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虎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帮她理了一下脸前凌乱的头发。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何?”
女子听这话激动起来,马上要努力坐起身,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四肢根本不听她使唤,似乎全身都瘫痪了,但她还是很努力地想要挣扎。从她反应不难看出,她对叶虎仍然无比敬畏。
叶虎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起身便走了。
女子看见叶虎突然离去,以为他不愿再给自己机会,挣扎颤抖地抬起手。她竭力挪动自己的身体,结果整个人倾斜倒在了地上。她像个木头一样,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挣扎,最多只能哼哼两声。
弑影二话不说把人扛在肩头,走了出去。
……
在距离扬州差不多有二十里远的时候,叶姝迎面看见一队迎亲的队伍,人人穿得喜庆,八抬大轿,后随行六两马车,一辆是坐人的小马车,另外五辆都载着货,很多大檀木箱子和布匹,看起来应该是载着新娘子的嫁妆。
叶姝骑马让路在侧,吩咐大家谨慎行事。唐雨趁机瞪了一眼叶姝,万般不情愿听她的话,奈何如今只有她手上有解药,想救八毒怪就,只能暂且听她的话。
迎亲队伍与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停下来。
叶姝紧张地攥紧腰间的剑,盯着他们。轿子里突然走下一人出来,穿着月牙白袍,面容疏朗,淡雅矜贵。叶姝一眼认出是宋清辞的时候,就飞快地跳下马,扑倒他身前去,若非碍于在场的人多,她真有可能跟宋清辞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亲他一口。
宋清辞本来面容平和,漠然没什么表情。在看见叶姝蹦跳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眼中闪出些许碎光,嘴角蕴着笑意。他抬手拍了下叶姝的脑袋,便侧首看向‘苏文明’,踱步至她面前礼貌行礼。
苏婆子有点紧张,慌忙抬手请宋清辞不要客气,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出声在宋清辞面前暴露身份,就求问地看向叶姝。
“早认出您了。”叶姝对苏婆子笑。
苏婆子连忙出声给宋清辞回礼,“多谢宋公子来接应我们。”
“这次的事多亏他,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叶姝靠近苏婆子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苏婆子得知自己之所能得救,正是因为宋清辞识破假苏婆子的身份,及时筹谋计划救她,越加感激宋清辞,作势要给他跪下道谢。
“使不得。”宋清辞淡笑着搀扶住苏婆子,客气道,“该我跪您。”
苏婆子一听这话受惊不已,惶恐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敢呢。”
叶姝倒是明白宋清辞那句‘该我跪您’深意为何,大概是某人想要认岳母了。
宋清辞随即告诉叶姝,凌云堡极可能已经飞鸽传书给扬州知府,在扬州城设卡等着缉拿她,所以这迎亲队伍算是个伪装。
叶姝知道叶虎确实有这个能耐,这些年他借着燕王府的背景,他与官场上不少官员有过来往。虽然每次不会亲自出面,但这些官员因为都受了凌云堡的好处,所以每次凌云堡有事需要协助,府衙那些人都会非常给面子配合。
既然这迎亲的场面既然摆出来了,轿子里一定要有个新娘子才行。回头进扬州城的时候,若遇到官府排查,也好交代。
庄飞可不愿穿女装,马上说叶姝最合适,然后主动搀住了苏婆子,带着苏婆子去后头的车里藏身。唐雨等人则都被安排躲藏在大檀木箱子里。
宋清辞就伸手拉着叶姝上了轿子,便将轿内早备好的凤冠霞帔给了她。
叶姝捧着沉甸甸又红艳艳的嫁衣,懵呆地看着宋清辞:“在这换?”
宋清辞看眼窗外,反问叶姝:“莫非姝儿想在外面?”
