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灯火阑珊处。
【反击的元配妻】
“嘶……”皎月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头上传来丝丝抽痛。皎月一摸额头,就摸到了厚厚的纱布。看来,这是被人砸破了头啊。
“快给我出来。”皎月冷声道。
星光立即怂怂地冒出来:“我马上就解决问题!”
星光如今早就知道皎月的脾气,哪里还敢惹她,知道皎月不愿受罪,但凡有吃痛的时候,全是星光自己受着。
不多会儿,皎月果然就觉得头上的疼痛消失了,她闭上眼,慢慢地开始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原主姓陆,名青娘,出身言情书网,只是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家族已经没落。她伯伯做着一地县令,而她爹就更惨一些,考了一辈子的科举,都只是个秀才,却又不死心,不通俗物,一心科考,把还算殷实的家底都给败没了。
青娘母亲刘氏是个唯夫君是从的小女子,青娘身为长女,不得不操持家事,照顾弟妹。然而即便她再能干,也架不住父亲如流水般的开销。今日宴请同窗,明日买书买墨。眼看家里揭不开锅,她父亲却依旧在外充大头。
等到了青娘该出嫁的年纪,家里别说嫁妆了,就连一身像样的嫁衣都拿不出来。青娘再是坚强,也忍不住躲着偷偷落泪。哪知这时,扬州富商顾老爷竟然来为独子求亲。
顾老爷自己是商贾出身,专做香料、胭脂等女人生意。他自己受了一辈子的白眼,到了儿子这一代,就想换换门庭,给儿子找个书香世家的姑娘,这样孙子说不定就能脱了商贾这身皮。
可是正经的读书人家,哪会愿意把女儿嫁给商户人家,就算再有钱,那也是下三等的。
无奈之下,顾老爷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青娘家虽然没落,但是到底是秀才的女儿,穷就穷吧,反正他家最不差的就是钱。
就这样,顾老爷为儿子顾时瑞求了这门亲。青娘长相端秀,知书达理,顾时瑞虽然不满父亲安排,嫌弃青娘过于呆板,但是青娘有心与他好好过日子,处处以他为先,二人婚后也算相敬如宾。五年里,二人孕有一子一女,小日子过得简单平静。
然而好时光不长,这扬州城里不知何时开起了叫“香榭”的“连锁店”,打着专为女性服务的旗号,在扬州城里引起不少关注。顾家的生意大受打击,顾老爷一病不起,顾时瑞便打算去打探情况。
谁知这一打探,他的心就没再回来。
这“香榭”的老板,姓颜,名思诺,是个特立独行的年轻女子。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扬州一般,充满了神秘。
她鲜活率真、骄傲灵动,脑子里充满了无数奇思妙想,与这世上的女子全然不同。她擅交际,与诸多男子称兄道弟,又以各种巧思博取扬州刺史的欢心,二人成为忘年交,令那些看她不爽的人,也不敢轻易动她。
颜思诺说,自己交朋友,不以性别、不以年龄、不以地位为限。她如此大胆出格,却又令人欲罢不能。
顾时瑞就这样沦陷下去,家不顾了,妻儿不要了,一心留在颜思诺身边。
而颜思诺却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顾时瑞这样有家有口的男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听闻此话,顾时瑞回家后,不顾顾老爷反对,坚持向青娘提出了合离,理由竟是她拿着婆家的钱,去接济娘家。
因为娘家家贫,在顾家多年,陆青娘始终战战兢兢,不敢出错一步。如今却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指着鼻子说她偷钱接济娘家,陆青娘哪受得了这等污蔑,为证清白,一头就碰上了墙。
陆青娘撞墙受伤,顾时瑞竟狠心不叫大夫来看,硬是想要拖死了她,才好迎娶他心爱的颜姑娘。
陆青娘死得不甘心,魂魄没有直接去投胎,她看着顾时瑞为了颜思诺,如何卑躬屈膝,如何热情如火。原来她以为性子冷淡的夫君,在别的女人面前,会变成这样!
最让她心痛的,却是她的两个孩子。她过世时,长女四岁,幼子才刚刚两岁。因为顾时瑞的不尽心,幼子因为发烧而聋哑,长女则因为无人照看,偷跑出门,一去不回。
陆青娘恨!她恨顾时瑞,也恨颜思诺,更恨自己,为何如此软弱卑微!
于是,她找到了皎月,她愿以身赴寒潭,化作缕缕星光,只要皎月能够代替她保护好她的孩子们,让顾时瑞和颜思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仙子,小女与小儿,便托付给您了……”一身青衣的女子跪倒在地,对着皎月重重磕头,而后,便毅然决然地化作星光,飘散而去。
皎月摸着额头上的纱布,嘴角勾起冷冷的笑。这种不要脸的男人……她最爱看他如何匍匐在自己脚下,苦苦求饶了。
至于颜思诺……看着倒不像是省油的灯。可惜,皎月最喜欢的,便是挑战这样高难度的任务了。若是对手太弱,岂不是太无聊了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皎月靠在床头,目光凉凉地看着门口,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她醒着,惊讶之后,眼中竟是满满的嫌弃。
皎月笑了起来,呵,这是嫌她死得太慢啰?
