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灵笑了下,她其实不太理解安莲花的话,但当安莲花是好心安慰自己了。
大家陆续上马,追上前方的人,一起赶路。
赵凌架着马车没多久,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异样,他抄起腰间的匕首,转手飞速斩断身后的东西,见竟是两寸余长的毒蝎。赵凌皱起眉头,马上探头进马车内,见自家宫主完好无损地坐在车内,正闭目安然地休息,稍微放了心。
赵凌勒停马车,仔仔细细在车外面检查一遍之后,才折回到马车前头坐着。
“怎么了?”叶姝发现异常,骑马折返回来,询问缘故。
赵凌没说话,只看了一眼车前头那只被他杀死的毒蝎子。叶姝顺着目光看过去,惊讶不已,忙指了指车厢方向,问赵凌宋清辞有事没有。
赵凌默然看着叶姝,不知他是没有回话的意思,还是反应慢。
叶姝等不得他回答了,直接跳下马去查看宋清辞的情况,见他人正半靠坐着闭眼了,叶姝伸手去试探宋清辞的鼻息。当她的手指靠近宋清辞唇上的那一刻,人突然睁眼了,叶姝被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这车里有毒蝎子,快下来。”叶姝便拉着宋清辞下车,便观察车里的情况。
宋清辞听话地下车后,就看着叶姝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又把车里检查了一遍。这还不够,叶姝叫来庄飞,把她出行前准备的干艾草拿来,点燃了放在车里熏了半天。
后赶上来的华山派弟子们看到有情况,都停下来,但没有出手的意思,都在旁围观。
封礼禾这时候也折返回来,询问情况。
“有人往车里放了毒蝎。出发前我们检查过马车,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蝎子只可能是在才刚晌午休息的时候,有人放进去的。”
叶姝气愤不已地跟封礼禾说完,便将怀疑的目光射向华山派的人。
其实出发前,叶姝并没有检查过马车,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侯府里都是昇阳宫的人,他们备的马车肯定都干净安全,断然不可能有人敢在宋清辞所乘的马车里下毒蝎。再说蝎子这种东西,会爬的,如果早就放进马车里了,不会等到现在才发现。
“毒蝎?”封礼禾看见死蝎子后,蹙起眉头。
封礼禾本心不想相信这件事是华山派的人所为,但在场同行的这些人中,除了华山派,就只有他、叶姝主仆和宋清辞主仆了。
庄飞和赵凌都十分忠诚于主人,定然干不出这种事,宋清辞就是一名文弱书生,更加不可能给自己所乘坐的车里放毒蝎子。那放毒蝎的人只可能存在于华山派了,他们人多,且与叶姝一直不对付。
可有一点很奇怪,如果他们针对叶姝,为何要在宋清辞的马车里放毒蝎?
不管怎么样,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而且针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为人所不齿。
“你看我们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们放的蝎子?笑话!”
华山派弟子纷纷愤愤不平起来。
“或许是马车刚才停的地方有毒蝎子,蝎子自己爬上马车了。”
“且不说我们才刚休息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蝎子生存,就算有,蝎子昼伏夜出,只在夜间出来活动,而且一定要地面干燥的时候才行。我们才刚休息的地方,地很潮湿的。”
叶姝看着那只被斩断的死蝎子。
“再说这只是藏蝎,体型比一般蝎子大,毒性极强,根本不是本土所有,显然是有人买来用于害人。”
大家听了叶姝的解释后都很惊讶,不敢相信他们之中会有人干出这种坏事,开始疑惑此事到底是谁所为。
陆墨、慕容逸等人第一反应是惊讶叶姝居然懂得如此之多,竟把蝎子的生活习性了解得如此清楚。看来这能坐在凌云堡堡住位置上的人,并非大家表面认为得那么简单。
宋清辞的目光始终在叶姝身上没离开过,不过他看得漫不经心,人又安静,倒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我们都跟宋公子无冤无仇的,没事儿放蝎子害他做什么?”
华山派弟子们当然不相信自己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渐渐就怀疑这事儿可能是某妖女自设圈套,故意诬陷他们。毕竟这女人以前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会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你们都跟宋公子没仇,自然觉得奇怪,”叶姝把目光冷冷地射向安莲花,“但有些人不一样了,或许之前在侯府受罪,气不过,就把恨发泄在了宋公子的身上。”
叶姝这样一提,所有人马上就想到了安莲花,只有她在侯府受罚过。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安莲花。
安莲花马上反抗:“不是我!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我?”
