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着。谢衡月一行人在风雪中艰难跋涉着,今晚谢衡月带上了陆莫繁和袁腾义展宇袁公公三人,要一探玉女关。
他们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谢清商的叛变,让边疆与京师的联络中断了。
他们不知道谢清商掌握了什么法子,但是现在他们用来传递消息,军中豢养的信鸽,已经失去了作用,重要情报皆被人截获,并且篡改过了。
现在情报只能靠人力传送。
他们和亲队伍上路之后,只接了两次情报,一次情报说他们派往玉女关的援军,正在昼夜兼程。另一次是报告说援军们在玉女关附近发现了大量的敌军。
他们也向玉女关偷偷派出去了哨探,但是没有人活着回来。玉女关现在到底什么情形,现在没人知道了。
但是陆莫繁坚称,玉女关此时一定还没有陷落。既然清宁公主的信上指名要见他,不管有多么危险,他也要去。
谢衡月只能带上他。只是有了不会武功的陆莫繁,他们的速度就只能放慢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风雪交加之时,谢衡月忽然道:“小心。”
只见前方风雪中,出现了隐隐绰绰的晕黄灯光,他们再向前走了一阵子,便发现那灯火变得十分壮观,原来灯火处是连绵不绝的军营。
谢衡月让展宇去探了探,片刻展宇回来说,这是北疆人的军营。大家的心情皆很沉重。
他们只能远远地绕开这军营,打算迂回到没有兵营的地方进入玉女关。
却听前面风雪中传来了一阵喊杀声,眼前的营寨中的黄色光晕乱了起来。袁腾义道:“是士兵们的火把,他们这是出去迎战了。”
和亲营地之中。大家搭起了帐篷。
苏雪遥待在车中,点着一盏如豆的灯光,窗外寒风呼啸,这车子十分坚固,然而寒风还是从纸糊的窗户的缝隙中灌了进来。吹得苏雪遥心和手都一样凉。
今夜谢衡月他们要去玉女关。他们出发之前,冒险用迷药迷倒了北疆使者。现在只能祈祷今夜一夜平安,不要有事儿发生。不要有人发现这件事。
苏雪遥在那昏黄微弱的灯下,绣着她的帕子。
她这些天来,终于学会了绿绮红鸾教给她的针法,但是使用起来还是不熟练。她前世用惯了普善寺的针法,想要改过来十分困难。她还是时不时就会带出普善寺的针法的风格来。
红鸾细心,曾问过她,是不是她从哪里看过别的针法,为什么经常看到她那么绣。红鸾说,也许苏雪遥这样的针法更省力呢。
苏雪遥却不敢跟她细谈,只说自己图简便,是以总是弄错。
她轻轻一声啊了一声。她方才心中想着谢衡月,不由分了神,让针扎了手。
她急忙吸吮着伤口,以免弄脏绣帕。却听此时营中似乎传来了嘈杂声。
她忙推开马车窗户,望着远处,只见远处营帐中传来了火光。有人喊道:“北疆的贵人来了,快来迎接!”
苏雪遥大吃一惊,那北疆使者被药放倒了,而谢衡月这个中原使者却夤夜探玉女关去了。如今这迎亲队伍中,还有谁能去迎接那个贵人?
她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主账中的续芙蓉也吃了一惊,她今夜都不敢卸妆,她也十分担心出纰漏,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还好谢衡月临走时候吩咐过,准备了应急的办法。
续芙蓉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带上了面幕,便喊人道:“是哪一位贵人?深夜惊动和亲队伍?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北疆人回禀道:“我们的北疆太子到了。太子来亲迎公主,以表我们北疆对中原的敬意。”
续芙蓉见此人眼神乱转,知道他所说未必属实。
不知道这北疆太子突然闯进和亲队伍,意欲何为。然而却不能搪塞不理会。
她便道:“原来如此,那么失敬了。请你们将北疆太子请过来吧。本宫要当面道谢。”
那北疆人发现自己家派来的使者,在营帐中醉酒,喝的不省人事,怎么都弄不起来,正在发愁呢。
如今静惠公主肯接下这个事儿,接待北疆太子,他们求之不得,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北疆人又说:“我们这边去通知中原正史大人,让他一同过来。”
越芙蓉却轻轻道:“我已经派人知会过了,他马上就来。你们不用去找他了。”
说话间,一个满脸大胡子身着官服的人,就径直闯进了营帐,连通报都没有通报。只见这个大胡子眼睛黑漆漆的,在这灯光下看起来有点渗人。
越芙蓉忙道:“正史大人这边来。”那一脸大胡子的男人就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北疆人想这大人似乎不如平日和蔼,也许是深夜打扰了他,这位正史大人带着起床气吧。
却听一阵喧哗。而营帐门口的风雪,猛烈地吹了起来,将公主帐中的轻纱皆吹了起来。
只见公主营帐的门帘被高高撩起。而那人站在门口却一直不肯进来。
续芙蓉身上穿得单薄,瞬间就被这带着雪的冷风吹得透心凉。不过她身负武功,并不在乎这点寒冷。
但是续芙蓉忽然反应过来了,知道此人是故意的。
她忙做寒冷的模样,抱紧了双肩,道:“怎么如此冷,贵客莫要在门边逗留,请进来说话。”
却听那人冷冷道:“草原的寒风比这刺骨一百倍,这就受不了,如此娇柔,日后还怎么在我们北疆扎根?”
