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瞧见了,“我这里有发带,你要用吗?”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红色带仙鹤图案的发带。
李斋一喜,“太好了。”
他要去拿,她又把手缩了回去。
“又不舍得了?”他挑眉问。
“不是。”木槿声音很小,“我买了两条一样的,本来打算跟方姝一人一个的,你的那条是方姝的,我这里还有一条,你介不介意跟人用一样的?”
她指了指后脑勺,她的已经换上了,很配她今天的衣裳,今天的衣裳是白色的,上面有红色枫叶图案,瞧着很艳。
发带是红色的,白色仙鹤,同样很艳。
“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到底还是拿了发带,“多少钱,我给你吧。”
从腰间拉下钱袋子,要倒钱给她,木槿拒绝了,“没花多少钱,你用吧,别嫌女气就好。”
女孩子的发带底下会挂麦穗,这两根也挂了,红色的麦穗,中间是两个小扇子一样的银饰。
李斋也没强求,只道了声谢,与她并肩走着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木槿一下子拘束起来,抱着手臂,上下搓动,搓到腕上的时候,冷不防感觉袖子里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有点沉,她伸手进去掏了掏,竟然掏出一锭小金子,“咦,怎么回事?我没有金子的。”
一锭金子是十两银子,不可能是她的,她的都是碎银子,而且已经各有用处了。
有些怀疑的瞧了瞧李斋,“是不是你……”
“不是我。”李斋边绑头发,边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嗖的一下,就把钱变你怀里了。”
木槿眨眨眼,“是哦。”
又有些疑惑,“可是……钱是哪来的?”
“也许是做好事,老天爷给的奖励?”他看不见,自个儿绑头发也绑不好,不是这边散,就是那边散,刚绑上,一摸发现没有顺平,散下来,又要重新绑,手举的发酸,还是没绑好。
“拿着吧,好人有好报,该是你的。”
木槿盯着银子瞧了瞧,脸上尽是迷茫。
“唉,还是扎不上去。”李斋放弃了。
木槿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吸引了过去,犹豫片刻,将金子塞进袖子里,空出一双手道,“我……我帮你吧。”
李斋没拒绝,配合的矮下身子,将发带递给她。
木槿接过来,暂时咬在嘴里,两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往上面梳,指头当成梳子,梳到头顶才作罢,一只手抓着,一只手拿了发带,绕着发根转了两圈,最后才系蝴蝶结。
因为系的时候稍微松了一些,她系完习惯性抓住他两边的头发,用力拉了一下。
李斋吃痛,‘哎’了一声。
木槿连忙又松了松,“我平时都这样给自己扎的,没弄疼你吧?”
李斋意义不明的挑了挑眉。
木槿后知后觉才注意到,这话听着似乎不太对?
脸上一红,“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李斋点头,“我听出来了。”
他这个‘听出来’,不知道是听出来她没有这个意思,还是听出来另一种意思。
木槿低下脑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发现自己越描越黑,等她想好措词,打算挽救的时候,发现李斋顿在原地,她这边多走了两步,离的稍远了一些。
她不解,“怎么了?”
李斋回神,“没事。”
其实有事,他在人群里听到一种缓慢的,带着谨慎的脚步,而且一直吊在不远处。
今儿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大多数人的脚步悠哉,闲逛似的,那种异常的脚步声便显得十分醒目,就像红色布上的一抹白。
“木槿。”他唤了一声。
“嗯?”木槿回头看他。
“你过来。”
木槿脚下急迈了几步跑过去。
“交给你一个任务。”他像哄骗小孩一样道。
木槿愣愣点头,“什么任务。”
“我这里有一本账本,很重要,关乎着很多人的未来,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一定要保护好它,等着我来拿,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来,就把它交给丞相。”
木槿一慌,“怎么了?是不是他们追过来了?”