可惜,这辈子,你不会如愿了呢。
第39章 出轨前夫请去死(一)
皎月对上顾时瑞厌恶的目光, 忍不住笑了。这个男人, 性情凉薄、自私无情,哪怕再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她也替他生儿育女、替他操持家事,结果这一切,在他眼中竟不及颜思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为了给他心爱的女人腾出正妻之位,他竟狠心让受伤的妻子在家等死。
陆青娘生性怯懦, 因为当初嫁娶之时, 娘家扣下所有精贵的聘礼, 只送回简陋的嫁妆, 顾夫人为此念叨许久, 明里暗里骂陆家算什么读书人家,分明是卖女求荣!也因此, 陆青娘多年以来始终无法在顾家挺直腰杆。
不说顾夫人对她始终没有好脸色,就是顾夫人面前有点脸面的仆妇, 都敢对她吆五喝六, 更不要说顾时瑞了。在他眼中, 陆青娘大概是替他生儿育女的工具,是替他管着后院的仆人, 是替她在父母跟前尽孝的替身。
昔日的陆青娘, 因为娘家的拖累,因为怯懦的本性,总是一忍再忍。
可是皎月却不是陆青娘这种三从四德的女子,于她而言, 男人如衣服,若是不满意了,换了就是。这世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难道还找不到吗?
至于让她多年无法抬头的娘家……该断则断,该治则治,且等着她来处置。
大约是皎月的眼神过于冷漠,顾时瑞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在他心中,这个妻子是父亲满意的,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却不是他想要的。他喜欢的是思诺那般明艳大方的女主,而非这种唯唯诺诺、木偶似的妻子。
她现在这个眼神……什么意思?!顾时瑞心头火起,他提出和离,也不算委屈了她,给她受用一生的钱财,她想独自过活也好,想要再嫁也行,可是这个一向以他为天的女子这一次却不肯听话了,她对着他第一次说了拒绝。
拒绝?她要是不肯和离,他如何能迎娶思诺?在如今的顾时瑞眼中,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的妻子,已经成为他追求真爱的绊脚石,恨不得一脚踢开。
结果……这块石头不仅不乖乖滚开,还横在这里,反倒让他踢得脚疼。
她竟然敢以死相逼?!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自诩什么读书人,结果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还不是学了个十成十。
这么多年,他倒不知道,她还有寻死的骨气。既然想死,那他就成全她。结果这人……竟然又醒了过来!
顾时瑞厌烦的看向皎月,连死都不能死个干净,要她何用!
皎月看明白了顾时瑞的眼神,这人是在怪她碍了他的事了?皎月伸手摸了摸额上的纱布,只是草草地包扎了下,也许根本就没请大夫,即便不死,恐怕也会元气大伤。
顾时瑞心狠,这顾家其他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陆青娘撞墙的时候,顾夫人可就在边上看着,竟真的坐视不管,任由儿子这般耗死儿媳妇。
全家人里,也许只有公公顾老爷还对陆青娘有几分和善。顾老爷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他娶妻时,尚未发迹,取的是屠夫家的女儿,长相虽然还过得去,但是言谈举止,实在粗鲁,又大字不识,在生意场上,根本帮不了他什么。
等到后来,顾老爷成了扬州有名的富商,他赚够了三代人的钱,便想改换门庭了。儿子要读书,请最好的先生。等到儿子到了娶妻的年纪,顾老爷又琢磨开了。
他自己吃够了娶妻不贤的亏,便想替儿子娶个读书识字的妻子。经过千挑万选,最终选中了陆青娘。因而,顾老爷对陆青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是他选中的儿媳妇,证明的可是他的眼光。
只是,顾老爷虽然是一家之主,却也不好总是盯着儿媳妇的事。这内宅啊,毕竟是女人的天下。顾夫人自己没文化,娶了个秀才家的儿媳妇,便处处觉得这儿媳妇看不起自己,越发要摆婆婆的谱,把陆青娘折腾得够呛。
陆青娘也委屈,可是她试着与丈夫说,顾时瑞却只会嫌她不会讨巧,竟连他母亲都哄不好。一向木讷的陆青娘只能将苦水往肚里咽。
还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啊。皎月在心里叹息,然而陆青娘已经化作星光,再是觉得她不争气也罢,都于事无补。接下去,该是她的战场了。
“没有如你的愿,抱歉。”皎月抬眉,对着顾时瑞浅浅一笑。一向温柔似水的双眸里,顾时瑞竟读出了……讽刺。
顾时瑞将脸一板,傲慢地抬着下巴:“是你自己想不通要撞墙,可不是我逼的。”
“是。”皎月微微笑着,“夫君你不过是想叫我和离罢了,多大的事,我怎么能这么不识大体呢。”
皎月笑着说出讽刺的话:“生了一儿一女而已,怎么就敢占着顾家少夫人的位置不挪位呢。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不懂规矩了。”
“寻死更是不该,这我要是死了,岂不是害得夫君你落得个逼死发妻的罪名,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好在我是贱命一条,就是没有大夫包扎,没有丫鬟照顾,一个人躺了几天,也挺过来了,夫君你也该放心了。”
皎月慢条斯理地说着话,顾时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听,这寻死没死成,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明着贬低自己,实则却句句都在骂他逼着生儿育女的发妻和离不成,索性想逼死发妻!
