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齐王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朝自己走来,他心头猛跳,快速起身朝那身影走去。可是走近些许,齐王却蓦地停住脚步。
来人,是赵倩然。
齐王迅速地将手中那截袖子藏到了怀里,掩下脸上的失落,对着赵倩然勉强笑了笑:“你来了。”
赵倩然看着齐王不太热络的模样,心里有些着急。被他看到自己和太子殿下躺在一起,赵倩然暗道失策。
她的目标是太子妃之位。失去了齐王这个备胎,对于赵倩然来说,其实并不十分要紧。可是,太子妃必须出身清白,若是齐王因爱生恨,将此事闹了出去,别说是太子妃之位了,只怕连东宫,她都别想进了。
所以,赵倩然这才这么着急赶来安抚齐王。
“王爷。”赵倩然款款走到齐王身前,福身一拜,“昨夜……昨夜多谢王爷即使相救。”
赵倩然一开口,齐王便想起了昨夜见到的一幕。他皱起眉头,没有言语。
赵倩然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心里更加着急,低垂了眉眼,硬是挤出眼泪,一副委屈的模样:“王爷,昨夜的事,您不要怪太子殿下,他是将我当做了皎月姑娘……”
听到赵倩然提及皎月二字,齐王便觉得胸口隐隐发烫,似乎那截袖子正在烧灼他的心口。
“本王知道了。”齐王淡淡开口。他看着赵倩然,忽然觉得那张脸怎么变得如此寡淡。
“倩然昨夜一夜未眠,心里担忧不已,若是因为我,让王爷与太子殿下兄弟隔阂,那倩然就是罪该万死了。”赵倩然咬着唇,一脸自责,往前一步,轻轻地靠近齐王怀里。
齐王僵直地站着,靠在他怀里的女子轻柔地说着沈母,齐王却觉得她的声音十分遥远,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后反应,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无法集中精神。
“王爷?王爷?”赵倩然说了许久,却发现齐王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困惑地抬头,却发现他木然着脸,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感动。
赵倩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还在介意昨晚的事吗?赵倩然一狠心,看来,这次是不得不下狠招了。
“王爷……倩然对您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赵倩然踮起脚尖,抓着齐王的衣襟,吻了上去。
就在她即将吻上去的那一刻,手中一滑,赵倩然从齐王怀里抽出了一截粉色的衣袖。赵倩然讶然地看着手里的这截明显属于女子的衣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齐王却面色一变,从她手里抽回那截袖子,小心翼翼地塞回胸口。
赵倩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想要问,却又害怕听到让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这金陵到底是什么地方。太子来了金陵,跟一个烟花女子牵扯不清,就连对她痴心一片的齐王,来金陵才多久,竟然也私藏别的女子的衣袖?!
齐王看到眼前的女子泫然欲泣的模样,想和以前一样搂着她安慰,可是胸口那截衣袖,却又压住了他心中的念头。齐王撇开视线,僵硬地开口:“你先回去吧。”
赵倩然心里冷笑,这是要赶她走了?!赵倩然从未接连遇到这样的打击。太子殿下钟情皎月,对于赵倩然而言,心里更多的是不服气。可是齐王的移情,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她当初在齐王身上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让他对自己一心一意,如今他却因为别的女子,赶自己离开?!
“好……”赵倩然心中无论多少不爽多少愤怒,面上却只能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转身离去。
然而转身的瞬间,赵倩然脸上瞬间冷成一片,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决不会……放过她!
别院外的酒楼里,一个瘦小的年轻书生正悠然地坐在窗边喝酒。那人,正是乔装后的皎月。
跟赵倩然那一眼便能看出的男扮女装不同,皎月在星光的外挂下,不仅面容变了,就连喉结与声音也变了。就算站在李懋面前,他恐怕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皎月看着赵倩然冷着脸离开齐王别院,满意地笑了。
挑拨齐王和赵倩然,是她计划中的一步。齐王不再对赵倩然痴情一片,她倒是要看看,赵倩然还能怎么蹦跶。
至于齐王……
她已经把剑递到了李懋手中,李懋若是这样还无法逃掉上一世被刺杀的命运,那就只能说明他没有做皇帝的命。
晓月楼。
因为皎月的失踪,晓月楼里寂静一片。已经十几日了,众人心中的希望也渐渐熄灭。没有皎月的晓月楼,是没法撑下去的。
而且,晓月楼之前太过招摇,已然成为众多青楼心中的对头。如今皎月走了,她们定然会痛打落水狗。
盼星哭了一夜后,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陪着李妈妈商量出后路。
前些日子,因为皎月的名气,晓月楼名头大震,楼里的姑娘多多少少都攒了些家底。盼星劝李妈妈,别再做青楼生意了。
李妈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同意了。她年纪大了,本来也撑不了几年了。如今晓月楼没有能当家的花魁,迟早会被别家吞并。这些姑娘若是落到别家去,恐怕就身不由己了。
“卖身契还给你们。”李妈妈将卖身契交给姑娘们,“有地方去的,就自行离开。实在没地方去的,就随我和盼星走。咱们以后母女相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只当是我这个寡妇带着一群闺女儿过日子。”
落到青楼的姑娘,哪有什么好去处呢。除去几个有相好的,其他人,几乎都愿意随李妈妈和盼星走。
离开前,盼星去了一趟隔壁,没有见到李懋,却见到了叶铭。
“叶公子,我和妈妈决定带着姑娘往南走,听说临安府风景尤好,民风朴素。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寻到姑娘,请告诉她,我们在临安等她。”
叶铭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这些日子搜寻下来,叶铭脸上也多了一些憔悴。
“好……你们保重。”
叶铭目送盼星离开,眼神中满是迷惘。连盼星姐姐也走了,皎月姐姐……还会回来吗?