“确实没证据,我也没点名是你,你不用急于辩白,是谁做了亏心事谁心里清楚。”
这时候车内的艾草也熏得差不多了,叶姝让庄飞取出盘子,再检查一遍马车,才让宋清辞入内。
她骑上马之前,用‘就是你’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安莲花,吩咐庄飞和她一起骑马在旁护着宋清辞的马车。打发华山派的弟子在前头走。
“不管你们谁,必须保持与马车三丈远的距离,违者休怪我剑下无情。”
“你这什么意思?”华山派弟子们因受到怀疑而感到不忿。
“你们这些打输了做小弟的,就老老实实地听命吩咐,再多嘴便塞你们一嘴马粪。我已然大发慈悲,不曾特意为难你们,别不知足。”叶姝厉害地斥道。
作为华山派弟子,哪次出门不是风风光光,受人尊敬,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大家心中愤愤不平,都看陆墨的态度,却见陆墨没吭声,只是骑着马往前走,大家都老实地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陆初灵瞧见大哥的安静,心里十分放心不下。但她现在顾及不上这个,她更怀疑安莲花,想弄清楚毒蝎子的事到底是不是安莲花所为。
戚问蝶同陆初灵一样,也在怀疑安莲花。她记得昨天傍晚的时候,安莲花离开客栈一段时间,再见她问她做什么的时候,神色似有慌张。
不过现在在路上,周围这么多人,俩人都不好直接把怀疑的话问出口。
傍晚的时候,大家行至横水县安顿。
陆初灵和戚问蝶便迫不及待地把安莲花拉进屋内,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安莲花被两方连番质问,有些把受不住,顿时红了眼哭起来了。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陆初灵急得瞪她。
安莲花跪地赔罪,“我气不过,区区一个侯府,居然不给姑娘面子,不给华山派面子,该当让他们后悔。再说他出事了,叶姝跟他同行,就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侯府肯定会找她讨说法。如此便一石二鸟了,也算给姑娘报仇。”
“莲花,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我与叶姝就算有仇,也只是和叶姝之间的事,宋公子却是无辜的。先前你为我在侯府受罚,是委屈你了,可确实是咱们不守规矩在先,他们罚得是有些过分了,可也不至于让你恨到害死人家儿子的地步。”
陆初灵不敢相信自己看重的身边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平常安莲花做事是冲动了些,但都是出于好意,她一直觉得她心思本善的,只是非常想保护自己罢了,从没过多责怪过他,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敢杀人了。
安莲花听到陆初灵竟然如此不理解她的好意,委屈地眼泪直掉,反正不该说的都说了,干脆就把所有的话都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姑娘怎能忍下这些?那妖女和侯府的人合谋盘算好了欺负咱们,之后又欺负了大师兄,这一路上又不停地羞辱我们华山派。姑娘能忍得了,我却忍不了。
姓宋的和她同流合污,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便也对付她在乎的人,有什么不对。对付这下三滥的坏人,就不能计较手段,否则根本打不赢他们。”
陆初灵诧异地看着安莲花,连退了两步,若非戚问蝶搀扶,便险些坐在地上了。
“莲花,你怎么会有如此下作的想法,我们的做法若跟坏人一样,那还叫什么名门正派?”
“杀坏人的就叫正派,管它什么手段。”安莲花分辩完了,就委屈地一直哭,不停地哽咽强调,她做这些都是为了给陆初灵和陆墨出气。
戚问蝶瞧着瘫在地上痛哭的安莲花,忙抱住陆初灵的胳膊,为安莲花求情。
“这事儿她确实做得不对,但有些话在理。我也看不惯叶姝,每次见到她,真想马上杀了她替姑娘报仇。她当初使出那般下作手段那样害姑娘,如今怎样受罚都应该。
至于宋公子,不知姑娘如何觉得,我琢磨不透他,堂堂侯门公子,斯文儒雅,为何一直跟在那妖女身边,如今还要同她一起来我们华山,到底为了什么?”
