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娇宠日常——渊爻
时间:2019-09-27 07:03:14

  萧御医迟疑片刻,收手沉吟半晌,突而将声音压得极低地开口问道,“关于殿下腹中胎儿……您仍没改变主意?”
  “不曾。”薛嘉禾淡淡答道,“有什么变故?”
  萧御医皱紧了眉,他道,“不知殿下察觉没有,您显怀虽晚,但最近的速度却非常之快。”
  薛嘉禾垂眼打量,确实,肚子在这最近的半个来月时大得尤其快,这还是她吃得都不多的情况之下。
  “殿下仍旧心意不变的话,恐怕会十分凶险……”萧御医无奈道,“因为殿下怀的是双子。”
  薛嘉禾怔在原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摒弃一个孩子就已经让她十分难过,她肚子里现在竟有两个未成形的胎儿?
  绿盈险些发出惊呼之声,咬着舌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屋中一时寂静无比,没有人开口说话。
  良久良久,薛嘉禾才整理完自己的思绪,她慢慢道,“怎么凶险?”
  萧御医头疼地想了想,道,“落胎本就需要服药后将……”他看了眼薛嘉禾,将中间两个字囫囵带了过去,“……排出体外,但殿下的情况与常人不同,常人落胎原是越早越容易,您因为早先不适合,臣才建议您多等了三个月。普通的胎儿如今应该已有这么大,”他比了个长短,“而殿下腹中,却有两个这么大的胎儿,药的剂量需加大不说,即便真服下去,恐怕殿下届时也很容易大量失血……”
  薛嘉禾仔细听罢,思索了片刻,道,“越拖,便越凶险?”
  “正是如此,”萧御医重重点头,“胎儿一日比一日长得快。”
  薛嘉禾叹了口气:她原先那一两分纠结是不得不抛却了,时间不等人,“我知道了。”
  萧御医走时十分无奈,边收拾药箱边有些遗憾道,“不想先帝子嗣那等单薄,殿下却与先帝不同,一下子便险些儿女双全了。”
  薛嘉禾正低头沉思如何对付容决,慢了半拍才听见这句,愕然抬头,“儿女双全?”
  萧御医被她盯得一愣,点头道,“先前看不出来,臣也是今日才瞧得明白……殿下腹中一男一女,怀的是龙凤胎。”
  “你怎么不早说!”薛嘉禾一时连音量都没能控制住,她抚着肚子站起身来,又惊又怒,“千真万确?”
  “不是千真万确的事,臣不敢在殿下面前开口。”萧御医连忙低头行礼,“因而先问了殿下是否仍不变决定,寻思殿下说了是,便不需要听更多别的了。”
  薛嘉禾咬紧嘴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什么地方去。
  是男是女都好,偏偏是双子,还偏偏又是龙凤胎!
  早夭幼弟的音容笑貌瞬时像是走马灯似的从薛嘉禾面前一一闪过,她失力地长出了一口气,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边揉额角边思索了好一会儿。
  萧御医和绿盈许久不见薛嘉禾这般情绪外露,具都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待。
  薛嘉禾头疼欲裂,只觉得自己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这三个来月的等待间,她从未迷茫动摇过一次,明明早就狠透了的心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彷徨起来。
  许久,薛嘉禾才轻声开口,“萧大人留个方子。”
  萧御医愕然抬头,“殿下,会叫人发现的。”
  绿盈在刚才的片刻沉默间早就想明白了薛嘉禾为何失态,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萧御医,道,“萧大人,借一步外间说话?”
  薛嘉禾摆摆手让他们二人出去,等屋中只剩她一人,才抱着手臂趴到桌面上,逃避似的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等绿盈拿着药方再度进屋时,她有些忐忑地询问道,“殿下,今日便煎药么?”
  绿盈让萧御医留下的自然并不是落胎的药方,而是养胎用的,也让赵白取走给别的药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又回到绿盈的手里。
  薛嘉禾脸也不抬,瓮声瓮气地道,“先放着,不吃。”
  绿盈不敢多话,将药方折起放到一旁,给薛嘉禾沏了杯茶。
  薛嘉禾又趴了会儿,方才缓慢地直起腰身,她将茶盏拢到掌心里,幽幽道,“绿盈,我这时候若是真的再改变主意,是不是相当于前功尽弃了?”
  绿盈想了想,十分巧妙地答道,“陛下不是曾对殿下说过,只要殿下拿定了主意,他定然是会帮殿下实现的吗?在我看来,殿下曾经的打算,陛下会帮;如今的打算,陛下也会帮的。”
  更何况,薛嘉禾若是愿意留下孩子,于情于理确实都对幼帝有利,他不会拒绝。
  薛嘉禾仍旧头疼又恼火,这一肚子冤枉气却不知道能朝着谁发。
  坚决地要落胎时,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肚子里酝酿的是和自己当年一样的孩子?
