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失踪时不过二十左右,现在的模样却明显老了许多,像是三十多岁,眼角都有褶子。
顾暖心一沉,这真的是梦吗?
她当年只见过三皇子寥寥数面,可现在梦里的三皇子未免也太逼真。就连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都逼真到分毫不差。
以三皇子的年纪推断,这大概是她死后的时间段。如果这不是梦,这个时间点她都死了,也难怪她对这一幕没记忆。
所以这是在她死后,被打落尘埃的三皇子竟然崛起逆袭了?
甚至以胜利者的姿态将殷墨囚于牢中,日日折磨!?
殷墨怎么可能输给三皇子这种废物!
顾暖对殷墨的感情很复杂,幼年时的两小无猜,少年时懵懂的明白自己和殷墨的立场天生就是对立面。
殷墨天生就是注定站在万人之上,这样的人不是良人,所以她防他戒备他,女儿家的思慕怎么也不可能落在殷墨身上。
可是若换个角度,她其实并不讨厌殷墨,虽然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但也从未想过要折辱他。
她以为殷墨无所不能,他是矜贵的大殷帝王,不可能有人会伤到他。
可现在……
顾暖沉默的看着三皇子对着拷在墙上的人挥鞭子,每一下都不曾留力,仿佛要折断殷墨的傲骨。
抽了一会,见殷墨一声不吭,三皇子愤怒的摔了鞭子,“叫啊,你怎么不叫!难道你不想要顾暖的魂魄了!”
顾暖皱眉,怎么会和自己有关?
……
微弱的光线中,殷墨缓缓抬眼,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唇角有血,“……你就只会用这个威胁我,堂堂殷氏皇子,行的却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下作之事。”
三皇子被这话刺激的癫狂,他受不了殷墨那种仿佛看蠢货的眼神。
他蛰伏这么多年,终于摸清了殷墨的软肋,设局弄死顾暖,拘役了她的魂魄。以顾暖魂魄设套,终于将殷墨踩在脚下。
明明他才是胜利者,殷墨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三皇子气到极点,忽然诡异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座漆黑的小塔,在殷墨面前晃了晃。
他兴奋又恶意的道“你不是想见顾暖吗,你看,我把她的魂魄关在这里。这是炼魂塔,哪怕是厉鬼都能磋磨消亡。你猜……顾暖还能坚持多久呢?”
殷墨不想理会他,深知比起身体上的摧残,三皇子更想击溃自己的内心。
上次是锁魂符,这回是炼魂塔,来来回回不过是想要让他心里煎熬崩溃。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炼魂法器,这人真当自己和他一样蠢么。
许是看出殷墨所想,三皇子演不下去,将漆黑小塔砸碎,阴恻恻的道“你到是聪明。”
他粗重的喘息几下,才继续道“顾暖这么好用的魂魄我可不会轻易毁掉。不过是灭了她的神智,将她炼成听我差遣的鬼奴罢了。”
“你不是想见见她吗?那你抬头看,那边站着的那个……不就是你的顾暖么,哈哈哈。”
殷墨缓缓抬头,看向昏暗不明的角落。
角落里立着的人影长发披散,似是无声无息的幽魂。
她浑身都是血,就连脸上都被血溅了大半,有些看不清面容。
殷墨心一跳。
这身影像极了顾暖,像她替他挡了一剑,然后倒在他怀里那天。
一模一样的衣着,一模一样的伤口,就连被血溅染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殷墨被寒铁拷住的手颤了颤,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形似顾暖的人影。
角落里的幽魂在三皇子的命令下缓缓抬起脸,绝美面容在血色的映衬下更显得昳丽,只是神色木愣愣的,仿佛真的被灭了神智。
三皇子
没有错过殷墨的轻颤,他摸出一枚符箓,“这是驱鬼符,不至于让她魂飞魄散,却能让她很痛苦,你想不想亲眼看看她连死后都要被折磨的样子?”
说着,三皇子捏着符箓就要往幽魂处投掷。
被寒铁拷住的殷墨突然动了,他猛然扑向前,将三皇子踹倒在地。
寒铁锁链发出‘哐当’的巨响,手腕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因为这一下又迸裂开来。
三皇子没想到殷墨落到这般境地竟然还有余力反击,措不及防的被踹到,恼怒之后就是无比的兴奋。
他神色扭曲癫狂的大笑,“殷墨,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丁点帝王之风!父皇教导过为帝者不可有弱点,赞誉过你是做的最好的。结果你做了什么?你给自己找了个弱点,将她藏在层层不在意之下,可是你骗不了我,顾暖果然是你的软肋!”