叶姝被戏谑得瞪他,偏又红了脸,“我不是这意思。”
“在外面应该有趣。”宋清辞隔窗望着野外的景色,发出一声感慨,似乎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叶姝脸彻底红透了,也不好说他,就怕说多了反被宋清辞抓了小尾巴。类似这种情况在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每次她话多吃亏,这次她偏不说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宋清辞凝看着发呆中的叶姝,笑声别有意味。
这话太让人误会,弄得好想她在畅享什么有颜色的画面才忘记说话。
她算是看透了,不管说不说话,只要大魔头想,你就躲不过……
“我们有好五六天没见了,刚见面你就欺负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叶姝嗔怪看一眼宋清辞,高举她的反抗大旗闹革命。最后还不忘扭头,故作生气样。
“七天零八个时辰。”宋清辞伸手捏住叶姝的下巴,迫使她把头转回来看着他,“连日子都没记清楚的人,活该被欺负。”
叶姝没话了,她不占理了。她确实没把日子记清楚。
“我帮你?”宋清辞见叶姝还么有穿衣,伸手要去拿被叶姝捧在怀里的嫁衣。
“不不不用,我自己来,你转过身去。”叶姝道。
宋清辞偏不转,姿势慵懒地靠在软垫上,戏谑地笑看着叶姝,故意用催促的语气对她道:“娘子别害羞,痛快脱了,良宵苦短。”
叶姝听这话后,脸上的红晕一路烧到了耳根,感觉自己的脸皮都烧着了,火辣辣烫得不行。其实她一个现代人没那么害羞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宋清辞面前她都放不开,紧张得要命。大概是因为狠喜欢,才会那么在意。
叶姝背过身去躲着宋清辞,低头看着嫁衣,盘算着不如就现在干脆脱了,快点换上,反正也只是换外层的衣裳。
“有奖励,就转身。”宋清辞忽然道。
叶姝愣了下,回头看他,宋清辞的脸竟然忽然放大在她眼前,在不及她反应的一瞬间,他轻软薄凉的唇就在她的缓唇上点了一下。
叶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宋清辞随即又把唇深深地印在叶姝的额头上,许久之后才撤走。许多天了,叶姝终于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竟有几分眷恋,顺势就靠在了他怀里。宋清辞正打算转过去身去,瞧叶姝黏上来了,故意问她在干什么。
“靠着自己的男人,”叶姝在宋清辞怀里抬头,理直气壮反问他,“不行么?”
“行。”宋清辞应声的气息里都带着笑意。
不久后,宋清辞就把叶姝从怀里揪出来,劝她快些换上衣服,不然再等些时候就要到扬州城了。
宋清辞真转过身去,不再看叶姝了。
叶姝乖乖“嗯”了一声,飞快地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理了理头发,戴上凤冠,把红盖头罩上。叶姝穿好衣服后,就去拍了拍宋清辞的肩膀。
宋清辞回头之后,瞧叶姝这样难免好奇,手伸过盖头下。正当他要揭下来看看叶姝的样子,被叶姝立刻阻拦了回去。
“这位公子难道不知,这女儿家的盖头,要等拜了堂真正成亲的之后,才能掀开?”叶姝一本正经地问完,就顺手甩开了宋清辞的手。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让你刚才欺负我,叶姝不忘再拍一下宋清辞的手背。
宋清辞‘挨揍’了,也没有脾气,低低笑了很久,当真不再有去掀开叶姝红盖头的企图,只牵着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
轿子摇摇晃晃,让叶姝恍惚真有种要嫁人的错觉。特别是当他们快要到扬州城的时候,队伍前头的竟开始吹着唢呐,敲敲打打起来,更为烘托氛围。
“娘子这么紧张,在想今晚洞房的事么?”宋清辞突然凑近叶姝的耳边说到,顺便用指尖轻挠了一下叶姝的掌心。
叶姝才意识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出了冷汗,她忙把手缩回来。窘迫之际,宋清辞递了帕子过来。
叶姝刚把手擦干,宋清辞就提醒叶姝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才没想。”叶姝猛地扯下红盖头,直面眼前这个几番调戏她的‘坏蛋’,理直气壮跟他理论道,“我紧张是因为我从没有当过新娘,坐过花轿。”
“做新娘的,都会入洞房。”宋清辞纠正道。
叶姝愣了下,“我就指坐轿子这段。”
宋清辞凝看着叶姝,但笑不语。
叶姝转过头去,安静了会儿,发现宋清辞还在看着自己,她纳闷地转过头来,问宋清辞在看什么。
原来说话之人尚不知她这番打扮有多诱人。
一身火红的嫁衣把她衬得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巴掌大的娃娃脸上略带晕红,自有几分俏皮娇羞之美,眼睛黑漆漆也水灵灵,明澈如溪,浑身都透着一股活泼鬼灵的气息。此时偏又带着一脸懵懂好奇的样子,抖着浓密的睫毛看他,娇美无匹,绝色无双。
“我在瞧,这锦盖下,朱颜巧,凤袍霞帔,春当正。”宋清辞含笑用手托住了叶姝的脸,目光深邃地端详她。仔仔细细,似乎一寸肌肤都不落下。
