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送去清越观前到是住在帝都，难道小时候和这人见过？没印象啊。
顾暖等着他的下文。
薄晧似乎沉浸在回忆里，脸上喜怒难辨。
前世她和他是最熟悉的人，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那年他带着她出宫碰上乞巧节，变了装束，面具遮面，她却依旧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那会她笑靥如花，温软的说——
【我永远不会错认你，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记得。】
可现在，哪怕他透出上辈子的气势，她的眼里只有陌生。
呵，小骗子。
再结合一下透过雪狼的眼看到的她，和上辈子全然不同的她。薄晧心里对她的固有印象，咔擦一声碎了。
情深似海什么的，果然是没有的。
琴瑟和鸣，笑靥如花什么的，也是没有的。
自己上辈子是开了多厚的滤镜，才能在她身上看到这些。
至于最后那一剑……
半响后，薄晧眼里的笑意散了个干净，才慢悠悠的道：“顾暖……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顾暖怔楞，“……谢谢夸奖？”
他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薄晧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情绪复杂。
结合她上辈子的处境，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上辈子的自己在她眼里大概只是个没得选择下，需要小心讨好的道具。当她累了，或者不再需要受到牵制时，她就会干脆利落的放弃。
所以这辈子她压根不稀罕殷氏玉珏，整个人也和前世不同。
原来，以前的她在自己面前，都穿着保护色。
薄晧在一瞬间觉得透心冰冷，甚至有些无法呼吸的胸闷。
深吸口气压下突如其来的情绪，他勾唇一笑，重复了遍：“顾暖，你可真有意思。”
顾暖：“……”
神经病！
顾暖不再理会薄晧，集中精神观察周遭，以期能找到生门。
那女鬼的攻击几乎都集中在这边，一方面是薄晧身上的确有吸引鬼物的地方，另一方面大概就是生门就在这边。
果然，在薄晧抱着她再次闪避，擦过一处餐桌时，顾暖敏锐的察觉到那里有微弱的不同。
她轻轻的扯了扯薄晧，见他没动，只好自己往他耳畔凑过去，小声道：“那边，六点钟方位，放着水果的餐桌处。”
耳畔的温热让薄晧的眼神暗了下，他偏过头，淡声道：“别在我耳朵边说话。”
见顾暖立刻将身子往后撤，似乎要远离他。
他心里莫名拧了下，没过脑子的补上一句，“会痒。”
顾暖顿住。
薄晧面无表情，心里啧了一声。
上辈子他都瞒的好好的，现在怎么就将这句话说出去了。
薄晧岔开话，“确定是生门？”
顾暖：“大概吧。”
“大概？”
顾暖理直气壮，“我又没见过生门长什么样子，去试试就知道了。”
“……”
薄晧冲李豪生等人示意。
李豪生他们一直关注着这边，看到薄晧的举动，心里一喜，连忙往这边靠拢。
因为他们过来，那些本来袭向薄晧的攻击，有一小部分直接冲李豪生等人而去。
孟泽天挡下来不少，剩下几人狼狈的躲开，李豪生行动最迟缓，哪怕有儿子李晟拉着，也难免挂了彩。
他捂着被擦破的手背，镇定的道：“没事，小伤，继续跑。”
孟泽天低声说了声‘抱歉’，然后将李豪生拎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往前跑。
李豪生：“！！！”
李豪生比较瘦，个头也不高，顶多一米七多一点。
但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体重也在一百三十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拎起来跑，看孟泽天的样子，似乎毫不费力的模样。
李豪生猛地想到他打听到的消息，听说这个保镖入行资历很浅，却是顾暖亲自挑的。
当初看到这个消息时，李豪生还觉得顾暖这丫头就算在道门上有天赋，毕竟年纪太小，经验不足不会选人。
他和顾老爷子的观点差不多，觉得孟泽天空有一张脸，就算当初在半山观的山崖上自己被孟泽天制服过，李豪生依旧没当回事。
