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自有天收’,这话他曾经对叶姝讲过,看来她已经领会其意。
宋清辞幽深的眼底蓦地亮了一下,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淡声附和,“真好。”
“嗯,真好。”
叶姝复读一遍,引得宋清辞对她笑了,叶姝也对宋清辞笑。
众华山派弟子:“……”
好想揍死这俩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叶姝:该配合您的表演,我都在努力配合!
宋清辞(丢‘套’在那儿):乖,你自己钻。
第46章
待叶姝带着‘受惊’的宋书生离开之后, 陆墨便留下了陆初灵和戚问蝶,叫人关上了门。
陆墨甚至没有开口质问, 陆初灵便主动坦白了经过。而今人已经死了, 已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陆墨眼神里透着十足阴冷, 盯着陆初灵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陆初灵认认真真给自己的兄长赔罪,检讨自己行为不当之处, 发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再向陆墨隐瞒。
陆墨冷冷睨了一眼陆初灵后,回手便打狠狠戚问蝶一巴掌, 戚问蝶嘴角流血地跌倒在地上。
“她没分寸,你也没有么?”
戚问蝶咬着唇跪地赔罪,深知自己的身份如今虽是华山派的弟子,实则还是姑娘身边的丫鬟, 是她没尽好本分, 劝阻姑娘,甚至还怂恿姑娘把安莲花的事情瞒下来。
戚问蝶磕头认错,不敢有半句怨言。
陆初灵见状, 倒宁愿陆墨打得是自己,“大哥,都是我的错,我因心疼莲花是为了我和大哥才那样做, 便一时心软了。”
“看不上她,就好生练武, 正大光明地去杀她,别弄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给华山派丢脸, 给咱们父亲丢脸。”陆墨斥完陆初灵后,就打发华山派弟子就地掩埋安莲花的尸体,便直接宣布将安莲花逐出华山派。
在这种时候宣布将安莲花逐出华山派,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安莲花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当下这情况,他们还和叶妖女同行,只怕回头被那妖女揪了错处,可劲儿笑话为难他们。
大家都建议陆墨,暂且将此消息隐瞒,等回到华山的时候再说。
“可笑,你们掩耳盗铃不认了,事情便没发生?你当人家是傻子么,人家早就认定了是安莲花所为了,可从没质疑过,自欺欺人的反而是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才是君子所为。敢做不敢当,那才叫孬种!”
陆墨怒叱骂众弟子们不该存着苟且之心。
“名门正派风光的不是面子,该当是骨子里的正气!你们之中若有人入华山派只图名气,大可不必留了,痛快离开。”
众弟子们皆不吭声了,默默受训。
“说得好!”一声脆语自头顶方传来。
众人一瞧,叶姝正坐在窗外的树杈上,手捧着一把瓜子,用一双黑漆漆的机灵眼睛瞧他们。
众华山派弟子瞧叶姝竟然偷听,气得便要骂她。
叶姝率先出言:“我可不是故意听,这树杈凉快,大半夜的被你吵得睡不着觉了,才在这乘凉,谁晓得你们偏要凑我跟前集会。”
叶姝说完,就往嘴里塞了一颗瓜子,吐了皮出来。
有弟子想关窗,陆墨挥手打发他们都散了,然后站在窗边,冷漠地看着叶姝。
“叶堡主有话要说?”陆墨问。
“我猜是你有话要说吧,”叶姝审视陆墨,“好端端的你们委曲求全,非要同我一起赶路,多奇怪呢。”
“叶堡主更奇怪,好端端的非要去我华山派搅局。”
“我没有,我是去正大光明论剑,求剑谱的。”叶姝解释道。
“叶姑娘剑法早已出神入化,何苦非求我华山派的三春剑谱?”
