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已经吵杂了起来。
“哪里来的鸟叫?大晚上的真渗人!”
“等等,着火了!快看,是不是陈央儿家着火了!”
已经睡下了的村人被凄厉的鸟叫给吵醒了。大晚上的,突然有了这种变故,谁都是心里一个咯噔,睡不下去了,起身披上衣服出门,左右邻居就发现了异样。
央央的院子起火了,火势算不得很大,可那红通通的在夜色里是无法忽略的亮。
村里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打水扑火。
村子里的房屋都是一个挨着一个,大多是木头结构的,一家起火,全村都得救火。就怕一个控制不住,把全村都烧了进去。
这一会儿没人在意陈央儿家不陈央儿的,统统端了盆冲进去救火。
这一进去就看见了有了一个在控火的人,一身青灰色的僧袍太过好认。
村人都惊讶,惊讶的甚至差点忘了救火。
“先救火。”
决非手持一床浸湿了的被子,稳重的吩咐道。
村人赶紧先扑火,别的押后再说。
央央让开了水井旁,提着裙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坐在了东厢房的门槛上。
十几个人前后帮忙扑火,火势很快就小了下去,没过多久,最后一点火星也被扑灭了。
喘着气吓到满头都是冷汗的村人看着一缕青烟从被浇灭的火源处升起,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把注意力落在了决非身上。
和尚还是那一身青灰色的僧袍。僧袍上也被火撩了几处。他脸上也有些火灰的粉尘。
他在凝望着被火烧过后只剩下一个焦黑框架的拔步床。
在他救火的期间,央央的许多东西都随着这张床给烧毁了。
“大师,您怎么在这儿?”
那有人就问了。
十几个人都涌在央央的院子里,刚刚救完火,到处都扔着盆子桶的,几个买了大力气的都席地而坐喘息,平复心情,最先对和尚发问的,是陈五婶儿。
一听到央央家烧了,陈家人根本坐不住,火烧屁股似的跑得比别人都快,生怕把能弄到手的地给烧没了。
他们来的就够早了,一来人决非大师已经在控火了,这可不是最早发现火情的人么?
可决非大师不是应该在十里地之外的藏竹山么,怎么就会这么巧出现在村子里还能救火?
决非双手合十,面对着这些前来救火的村人眉目淡然:“贫僧夜行修炼,忽听到有人喊救命。”
这不算说谎。
夜行到央央的院子,一夜修炼静心,听到了央央喊救命,全程没有一个谎言。
只不过简略了一点。
这下那五婶子懂了。和尚嘛,不是白天修炼晚上修炼,徒步跋山涉水的,正常。
也是巧了,陈央儿命不该绝,让她给撞到好运了。
“你个赔钱货!可知道你这一烧烧了我们陈家多少钱么!啊!看看那张床,没有一二两银子都做不出来!你个败家小娘们!老娘打死你算了!”
陈五婶儿盘算了下屋子起火的损失,瞪圆了眼手叉腰扒拉开人,瞧着坐在台阶上的央央,抬步就过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只怕来十个鬼也抵挡不住。
决非脚一错,挡在了陈五婶儿面前。
“施主,请报官。”
陈五婶儿一愣:“报官,报什么官?失个火,官府不管的。”
决非:“此事并未意外,而是人为。”
“人为?”
陈五婶儿脸色不好了。
这房子算下来也是他门老陈家的了,谁没事儿烧他们自己的家业?这肯定不是陈家人干的。更何况这都已经跟老员外家说好了,过不了十天就准备了把陈央儿抬过门去。
虽然是个妾,但是陈央儿长得好,十里八方都知道,那老员外好这一口,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后头等人进门,还有五两银子呢!
那十两银子几户陈家人都想要,分钱没分均匀,都在一个长辈手里搁着,就等着陈央儿嫁过去后几家人连着其他家产一起分了。
这倒好,哪个不长眼的敢放火,烧了他们家产,还差点烧死她们换聘礼的人!
“哪个作死的!好端端的放什么火!险些害死了我们央儿,他赔得起么!”
陈五婶儿这就受不了了,依旧在骂,只骂的对象换了个人。
“我们央儿是要嫁到员外家的!十五两的聘礼银子呢!你什么东西也敢害她性命!找死的玩意儿,赶紧站出来让老娘敲一顿!”
