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无用，秦露默默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一定要给林枣科普所有可能打交道的演员，有备无患。
被林枣无意扫了面子的孙庆文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龙套演员太年轻了，看着像高中生，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还没有沾染任何人情世故。
演员就位，孙庆文先坐到古色古香的桌案后，再朝站在身边的林枣拍拍大腿，开玩笑地说：“来吧，大叔给你当人肉垫子。”
做大腿是很亲昵的动作，可孙庆文笑得太慈祥了，林枣没有产生任何令人局促的联想。
她提着裙摆，慢慢地坐了下去，怕自己太重压到孙庆文，林枣下意识地用胳膊撑住近在眼前的桌子。
孙庆文笑着将她往怀里一转，一边让林枣面朝他一边笑：“专心演戏，你这还没两袋大米沉呢，压不到我。”
林枣被他逗笑了。
造型师走了过来，先帮林枣铺好裙摆营造最美的拍摄效果，再来扯下林枣衣领，露出半边肩膀。
林枣还是不习惯露，她耳根发热，偷偷往上瞧。
“哈哈，大叔不看你，貂蝉比你美多了。”孙庆文目视前方，说话的时候大胡子一动一动的。
林枣：……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叔怎么办？
孙庆文继续帮她讲戏，全是歌姬应有的微动作。
开拍之前，导演又过来简单地指点了下，因为林枣会正脸出境，别到时候主演们情绪到位，好好的一幕坏在龙套身上。就像有的电视剧，明明是播出殡的戏，结果镜头扫过去，有个披麻戴孝的龙套居然一脸呆滞，太让人出戏。
一切准备结束，导演喊“action”。
配乐起，林枣饰演的小歌姬姿态放松地倚在董卓怀里，香肩半露。她端起桌上的酒樽缓缓高举到董卓面前，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白嫩光滑的胳膊。董卓接过酒樽，心不在焉地看着前面舞得死气沉沉的几个歌姬。
忽然，歌姬散开，有一白裙女子双袖掩面款款地走了进来。
董卓虎眸眯起，将已经递到嘴边的酒樽放回桌子上。
她怀里的歌姬面露诧异，顺着董卓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跟着他一起看呆了。
貂蝉舞姿曼妙，小歌姬先是惊艳跟着眉头一皱，见董卓果然被貂蝉牢牢吸引，小歌姬咬唇，随即往董卓身上贴的更近，小手顺着董卓的胸膛往上挪，目光妖娆又带着一丝委屈，嗓音绵软地开口：“相国……”
董卓不耐烦地攥住她手腕，往旁边一甩。
小歌姬狼狈地扑倒在地，灯光明亮，她长发凌乱，半边肩膀露着，如雪的肩头一点朱砂痣，鲜红夺目。
林枣看不见自己的肩膀，她撑起上半身，幽怨地望眼董卓，随即拉起衣袖，低着头从一侧退了下去。
走出镜头，林枣放松下来，小手攥着袖口抬起头，刚想寻找秦露的身影，却意外撞进一双寒潭似的幽深黑眸，正是那位让表姐十分激动的孟淮安。
男人冷冰冰的，林枣有点怕，快速绕过对方。
“演的真好！”秦露拉住表妹的手，很是激动，她果然没看错人，表妹今天的表现都快比得上专业演员了。
林枣小声解释：“董老师、导演也给我讲戏了。”
秦露哭笑不得：“什么董老师，那是孙庆文，以后叫孙老师。”
两人说话的时候，导演喊了卡。
林枣马上转过去。
只要导演确认刚刚她的部分不用重拍，她就可以换衣服去了，一千块钱轻松到手。
徐晶晶、孙庆文也都在看导演，等着导演指出具体问题。
导演倒放视频，最后镜头定在了林枣趴在地上的那一幕。
孟淮安站在导演身后，再次看到小女人趴在地上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他眸色微深。
刚要走，忽然听导演低声数落旁边坐小板凳看视频的副导演：“小李你这龙套怎么找的，长得比貂蝉还美，换你是董卓你会选谁？这镜头播出来，太缺乏信服力了。”
李哥额头冒汗，光顾着找好看的了，忘了这层，名导不愧是名导，处处追求完美。
“那我再去找个龙套？”李哥一边抹汗一边问。
导演摇头：“不用，小姑娘演得不错，妆改丑点。”其实也怪他，开拍前没仔细看龙套的脸。
李哥懂了，拽着龙套专用化妆师跑到林枣身边，用只有化妆师听得见的声音提出改妆要求。
他跟导演都在顾及貂蝉徐晶晶的颜面。