“这事儿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我爹。”叶姝轻松地送了一下肩,又开始坑爹了。
“你爹想要我华山派剑谱?”陆墨眼中疑窦丛生。
“我是个孝顺闺女,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帮他老人家完成心愿。”叶姝应承之后,就跳下树走了。她已经弄清楚陆墨为何会跟着她了,原来在忌惮她去华山弄剑谱的事,自然没必要继续跟陆墨进行不愉悦的聊天。
叶姝回房的时候,发现宋清辞竟然坐在自己的房间,庄飞已然在外间的榻上打盹睡着了,连一丝一毫警醒意识都没有了。
庄飞堕落了,被大魔头温水煮蛙了,回头她一定要好生提点她。
“去哪儿调皮了。”宋清辞边剥着瓜子边淡声问叶姝。
“才没调皮,我是去刺探敌情了,弄明白陆墨那帮人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叶姝看见宋清辞手边已经剥出一小堆瓜子仁,有点想吃,转着黑漆漆的眼珠儿,眼巴巴看宋清辞。
“哦?”宋清辞依旧专注于剥瓜子,似乎没注意到叶姝的眼神。
“计较我去华山派拿剑谱的事儿呗,怕我有什么阴谋,才会紧跟着我不放。我猜他们肯定也会怀疑你,好好一个书生不读书,跟在妖女身边做什么。”叶姝分析道。
宋清辞这才抬眸看向叶姝,顺便把手边的瓜子仁推给了她。
叶姝笑着道谢,一颗一颗捡起来吃,这样可以吃久点,有效地避免了在大魔头跟前不知做什么的尴尬。
“安莲花的死,吓到没?”宋清辞问。
叶姝愣了下,咬碎刚送进嘴里的瓜子仁,对宋清辞嘿嘿笑起来,“我一个江湖中人,打打杀杀见惯了,怎么会吓着,我还怕公子吓着呢。公子若不喜欢华山派那些人在跟前碍眼,我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赶走他们。”
“瞧陆墨他们似乎并不知情。”宋清辞道。
叶姝点点头,大概明白宋清辞的意思了,他还想让华山派的人继续跟着,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其它目的。
三日后晌午,大家抵达庐州,在客栈安置后,便各自拉帮结对去觅食。
叶姝同宋清辞、封礼禾、赵凌、庄飞为一帮,去了百香楼用饭。
百香楼是庐州城极有名的酒楼,最负盛名的一口酥就出自这里。上次在庐州的时候,陆初灵就曾拿她凌晨排队买来的一口酥去贿赂宋清辞,奈何宋清辞并没给面子。
叶姝点了百香楼的招牌菜后,便遗憾地感慨不得机会尝一口酥。
封礼禾闻言眼珠儿一动,笑着没说话。
宋清辞垂眸饮茶,一如平常淡然安静。
大约一炷香后,叶姝要的特色招牌菜包公鱼和逍遥鸡就上来了。
这两道菜都是冷菜,为庐州当地的名菜,皆需要经过小火闷炖的煮法做成。
包公鱼是庐州城外包公祠边的护城河所产的一种黑背鲫鱼,用料腌制好后,用无肉的猪肋骨和藕片铺锅底,浇汁后,小火焖炖半日,取出冷却后,放葱姜香油成菜。
鱼骨酥肉嫩,不油腻,入口便回味无穷。
逍遥鸡的典故则出自于曹操,带了一点传奇色彩。据传曹操统一北方后,率军南下与孙吴交战,行至庐州逍遥津时,突然患病,卧床不起,当地厨子便做了一味鸡献给曹操,令其食欲陡增,此后曹操连吃三顿,就渐渐恢复了健康,此菜便因此得名为逍遥鸡,也叫曹操鸡。
与包公鱼相比,逍遥鸡不仅仅是一道菜,也算一道药膳,其精髓在于卤鸡的料汁中,不仅要用上好的古井贡酒,还需天麻、杜仲及冬笋等十几味贵药材香料,营养滋补价值极高。
同样也是长时间的小火闷炖,令鸡肉有着如煲汤所煮出的那种肉质,却非常入味,鸡皮轻轻一扯就开,鲜嫩软烂,美味无比。
叶姝品尝完这两道菜后,开心知足之余,顺便吸取了‘小火闷炖’的特色技法,留着自己以后琢磨做菜的时候使用。
当然这么多人,不可能只吃这两道菜,另还有酒酿元宵、烤鸭、烧鹅、蛤蟆酥、荠菜圆子和阳春面。庄飞、封礼禾二人瞧见这些菜,筷子都不停。赵凌则要伺候宋清辞吃饭,宋清辞没动筷,他断然不会动筷。
叶姝瞧着赵凌有饭吃不到,挺可怜,便问宋清辞到底哪道菜不合他的胃口,不行还可以再点。这么多好吃的菜,应该不至于让他连动筷子的欲望都没有。
见宋清辞只是安静地摇了下头,没说话。叶姝知道他大概是只想吃她熬的粥,所以对满桌丰盛的菜肴并不感兴趣。但其实食物本身是没罪的,谁做都一样,百香楼这些饭菜丝毫不逊色。
叶姝欲改改宋清辞心理方面的毛病,便想办法劝他吃。
“我觉得这荠菜圆子便很不错啊,芥菜有提神醒脑,解毒消肿之功效,还能开胃消食。拌着点精瘦肉,做成圆子,瞧着绿莹莹像宝石一样好看,吃起来润滑爽口,嫩嫩的,多好呢。”
叶姝说着,就给自己盛了一碗,先用汤匙舀了一个荠菜圆子送到嘴里,其实这圆子的个头不算小。叶姝吃的时候直接一口一个,右边的腮帮子就鼓起来,凸成了半圆形。
叶姝很有食欲地咀嚼几口之后,就把嘴里的荠菜圆子咽下肚了。
宋清辞见叶姝这种吃饭之后,稍有动心的意思,但仍然没有起筷子。
封礼禾和庄飞俩人,本来正一个专注吃烤鸭,另一个专注啃烧鹅,没心思去动素菜。但听到叶姝的介绍之后,都拿起碗争相去盛荠菜圆子了。听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一定要吃。
“那你尝尝包公鱼?这鲫鱼只在庐州有,别处可寻不到,瞧它后背多黑呀,像不像黑脸的包公?说不定这鱼受过包公的感化,特来世间普度众生,吃过的人都会运气好呢。”
宋清辞摇头,似不太愿意吃鱼。
封礼禾和庄飞本来都已经吃过包公鱼了,但听叶姝这样一说之后,都忍不住再去夹。这年头谁不想运气好,再说沾沾包公的神气儿也不错,他们也都想被普渡。
“逍遥鸡呢,一点都不腥,它在炖煮的过程中用了很多酒和香料,而且这里面加了不少滋补身子中草药,不仅令人增添食欲,还可以强身健体。曹操生病的时候就是吃这个有了食欲,身体渐渐恢复康健了,公子何不尝尝看?说不定吃了,就觉得逍遥了呢。”叶姝见宋清辞不为所动,就耐着心思继续劝慰他。
宋清辞还是没动筷子,反倒是封礼禾和庄飞又一次把筷子伸向了叶姝所介绍的逍遥鸡。
原来吃饭竟可以这样神奇,若有个人在旁介绍菜的做法及其背后所蕴含的故事,就会让人特别有想吃它的冲动。而且吃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懂了这道菜,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更加有意义了。
“真的一点都不吃?”叶姝望着宋清辞。
“有奖励么?”宋清辞终于开口了,看叶姝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他又想要听那种话了。
还没完了是不是!