太子殿下已经没法再拖了。听说陛下病重,连续三道圣旨,催促太子回京。齐王与周王已经快马加鞭赶回去,若是陛下驾崩时太子不在跟前,谁知道会生出多少麻烦。
“皎月姐姐……”叶铭看向晓月楼中皎月那栋小楼,“你到底在哪里呢……”
“驾!”尘土飞扬,李懋骑着马,带着侍卫们正拼命赶路。
突然间,一支冷箭从树林中射了出来。
李懋及时避开,侍卫们迅速警惕。
“保护太子!”
一群黑衣人从树林里杀了出来,冲被侍卫们保护在中间的黑衣男子袭去。
一番厮杀,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大叫“不好”,原来,那个被保护在中间的黑衣男子,根本不是太子殿下!
“糟了!中计了!”黑衣人迅速想要撤退,可就在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侍卫们快速闪退,来不及撤退的黑衣人被这张大网彻底网罗。
叶铭从侍卫中走了出来,冷笑着擦了擦鼻子:“哼!还是公子爷英明。早就算到你们会动手。也该收网了!”
第68章 不做王妃做花魁(十五)
“殿下, 搜到了!”
叶铭领着侍卫, 从密封的船舱里,抬出一个红木箱子。原本还一脸正色的李崇山,瞬间便软了脚。怎、怎么会在这里!他分明已经叫人把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沉到河底了!
昨日夜里,李懋一行人遭遇刺杀,早有准备的李懋将刺客全部拿下,有了这些人证后, 紧接着便立即调头前往李崇山的府邸, 将人拿下。
李崇山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奉了齐王和周王之命刺杀太子, 李懋不多和他废话, 当即便叫人搜寻李崇山府邸, 然而李崇山一脸淡然,似乎料定他们搜不出什么。
叶铭带人搜了一圈, 果然一无所获。李懋冷笑一声,叫人去搜李崇山的船。李崇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是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他早已处理掉和二王的账目往来以及书信。
想到这, 李崇山心里大安, 哪怕被叶铭的人押着,李崇山也不怕。只要他们找不到证据, 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没想到, 叶铭带着人一番搜寻,竟然找出了那个他亲自沉入河底的箱子!
李崇山懵了,一瞬间,各种可怕的念头涌进脑海, 私营盐铁,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哪怕是齐王和周王,也保不住他啊!何况,二王为了撇清关系,说不定还会将自己拿出去做替罪羔羊!
李崇山顿时就瘫倒在甲板上,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血色。李懋淡然地背着手,冷声道:“怎么,还想继续做条忠心的狗?只怕,他们可不会记得你的好!”