和离的事,确实不能闹大。这年头,休妻是有条件的。陆青娘上孝父母、下育子女,无疾不妒。这些条件,她都不满足,只剩下最后一条:盗窃。
这也是为何,顾时瑞要指证陆青娘偷东西接济娘家,因为这理由听着最像回事,然而却也站不住脚,若是闹大了,陆青娘非要上衙门去,他也无可奈何。
陆青娘这几年,是偷偷给过娘家一些银两,但那都是她从自己的月例里省出来的。这也是顾时瑞不喜她的一点,太过小家子气,为了那一厘一毫,扣扣搜搜。
顾时瑞喜欢颜思诺那样的,豪爽大气,从不将钱财看在眼里,也不因他是商贾之子而看不起她。
思诺说过,职业无贵贱。
思诺说,钱是生不出来的,会花钱才会赚钱。
这些话,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顾时瑞与她交谈过后,发现这女子有无数令人惊艳的观点,她不在乎世俗、不在乎规矩,活得那么潇洒。顾时瑞深感佩服的同时,越发将其放在心里。
若是……若是余生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相伴,该多么幸运啊!可惜……他竟早已娶妻。
颜思诺这样骄傲的女子,是决不会答应做妾的,她说过,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况,顾时瑞也决不想委屈她。为了她,他可以散尽妾室,与妻和离,此后人生,只有她一人足矣。
越是拿颜思诺与陆青娘相比,顾时瑞便越发坚定要和离的心。他已经三日不曾来过这里,今天过来……也是想看一看她,要死就死得痛快些。
哪成想,她不仅没死,还有力气嘲讽他?
顾时瑞恼怒,铁青着脸道:“既然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伤口好得也差不多了,明日便继续给娘请安去。”
说着,他便要走。
皎月往四下一看,只有身边的枕头最顺手,当即便操起枕头,砸了过去。只可惜,她这具身体失血过多,没什么力气,这枕头没砸到顾时瑞,只是落在地上,发出响声。
“给我回来!”
顾时瑞听到动静,冷着脸回头。看到地上的瓷枕,脸色越发难看:“陆青娘,你是想谋杀亲夫不成?!你这毒妇,我非休了你不可!”
“你要休便休。”皎月不耐烦地看着他,“但是在休我之前,先给我请个大夫来。”先把这伤治好了,才有力气跟这些人斗啊。
“请大夫?休想!”顾时瑞转身便要走。
皎月也不喊他,只幽幽地说:“你就没发现小竹不见了吗?”小竹不是顾家的家生子,是陆青娘在路边捡回来的小哑巴,见她可怜,便留在了身边。要说陆青娘身边还有谁对她真心,也就剩下小竹了。
顾时瑞猛地回头,他当然听出了皎月话里的威胁。小竹不见了,没人在意,一个哑巴,平常就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若是陆青娘让她去外面乱说……
不对,小竹不会说话,可是,陆青娘会写字啊!
此时,顾时瑞终于知道娶了个读书识字的妻子,还有这样的“惊喜”。
“我要是死在了顾家,自然会有人击鼓鸣远,状告顾家枉顾人命、逼死发妻。”皎月一脸淡然地笑着,顾时瑞却从这个笑容中看到了透顶的凉意。
陆青娘当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她是见自己只剩下死路一条,便让小竹悄悄跑了,别再留在顾家陪自己等死。被皎月一说,顾时瑞一脑补,却又很像那么一回事,实在是皎月说话的模样,太能唬人。
顾时瑞面色难看,以他对妻子的了解,她不像是这样运筹帷幄的人,然而他不敢冒险,万一……是真的呢?
“哼!”顾时瑞甩袖离去,但是半个多时辰后,还是有丫鬟领着一位白胡须大夫走了进来。
那大夫见到皎月的伤口,当即大惊:“怎么熬到这时候才叫大夫?”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正好沉着脸替皎月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