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秀的属下们把尸体搬出后,就取下隔断,但他们看见棺材底下躺着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白秀秀料这是棺材底下肯定有什么,拔剑立刻冲了过来,已然提前做好了防御准备。
但当白秀秀看见棺材底下的两个人后,愣住了。
棺材的底部夹层内确实躺着两个人,却是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看样子才四五岁,已经死了有几日子了。
白秀秀不死心,再度用剑检查这男女童的下方是否还有夹层。
扬州知府徐中这时候骑着马急急忙忙赶到,看到自家大姐的尸体竟就那样随意地放在地上,被周围的百姓围观指指点点,而白秀秀竟还探头紧棺材里检查什么,气得他顿时怒火冲天。
为官者要面子,读书人要傲气,白秀秀此举简直是当着所有人的折他的面子,侮辱他,在他头上拉屎!
他若不做点什么,以后还有何颜面在扬州立足,在众属下们跟前立威。
“刁女,你竟当街做出此等羞辱我大姐尸身之事。来人,给我拿下!”知府怒斥道。
今天绝对不对劲儿,一大早就有好几家出殡,如果问题没出在这一家,那就一定在南城门到那边!
白秀秀恍然反应过来,要带着人手立刻返回南城门去,却被府衙的官兵层层围住。
“徐知府,我现在有要事,等办完了我立刻来给你赔罪。”白秀秀拱手道。
“你将我大姐的尸身羞辱至如此境地,竟还妄想逃脱?现在必须给我交代。”徐中呵斥白秀秀当丢下剑,立刻带着属下束手就擒。
白秀秀急红了眼,要带人硬走,府衙的人全部抽刀,怒对白秀秀。这两天大家都受够了凌云堡这些人的脸色,好像他们是孙子,人家才是管家人一般。如今他们又将知府大人亲戚羞辱成这番样子,势必要和她狠狠打一架才爽快。
“打!别出人命。”
白秀秀断然不会放过缉拿叶姝的机会,立刻骑上马,三两下打翻了攻击她的衙差,策马直奔南城门而去。
白秀秀到了南城门后,听属下说两队出殡的人马都没有问题,白秀秀便问他们可开棺检查棺材底下是否有夹层没有。
属下们都不说话了。
白秀秀立刻带人去追,行至岔路后,分两队人马各自追。
白秀秀随后在路上看见了丢掉的丧幡,坚定自己没有追错,立刻命属下以更飞快地速度向前追赶。
行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路两边变得树木茂密。
白秀秀着急赶路,没注意路边的情况如何,忽然又无数银针从天而降。白秀秀骑马在最后,见到这一幕,立刻及时勒停马,转即她见中了毒针的人和马几乎没什么太大挣扎,都抽搐倒地而亡,料知这针有剧毒。
她随即感觉到路两边埋伏着不少人,敌众我寡,敌明我暗,白秀秀丝毫不敢犹豫,立刻地调转马头,飞快地逃了。
她折返回至岔路口,就走了另一条路,想把这条路的人马唤回来了,。但她骑着马走了没多久,就远远看见路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尸体,瞧就知都是她的人。两条路一瞬间就死了一共六十余数,他们全部都是四安堂上等的杀手,如今全都死了,一个不留。
白秀秀气红了眼,咬牙切齿不已,她一路边掉着眼泪边策马回凌云堡。她流泪却不是为那死去的六十多名属下觉得可惜,而是气自己蠢,竟然被叶姝摆一道,耍得团团转。
至凌云堡后,白秀秀跳下马,微微抖着唇和手指,一步一步走向叶虎所在的大堂。行至门前,她身上的冷汗已经把衣领湿透了。
白秀秀咬着下唇,迈步进堂后,立刻跪下,哆嗦着给叶虎磕头。
叶虎正端坐在上首,手端着茶碗,见白秀秀进门,略抬起眼皮。
“属下无能!”白秀秀牙齿打颤着哭道。
“往日你可一直比她聪明。”叶虎嘴角扯起一下,但这笑根本就不是笑。他冰冷的眼底迸发着十足的暴戾,足以令屋内所有人感觉到窒息。
白秀秀连呼吸都不敢了,哆哆嗦嗦憋着气,依旧垂头做俯首下跪状。
啪!