可林枣的新妆容摆在那儿，众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徐晶晶垂眸看剧本，及时掩饰眼中的怒火。
该死的，别的时候被一个龙套演员压下去就够生气了，现在她居然在孟淮安眼底下出了丑！
“打听下那个龙套。”将剧本交给助理，徐晶晶悄声说。
助理嗯了声。
徐晶晶抬起头，假作无意地扫向孟淮安的方向，见孟淮安还在，她又燃起了斗志。
没关系，很快就要拍貂蝉最美的镜头了！
——
林枣以为刚刚只是普通补妆，导演让她重演说明她上一条演的还不够好。
于是这次她演得更卖力了，勾引董卓时，她使出了向外婆撒娇的全部功力：“相国……”
“董卓”抖了下。
导演皱眉，喊卡。小龙套喊得太撩了，但歌姬勾引人就该这样，因此导演朝孙庆文递了个眼神。
孙庆文汗颜，五十来岁了，居然被个小丫头破了道行。
再一次开拍，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的董卓终于没有被歌姬扰乱心神。
伴随着导演的一声“ok”，林枣正式交差。
她开心地去卸妆换衣服。
那边徐晶晶补好妆，再次看向孟淮安，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孟淮安已经坐进了停在片场外的黑色豪车。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那女人楚楚可怜的眼神，以及她肩头的朱砂痣。
“查下那个歌姬。”
第3章
从片场出来已经快中午了，林枣、秦露在附近找了家小饭馆。
林枣要了份鸡腿饭。
刚高考完三个月的她，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九十斤，可以想象读书时有多努力。
秦露觉得小表妹现在的饮食消耗与体力付出基本成正比，就没有严格要求她节食。
等餐的时候，秦露登录林枣的微博。
现在是个演员都有微博，林枣当然也得有，至于要给她塑造什么样的人设……
看着对面卸了妆更显单纯稚嫩的小表妹，没有任何背景资源的小表妹，秦露决定什么人设也不塑造，林枣是什么样，她就给大众展现什么样。也许哪天林枣成名了，大众一看这个女明星以前竟然是个跑龙套的，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新时代的励志典范。
“这几张照片，你挑个最喜欢的。”秦露将手机举到林枣面前。
林枣伸着脖子看看，连着七八张都是她穿歌姬戏服时表姐给她拍的，只是神态微有区别。
“这个吧。”林枣随便点了一张。
秦露在美颜软件里给照片加个最简单的滤镜，上传微博，配字：“今天又有戏拍，戏服很漂亮，搭戏的老师特别和蔼，还帮我讲戏了，开心。”
这不是秦露自己编的内容，而是她对林枣兴奋说了一路的拍后感的简单总结。
发完微博，秦露收到一条微信。
李哥：今天郭导夸小枣演的不错，好好教她，有前途。
然后李哥又给她转账一千片酬。
秦露：都是李哥给的机会，等你有空叫我，咱们去撸串！
她收了转账，再给李哥发个红包。
这就是她与一群副导演来往的方式，人家给她介绍活儿，她也得给点好处，不然大街上那么多等着出头的龙套，别人为什么单独给她机会。
剧组片场，李哥收了秦露的红包，一抬头，看见徐晶晶的助理Susan端着盒饭从她面前经过。
李哥目光变了变。
今天Susan四处打听林枣的来历，也找过他，恐怕是徐晶晶嫉恨林枣抢了她美人的风头，准备报复。
要不要提醒秦露？
算了，一边是刚刚转行经纪人的老龙套，一边是当红流量小花，他还是别自找麻烦了。娱乐圈难混，他得先顾好自己。
徐晶晶有单独的休息室。
Susan敲门进来，徐晶晶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开饭啦。”Susan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份新鲜的蔬菜沙拉。
徐晶晶坐了起来。
她吃饭，Susan低声回报：“打听出来了，好像是个老龙套要捧的表妹，叫林枣，没文凭没参加过培训的土包子，靠脸蛋拍了几个美人龙套，最有出息的一个角色也只拍了五天。”
徐晶晶默默地嚼着沙拉，心里松了口气。
娱乐圈新出的美人多了去，比林枣更美的也大有人在，如果林枣有背景她或许还要忌惮下，一个小龙套，还不值得她多费心。但，林枣害她在孟淮安这个顶级投资商面前丢人，徐晶晶不能忍。
