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副老身子骨是没得福气了,但是若是能因此结了善缘,惠及子孙,岂不美哉?金大娘大字不识一个,做事却有几分奸猾,皎月若是得了燕王的青眼,那自然要记得自己的好,她若是败了,最坏……最坏也坏不过如今了啊!
既然下定了决心,金大娘便趁夜去了皎月姐弟俩的茅草屋。看守黄老头念在柳隽教自己孙子的份上,找了几个人手将这茅草屋修整了下,如今总算不是四处漏风了,柳隽趁机便又让人加了一道草帘子,他与姐姐,一人住在内,一人住在外。
金大娘赶到的时候,皎月姐弟正准备休息。听到金大娘的声音,柳隽忙去开了门。
“大娘,您怎么来了?”
“哎,进屋说!进屋说!”
金大娘推着柳隽进屋,散了发髻的皎月站在昏黄的油灯下迎她。这灯下美人,越看越美。金大娘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燕王见了这妮子还不动心,那他就不是男人!
“你们先坐好了,大娘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们谁也不许插嘴,待我说完了,你们再做决定。”于是,在柳隽和皎月点头后,金大娘终于说起了要让皎月去将军府露脸为燕王侍菜的事。
柳隽果然当场反对,金大娘却强势地按下他,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我就晓得你不舍得你姐姐,可是你想想,你姐姐若是留在这,你能护她几时?今天是张千户,明天不知道又是谁,你便是拼了性命护她又如何?你两手两脚,拼得过刀剑?你若是不在了,她不还是落入那些人手里?”
这个道理,柳隽何尝不知道!可是要让姐姐用美色去伺候燕王,柳隽就仿佛看到兄长那张鲜血淋漓的脸跳出来指责他不堪大用,无法保护柳氏女!
“便是死……我也……”柳隽红着眼起身,皎月却在此时轻扯了下他的袖子,柳隽便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一边的金大娘看得心头直跳,一直都以为是这弟弟护着姐姐,如今看来,这姐弟之间,主心骨分明还是姐姐啊!
这般也好,她若空有一张俏脸,只怕也爬不高呢!
皎月安抚好弟弟,起身对着金大娘盈盈一拜,金大娘急忙起身:“使不得使不得。”
皎月却感激一笑:“我知晓金大娘念着我姐弟二人。别人眼中的良机,对于我姐弟二人,却是一线生机。大娘当得起我这一拜。”
金大娘听到皎月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好意摆在了明面上,心里更加认可自己的这个决定。她送一阵风,能飞多高,就看这妞儿自己的了!
金大娘离开后,柳隽便沉了脸,不吭声,却用不赞同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皎月,生怕自己一错眼,姐姐便不见了人。皎月被他这幼稚的神情逗笑,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轻松一笑:“好了啦,别皱着眉头了。就算是金大娘不来,我也是要自己去找燕王的。”
柳隽面色更沉了:“其实上次你问我的时候,就做好准备,要去见他了,对吗?”
皎月一笑:“是啊,我们的根在京城,我们的仇人,也在京城。所以……”
我们必须回去。
柳隽看懂了姐姐眼底的意思,我们必须回去,在这荒凉的北关,他们只有苦守着仇恨,无尽地等死。只有回到京城,才能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姐姐……”小大人似的柳隽难得一次失态地抱住了姐姐,皎月拍着他的背,面色温柔。傻瓜,我答应她啦,会照顾好你的,又怎么会让你一直在这里吃沙子呢。你本该春风得意、踏马过街,做那无忧无虑的柳小郎啊。
在金大娘的操作下,皎月蒙着面纱悄悄进了将军府的后厨。杜厨娘尚未见到皎月的脸,便已经眼睛一亮了,这窈窕的身姿,便是她一个女人见了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哪!
“闺女,摘了这面纱,去我那小屋,换了这身衣服去。”杜厨娘将一身侍女服交给皎月,皎月摘下面纱,对着她展颜一笑,杜厨娘却被这一笑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滴个老娘哎,打哪给我弄了个女妖精哎!”
有这么漂亮的真人吗?!杜厨娘大字不识,说不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这般的诗句,她只知道,眼前这少女,皓肤如玉,双眸如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远看如画中仙子,近看更叫人如痴如醉。皎月摸了摸脸颊,似是困惑,却又平添了一份无辜的魅惑。
皎月心知,原主容貌断不至于如此令人惊艳,不过是星光自行做出的调整罢了。该增增,该减减,她一日比一日美艳娇媚,人人却都只道她是进了花期,一日比一日放开了长罢了。
这般绝色,怎会沦落到北关这蛮荒之地?杜厨娘却是继承了金大娘的灵敏心思,只看到皎月一眼,便知道这人决不会是池中之物,今儿很有可能便是她鲤鱼跃龙门的一天!自家与她交好,沾得一星半点,也就能和那话本所说……鸡犬升天?