  若是只有一个也就罢了,可龙凤胎三个字却叫薛嘉禾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亲弟弟。
  阿云病逝时才三四岁,薛嘉禾记不得许多细节,但弟弟是她照顾大的,陈夫人并不太上心,一方面是情感淡漠,一方面也是她要讨生计赚钱,大多时候不在家中。
  薛嘉禾恍惚觉得自己若是落了这对龙凤胎,便如同剥夺了弟弟再一次出生的机会一般。
  这念头来得荒谬,却挥之不去,让薛嘉禾少见地心浮气躁起来。
  容决回到西棠院的时候,就见到薛嘉禾正立在院中池畔,面色不虞地往池塘里扔着小石子,那架势好像要砸死池子里的谁似的。
  见到容决步入院中,薛嘉禾抬眼看看他,一言不发地将小石头照着容决脑门扔了过去。
  准头自然是不如何,力道也轻飘飘,容决一伸手就捞在了掌心里,有点稀奇:薛嘉禾当了长公主之后,这等小孩子行径被她自己有意识地按了下去,极少再见到。
  难不成真同别人所说,女子有了身孕,脾气就会自然而然地难以捉摸和反复起来?
  容决随手将石头扔到一边,朝薛嘉禾走去。
  一直到停在薛嘉禾身边,她都没有再度朝他丢去第二块石头。
  容决瞧了眼一旁小太监怀中成捧的石头,有点想笑,“精卫填海?”
  薛嘉禾像在跟什么人怄气似的,既不搭容决的话,又继续目不斜视地往池子里扔石头,也不打水票,就是抡起手臂往水面砸,一幅要泄愤的架势。
  容决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薛嘉禾一个一个地将石块扔完,也不觉得无趣,心中想着一会儿便找赵白问问发生什么事让她这么气。
  ……让她气到连饭都没给他留下。
  “我今日饿得早,已经用过饭了。”薛嘉禾道,“摄政王殿下若是还没用,便送去书房吧。”
  容决颇有自知之明地出了西棠院,二话不说召出赵白。
  赵白道,“萧大人来过,临走时留了张养胎的方子,是长公主要求留的。”
  容决一怔。
  自打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薛嘉禾便坚定地不再喝任何养胎固本的汤药,他才不得不暗中准备药膳。
  难道真是小甜水巷这一趟走,让薛嘉禾改变了主意?
 
 
第70章 
  赵白又补充道,“但绿盈拿着方子这大半天,还不曾去领过药,也是长公主的意思。”
  这句话容决就挑着听了。
  方子既然是薛嘉禾自己要求开的,那自然有要服用的意思,不急这一刻半刻。
  年轻的摄政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道,“我去书房,你守好西棠院,不得松懈。”
  赵白应了是,心中有些犯嘀咕:倒是萧御医和长公主不知道怎么的好似起了争执,长公主还气得站起来斥了一句这事儿……王爷自己都险些被长公主拿石头丢了脑袋,便不必汇报了吧。
  薛嘉禾也没敷衍容决,她扔了小半筐石块也没觉得心情舒缓上多少,又确实早用过晚饭,于是天才黑了没多久便洗漱就寝了。
  她往床上一坐,这次却没想从前一样躺下就睡,而是低头轻轻地碰了碰自己隆起的肚子。
  至少陈夫人……也不曾剥夺薛嘉禾和弟弟出生的权利。
  即便薛嘉禾自己能坦然说无所谓出不出生于这世界上,她却无法同样果断地对她的半身下同样的定论。
  薛嘉禾会因为弟弟的事情怨怼陈夫人,自然心中是希望弟弟能长长久久活下去的。
  薛嘉禾长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挪到床中央躺了下去,将被褥扯起盖好,睁着眼睛看了半晌床顶,才幽幽道,“绿盈,将灯熄了吧。”
  绿盈轻轻应是,将屋中的灯都吹灭之后,才悄悄出了内屋。
  时间尚早,但大约是怀胎时容易疲倦,薛嘉禾躺了一会儿竟也很轻易地滋生出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比从前被那些和陈夫人有关的噩梦缠身时的年纪还要幼上一些,连走路似乎都有点跌跌撞撞的。
  “阿姐阿姐!”有个讲话吐字含糊不清的童音唤道。
  薛嘉禾下意识回过头去,伸手动作温柔地将摇摇晃晃往她走来的娃娃接住,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并不烫。
  “阿姐,饿了。”男孩瘦得几乎脱形,脸上一双眼睛大得有些吓人,面黄肌瘦,一看便是过着苦日子的。
  薛嘉禾叹着气将男孩抱到怀里,拍着他的背脊安抚道,“等阿娘回来就有吃的,再等一等,听话。”
  ……但真正这个年纪的她当然是说不出这种话的。薛嘉禾所能做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地给弟弟喂水,将他哄睡,直到母亲带着不足以让三人饱腹的食物回来为止。
  男孩懵懵懂懂地被薛嘉禾搂在怀里,半知半解地含着手指道,“阿姐不饿?”