自己说到底只是个普通人，真要和专业保镖比起来，这孟泽天肯定中看不中用。
李豪生一心向着顾暖，还琢磨着等酒会结束给顾暖重新介绍几个更专业的保镖，换掉孟泽天。
可如今看来，错的是他。
顾暖的眼光比他好，孟泽天今晚的表现，无论是心理上的强大冷静，还是身手力气都比一般保镖要出色的多。
李豪生眼神‘卟啉卟啉’的看着不远处的顾暖。
有识人之明，学东西很快，容姿端丽出色，还懂玄门异术……
多好的儿媳妇人选啊！
就不知道自家的臭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能追上她，旁观还有个一看就心思不正的薄晧……
……
其他人不知道李豪生在这种场合还能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他们奔至薄晧跟前，一起往疑似生门的位置冲去。
凌空攻击他们的东西陡然一静，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的，那个娇俏清脆的女声生气的怒吼：“你们不遵守游戏规则！我最讨厌不按规则玩游戏的人！”
众人没理会她，屏息往目标处冲。
娇俏的女声疯狂怒吼，来回重复都是那几句话。见他们没有停下，她长啸一声显形，拦在他们和餐桌之间，疑似生门的位置刚好在女鬼身后。
女鬼浮肿青紫，还残留着血迹的双手伸出，指甲暴涨，犹如锋利的刀，直直扑向众人。
李豪生吓得不敢在胡思乱想，说话都结巴了，“顾、顾小姐，不是说要用爱感化她？”
他们现在明显激怒了这女鬼啊！
顾暖微妙的看他一眼，“哄她的，这你也信？”
“……”
李豪生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社会都白混了，没想到现在的社会这么复杂，连鬼也骗！
破风声近在耳边，阴气大盛，锋利的指甲眼看就要戳烂跑在最前头的李晟。
薄晧突然抱着顾暖转身，拖着她的腰，将她往女鬼那边一送，同时低喊了声，“踹她。”
顾暖看着近在迟尺的恐怖鬼脸，脑子‘嗡’的一下空白，抬脚狠狠的踢在女鬼的脸上。
女鬼惨叫一声后退了半步，盯着薄晧的眼神满是怨毒。
薄晧将顾暖重新抱好，低语了句，“你没吃饭吗，踹的软绵绵的。”
顾暖惊吓之后，就听到这话，她呵呵，“有本事你自己踹。”
薄晧若无其事的略过这个，叮嘱道：“下次踹肚子，她似乎特别害怕伤到那边。”
顾暖：“……”
……
其余几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李豪生喃喃自语，“原来还能这么揍鬼……”
众所周知，阴物鬼怪这种东西是没有实体的，就算显形，一般人也碰触不到。哪怕是道士，灭鬼也多靠的是符箓道法，借法器之威力，斩杀鬼物。
哪有像顾暖这般，竟然真的踹到了女鬼！
李晟开始挽袖子，奶狗一样温雅的脸上露出可怕笑容，“能这样揍早说啊，我打架技术不错的。”
他胆子大，一拳砸向女鬼，却扑了个空。
拳头从女鬼脑袋处穿了过去，根本没有碰到实体。
李晟惊讶，顿感不妙，“卧槽，救命啊！”
孟泽天飞速将他扯回来，惊险的避开女鬼抓过来的指甲。
这下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们肉体凡胎根本碰不到女鬼一根汗毛。只有顾暖不一样……这特殊的体质，天生入道门的命啊。
薄晧将顾暖掂了掂，低声教她，“这次看准了踹，别怕，我抱着你，她伤不到你。”
顾暖：“……”
顾暖从未想过，她踏入道门后竟然还需要和鬼肉搏。
道士这职业也太辛苦了吧！
……
薄晧和顾暖是唯二让女鬼另眼相看的人，顾暖能打到她，而薄晧……很好吃。
女鬼盯着薄晧，吸溜了下口水，被咒术操控血红疯狂的眼里，满是对薄晧的贪欲。
本能让她知道，吃掉薄晧，自己会变得无比强大。
这份本能甚至压制了咒术对她的操控，让她将薄晧放在首位，率先猎杀。
女鬼再次向着薄晧和顾暖扑来。
薄晧抱着顾暖突然一矮身，同时低喝：“出拳，右边，打肚子。”
顾暖一拳打向女鬼的腹部。
之前毫无顾忌的女鬼却猛然一缩，躲开这一拳。
她警惕的退到餐桌旁，死死的盯着顾暖。
这个人……是阻碍！
“小心！”
孟泽天惊呼一声。
女鬼的手臂竟然能变长，犹如蛇一般，向着顾暖飞来。
薄晧抱着顾暖闪躲，却错估了女鬼的速度，女鬼肿胀的手抓住顾暖的手腕，想要将她从薄晧怀里扯出来。
顾暖的脸一下就黑了，手腕上黏腻湿滑又阴冷的触感，犹如某种软体动物，让她觉得无比恶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偏偏女鬼还嫌不够似的，手顺着顾暖的胳膊往上爬……
