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先顾着皇上,前面铺子就木槿一个人了。
殷绯不是傻子,听声音便听得出来,前面人还不少呢。
他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方姝突然想起来,打断他,“你等一下,吃完东西再睡。”
殷绯只好站在原地等她。
方姝很快打好了一碗豆花,和一笼水晶饺,一笼蟹黄灌汤包给他。
昨天打包的时候发现他就动了这两样,说明他喜欢。
她店里别的不多,就这些多,让他吃个够。
东西一一摆放在桌上,方姝招手让他过来,末了才反应过来,这个手势有点像唤……
好险皇上没留意,也没多想,真的坐下,搅了搅豆花,又将水晶饺搁在豆花里沾了沾,然后才吃。
???
这是什么吃法?
方姝来了兴趣,一双手压在桌子上,凑过去,道:“给我也夹一个,我尝尝这种吃法。”
她很自然的说出口,殷绯也很自然的撸起袖子,依言夹了一个递到她嘴边。
方姝刚要张嘴,突然反应过来,她用的是他的筷子,他应该会很介意吧,但是因为她提了,所以没办法拒绝?
可是现在半路退回来,会不会被说嫌弃他?毕竟有过一次。
方姝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办?沾了豆花的水晶饺上,有一滴白色的花脑直往下滴,方姝一个激灵,将整个水晶饺,连同那滴即将滴出去的豆花一起含在嘴里。
因为太猛,差点咬了他的筷子。
方姝嘴里含的水晶饺都来不及嚼,捂住脸,一脑袋撞在桌子上,刚刚的蠢样被皇上看在眼里了,好丢脸。
“噗!”
她听到了一声笑声。
方姝从指缝里看去,皇上长袖半遮,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黑缝。
他的笑还是那么好看,方姝只有限的见过几次,所以这次也算没白蠢,好歹换来了一个惊艳的笑。
可惜,皇上发现她在看他,很快收敛了笑容,又摆回了原来的表情,也没有嫌弃她,夹了个灌汤包,又搁在豆花里搅拌了一下,才递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缺口没有沾上豆花,他又放在豆花里搅了搅。
他居然喜欢这种吃法,真是奇葩,不过好像确实还不错哎,叫她想起了另一种叫做面藕的吃食。
也是这样,蘸着料吃,面藕很能吸汁,一口下去全是汁水,但是很遗憾,她不会做。
那个酱倒还能自个儿琢磨琢磨,面藕怎么做的完全抓瞎,就算平时自个儿在家做,也是在网上买的成品,泡一泡就好。
不过不是没有替代品,比如油条,油条也很能吸汁,但是肯定没有面藕好吃,酱她可以自己调。
说起来其实蒸饺啊,灌汤包也是可以蘸酱的,她就知道两种酱贼好吃。
皇上真是福星,给了她新启发,多样化的吃法,会让客人更有新鲜感,而且特殊的东西,别家模仿不来。
她知道其实附近已经有人过来,想模仿她家的灌汤包,和水晶饺,但是这些都是用特殊的东西做成的,不亲眼看到,只能看龙画虎罢了。
而且她家最重要的是料足,别家比不上,所以一点不担心被抢了生意,门口‘天下第一’的招牌不是白来的。
方姝有了想法,连忙出去尝试拌汁,汁也很简单,面粉,鸡蛋,还有一种辣椒面。
可惜,辣椒面暂时还没有,因为她刚种没多久,才发了芽,小心放在自己的窗台上。
下雨收回来,太阳太大也收回来,养得很是精致,肥也没少施,但是它只有一根杆,长根发芽需要不少时间,才大半个月而已,已经发了小芽,算老天保佑了。
方姝是指望不上它了,用其它代替,比如现在有的茱萸,但是茱萸味涩,和辣椒相差十万八千里,方姝很快放弃,单纯试了试面粉和鸡蛋,加了盐和醋,味浓一些。
出了成品之后本来打算给皇上尝尝,结果掀开帘子,发现他睡着了。
每次睡着睡颜都像天使,不,比天使还干净,纯洁。
方姝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兴许是外面太吵,又刚睡着,睡得不稳,皇上眉头蹙着,似乎有要醒的意思,方姝连忙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没多久他就睡熟了,胸膛起伏的很均匀,呼吸也很和平。
方姝手拿开,也就一会儿的时间,他眉头又蹙了起来。
方姝吓了一跳,麻溜又给他拍了拍,这样哄了一会儿,他才逐渐缓和下来。
突然有一种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一样,听说婴儿都是这样的,放不掉手。
看着睡得好好的,其实你前脚丢手,后脚他就敢哭出声。
方姝也有种丢不掉手的感觉,她试了一下,只要她轻轻拍着,他就睡得很稳,一旦离开,他那边立马有反应。
怎么办?难道要这样拍一天不成?