“嗯。”李斋让她正常走路,“账本已经在你身上了,我数到三,你赶紧跑,记得一定要保护好,贪官能不能抓到,百姓能不能吃上饱饭,全靠你了。”
木槿摸了摸身上,胸口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放的,李斋已经开始报数,“一。”
木槿瞬间紧张起来。
“二。”
她一脸着急,不知道是留下来帮他,还是按照他说的,带着账本跑。
“三。”
即便她留下来,好像也帮不上忙,这本账本又重要,不能落在敌人手里,他那么信任她,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木槿一咬牙,脚下疾步跑了出去,大街上人太多,一旦挤进人群里,就像鱼入了水似的,再想找出来已经很难了。
李斋还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好骗的吗?”
账本那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交给她,只是找个借口让她跑而已,跟他在一起,搞不好小命不保。
他余光朝身后瞥去,现在没有顾虑了,可以好好跟他们周旋了!
*
木槿一口气跑出很远,两条腿都累了,胸口也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路到了和方姝分开的地方。
她没方姝脑子好使,所以是来找方姝求助的,方姝一定会有办法救他,他最后那句话,叫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着像遗言一样的东西。
他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死的。
她在鹊桥上到处张望,找人打听,都说没见过方姝,怎么办?要报官吗?
不,如果可以报官的话,早就报了,对,找那个丞相,然后把账本给他。
她摸了摸胸口,突然发现没了东西。
???
她把账本弄丢了?
刚刚明明摸到硬硬的东西,很像书的触觉,为什么没有了?
难道真的被她弄丢了?
木槿瞬间慌了,顾不上别的,连忙回去找,希望没被别人捡走。
她沿着原路,一直到俩人分开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李斋还不见了。
怎么办?
只好找他认罪了,想了想,先到一开始遇到李斋的那个小巷子里,记得那里躺了三个人,每个人身边都带了剑。
她要拿一把剑,不然不敢追,有点害怕,那些人可是杀过人的,李斋都不是对手,她可能都不够送菜的。
但是……万一他需要呢?
*
李斋受伤了,倒是不严重,只是本来身上就有伤,体力也消耗过大,又添了新伤,雪上加霜。
好在几个杀手都被他干掉,其他人又没追过来,暂时还没有危险,而且有时间容他歇息歇息。
和刚刚一样,这些人即便被他威胁,依旧不肯透漏他们的主子,是训练有素的死侍。
不可能是那群乌合之众培养的,他们身后有高人撑腰,这个高人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们,一旦事情败露,立马就会除掉他们,就像上次在城外追查贪官的那次一样,皇上遇到的就是杀手。
一部分人去除掉贪官,一部分人留下来牵制他们。
上次是有备而来,虽然没抓到人,但是自个儿这边也没有损伤,这次是偶遇。
他难得有空带几个孩子上街玩耍,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正在追查的熟人,于是将孩子就近送到丞相府,自个儿出来跟踪,一个人没带。
比较幸运的是叫他看到了一场大型交易,层层交接,最后账本到了一个年轻人手里。
他冒险偷了过来,谁知那人也是高手,很快反应过来,派人追杀。
他不是死板的人,打不过,当然跑了,难道还等死不成。
说来也怪,死侍到底是怎么培养的?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别人去死?
真是想不通啊。
休息够了,他扶着墙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前面一道阴影挡住他的视线,他抬头,发现是去而复返的木槿。
“你怎么……”
木槿一剑捅了过来,长剑穿过他腋下,刺向他身后。
砰!
一个人倒了下来。
他回头看去,发现是个还没死透的杀手站起来,准备偷袭他,正好被木槿一剑刺穿。
木槿慌的厉害,“我……我……我杀人了……”
啪!
手里的剑掉了下来,木槿一双手抖的宛如筛子,一双眼也瞪大了,久久回不过神。
“别怕,他们是坏人,你没杀错。”他想上前安慰她,扯到伤口,疼的整个人朝前倒去。
并没有摔在地上,被木槿接住,木槿吓到了,“你……你怎么了?”