是以,杜厨娘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今日当务之急,便是要让这妮子顺利到燕王面前。杜厨娘一回头,就见自家来帮忙的小儿子早已满脸通红,看着皎月的脸一脸呆滞。杜厨娘一个巴掌派过去:“还愣着干嘛?毛还没长齐,就知道看女人了?!还不快准备去?”
杜厨娘泼辣惯了,她这小儿子不过十余岁,比柳隽还看着小些,不过是一时看呆,待老娘一个巴掌打来,立即不敢再看皎月,只能低着头去洗菜摘菜。
待皎月换上侍女服,厨娘再次在心底忍不住叫起了我滴个老娘啊,这衣服平时也是见惯了的,怎么穿她身上就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尘呢?
要由这妮子端菜上去,今日燕王要是还有心思挑剔她做的菜不好吃……
杜厨娘得出和亲娘一致的想法:那就只能说明……他不是个男人了!
第3章 渣皇姐夫请求饶
将军府本是陆将军的府邸,但是陆将军的老母与妻儿皆在京城,他本人又一向与军士同甘共苦,多数时间都居于军营之中,是以这将军府便少有人居。此番燕王入住,陆将军很大度地将自己的主院让了出来。
今日,燕王肖珏的两位心腹恰好从军营返回复命。燕王礼贤下士,念他们这几日在军营之中劳军辛苦,特地留二人一同用膳。
燕王正与二位心腹在正厅叙话,坐在左侧的男子一身黑衣,只见他相貌冷峻,神情坚毅,一双眼睛锐利无比,而坐在右侧的男子身穿白衣,温文尔雅,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学士。
那白衣男子说话前,总会不由自主地看一眼黑衣男子,显然,二人之中,以黑衣男子为先。就是燕王,也许是在信任的心腹面前,也不由收敛了几分桀骜,展露出几分亲王的端庄。
皎月便是在此时跟着一众侍女端菜而入。她一走进正厅,燕王那双被无数艳色所历练出来的眼睛立马“咻”地抬了起来。站在第二排左边的那位侍女,宽松的侍女服并不能掩去她纤细的腰肢,反而令她行走间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风情。虽看不见她的脸,然而从她露出的双手来看,皓腕如雪,细腻如玉,便是没有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只这一身娇嫩的肌肤,也能叫男人神魂颠倒了!
燕王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皎月。皎月却不急于抬头,她如同一位真正的侍女一般,低着头为主子们布置膳食。她甚至没往燕王面前去,径直低着头去了黑衣男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将餐盘置于他身前。
大约是手生,她往外端盘时,手微抖了下,餐盘与桌面发出轻微的触碰声,皎月紧张地抬起头,与那黑衣男子目光相触,一双水眸写满了恳切哀求。黑衣男子目光一顿,继而便目不斜视,镇定如常,但是皎月却眼尖地瞧见他脖颈一侧的青筋微凸了下。呵,倒是好忍功。
皎月见他没有责怪,又弯起嘴角对他感激一笑,那黑衣男子的目光微微一颤,随即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皎月见此,满意地低下了头。
那一边,燕王也终于看到了皎月的侧脸,若非场合不对,他都要击掌高呼:真乃天之尤物!只看到半边侧脸,燕王却不得不承认,跟眼前的少女一比,自己此前所见之美人,只能算得上庸脂俗粉罢了!只能见她半边侧脸,却已然叫燕王心跳扑通。挺翘的鼻尖,如扇般卷翘的睫毛,纤瘦却又饱满的身形,红唇微咬,自有一股叫人怜惜的韵味。如此美人,就该入画才对啊!
嗜画又嗜美的燕王那叫一个恼恨,美人所对之人,怎么就不是他啊!这将军府里既然有如此美人,前些日怎么就委屈他吃糠咽菜?燕王有心与美人好好“深谈”,最好能让他此时就挥毫泼墨,画下美人。但眼角余光瞥见左右一黑一白两位心腹,顿时又歇了这心思,只能竭力做出庄重模样:“既然膳食已到,那便用膳吧。”
话虽如此,燕王一双眸子却还是紧盯着那底下的美人。哎呦这厅里,如今明面上他身份最高,美人要是识相,就该乖乖到他身边服侍,也好叫他仔仔细细赏一赏这美人。谁知那美人却如此不识时务,一听他的吩咐,就近就往那黑衣男子身边去。
皎月跪坐在黑衣男子身边,一双纤手执起酒壶,水眸弯弯,示意地看向那黑衣男子,一双美目,好似会说话。“大人,请。”语糯声娇,黑衣男子不由往她面上扫去,这一睨,呼吸便不由一窒。唇红眉黛,比玉莲多一分娇媚,比牡丹多一分清雅,她若是一笑,只怕六宫粉黛都要失了颜色。
上首的燕王见那美人乖巧地坐于黑衣男子身边,当真是如坐针毡、心乱如麻。哎呦,再看身边的侍女,皮肤不够白,身段不够美,就连声音都不如那美人动听!可是他又……又不能把人从黑衣男子身边抢过来!哎还是怪这将军府的管家,怎么不早早把美人送来,非要等今日他宴请这二人时让美人露面呢?