第115章 带着诚意
瞧了一眼外面, 木槿还在忙,她开业这几天总是出去, 业务不熟悉, 但凡稍稍多来两个客人, 便会手忙脚乱, 应付不来。
暂时让她忙忙还行,一直这样会让客人等着,客人不耐烦。
想了想, 还是把手抽了回来。
皇上那边果然不出所料, 很快动了动指头,有要醒的趋势,方姝连忙道,“别醒, 我没走。”
不知道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皇上竟真的继续睡了下去。
方姝放心了, 出去给木槿帮忙, 送走了几个客人, 闲下来后去包灌汤包, 无论在哪包都一样,方姝选择去后屋包,这样可以看到皇上。
木槿怕皇上,还留在前面,一边包, 一边照顾生意,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客人了,方姝让她去找李斋吧。
她最近总是帮李斋带娃,准备先从孩子拉近关系。
为了爱情,难得聪明了一回。
她走后方姝一个人在后屋包饺子,有人就应一声,稍稍招待招待,没人继续包。
包了一个多小时,大概快四点的时候皇上醒了,方姝开始没瞧见,包了一会儿,不经意抬头,发现他睁着眼睛,半张脸陷进枕头里,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怎么了?”方姝问。
殷绯摇摇头,掀开被子下床,理了理折出痕迹的衣裳,戴上桌上的帷帽,道:“要走了,事还没忙完。”
方姝点头,放下手里的活送他到门口,一直看着他离开后才回来。
又继续包灌汤包,然后水晶饺,生活回到千篇一律。
木槿还没回来,她和李斋进展神速,偶尔还会在他府上留夜。
木槿太单纯了,没想到后果,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动物,有时候控制不住就……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失了身了可怎么办啊?
方姝为她发愁,偶尔想想自己,好像也半夜出去跟皇上见过面,王八笑乌龟,彼此彼此,于是那点操心也搁在一边,木槿也不小了,该知道分寸,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且吧,李斋在她印象里,不是那样的人。
他最近也很忙,应该是在调查名单的事,和名单上的人,皇上说了,那名单有问题。
如果他回来晚了,木槿就会替他把几个孩子哄睡着,木槿说过,他府上的人都很好说话,老开她玩笑,叫她少奶奶什么的。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
方姝把包好的灌汤包拿去蒸,晚饭前卖掉一批,晚饭后又蒸了一批,全买完了,亥时木槿还没回来。
看来李斋又忙到很晚。
方姝自个儿收拾收拾,关了店去睡。
*
深夜三更,有人做贼习惯,不走正门,直接翻墙回府。
小厮也晓得他这个习惯,守在墙下,一眼瞧见人,浑身一个激灵,“少爷。”
“虚!”李斋脱下披风给他,随口问,“长乐,长幸,长福睡了吗?”
弟弟妹妹的名字起的都很接地气呢。
“睡了。”小厮压低了声音回话。
“木槿姑娘走了吗?”他又问。
“还没呢,木槿姑娘说几个孩子睡不深,时不时醒来一次,看到旁边没人就哭,所以一直留着,想等少爷回来再走。”
李斋推门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更加小心的将门打开,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挤了进去。
小厮被挡在外面,他也习惯了,刚准备去将少爷的披风拿去洗洗,冷不防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臂伸了出来,朝他够够手指。
他连忙凑过去,“怎么了少爷?”