  薛嘉禾只轻轻抚摸着他稻草似的头发,轻声道,“不饿,一会儿都留给你吃。”
  弟弟向来听她的话,乖乖躺到薛嘉禾腿上,乐呵呵地揪着薛嘉禾的头发玩耍,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薛嘉禾停了手上拍着弟弟脊背哄他入睡的动作,低下头去望了那张还不知道愁滋味的稚嫩面孔一眼。
  她虽不知道这梦是不是她回忆中的某一幕,但看阿云此刻脱了形的消瘦,恐怕他病逝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不,应该说,阿云早就死了十多年了。
  薛嘉禾轻轻探出手去,划过弟弟温热的脸颊落到他的鼻下。
  在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等待手指上究竟有无气息吹过的触感时,手指还没感觉,后颈却好似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叫薛嘉禾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男孩因为她的动作而惊醒过来,揉着眼睛看她,突然揪着她的衣服道,“阿姐别丢下我。”
  薛嘉禾一怔,意志逐渐清明的同时叹息着朝男孩伸出了手,“虽然在我掌中握着的生命并不是真的你……但这次不会丢下了。”她喃喃道,“我绝会不像我们阿娘那样。”
  从玄而又玄的梦境中脱离出来,薛嘉禾倏地睁开双眼,眼前是床侧的墙壁。
  想到从后颈传来的触感,她飞快地转脸,和尚来不及反应的容决撞了个正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
  容决进到西棠院时,理所当然又是乌黑隆冬一片。
  西北之行到底是个漏洞,容决自己也知道,如今幼帝抓着这一条小辫子不放,容决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回京半个多月的时间,仍旧没能安然脱身。
  也不知道幼帝究竟和蓝东亭商量了什么,好似觉得这一次真能从他手中获胜一般穷追猛打,越战越勇。
  容决倒是不怕,可每日都忙到深夜才算罢休,更何况前日又挤了半天出来陪薛嘉禾去小甜水巷。
  不过只就结果来说,那半日还是有所回报的。
  容决不傻,从前的他不放权给幼帝,是因为对先帝仍旧耿耿于怀;而现在他不让步的原因比从前更清晰明朗:幼帝早就明明白白地说过,一旦有了实权,会立刻下旨准许薛嘉禾和离,将她接回宫中去住。
  纵然此中变因颇多,容决也不想冒这个险。
  薛嘉禾唯一的软肋是幼帝,此刻没有了其他优势的容决就只能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他不能让幼帝这么快亲政,至少不是在薛嘉禾还显然不愿意留在摄政王府的现在。
  容决带着倦色悄然推开屋门,洗漱之后正要躺下,突地听见薛嘉禾屋里传来细微的动静,脚步立刻调转了个方向。
  说来惭愧,堂堂摄政王夜探西棠院已经相当有经验,他掀起珠帘穿过去时,一丁点儿水晶珠子之间敲击的响动也没有发出来,就到了薛嘉禾的床边。
  屋内一切平和,只有薛嘉禾像是做了噩梦,蜷成一团嘴里念着“阿云”、“阿云”。
  容决心中一紧,动作极慢地坐到床沿,试探着握住了薛嘉禾的手。
  她的掌心里湿漉漉的,一碰到容决的手掌便跟溺水之人碰见浮木似的牢牢抓住,眉却蹙得更紧,一幅被魇住了的模样。
  容决静静陪了她片刻,直到薛嘉禾渐渐平静下来,才伸手将她脸上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拨到一旁。
  触及薛嘉禾的下颌时,容决才发现,她连后背也湿透了大半。
  这般无知无觉睡下去定然是要生病的,但容决也知道他这会儿的立场极不适合来唤醒薛嘉禾,最好的办法边是去叫醒绿盈,让她来检查薛嘉禾的情况。
  但是……
  容决迟疑地看向薛嘉禾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有些舍不得。
  再待一会儿,等她不这么害怕了,就松手去叫绿盈来服侍。
  容决这么说服自己,将薛嘉禾半湿的头发用虎口圈起小心地撩到一旁。
  月光温柔地从窗外映照进屋内,小半倾泻在床榻上,将薛嘉禾照得格外苍白病弱,蜷成一团的小姑娘看起来好似一块脆琉璃似的叫人不忍心粗暴对待。
  容决定定看了一会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在意识到他醉酒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后,容决十分努力地试图过回想那一夜的种种,但能回想起来的也不过就是那几个画面罢了。
  铺了满床的乌发,其中的薛嘉禾,还有他粗鲁地刻上的记号。
  容决动了动喉结,被脑中的想法引诱,伸出手去,动作极其小心地托起了薛嘉禾的脖颈,将她被掩盖在阴影中的细白后颈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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