顾暖：“！！！”
这触感让顾暖崩溃，她猛然抓住女鬼的胳膊，借力狠狠一拽，竟然女鬼拽了过来。然后握拳，使出吃奶的劲，狠狠一拳砸到女鬼的脸上。
“啊！”
女鬼尖叫一声，猛地缩回手，捂着脸怒吼，“你竟然敢打我的脸！”
顾暖从薄晧怀里跳下来，冲过去又一拳砸到她脸上，看起来力道不大，却让女鬼惨叫连连。
顾暖咬牙，“我让你乱摸，恶心死了！”
顾暖握拳一下接一下砸在女鬼脸上，打的女鬼嗷嗷直叫。
女鬼从怒吼着‘我要杀了你’，逐渐变成‘嘤嘤嘤，别打了，再打我都要毁容了’。
顾暖无比凶残，直戳女鬼的玻璃心，“你都不照镜子吗，你早就毁容了！”
女鬼嘤嘤嘤的更大声。
薄晧：“……”
其他众人看着这神转折，目瞪口呆。
原来女人打架都是直接打脸，不但打脸，还虐人家的心，好、好残酷！
李豪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觉得小仙女的女神范快要崩了。
女鬼蜷缩在地上，哭的犹如个小可怜。边哭边偷瞄顾暖，见顾暖拽着自己一条胳膊，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仿佛不会放过她。
她‘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彻底放声大哭。
女鬼哭嚎的犹如小孩，带着几分稚气，结合她清脆的声音，李豪生等人估摸她死的时候年纪不大。
在联想到她的死因，中毒身亡，情债，大概是被人欺骗感情害死的，死后还不得安宁，害她的人怕被报复，用咒术令她疯狂。
这样一想，顿时对趴在地上哭嚎的女鬼多了几分怜悯。
只有薄晧和顾暖面无表情的看着女鬼。
顾暖十分嫌弃的撇嘴，“哭的太假了。”
这种演技，放到宫里都活不过一集。
女鬼被识破，哭声渐渐消失，她瑟缩的抬头。
众人惊讶的‘噫’了一声。
这女鬼的模样竟然变了，不再是肿胀发青，满脸血迹的死状。
巴掌大的小脸干干净净，柳眉弯弯，眼睛又圆又大，要不是脸色依旧惨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
顾暖微怔，只觉得眼前一晃，光暗交错，隔绝的空间恢复了正常。
四周不再是昏暗寂静，晚宴厅内璀璨的灯光音乐，不远处人们的低语笑声，一切都像是回归到正常状态。
这个转折十分突然，李豪生等人都愣住，抬眼看去，地上哪里还有女鬼的影子，竟然是趁着他们刚才惊讶时，逃跑了。
他们这是从被隔绝的空间里出来了？
女鬼跑的干脆利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留下咬牙切齿一句话回荡在几人耳边——
【下次的游戏，我会赢的！】
李豪生骂了句，“靠，还有下次？”
“什么下次？”
顾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一扭头，看到李豪生手背上的擦伤，满脸惊讶。“李先生，你的手怎么破了？”
李豪生观察了下顾浩和顾老爷子的神色，发现顾浩等人对于他们几人之前的消失毫无察觉，就好像在旁人眼里，他们几人从头到尾都没消失过一般。
要不是手上的伤口还在，他都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是幻觉。
这是那女鬼的手段？
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还是障眼法？
李豪生琢磨着，随口应付顾浩，“没事，大概不小心撞到哪了。”
“那我带您去处理下伤口？正好家父最近略感身体不适，李先生不知可否替家父看看？”顾浩给老爷子使眼色，想要借口拉走李豪生父子，将空间留给薄晧顾暖单独相处。
哪想到顾老爷子还没开口，顾暖先开口了，“我要回去了。”
被女鬼摸了好几下，她想洗澡。
顾浩皱眉，眼里闪过不悦。
顾暖今晚的举动不合乎他的设想，现在才刚和薄晧打了个照面就要回去，这算什么。
顾浩想拦，却被顾老爷子制止。
顾老爷子人老成精，看出李豪生和薄晧大概都是冲着顾暖来的。现在顾暖提出要走，这两位似乎并不介意。
顾浩觉得走势不对，刚想私下问问他爹这是发什么疯，就见顾老爷子笑着冲顾暖点头，示意她若是身体不舒服，可以提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