燕王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按捺着焦躁,与二人寒暄。快快送走这二人,他就能好好赏美人了!燕王如此想着,面上便热情许多,不断与二人敬酒。
皎月一次又一次地给黑衣男子倒酒,许是因为酒劲,黑衣男子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火热。男人赤裸的目光越来越明显,皎月羞红了脸,纤手一颤,竟将黑衣男子的酒杯碰倒了去。
“大人,请恕罪!”皎月跪地俯身,不自觉地露出纤白的脖颈,男人如火的目光看着那一片雪白,不自觉地抖动了下喉结。
“起来吧。”黑衣男子颔首开口,声音低沉,却有着一股威压之势。皎月微颤着起身,黑衣男子竟往她身边一靠,漫不经心地看向上首的燕王:“殿下,在下不胜酒力,先退下了。”
说着,他黝黑的眸子又看向皎月,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随我服侍。”皎月便连忙跟着起身。站起来后才发现,这黑衣男子竟比她高了足有一头,他顺势就搭在皎月肩头,浓郁的酒味随着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颊边,皎月的脸似乎都烫了起来。
“那个……既然喝多了,那就先下去休息吧。”燕王艰难地开口,他想留下美人儿,可是对上黑衣男子如墨的眼,燕王又蔫了。
“那个……你伺候好……侯大人……”燕王哀怨地摆手,皎月便扶着黑衣男子退出了正厅。
出了正厅,皎月便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小了不少,果然,那黑衣男子是在装醉。皎月却还是尽职地将他扶去了客人所居的后院。
此时,皎月耳边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哇擦,你就这么容易把人带走了?!”星光无比敬仰,虽然它一进正厅就发现这黑衣男子是皇帝肖瑾假扮,并且出声提醒了皎月,但是它也没想到,皎月那么直接就把计划目标从燕王改到了皇帝啊!
皎月在心底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黑衣男子的脸颊,果然看到了浅淡的痕迹,□□。人间这易容术,还挺有意思的嘛。
“既然接近燕王,本身也是为了通过他靠近皇帝,现在皇帝就在眼前,为何要舍近取远呢?”
“……”说的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魔女果然不按套路出牌,星光识相地退散。
此时,皎月扶着肖瑾进了房内,肖瑾当即松开皎月,目光一顿,低沉开口:“关门。”皎月全身一僵,这才无比缓慢地将房门掩上。男人的目光此时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突然伸手一勾,皎月便落入他的怀中。
四目相对,美人如惊慌失措的小鹿,肖瑾作势嗅了一嗅,美人便双颊通红,泪光连连:“请大人绕过小女!”
肖瑾饶有兴致地看着皎月:“你方才,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不就是想叫我把你带出来吗?此番作态,又是何意?”
皎月怯怯地抬头,见他似乎并无怒意,这才大着胆子解释:“小女并非将军府中之人,因燕王多日不满,府中惶恐,得知燕王喜好……喜好美色,便找到了小女。小女不得不从……可……可……”
“可是你并不想跟着燕王。”
“是……”
“那便跟着我,不好吗?
“……”
“你不愿意?肖瑾冷了脸,皎月害怕地抖了抖,却还是坚持点头:“小女不愿。”
“呵。”肖瑾冷笑:“燕王看不上,我也看不上,莫非,你是觉着你这姿容,只有当今圣上配得上?”
哟,还以为自己没露馅呢?皎月心里嗤笑,面上却突然羞怒,杏目圆瞪,挣扎起来:“放开我!休要与我提那人!”
肖瑾眉头一挑,竟产生了兴趣:“你恨当今圣上?”他拧眉沉思,“你这模样,浑不似北关人,听你口音,似又有京城韵味。若是属官女眷,当不得被人如此使唤,莫非,你是流放至此?”
皎月似是被戳破了心思,一脸怒容,竟抓住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肖瑾吃痛,却将她抓得更紧,一双眼中满是兴味,原以为是月宫嫦娥,没想到竟然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被我猜中了。”他箍紧了皎月的腰,果然是盈盈一握,少女的芬芳萦绕鼻尖,“今上登基不过五年,流放之人寥寥无几……莫非,你是……”
肖瑾看着皎月面容,越看越觉得熟悉……皎月冷哼一声,趁机抬膝撞下他下腹,肖瑾终于吃痛放手。
“是,我是柳家女,当今元后之妹。你是要把我交给燕王,让他替他那好哥哥结果了我吗?!”皎月一脸冷凝。
听到她承认,肖瑾不由面色一变。竟然是……柳皇后的妹妹……难怪眉宇间有一两分相似!只是柳皇后端庄,实在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妩媚艳丽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