叶虎重重丢了手里的茶碗。
白秀秀吓得一抖,紧闭双眼,随即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人从后边提起来了,一双冰凉的手捏住了她下颚。
这是弑影一贯扭断脖子的杀人手法。
第66章
“徐大人来了, 吵着一定要见老堡主。”来人回禀道。
叶虎阴狠的目光再度射向白秀秀。
白秀秀吓得又一哆嗦,心知自己这次真的快要死定了。不仅损失了六十多名上等人手, 还得罪了扬州知府, 如今人都找上门来算账了。
叶虎抬眸示意, 弑影立刻揪着白秀秀出去。
徐中气愤地坐在大堂之内,看见只有弑影一人进门, 他气上加气。
“发生如今这样的事情,老堡主竟然还不肯亲自露面来见我?”徐中满眼不满地瞪向弑影。
“老堡主年纪大了, 身体多有不便,如今唯一的女儿又离他而去,伤心太甚,只怕未聊两句就会在徐大人跟前失态, 反倒惹了徐大人不快。”弑影扯起一抹敷衍的笑, 对徐中解释道。
徐中冷哼了一声,便气愤地把白秀秀之前在东城门猖狂的行为讲了一遍,期间穿插着非常多的谩骂和指责, 质问弑影这笔账怎么算。
“我往日看你们凌云堡处事不错,才愿意跟你们结交。但我乃堂堂扬州知府,可不是你们凌云堡的仆从,随你们呼来唤去, 肆意羞辱。我大姐才出殡要安葬,你们的人搅和得我大姐不得安宁, 不仅擅自开棺,还把尸体当众丢在了街上!我外甥拦着, 竟被打晕了,脖子上现在还红肿着一大块,大夫说若下手再重点,命都没了!”
弑影不卑不亢道:“此确为我们的过错,老堡主说了,当给徐大人诚挚道歉。”
“诚挚道歉?”徐中眼珠儿动了动,嗤笑不已,“只动一动嘴,这就是你们的道歉的诚意?”
“请徐大人随我出来。”弑影率先走了出门,徐中紧随而至。
石矶之下,正跪着一名被绑缚的女子,披头散发,嘴里塞着布,非常惊恐地看向他和弑影。她脸上有多处红肿,已然分不清她的五官和长相。不过从其身形和衣着上看,就是今早在东城门的大闹的那个女子。在她身后躺着六个人,有几分面熟。
徐中想起来了,这些俱是参与揭棺和阻拦他外甥的人。这六人嘴唇发紫,嘴角垂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点活气儿都没有了,看起来都像是中毒而死。
“徐大人未来之前,老堡主已经令这六人饮毒谢罪了。剩下这一个,随便徐大人泄火。”弑影说罢,就将剑递给徐中。还告诉徐中,如果不喜欢一剑了结,他们那边还有很多其他武器。
跪地的女子听到这话,更疯了,呜呜挣扎要起身,被硬按在了地上不许动。
徐中顺着弑影的指向去看,院东边立着木架子,上头果然摆了而各种兵器,大大小小都有。徐中三两步走上前,打量一圈之后,便指了狼牙棒。
他一个为官读书的斯文人,自然不能亲自动手杀人,示意弑影来。
弑影讥讽地扯起嘴角,就依徐中之言,拿起狼牙棒就冲着那女子走去。
“别一下就打死了,先腿,再臀、背、腹,最后才是颈、头。”徐中背着手,瞧地上的惊恐狰狞的女子,冷笑道,“开棺前我外甥早警告过你,敢动就不得好死,你偏不信邪。如今吃教训受死是应当的,可不要怨我们没提醒过你。”
弑影走到女子身边,就照着他的吩咐顺序打下去……
完事儿之后,弑影丢了沾满血肉和脑浆的狼牙,侧眸阴冷地望了一眼徐中,问他可还满意。徐中被弑影溅了满脸血的脸吓了一跳,他忙别过头去,让他快去清洗,自己则转身躲进屋子里。
弑影默然看着徐中的背影片刻,方抬手示意属下把院子收拾干净。他则转身出了院子。一直在院门边躲藏目击整个经过的白秀秀,此刻见到弑影,不禁哆嗦着缩紧脖子。死人她见过不少,她自己杀人的手段也是狠的,但这种死法实在太残忍,连她见了都害怕。
“这本该是你死。”弑影冷声道。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白秀秀极力装镇定地点头应承,回话里夹杂着轻微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弑影清洗完毕,换了一身新衣重回到徐中跟前。
“过两日盐史的美差定会落在徐大人的头上。”
徐中一听这话,忙压抑自己的兴奋情绪想装镇定,但已然闪着光芒的双眼早就把他的心思暴露无遗了。
“多谢老堡主帮忙美言,今天的事就当成是误会,让它随风散了吧。”徐中呵呵笑。
“以后还要仰仗徐大人多多照顾凌云堡。”弑影惯例客套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徐中看看四周,小声对弑影道,“不过还有一事,要请你们帮忙,就是我那大姐棺材下面藏着一对童男童女。这是我外甥孝顺,她娘临死前便是遗憾死后没有孙子孙女环绕膝下。特意找人算日子,弄了两个八字儿福气的孩子陪着她。这事儿本没什么人知道,如今这棺材一掀,都被那些百姓知道了。这俩孩子就在扬州城附近找的,只怕是消息传出去,会横生枝节。”
“怎么,连这点简单的事情徐大人都办不好?”弑影讥讽反问。