续芙蓉心中咬牙,谁要在你们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扎根了。
然而她却只能端庄笑道:“既然嫁到北疆,以后自会入乡随俗,只是本宫需要时间适应。本宫现今初来乍到,自然一时习惯不了。”
却听站在续芙蓉旁边,那眼睛黑漆漆的大胡子正史道:“娶了老婆就要让她吃饱穿暖,不要让她吃苦。嫌弃女人吃不了苦,也算男人吗?一个男人为什么故意要给女人苦头吃?”
那人一愣,续芙蓉很想笑,却要做出一副端庄明理的模样说:“请进来再说吧。”
那人哼了一句,却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道:“听到北疆太子驾到,别人都从帐篷马车里出来,跪下迎接本太子了。怎么那辆车上帘子也没撩,人也不下来,是不是在藐视本太子。”
续芙蓉跟大胡子对视一眼,他们现在很想飞起一脚,将这个专程挑毛病来的北疆太子打发了,但是看看他身后那明晃晃的刀枪,和不远处他大军的连天火把,又忍了忍,压住了火。
他话音一落,已经有他的从人,朝那马车喊话:“马车上是什么人?还不赶紧下来迎接太子!”
那辆马车上的正是苏雪遥。苏雪遥透过马车车窗裱糊的雪花纸,看到了那迫近的火把光亮。
她知道不能再拖延,她忙收拾停当,裹了一件厚厚的大斗篷,从车上走了下来。
即便穿这么多,苏雪遥一下车,便觉得在这北风呼啸之中,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穿一样,瞬间被吹得透心凉。
续芙蓉只见自己身边的那个大胡子,忽然蹿了出去。
她一愣,也明白过来那马车到底是谁的马车了。她心里大叫一声糟糕,忙也抓起了一件斗篷,疾步走向帐篷门口。
第81章 夜袭...
暗中围着苏雪遥马车的人,皆是谢衡月从王府的带来的好手,专门用来保护苏雪遥的。
苏雪遥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握紧了自己藏在衣服里的武器。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不计一切保护苏雪遥。他们知道,此时北疆人胆敢无礼,他们就带着太子妃杀出去,折返中原。谢衡月昨夜走之前吩咐他们,以太子妃的安危为重,其余一切,都不要管。
苏雪遥站在那里,望着火把下的北疆王子。他满面通红,眼神凶恶。她垂下眼睛,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拜见北疆太子。”
那北疆太子见下来一个面容蜡黄不起眼的小宫女,他哼了一声道:“见本太子怎么不跪拜?”
北疆太子此时只觉似乎一阵黑色旋风从身边卷了过去。他忙去摸刀。而那旋风已经擦过他的身边,落在了苏雪遥的面前。
苏雪遥一见他的打扮,也大吃一惊,这大胡子,这官服,明明是谢衡月的行头。
可是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不是谢衡月。谢衡月此时分明还在玉女关,这里怎么能再冒出一个谢衡月来。
那人用黑漆漆的眼神望着她。
苏雪遥终于认出来了,原来这个假大胡子,是厉芜尘假扮的。她并不知道厉芜尘也在和亲队伍里。
厉芜尘看了看她,扭过头道:“你是北疆太子,又不是中原太子,她是中原女人,为什么要拜你?”
那北疆王子被他连续抢白了两次,终于发怒了:“别以为你是和亲使者,本太子就不敢砍了你!”
却听背后有女声冷冷道:“太子好大威风。借着一个小小宫女,给本宫下马威,深夜闯入和亲营帐意图欺侮本宫。据本宫所知,此地还未属北疆,这还是我母国的国土。本宫还没有离开中原的地方,太子就要如此欺凌本宫么?那本宫去了北疆还能活么?”
那北疆太子今夜受了父亲的气,喝多了,听到和亲队伍就在前面,就闯进来撒酒疯,不想这个中原女人如此厉害。
他人虽然鲁莽,并不笨,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和分寸。
续芙蓉见他没有继续发怒,反而眼神比方才清醒了一点儿,她不由放下了一点儿心。
她现在也站在了门口,离北疆太子十分近,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只怕他会借醉发疯。
如果真的糊弄不过去,那么他们也只好提前行动,现在就将这送上门的太子捆了。
只听厉芜尘亦冷冷道:“他就是上门来欺负人的。公主你不去了。咱们就在此扎营,等你们北疆王,自己过来迎娶公主吧!”