殷墨似乎也疯了,他眼神乖戾恐怖,无视了身上的伤,再次扑向地上的三皇子……
顾暖睁开眼的时候,思绪还沉浸在梦里的那一幕幕。
她呆呆的出神,脑子无比混乱。
她是殷墨的弱点?
三皇子那个废物之所以能抓到殷墨,是拿她的魂魄来威胁殷墨,害的殷墨落到那般境地的是她?
这荒谬怪诞的一幕幕,让顾暖没有真实感。
她和殷墨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情。
这不科学!
梦果然都是假的,太扯淡了。
可是……如果不是假的呢?
顾暖闭了闭眼,脑海里全是石牢里的殷墨,那样殷墨无比陌生,是她所不熟悉的。
他的游刃有余,他的浅笑风华,他的矜贵骄傲,在她的魂魄被三皇子拿来威胁的刹那,似乎全都碎了……
真没想到三皇子那个蠢货竟然也学会了卧薪尝胆,失踪十来年,用的还是旁门手段。
这样想起来,三皇子的母族似乎历代都养的有萨满当门客。当年三皇子失势,普通爪牙都被拔除,唯独萨满一系只死了一些小喽喽。
也难怪三皇子失踪十几年都没被发现,大概是被那些有着玄妙手段的萨满护着。暗戳戳的躲藏在暗处,算计着殷墨。
顾暖脸黑了。
按照这个猜测,她当年心灰意冷替殷墨挡的那一剑,岂不是正中三皇子的下怀。
再想到自己会在地球投胎的异常,顾暖隐隐觉得刚才的梦十有是真的。
大殷朝一直有传说,魂魄受损不全的人是无法投胎转世的。她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会不会是殷墨没得选择下的抉择?
甚至动用了殷氏玉珏护她魂魄穿越世界壁垒时的周全。
各种思绪翻涌,半响后,顾暖咬牙,低咒了一声。
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
“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顾暖的思考,薄晧俯身将她拉起来,“醒了就别装睡,起来商量正事。”
顾暖面无表情的被拉到外间,看到顾老爷子、孟泽天和李家父子都在。在加上自己和薄晧,除了顾老爷子之外,正好是之前在晚宴上遇鬼的五人。
看到顾暖醒了,几人都挺意外的。
突然晕倒失去意识,高烧褪去,本该睡上一宿,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李豪生心情沉重的跟顾暖道歉,“抱歉,拖累你了。”
顾暖刚才的状态太古怪,科学难以解释,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开始崩塌的李豪生自然就联想到了女鬼身上。
普通人沾染上脏东西总会病一场,顾暖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李豪生跟顾暖道完歉,又对其他几人表示歉意。“这次可能要拖累大家了。”
那女鬼既然说了还有下次,那在场的五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厉鬼本就执念深重,被操控后更是理智缺失,不会轻易放弃。这次女鬼吃了亏,下次恐怕会准备的更充分。
不死不休。
李豪生第一次这么深刻的体会到这四个字。
李豪生沉默一会儿,缓缓看向顾暖,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麻烦小仙女这么多次,他也挺不好意思的。但见过顾暖的本事后,让他重新去找别的道士,他压根不放心。
于是他只能满眼期待,欲言又止的盯着顾暖。
顾暖失去意识只有短短的十来分钟,可她在梦里感觉远远不止这么点时间。此刻脑子还懵着,压根没对上李豪生的脑回路,冗自沉默发呆。
李豪生以为顾暖懒的管,顿时脸色灰败,犹如天都塌了。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李晟打破沉默“顾小姐,请救救我爸。只要能救他,条件随便你开。”
他估摸了下自家的家底,补上一句,“哪怕是翻修清越观,也没问题。”
薄晧听到这话,嘴唇微微动了动,没说话。
李家若是出钱翻修清越观,那顾暖还会接受他的投资吗?余江南那混蛋做个方案,怎么这么久还没做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6月份想参加那个日万活动,如果不出意外,大概15号大概会有5天的万字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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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顾暖慢了半拍才回神,知道这事躲不开,看了李晟一眼,慢吞吞的道“翻修就不用了。”
清越观翻修要不少钱,不过一单法事,她没兴趣剥削人家到这个地步。
而且按照那女鬼的态度,这事她大概也躲不开。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无比厌恶操控死人魂魄的垃圾。梦里的三皇子是这种垃圾,害死女鬼的那人估计也是。
顾暖想了想,将已知的方法告诉李豪生“在背后操控她的人是行家,行踪隐秘不好找。那就找到害了她的人,这个人是雇主,从他入手找到下咒的人,破咒后女鬼自然不会再找你。”
“不能直接灭了女鬼吗?”
