如生,雕工了得。
宝翠顺手就把匣子打开,递给妙芜:“好奇怪啊姑娘,我怎么不记得你的妆奁盒子里有个这样的东西……咦,里头有把钥匙呢。”
“钥匙?”
妙芜伸手接过,拿起那把金灿灿的钥匙,对着光亮处转了一圈,只见钥匙头上刻了一个篆体的“四”字,其它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把凭空冒出来的钥匙叫妙芜心口砰砰直跳。
会是他吗?
妙芜拿着那把钥匙,颠来倒去地把玩了一阵,悄悄收了起来。
宝翠又找了一会儿,终于把那对玉兔拜月发梳找出来,给妙芜簪上。
吃过早饭,妙芜正准备去祠堂抄写家规,雀枝忽然掀帘而入,怀里抱着一只四尺余长的剑匣。
“姑娘,方才有驿使上门,送来一只剑匣,指名是送给姑娘你的。”
妙芜迎上前,接过剑匣,放到桌上打开来,看到一柄通体银白的宝剑静卧其中,剑旁还有一封信,上书:谢九姑娘亲启。
妙芜抽出信封,撕掉封口,取出信纸来展开,上头只有短短一句话。
“幸不负夫人所托,今特奉上成器公子之佩剑霜华。”
只看了一眼,妙芜就冲出屋外,大声问道:“送剑匣来的驿使呢?”
雀枝跟着追出去,说:“姑娘,那驿使早就走了。”
妙芜停下脚步,手里还拿着那张信纸。
她忽然扬起嘴角,双手捧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按在胸口,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
雀枝被她吓了一跳:“姑、姑娘……你怎么了?”
妙芜转身进屋,合上剑匣,抱在怀里带走。
“你到规诫轩,和监督我抄写家规的谢燃师兄说,我要进桃源一趟,下午再去规诫轩。”
雀枝应了声好,妙芜便带着那剑匣进到桃源中,把霜华剑交给了灵鉴夫人。
灵鉴夫人抱着那把霜华剑,痴痴地看了许久,像是透过这剑望见过往的锦绣流年。
“我初见成器时,他手上提的就是这把剑。那时他用这把剑降服了富春山大峡谷中一条走火入魔的蛇妖,我就想,这个少年郎真真是应了那八个字。”
妙芜问:“哪八个字?”
灵鉴夫人笑得极为温柔,轻轻道:“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把这个少年郎拐回大峡谷里给我当压寨夫君。”
“噗,咳咳。”
妙芜呛了口水,心中暗暗想道:夫人不愧是夫人,果然是很霸气了。仙门世家的少主也敢抢。
然后又想,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这八个字用在谢荀身上,似乎也很合适。
终于收回成器公子旧日佩剑,灵鉴夫人显然很高兴,紫姑便顺势请求妙芜留下来陪灵鉴夫人用午饭。
自成器公子去后,灵鉴夫人便时常陷入沉睡,清醒时也多是沉默消沉,很少显露出像近段时日这样快活的模样来。
许是感到命运相似——同样都喜欢上了非我族类之人;同样都吞噬了罗刹,灵鉴夫人对妙芜似乎格外亲近几分。
紫姑也乐意妙芜多陪陪主人,因此午间亲自下厨,做了好几个拿手好菜。
妙芜近来胃口不佳,每餐都吃得极少,然而今日却似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两碗白米饭。
紫姑奇道:“昨日还病蔫蔫跟小鸡啄米似的,今日怎么胃口突然变得这么好?”
妙芜一边夹菜,一边道:“心里高兴,就吃得多了。”
紫姑问:“碰上什么喜事了你这么高兴,说来听听?”
这时候,灵鉴夫人忽然出声道:“许是快见到心上人了。”
紫姑:“???”
妙芜:“……”
妙芜低头猛扒米饭,脸一点一点变得通红。
紫姑又问:“心上人?哪一个?”
灵鉴夫人喝了口汤,淡淡道:“谢琢玉。”
紫姑大惊失色,吓得汤匙都掉进汤碗里。
灵鉴夫人皱眉道:“紫姑,你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事情竟看不透?”
紫姑嗫嚅道:“我孤身至今,又不识男.欢.女.爱……”
妙芜也跟着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没有心上人。”
灵鉴夫人一双黝黑的眸子望过来,通透到像是能够看穿人心。
“你不喜欢他,那日为何非要和他一起离开谢家?为何豁出命去也要护着他?”
妙芜放下碗了筷子,一副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模样,伸手挠了挠头发,犹自强辩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为了帮他避过原剧情线的惨剧,只是为了让他远离黑化,只是可怜他,心疼他……
妙芜慌慌张张站起来,告辞道:“夫人,晚辈还得回去抄写家规,先行告退了。明日再来陪夫人。”
说完,就落荒而逃,一路到了规诫轩,脸上的红霞还没完全退下去。
监督她抄写家规的师兄谢燃早早便已为她布好笔墨纸砚,捧了一本书在她对面坐下。
妙芜落座,提起笔开始抄写家规。
心中不住哀叹:谢家的家规怎么这么厚这么长啊。
为什么抄了好多天还抄不完啊。
她这辈子一定和家规有仇吧。
妙芜写了小半个时辰,有些累了,就放下笔小歇了会,抖抖手,扭扭脖子,目光无意间瞥过谢燃手里拿着的书,发现那是一本剑谱。
谢燃之前看的都是道经符法一类的书,看剑谱倒是头一回。
妙芜便问:“谢燃师兄,你今天怎么开始看剑谱了?”
谢燃:“嗯。”
嗯。
嗯是个什么意思哦?
妙芜想,今天谢燃师兄挺沉默寡言的哈,往日里他话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