叶铭在一边敲边鼓:“李崇山,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这命是保不住了,可若是殿下一高兴,说不定还能给你留条后。”
留后!这个词一冒出来,李崇山眼中顿时亮得吓人:“我说!我什么都说!我这条狗命,殿下尽管拿去!只求殿下绕过我那还不会说话的儿子!”李崇山也不敢奢望救下自己已经十余岁的长子,唯独那嗷嗷待哺不记得事的幼子,才有可能活下来。
李懋一挥手,叶铭立即将李崇山押入船舱,就地审问画押。
“只是诈了一诈,就把李崇山拿下了,殿下还真是神机妙算。”船尾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懋肃然的脸上瞬间便扬起温柔的微笑。
“你怎么出来了?”他朝着那声音走了过去,温润的双眸中倒映出那青衣女子娇媚的容颜,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失踪多日的皎月。
“虽说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抓住李崇山这条大鱼,我看老四、老六这次怎么狡辩。可是以后,你还是不要这样吓我了。”李懋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拉着皎月的手,不肯松开。
原来,皎月的失踪,是她设计好的。齐王滑不溜湫,李懋虽然猜测私自经营盐铁的幕后之人是齐王,可是没有证据,他即便贵为太子,也无法拿他问罪。何况,无凭无据,却指认自己的两个兄弟,只怕皇上会认为太子是急于排除异己。
加上朝中又有赵晨光在,他虽然明面上没有投向齐王,可这只老狐狸就是颗墙头草,只要齐王胜券在握,赵晨光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倒戈。
必须得彻底让齐王再也爬不起来。
指证一位王爷谋反,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如何才能让齐王露出马脚?要么将他逼到极致,要么就是让他志得意满,以为李懋不堪一击,放心下手。
怎么才能让齐王以为李懋已经不堪一击?自然要从他的软肋下手。皎月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在这金陵城内,李懋的软肋,自然是她。
既然是软肋,那自然是碰之即死 。皎月知道,李懋是决不会同意拿自己为饵引出齐王这条大鱼的,她索性就自己设计了这个局。李懋不知真相,反应才最真实,才能够骗到齐王。
“等到齐王落网,你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皎月微微一笑,李懋看着她一如既往姣美白皙的脸,心里却逐渐涌起不安。
她没有和他商量,便设下这个局,让他疯了似的满金陵找他,形同鬼魅地冲去找齐王要人。齐王信了,觉得他所有心思都用来找她,齐王就开始暗中行动,吩咐李崇山处理掉昔日的那些来往账本和书信。
只要派人盯着李崇山,自然就能找到那些原本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证据。
之后,只要将父皇病重的假消息传出来,李懋假装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齐王就算不想动手,也不得不动手了。李懋若是平安回到京城,一切都晚了,回京之路,是齐王最后的机会。
一步一环,全都在她的算计之内。李懋为她的聪慧感到惊叹的同时,心中的不安不断放大。她这么做,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报复齐王?
李懋不敢问。
就这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就好。“这次,你是最大的功臣,随我回京,我要替你好好讨一份封赏。”李懋微笑着开口。
皎月原本想说,自己不会随他入京,可是她想起齐王还有个皇贵妃的母亲,若是皇上从轻发落,也许她这一番辛劳,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过不了几年,齐王还可以东山再起。打蛇不死反被咬,自古以来多得是这样的例子。
何况,京城里的赵晨光,还好端端地做着他的宰相呢。赵倩然,就算做不了太子妃,可是有个宰相爹,总是不愁嫁的。皎月想起父女俩张道貌岸然的脸,心里作呕。
原主在火场里烧坏了脸的时候,没有人来救她。伤口溃烂腐败的时候,也没有人来帮她。最终,她就像是个臭虫一样死在了荒凉的西苑,而那些害死她的人,却步步高升,荣登高位,最终寿终正寝,流芳百世。
皎月看了一眼李懋,这个倒霉鬼,跟上一世的原主一样,死在赵倩然和齐王手中。所以这一世,她才会顺手帮了他,因为只有他好好活着,齐王才不要妄想登上皇位,赵家也别想成为皇亲国戚,鸡犬升天。
“好,我跟你回去。”皎月心中已然有了计划。原主虽然愿意放下仇恨,只想逍遥一生,可是那些人活得好好的,皎月这心里就堵得很。这还怎么逍遥啊?总是要亲眼看着他们获得该有的惩罚,她才好功成身退。
听到皎月答应跟自己回京,李懋终于松了口气,当即吩咐叶铭,带着李崇山和那些奄奄一息的刺客,速速返京。
此时的京城里,齐王和周王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兄弟俩虽然形容憔悴,但是眼中皆亮,他们在回京途中布下天罗地网,李懋这次必死无疑。哪怕他命大,最终逃过一劫,可是等他回到京城,也已经晚了。
父皇病重,太子却不在病榻前伺候,光是这一条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总算到了……”周王气喘吁吁,疲惫地看向兄长,“四哥,我们回去梳洗下,马上就进宫去看父皇吧。”
齐王摇头:“身为人子,听闻父皇病危,哪还有心思回府梳洗,就这样去吧。”越是憔悴,才越好体现他们的孝心啊。
周王一听,是这个道理,果然还是四哥想得周到。“那咱们现在就进宫!”
齐王与周王灰头土脸地赶去宫里,宫门口的侍卫都吃了一惊。齐王与周王却顾不得与他们寒暄,直奔父皇所在的齐衡殿。
“父皇!父皇!皇儿回来看您了!”周王年纪小些,性子也放得开,还没走进齐衡殿,就已经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