叶姝干脆地对宋清辞点下头,她让他尽管吃,吃饱了就有他要的奖励。
封礼禾在旁听得糊涂,“还有奖励?什么奖励?”
庄飞嚼着嘴里的菜,瞟向叶姝和宋清辞,暗暗笑着不吭声。她自然明白‘奖励’是什么,肯定是这对男女间的打情骂俏。
“赞美。宋清辞面不改色地告知封礼禾
叶姝:“……”
确实算赞美,只不过是那方面的赞美。
“说得我也想听了。”封礼禾笑问叶姝,能不能也夸他一句。
“你胃口这么好,夸你做什么?”庄飞马上阻拦道。
“叶姑娘都能夸宋公子,如何不能夸我,再说就一声赞美而已,能有什么要紧?”封礼禾不解地反问庄飞。
庄飞撇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告诉他,她家姑娘正跟宋公子情情爱爱中,闲人勿扰。
“既然这稀罕我夸,我现在就夸你们。祝你们岁岁如今朝,天天胃口好,开心高兴,身体越长越壮实,武功越来越厉害,年轻永驻。”叶姝调解气氛道。
封礼禾哈哈笑,连连谢过叶姝。庄飞也笑起来,跟着提自家姑娘赞美封礼禾,省得他一会儿又事儿多。
她话音刚落,便见宋清辞别有意味地瞥了自己一眼。
叶姝马上给宋清辞盛荠菜圆子给他吃,让他多吃点。
“吃饱了我就立刻跟你说,但可不改拿此做要挟不吃饭。饭就该好好吃,不能任性,早日把身子养好才让人放心。身体可是你自己的,别人替不了。”
叶姝在吃饭的事儿上比别的事更容易认真,她压低声对送宋清辞说的时候,浓密睫毛忽闪忽闪的,脸上有几分诚挚。
宋清辞没一点脾气了,用汤匙舀起一个荠菜圆子送到嘴边,依旧秉承着他斯文的用饭方式,圆子一个最少咬三口才行,静声慢慢地咀嚼。连吃了三个荠菜圆子后,他又吃了五小口面,便放下了筷子,立刻看向叶姝。
叶姝既然承诺了就不扭捏。她把手拢到宋清辞的耳边,便快速地说了自己刚刚想好的词儿。
宋清辞依旧听完便笑。
封礼禾瞧见这俩人这么亲近,愣住了,丢了手上啃一半的鸡腿,呆呆地看着他们。然后他转头看向庄飞,示意庄飞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庄飞一脸无所谓地反问封礼禾怎么了。
“他们俩——”
“怎么了?”庄飞瞪着眼,特别理直气壮地再一次反问封礼禾。反倒让封礼禾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大惊小怪了。
封礼禾皱着他深度怀疑的眉毛,左看看宋清辞,右看看叶姝,发现俩人又恢复了刚才的坐姿。叶姝正埋首沉迷于吃饭,俩人并不说话了。
或许真是他多想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宋清辞虽然是书生,但跟江湖儿女混久了,也便跟着不拘小节了。
大家吃饱饭后,因为晌午的天太热,没处可逛,就回客栈休息小憩。
叶姝在回去的路上,看见路边有卖海棠果的,个头不大,个个圆溜溜,鲜红夺目,瞧着便喜人,就买来一筐。
庄飞和封礼禾都觉得这果子如此鲜艳好看,忍不住觉得好吃。封礼禾以前就吃过这海棠果,如今还是被其外表的美丽所迷惑,咬上一口,酸涩感从舌尖的一直蔓延至两腮,下意识地叫人紧闭眼睛。
“太酸了。”
庄飞只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把果肉咬进嘴里,就被酸得不行了,直接把咬出牙印儿的果子丢在地上。
不止酸,还涩,吃完嘴巴跟被石头蹭过一遍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