叶姝听说宋清辞在夸自己好看,当然挺高兴,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问宋清辞是不是被她此时此刻的样子给迷倒了。
本来好好的氛围,被叶姝这样一问,倒成了一件可乐的事情了。
“倒不了,”宋清辞用手指刮了刮叶姝的鼻梁,对她耳朵吹气道,“不然怎么让你有感觉。”
叶姝先在脑袋里冒了问号,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宋清辞所谓的‘倒不了’指得哪方面。
“啊啊啊啊啊……”叶姝捂住耳朵,躲开宋清辞的骚扰,看着窗外,“我不想跟你说话。”
片刻后,宋清辞真的没有再骚扰她,也没有在说话。
叶姝反而有点奇怪了,扭头悄悄去看宋清辞,却见他靠在软垫上,正闭目养神。人若玉雕一般,泰然处之,仪范清冷,完全就是一副高冷男神相。
叶姝被宋清辞调戏了一路,说没有报复心理那是不可能的。她凑近宋清辞身边,吧唧一声就在他脸上狠狠亲一口,然后转身就靠着窗边看外面,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静悄悄等了会儿之后,没听到身后人有动静,叶姝才敢回头看一眼,刚好对上宋清辞墨深色的眸子。
叶姝惊得一激灵,忙把头转回去,继续假装没事儿人一样,望着窗外。
宋清辞拉住叶姝的胳膊,另一手揽住叶姝的腰,突然就拉起她的身体,令她坐在了他的腿上,随即就把红盖头盖在了叶姝的脸上,小声嘱咐她别动。
叶姝正想挣扎,忽听宋清辞的语气不对,隐约也察觉到有异响了,声音来自前方。很快马蹄声近了,骑马人在靠近迎亲队伍的时候,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轿子的两侧小窗都有红布帘挡着,在轿子抬行向前的时候偶而颠簸,布帘就会左右摇摆,露出一些缝隙,令外头的人能隐约瞧见里面的情况。
叶姝虽然盖着红盖头,但能明显感觉到有三个人影从轿子的侧面晃过,这些人在过去的时候,都特意转头往轿子里面瞧。
叶姝本来还担心她就这样坐在宋清辞的身上,会被人看出破绽。当那些人彻底离开之后,经她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因为这一身嫁衣十分繁复,肩膀处有挑高的地方,袖子也十分宽大,裙子更加不用说了。头戴的凤冠,上面的配饰本来就张牙舞爪,蒙上盖头就像一个方形的中号箱子。所以她这一身儿从上到下,完全可以遮挡住身后的宋清辞。
叶姝甚至有点怀疑,宋清辞早就做好这方面的盘算了。这迎亲队伍是他故意安排的,这身嫁衣也是他故意准备的,两人共乘一个轿子也是他早先就料到了。
但是人啊,不能服输,与天斗,都能其乐无穷,何况只是与大魔头斗,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凡人,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消灭滴。
“怎么想到用迎亲做掩护呢?”叶姝故作不懂地问宋清辞。
“难不成出殡,用棺材?”宋清辞反问。
叶姝:“……”
“那可以是别的,比如商队、农户什么的。”
“那样容易被搜查,只有丧葬嫁娶,有大礼需遵守,一般人不会擅动。再怎么样,这新娘子的盖头总不能被外人给掀了。”
宋清辞依旧抱着叶姝没有松开,下巴靠在叶姝的颈窝处,唇不时地摩擦她耳后的位置。
“不过姝儿若喜欢棺材,我们下次也可以试一试,找个宽大点的。”宋清辞吹着叶姝的耳朵说话,语气暧昧至极。
找宽大点的干什么?那可是棺材!棺材!
怎么什么话题到他嘴里都可以变得不正经呢。
叶姝真是被噎得没话说。
叶姝决定要修正她之前那句话:与大魔头斗,其‘虐’无穷。
两炷香后,迎亲队伍终于靠近了扬州城。
果然不出宋清辞所料。府衙已经设了关卡在城门附近,如今进城的百姓都需要通关检查。
叶姝马上端正好姿势,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以确保完全遮挡住了宋清辞。
“别乱动。”
来自宋清辞的低声警告。
这话好熟悉,好像以前也有一次——
叶姝还不及回想到,大魔头就用事实提醒了叶姝。
叶子的脸倏地爆红,轿子在继续前行,来回颠簸,那边已经听到府衙的官兵在喊话。现在正好在通关的重要时候,叶姝不敢乱动,但越是不动,越是紧张,就越能清晰地感受事物的变化。
心跳紊乱,脸颊发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它呼吸不畅的气息,她要晕了。
轿外的媒婆给了领头官兵一些钱,队伍总算是通过了关卡,顺利进入了扬州城。
随后迎亲队伍就吹吹打打地进了城东的一家宅院内。这宅子跟这条街上其他住户差不多,不大不小,中等门第,不算穷酸但也不算惹眼。
大家在宅子落脚之后,人都出来了,打量院内的环境。
“侯府可还安全?”叶姝脸上的红晕尚且没有褪去,便开始担心连累到安宁侯府的人。
宋清辞让叶姝放心,他早就做好了安排,不会有事。毕竟如今叶虎那边还没有证据证明,宋三公子也份儿参与协助逃跑。
唐雨这时候已经等不及了,不管叶姝和宋清辞正在聊天,马上找过来,插嘴喊话,让叶姝交出解药。
“我们已经按照你当初的要求,帮你逃了出来,快点把解药给我们。”唐雨催道。
宋清辞不悦地瞥了眼唐雨,原本在门口待命的赵凌突然近身,一掌打在唐雨的后颈,令其当场晕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