李豪生问。
那女鬼虽然很可怜,但他不是警察,与其费时费力的去找凶手,还不如直接解决掉女鬼。
顾暖提醒他“可以,但会损阴德。她本就是枉死,死后就被操控,应该还没害过人命。灭杀她,这笔因果就会记在你头上,你本来的命数很可能会改变。”
李豪生和儿子对视一眼,李晟拦住他爹,“我们回去调查女鬼的事,若是查出什么了,还要麻烦顾小姐。”
顾暖点头。
顾老爷子在一旁听的懵圈,他打断李豪生,迟疑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顾暖和李豪生果然早就认识,但女鬼?破咒?
他孙女该不会忽悠了李豪生吧?
李豪生略略解释了下。
顾老爷子眼神古怪的看着李豪生,心里嘀咕。
这家伙好歹也是西医圣手,竟然会这么迷信。
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不止是李豪生信了,从其他几人的态度来看,显然也是信的。
一个人可能是被忽悠了,但一群人……难道是真的?
顾老爷子半信半疑的看着顾暖。
李豪生瞄了一眼夜色,厚着脸皮表示今晚想跟着顾暖,在顾家借住一宿。
才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他实在不敢摸黑回家。让他住在酒店他也不敢,鬼知道那女鬼晚上会摸进来不。
只有顾暖身边,他才觉得放心。
顾暖偏头去看顾老爷子,她既然醒了自然不会睡酒店,回别墅的话,那是老爷子的地盘,自然要看顾老爷子的意思。
顾老爷子不可能不同意,他不想和李豪生交恶,意思李家父子一会跟他们回去。
然后他扭头看向坐在单人沙发里的薄晧,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薄家小子,你也去我那留宿吗?”
薄晧“不。”
老爷子的脸皮抽了抽。
不打算留宿,你稳如泰山的坐在这里,装大葱呢?
薄晧瞅着顾暖,忽然开口“我想投资清越观。”
顾暖纳闷自家道观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众人赶着往里塞钱。
李豪生等人眼神古怪的看着薄晧,心里震了震。
靠,这薄家小子现在是玩哪一出,为红颜一掷千金?投资道观可要不少钱,他拿的出来吗。
顾老爷子想得更多点,这钱该不会是买命钱,薄家是真的想要拿她孙女压命?
薄晧无视众人的视线,将清越观面临的窘境一一摆出,然后摸出手机,状似随意的问顾暖“你电话多少,还有微信号也加一下,我好把投资方案传你。你看了考虑一下?”
“哦。”顾暖本来脑子就乱,被这一通忽悠也没多想,和薄晧交换了手机号,还加了微信好友。
顾暖的微信头像是墨墨,白色的雪狼威风凛凛的望着镜头,一点都看不出平日的蠢萌。
薄晧盯着顾暖的微信头像,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这狗真的不卖?”
又黏人又蠢,却被她这么重视,真是碍眼。
“不卖。”顾暖警惕瞪他,“你投资道观是冲着狗来的?”
薄晧笑了,后槽牙有点痒。
顾暖有点后悔自己不过脑子的话,投资道观需要的资金不少,谁会为了一只二哈砸这么多钱。墨墨又不是绝世美狗,就算是,薄晧的审美观也不至于扭曲到为狗痴狂的地步吧。
薄晧又看了几眼微信头像,将手机扔回兜里,起身,撂下一句话走了,“明天我联系你。”
顾老爷子看了全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一行人回到顾老爷子的别墅,顾暖没什么精神,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
回到她暂住的房间,小黄鸡高冷的抱着手机,状似玩的认真,豆豆眼偷偷瞄着顾暖。
它和顾暖单方面冷战已经好几天,现在气劲过了,它发现自己好像玩大了。顾暖不哄它,它想要和好,却没有台阶下。
小黄鸡趁着顾暖去参加晚宴的空档,剥了一大堆坚果放在桌上,讨好之意十分明显。它决定只要顾暖吃一颗坚果,它就扑过去道歉认错,不再计较顾暖喊它‘小黄鸡’。
结果顾暖直奔浴室,对桌上的坚果连看都没看一眼。
小黄鸡看着孤零零的坚果堆,眼里两泡泪。
哇,暖暖不爱它了!
它挥着小翅膀扑到浴室门口,正要张嘴哭嚎,却嗅到顾暖身上沾染的味道,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