那手够了他手上的披风之后,毫不留情的重新将门关上。
李斋抖了抖披风,盖在灯下趴着睡觉的少女身上。
屋里只亮了一盏灯,灯光很暗,散发着昏黄的光圈,将少女的侧脸照得很是柔和。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又跑去一边的炕上,将斜七竖八,脚踹在妹妹脸上的熊孩子板正过来,又挨个将被子盖好。
三个人要用三条小被子,因为闹床厉害,而且特别难缠,半夜醒来会哭会闹,需要人哄着。
她就是考虑到这点,才每次都等他回来后才走的。
不过他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因为公务繁忙,查到了一些不太利的消息。
辛苦她了。
*
四更。
殷绯失眠了,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书房,盯着墙上挂的画看了一夜。
上面《天下》两个字写的大气磅礴,气势滔天。
*
五更,习惯了这个点起床收拾,然后给太后请安的人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不太想起来,但是已经睡不着了,而且今天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办,迟早要起来。
又赖了一会儿,门口金玉喊人,最终还是无奈起了身。
金玉拿来一身男装,嘴里一直在絮叨,说的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始终没怎么上心。
目光落在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墙角,那里有一排镂空的洞,一墙之隔后是贫民窟,生活着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
她听金玉说起过,她和锦绣都是贫民窟卖进来的孩子,那里日子很苦,要饭要不着钱,有时候就算有,也会被大人抢走,每天饥一顿,饱一顿,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这话她似乎听谁说过,挥开金玉给她理冠的手,她站起来,鬼使神差走到那个墙角。
手摸上镂空的洞,又比了比距离,印象里这些镂空的洞好像没这么小,也没这么矮,居然才到她腰间吗?
难道不是胸口吗?
她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她长大了,所以才显得洞口小了,还矮了。
那洞口突然伸进来一只小手,脏兮兮的,上面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一惊,尘封许久的记忆稍稍松动了些,似乎有个同样脏兮兮的小手,从洞口伸进来过。
那只手和这只手重叠,一个拿了菜饭出去,这个……
在空中摸索了几下,不小心碰到她腰间的玉佩,先是缩了缩,又小心翼翼探出,猛地一抓,将松松别在腰带上的玉佩拿走。
她没动,一直看着。
玉佩过洞口的时候,和青砖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小手的主人并没有发现异常,硬是拽了过去,盯着瞧了许久才发现拿错了东西,又连忙塞回去。
洞口对孩子来说太高,看不到对面,只能靠摸索。
玉在空中晃了晃,似乎想挂回原位,但是并没有原位给他挂。
“为什么又还回来了?”她很好奇,这枚玉佩,应该够他,或是她吃很久了。
小手的主人吓了一跳,玉佩一丢,快速缩了回来。
“为什么又还回来了?”她又问了一遍。
对面许久才有人说话,“我们……在玩游戏,谁输了就偷一支花……”
她回头瞧了瞧开满了整个院子里的花,心下了然。
这些花挨墙头太近,有些伸出了墙外,太高,孩子们够不着,于是想着从洞口探进来,结果摸到了她的玉佩,以为是花枝,一紧张揪了出去。
又还了回来,说明心肠还不错。
“饿吗?”
???
对面几个小朋友一起愣住。
她笑了,“我这里有好吃的。”
*
卯时是上朝的时间,名单的事暂时压下,现在最要紧的是科考。
退朝之后,殷绯指头一点,长庆会意,将参加殿试的所有人请进了殿,在金銮殿上考。
没有浪费时间,行过跪拜礼后直奔主题。
长庆尖利的嗓音回荡在金銮殿内,“此次的题目是‘何为天下?何为君?何为臣?何为民?’”
宫女和太监们勾着头递上一张张试卷,压在四排的矮桌上。
在皇上面前,没资格坐,全都是跪着,不过好歹给了个蒲团。
说来也怪,往年皇上开恩,都会赐坐,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提都没提这事。
或许还在生宋家的气吧,坊间那些流言,真以为皇上听不见吗?
皇上最近总爱出宫不全是去找方姝,还有一件事,听流言发展的方向,小饭馆无疑是最好聊天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闲着无聊你开个头,我说几句,将什么都抖了出来。
很明显,这些都是为了给宋家刚从外地养病回来的小公子准备的。
因为他,让皇上背上偏心的骂名,皇上没弄死他,算他运气好,以及皇上心胸大。
公是公,私是私,皇上还是分得很清的,他问过皇上,有争议的考生其实可以直接除名,还没入选呢,就搞事,说明作风不正。
不过皇上说,与其放他暗地里搞事,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搞。
总之圣上的心思他猜不透,也不敢乱猜,叫宋长生的倒是留了下来。
他跟娘娘是龙凤胎,样貌很有识别,和娘娘有七分相似,只不过一个艳丽,一个清隽罢了。
似乎不想让人认出来,特意选了个中间位置,很不起眼,不过他宋家做的那些事,没一件低调的,所以想不注意都难。
长庆回头瞧了瞧皇上,考虑到有些考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搞不好吃过方姝家的灌汤包,怕认出他,遮了帘子。
帘子制作很是巧妙,里面可以看得见外面,外面看里面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