“可没那么简单,你听我讲。”徐中忙道,“这事发之后,我立刻就命人去寻那两家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弑影定睛凝视徐中。
“对,都不见了,这事儿太怪了,我怕是有人要拿此做文章。”徐中担忧道。
弑影:“这倒简单,把俩孩子尸体烧干净了就是,没了最重要的凭据,你死不承认,只说那是纸扎人,别人看错了,能耐你何。”
“有道理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徐中多谢弑影出主意,转而犹豫了下,“这俩孩子难得找见,可惜了。”
弑影无语地哼了一声,随即就起身跟徐中道别:“既然徐大人有急事要忙,我们就不多留了,好走。”
徐中连连应承,笑着跟弑影道别,就赶紧去办烧尸体的事儿去。
……
扬州城的东城门从闹出揭棺的事儿之后,守城的衙差们不再严密把守,百姓们都可以随意出入。赵凌、苏婆子、苏若和八毒怪等人,就在趁着这时候出城,随后大家骑马坐车,赶到庐州以东五十里,一处名叫溪谷村的地方汇合。
这村子地处偏却不僻,与官道相通,却也算便捷,但鲜少有外人来,村里头的人都很质朴,并不知江湖事。
赵凌以前曾经救过溪谷村村长儿子,村长一家一直对他感激不尽,十分欢迎赵凌和他朋友们的到来。赵凌还带来了被抓去陪葬的男童和女童的家人,询问村长是否可以帮忙安置。
“若让他们还留在扬州一定会被灭口。”赵凌把经过讲给了村长后,让村长不必勉强,想留就留,不留大可以直接说。
村长叹道:“苦命啊,孩子被硬抢了去做陪葬,而今一家子都要流亡,我如何能见死不救。赵大侠能在我儿落难的时候帮一把,我自然应该在人家落难的时候,也出一把力。何况我这也不算什么出力。”
赵凌拿一袋钱给村长,作为安置他们的费用。村长推脱不要,但拗不过赵凌坚持,就收下了。
“别让村子的人出去乱说,如今风头正紧。”赵凌道。
村长点头。
女童是外出出去玩的时候,没能回家。母亲韦氏一直以为孩子能回来,还活着,如今知道真相,又被流离失所,情绪早就忍不住了。
“我生了三个儿子,好容易才得一闺女,一家子欢欢喜喜把她养到五岁,就这么被人给弄死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不甘心,我要告他,我要进京,为我女儿报仇!”
男童的父母听到这话,抱着自家唯一剩下的大儿子哭起来,附和女童母亲的话。
“你们没法子活着走到京城,便是到了,你们又有何凭证去告人家?人家那可是扬州祝知府的外甥,指不定京中也有人,官官相护可曾听说过?他那边有所警觉,一定会安排得干干净净,叫人一点毛病找不着。”庄飞道出现实。。
韦氏是个烈性子,听庄飞的话后,痛恨大哭道:“果然没有王法了,怪我们投错了胎!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就活该受欺负,遭这样的罪!左右活着也是被人欺辱至死的份儿,倒不如自己动手,落得干净!”
韦氏说罢,要撞墙去死。
叶姝忙拉住她,“你不能死。”
“你们谁都别拦着我,让我去死!”韦氏疯了一般地大喊,早已经丧失了理智。
“你死我不拦着你,但村长一家多好的人,你在这死了,把这变成了凶宅,倒叫他们一家在哪儿住?”
韦氏愣了下,“那我去外头。”
“外头那些村民也无辜啊。”
“我去外头的林子里上吊总行了!”韦氏急道。
叶姝:“那你要走远点,二十里外吧,离太近影响村子的风水。再说你在这附近山上死了,人家哪还敢去山上砍柴、摘野菜、采蘑菇。每年重要的口粮都被你一人给毁了。”
韦氏又愣住。
“这山野菜烫过水,随便加点酱油凉拌一下,味道便极好。春天还没什么菜的时候,把它切碎了包成菜饼子,一口下去饭菜都有了,去田里干活的时候带着正好。你挂死在人家林子里头,采菜的害怕,吃菜的心里也不舒服,让那些质朴的村民们总会禁不住想到那林子里吊死过人。”叶姝依旧嘴不停,转而还问村长是不是这个道理。
村长早被这场面弄傻眼了,经叶姝提醒后,他马上点头附和,应承正是如此。
韦氏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随即跌坐在地上哭,不知如何是好了。
韦氏的丈夫带着三个儿子也哭着,劝韦氏想开点。韦氏怒瞪一眼丈夫,骂他没心没肺,骂他根本没在乎过死去的女儿。
“我怎么不在乎,我也心疼啊,可我们毕竟还要活下去。”
“可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盼头!”韦氏绝望地吼道。
“如今天下稳定了,皇帝已然在重视安民,休养生息,但治理毕竟不可能一朝一夕便有所变化。许多官员都是当年被临时推举上位,未经细致考核,难免有疏漏。在吏治方面,的确有所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