他闭着眼,脸色惨白,“受了点轻伤。”
主要是累的,他一路追踪人去了城西,又一路被人追杀到城北,这一来一回少说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加上打斗消耗了不少体力,还能站起来也是因为身边没人,不得不站起来,现在有人了,所以想借把力。
“严重吗?”她不放心。
他摇摇头,“不严重,自个儿包扎一下就好。”
木槿一颗心落了地。
“对了。”她想起什么,语气失落,“我把你给我的账本弄丢了,对不起,你骂我吧。”
快哭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被她弄丢了,她太粗心了。
“你是说这个吗?”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给她看,“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还是放在我身上比较让人安心。”
木槿先是一愣,随后拍了拍小胸脯,语气庆幸,“吓死我了,没有弄丢就好。”
李斋很意外,“我骗了你,你不怪我?”
木槿摇头,“不怪啊,你说的很对呀,账本确实放在你身上比较让人安心。”
放她身上,搞不好现在真没了,她当时一路跑的很急,会弄掉,或是被人偷走都说不准,但是放他身上不会。
她感觉的出来,他很厉害。
比如账本什么时候放在她身上的,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呀,那一锭金子肯定也是他塞的。
她正要把金子还给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将脑袋搁在她肩上,“好累啊。”
木槿瞬间从脸红到脖子,“喂,你要干嘛?”
太近了,这个距离。
“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明里暗里暗示。
“走不动了。”
木槿傻了,“那怎么办?”
一咬牙,“要不然……我背你吧。”
眼前一亮,“可以吗?”
为什么有一种他就等着这句话的感觉?
是错觉吧。
木槿点点头,“我以前在长春宫经常搬弄花草,应该……应该是背得动的。”
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真好。
木槿转过身,背对着他,稍稍矮了矮身子,李斋十分配合的上来,到底是男儿,体重不轻,压的木槿整个人矮了矮,还险些摔倒,李斋长臂扶了一把墙才稳住。
木槿尝试迈开腿走路,有些困难。
“很重吗?”李斋双手跨在她肩上。
他跟木槿体重,身高相差太大,木槿能背的动他,几乎可以说使了吃奶的劲。
“还好……”其实确实很重,但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而且背的不是别人,是她喜欢的人,所以……
慢慢悠悠,竟也一路将他背到了鹊桥,第一,鹊桥上人多,那些人应该不敢追来。
第二,是来等方姝的。
可惜,没等到方姝,李斋也缩在角落,一双眼闭了起来,好像睡着了。
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死,身上的伤确实也不大,正好家里还有一点金疮药,可以给他倒点,再找东西包扎起来就好。
尝试叫醒他,他没醒,也许真的很累,木槿不叫了,拉着他的双手,把他拖到背上,扶着桥站起来,往家里赶。
体力不够,几乎走走停停,累了歇息,休息够了继续走,期间李斋一直没醒,怀疑他是不是昏了过去。
考虑到有人在追杀他,特意花钱买了披风披在他身上,将他从头裹到脚,剩下的银子还给他,然后背着他继续走。
期间那些杀手没有追过来,不知道是被他干掉了,还是失去了他的踪影,没找到,总之她一路顺风的将人背回了家。
彼时家人都睡了,没有吵醒任何人,直接把他背到阁楼,放在地铺上。
李斋还是没醒,她翻出那瓶金疮药,又端来温水和方巾,用剪刀剪开他的衣裳,露出受伤的肩头。
先洗了洗血迹,然后倒药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肩头上还有旧伤,正好在一个位置,一前一后,所以倒药的时候,顺便给旁边的伤也倒了一点。
这药有些刺激,尤其是碰到伤口的时候,李斋被生生疼醒,望向她的目光有一丝怨念。
木槿和他反应恰恰相反,很是惊喜,“你醒了?”
“嗯。”他望了望四周,“这里是……”
“我家。”木槿抓紧了方巾,“有些简陋,你凑合着先住一晚。”
李斋点头。
“对了。”她差点忘了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斋低头瞧了瞧胸口被包扎好的伤,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