吃完饭，徐晶晶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徐晶晶靠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张导，现在忙不忙？”
收拾桌子的Susan睫毛动了动。
这位张导是徐晶晶的伯乐，徐晶晶参演的第一部 红剧就是张导拍的。
Susan故意放慢清理的速度。
沙发上传来徐晶晶甜美的声音：“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给谭姐物色女替身吗？我今天发现个好苗子，小姑娘人漂亮肯努力，就是没机会……嗯，等会儿我把她经纪人的电话发你……对了，你别告诉她是我牵的线，小姑娘太热情，我怕她追着我道谢。”
Susan悄悄地撇了撇嘴。
什么女替身，其实是大明星谭姐的裸戏替身，如果林枣真的当了这个替身，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
距离南方影视基地最近的东市，孟淮安刚刚在他的高档公寓里结束一场三十分钟的午觉。
他的生活方式素来规律。
洗完澡，孟淮安打开手机，发现助理韩律发了一个名称为《歌姬林枣》的文档给他。
孟淮安接收文档。
这是一份像极了工作简历的文档。
文档开头韩律做了个星号备注，言明这只是他在影视基地搜集的初步资料，如果孟淮安需要更多，他再派人去林枣老家。
孟淮安往下看，得出两条关键信息：
第一，林枣才十九岁，复读一年后高考依然失利，放弃读书。
第二，林枣刚来影视基地两个月，以拍龙套营生，与表姐秦露早出晚归，从未在外留宿。
孟淮安皱了皱眉。
片场里她妆容妖艳，从眼睛里能看出她很年轻，没想到居然才十九。
一个刚刚结束高考的小女孩。
不过，先熟悉一下也好。
孟淮安拨号，举起手机。
——
装修简陋的出租屋客厅，秦露正在翻微信消息，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号码，秦露愣了愣，接听。
一分钟后，秦露放下手机，龙卷风般冲进卧室：“表妹！”
林枣一下子就被她吓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秦露已经扑到床上，抱住林枣肩膀嗷嗷尖叫：“你猜刚刚谁给我打电话了？张清啊张清，这几年大红电视剧有三分之一都出自他手，凡是跟他合作的女主女配几乎都红了！”
从那剧烈的动作与超高的音量中，林枣充分感受到了表姐的狂喜。
表姐一狂喜，就说明她又要接戏了，而根据林枣的经验，片酬越高，表姐就会越狂！
“张导演打的电话？”林枣也开始兴奋起来，有钱赚，换谁都高兴。
秦露摇头，稍微冷静了下来：“不是，是张清的助理，说有人在张导面前夸你了，正好张导下部戏有个角色空缺，张导就想见见你。”
林枣：“怎么见？”
秦露：“明天张导就要走了，只有今晚晚饭时间有空，让咱们六点半去铭品见他。”
六点半？
林枣看向挂钟，才一点半。
她重新躺回床上，打着哈欠说：“那我再睡会儿。”
秦露一巴掌拍在她的小翘臀上：“睡什么睡，千载难逢的机会，赶紧起来准备！”
这是表姐妹俩第一次见大导演，她这个老龙套都紧张得不行，真见了张导，小龙套表妹更有可能说错话做错事，只剩五个小时了，还要刨除洗澡换衣服赶路的时间，她都发愁时间不够用，臭丫头居然还想睡懒觉？
“来来来，你先背熟张导的百度词条！”将手机丢给林枣，秦露跳到衣柜前准备两人的衣服。
林枣打开张导的词条，看着那一堆作品，顿时好像回到了语文考试前夕，拼命背诵古诗词的时候。
头昏脑涨忙到四点多，要做形象准备了，表姐妹俩一起去浴室洗澡，节约时间。
林枣认真地搓头。
秦露瞄眼小表妹奶白的肌肤，再看看自己晒成浅麦色的胳膊小腿，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哎，真是让人嫉妒。
洗完澡，秦露简单地化了个妆。
“我用化吗？”林枣坐在旁边问，有些羡慕地看着表姐的一排化妆品。
秦露瞪她：“又想让我夸你天生丽质是不是？”
十九岁，多么让人羡慕的年纪，而且表妹还那么漂亮，秦露相信，导演们挑选演员时肯定更喜欢素颜美女，因为素颜都吊打浓妆艳抹的竞争对手了，化了妆只会更艳色逼人。
林枣失望地撅了噘嘴，什么天生丽质，表姐就是小气，不想给她用。
可是一低头，林枣就看见身上花了四位数才买到的蕾丝长裙。
表姐都没有这么贵的衣服，却因为她在商场盯着这条裙子舍不得走，咬咬牙给她买了。
想到表姐刷卡时肉疼的表情，林枣闭上了眼睛。
秦露疑惑：“你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