“我也想不透。”提到宋清辞,陆初灵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人寡淡如水的安静模样,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若想具体挑这人的毛病却又挑不出来。
“能跟那个妖女混在一起,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早一步杀了他,反倒可能少了麻烦。”安莲花抽着鼻子说道。
“可是封大哥也和她混一起了。”陆初灵声音转小。
“封大侠是被妖女迷惑了,姑娘别怪我说实话,若非有那个妖女横亘在中间,封大侠何至于到现在一直不曾正眼看过姑娘。”
“你胡说什么。”陆初灵愣了下,蹙眉看着安莲花。
“姑娘不必害羞,你对封大侠心意如何,我们会看不出来?”安莲花说罢,就看向戚问蝶,问她是不是如此。
戚问蝶不坐声,算是默认了安莲花的话。
陆初灵见状,把头低下来。。
“我就想不明白封大侠怎么了,我真想骂他眼瞎,姑娘不论样貌、身世、性子都十分出挑,怎生偏瞧上那个妖女了。”安莲花继续纷纷不平道,然后眨着还残留眼泪的通红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陆初灵,给她磕头。嘴上却说请陆初灵随便处置她,她定然毫无怨言。
戚问蝶晃了晃陆初灵的胳膊,请求陆初灵饶了安莲花这次。
“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先回禀给我,下次再善作主张,我定然不会留你在身边了,以命作誓,说到做到。”陆初灵严厉地警告安莲花,这次生怕她还不听话,遂逼她发誓了,以让她警醒。
“这件事止于我们三人,就此烂在肚子里,不许再提,谁问也都不要认!”戚问蝶马上提议道,并建议陆初灵连陆墨那边也要保密,“大师兄本就心情不爽,便不要再拿这件事烦扰他了。”
陆初灵想到自己的大哥,犯愁地点点头。
宋清辞刚回房间,便有影卫前来回禀了陆初灵与安莲花、戚问蝶三人在屋内的情况。
宋清辞安然坐在桌边饮着凉茶,未有一丝表态。赵凌把影卫打发了,稍走进两步,询问宋清辞是否要立即把人处置了。
宋清辞从袖子内取出一巴掌大的木盒放在桌上。
赵凌认得这木盒,这是叶姑娘在出发之前,给他家宫主准备的装小点心的木盒。
忽听盒子里传出很轻微的沙沙响声,赵凌瞬间领悟,拿着盒子恭谨离开。
是夜,客栈天字四号房传来异响,接着便是女声尖叫。周围几间房的客人都被吵醒,大家忙出来查看怎么回事。
安莲花正躺在榻上不停地抽搐,用手抓着脖颈,嗓子里发出艰难气喘声,脸憋得通红,嘴唇发紫,很快人就不动了。
戚问蝶坐在榻边,慌得不行,着忙地喊人快请大夫,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陆初灵从内间出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吓得忙要去查看情况,被陆墨拦下了,戚问蝶也被陆墨拉开了。
接着大家发现安莲花后颈出的衣领在动,一只黑亮的毒蝎子她后颈的缝隙里爬了出来,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屏住呼吸。
陆墨掏出匕首,一刀切碎了毒蝎,随即用剑挑开安莲花身边被子,又发现另一只,也照样一刀切段。
“这蝎子跟白天在宋公子车上发现的一样。”慕容逸仔细分辨了蝎子的模样和大小后,小声跟陆墨说道。
陆墨点头,他也看出来了。陆墨命人检查屋子里是否还有其它的蝎子,便有弟子从床下发现了一个草编笼子,大概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刚好适合装上几只毒蝎,草笼子上还有一处破损。
陆墨刚想张嘴吩咐人,把蝎子尸体和这些东西就收拾干净了,便见一张娇俏的脸从他和慕容逸中间穿入。她先看了安莲花的尸体,然后弯腰去细看榻上的蝎子。
陆墨:“……”
慕容逸:“……”
叶姝用手掩住嘴,转头讶异地看着陆墨和陆初灵等人。
华山派弟子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现在这场面看起来就是安莲花自己带着毒蝎,结果不知怎么毒蝎跑了出来,把她自己给咬死了。
在场其他人或许还隐隐有些别的怀疑,硬去揣测这可能是叶妖女故意算计和诬陷。但陆初灵和戚问蝶却一点都不怀疑了,因为她们俩早前已经确定了放毒蝎的凶手就是安莲花。她们没想到安莲花竟然不听劝,竟然还留着毒蝎子,结果把自己给害了。
陆墨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妹妹情绪的异常,心下便了然了,确实是安莲花给宋清辞车内放了毒蝎。白天的时候,叶姝的那番推测一点都没有错。
“你们为什么不劝她及时收手?居然还让她留着毒蝎?”叶姝这两句反问,乍听之下显得她好像多慈悲似得,实则在彻底坐实了安莲花曾用毒蝎害人的行为,甚至连带着指责华山派一众弟子都是同伙。
“我不知情!”华山派的弟子辩解道。
这时候,宋清辞缓步走过来,他穿着一身月牙白锦缎袍,风姿端正,矜贵温雅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叶姝看见宋清辞后,马上推开挡路的华山派弟子,急急忙忙冲到宋清辞跟前,拦他别进屋,还踮脚伸手,去特意挡住了宋清辞的眼睛。
“死人了,公子别看,小心吓着。”
众华山派弟子:“……”
要不要这么激动!
宋清辞很听话地止步于门口,只瞧着叶姝,乖乖不往屋里看了。
“怎么会死人?”宋清辞轻声问。
既然大魔头装无辜地发问,叶姝就跟着装不知情地解释回答。
“她想用毒蝎子害公子,结果却把她自己害死了。真应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天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