北疆太子没想到这和亲公主和她的下属,居然如此强硬。
和亲队伍中的北疆官员有点害怕了,他们大人喝醉了酒,没法接驾,如今太子要闯出祸来,搞得那中原公主真的赌气不走了,误了婚期,倒霉的还是他们。
他们急忙上来打圆场道:“太子来见公主是一片好意,公主误会了。既然今日天晚了,不适合叙话。我们就明天再来拜见公主吧。”
那北疆太子如今清醒了一点儿,却故意装作醉了的模样,东倒西歪地说:“中原人就是不爽利,不过多问了两句就恼了。”
说着他竟装着站不稳,一把便去扯续芙蓉的面幕。
续芙蓉武艺高强,身子微微一动就要让开,忽然意识到此时她扮演的是和亲公主静惠公主,不能在此露馅儿。
她便假做歪了歪身子,躲不过的模样,被那太子一把扯下了面幕来。
北疆太子只见面幕下是一个美艳无比的丽人,脸上还带着怒容。他一时竟愣住了。
续芙蓉心中冷笑,已经背过了身子道:“你们太子喝醉了,还不赶紧将他弄走?”
厉芜尘也吃了一惊,他手一动就要拔剑,苏雪遥忙按住了他的手。他回眸望着苏雪遥,苏雪遥轻轻摇摇头。
那北疆太子的从人见他闹得不像话了,急忙连拖带拽地将他哄走了。而那北疆太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世上居然有那样美貌的女子。
越芙蓉已经掀帘子进了大帐,气呼呼地道:“送客。”然而她却一脸冷笑,这混账想吃她豆腐,且看谁倒霉。
北疆太子跟他的人退出了和亲队伍的营帐,然而他们队伍却不走了,挨着和亲队伍扎下营来。
苏雪遥也忙回到了自己的马车,而厉芜尘竟跟在后面也上了车。
厉芜尘望着她,车中灯光昏暗,苏雪遥只能低头道:“方才谢谢你了。”
厉芜尘眼睛也不眨地望着苏雪遥道:“我中了毒。”
苏雪遥轻轻道:“我知道。”
她抬眼看他,一阵心酸,又说:“我们找到续白新,你的毒就能解开了。”
厉芜尘忽然又说:“老尼姑说,我既觉得她亲切又想杀她,是因为我中了蛊毒的缘故。蛊毒能操纵我的心情。那么我看见你,就觉得想亲近你。我觉得我喜欢你,会不会也是因为蛊毒。”
苏雪遥不想他在思考这件事。她脸红了,然而这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却不能因为害羞,就不回答他。
她想了想道:“也许你说得对。我身上也中了毒。可能是蛊毒给你造成了错觉。”
厉芜尘定定地望着她道:“那么,我宁愿我的蛊毒不要解了。”说完那眼睛黑漆漆的杀手便回身挑起帘子,跳下了马车。
苏雪遥跟他相处,总是觉得紧张,然而听到他这样的话,又不免有点难过。
苏雪遥望着那微微颤动着的门帘,有点出神,不由轻轻道:“若解了蛊毒,你能忘了我,不再为我烦恼,也是好事一桩。”
她不知道厉芜尘跳下了车子,却没有走只站在她的车旁,他将她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越芙蓉在公主帐中正对着镜子卸妆,她今天兵行险着,但是收获巨大。能不能找到续白新,就着落在这个北疆王子身上了。
她忽然在镜子中看到了后面多了一个人,她尽管武艺高强也被吓了一跳。
续芙蓉对着镜子怒道:“混蛋厉芜尘,知不知道不能夜闯女子闺房,赶紧给我滚出去!”
厉芜尘却望着镜子中的她轻轻道:“你爱谢衡月,谢衡月不爱你,你想怎么做?”
续芙蓉微微一颤,这个杀手最讨厌的就是这点,永远不会说人话,哪儿痛他戳哪儿:“你管我你爱苏雪遥,苏雪遥不爱你,你又想怎么做?”
厉芜尘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来问你。看来你也不知道。”
越芙蓉眼神一闪,忽然回头笑着说:“我有办法,你可试一试。”
风雪呼啸,玉女关前,谢衡月听那喊杀声越来越大,他们当机立断,也冲了进去。
他们专挑北疆人砍。他们几人皆是武林高手,杀起敌人砍瓜切菜一般。他们不多时便杀到了对方的营帐中央。
谢衡月他们只管挑最大的营帐进去,那营帐之中的北疆军官还在穿盔甲,来不及拿武器,就被谢衡月他们一剑砍倒。
他们厮杀得正十分痛快。袁腾义却凝神细听,他听到了鸣金的声音。
他们三人对望一眼,急忙冲出了营帐。他们在此刻已经将身外的伪装服饰都脱掉,露出了里面的代国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