“央儿没事吧,去看看。”陈家人这就注意上了央央。员外那儿还有五两银子没拿到手,她可不能出事。
几个陈家女人朝着央央走来。
央央抿着唇起身,脸色煞白想要往决非身后躲。那脚步都已经朝着和尚走了一步,硬生生又停了。
“央儿……哎呀!”那陈嫂子走近了一看,倒吸一口气。
央央本就白皙,这遭了罪,脖子上红肿了,锁骨上也是痕迹。更别说,她脖子上还套着那个麻绳呢。
“这他娘的!分明是故意要弄死央儿啊!瞧瞧把人弄的,这脖子上的,怕是要勒死央儿!”
央央身上的痕迹太明显了,看一眼就知道是被人勒着脖子要弄死的模样,再加上她挣扎时弄的浑身狼狈,还有险些被火舌舔到的头发,处处都彰显着她的无助。
“这事儿可不能姑息!”
陈家人都统一了说法。绝对不能放过那害人的。
这杀了陈央儿,可要让他们亏损十五两银子,火烧了陈家,那可是几十两的银子啊!再别说要是火势没有控制住,可不就把整个同花村给赔进去了么!
严查!这事必须要严查!
“央儿,行凶者是谁,你说出来,我们老陈家肯定给你做主!”
陈家人都围上了央央。
这事在损害陈家的利益,可不能姑息!
央央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一脸痛苦。
陈家人看见她的伤,都气了。这是把人喉咙给勒出事了,说不出话了!
那陈家人的态度让非陈家的人给看见了,个个都啐了一口。
“呸,谁像你们那么心黑的,欺负人欺负到家了,八成是谁看不过去了,送央儿去她爹娘跟前,免得留在人间给你们欺负!”
那说话的人心里头也打鼓。这种事硬要说起来,可不就是非陈家的人干的么。
陈家人都怕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恨不得把央儿一个人卖他十家八家的,怎么会要她的命?
可不是陈家人,就是非陈家的人了,那村子里的人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家,会是谁呢?
陈家人还在撕扯,央央说不了话,就让行凶者自己站出来人。没人站出来那就去报官!
那么多钱,险些都叫人给烧没了!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站出来呢,在场的也没有能站出来的。
陈蝶儿仓皇跑走,又怕出大事,见村子里闹了起来,悄悄溜回来,这会儿院子里两边人已经快要打起来了,都要求报官。
一听到报官,陈蝶儿脸色刷得一白。
两边闹了起来,倒是没有了央央的事。她捂着脖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呼吸着,面带痛苦。
决非扫过众人,目光落在了里正身上。
“施主,陈施主伤重,还请先送医。顺便报官。”
里正也觉着没面子。村子里闹出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让一个京城来的和尚给撞见了。
他想压下去,可他也是个姓陈的,那陈央儿身后的那么多家产,险些就被一把火给烧没了,他也来气,索性一点头。
“行!去弄个牛车,咱们这就去县里,给央丫头看伤,报官!”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去报官!
陈蝶儿煞白着脸,看见那低头关心央央的决非,一咬牙,满眼恶毒。
这个人既然已经一心扑在了央儿身上,她得不到,索性毁了吧!
“不用去报官!我知道是谁杀央儿的!”
陈蝶儿快步跑了过来,趁着央央伤了喉咙不能说话,她一股脑儿说道:“娘!我看见了,是决非大师夜里跑来强迫央儿,央儿不从就被他勒了脖子险些弄死,又放火想要毁灭证据!他这是看央儿如今说不出话了,就颠倒黑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央央:和尚想强迫我?啊,好期待呢。
和尚:[害羞]。
没错啊就是那个段子,陈蝶儿就是个病娇!珍爱生命,远离病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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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圣僧与村花11
“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不拦着?”就有人问了。
陈蝶儿早知会有所问,故作惊恐。
“我本来是去找央儿说会子话,不小心看见了那场面,实在是太害怕就跑了!”
“娘!央儿要嫁给老员外的,这件事千万不能给外面人知道,”陈蝶儿焦急地抓着陈五婶儿的手,“娘!决非一个外来的和尚,撵他走就是了!不要因为他坏了央儿的聘礼!”
“至于央儿……”
陈蝶儿抬眸:“不是伤了喉咙说不了话了么,反正去给人家做妾要的是能生,会不会说话也无妨,以我之见,倒不如直接给她灌一包药下去彻底哑了,也不会拿我们同花村的事去说嘴了。”
央央垂着眸,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陈蝶儿这个黑心的毒蝎会说出这种话来。
陈蝶儿杀了两个人,连着她这个未遂的,是第三个。
她在屋内时猜出来了,陈蝶儿定然不会让她有往外说的机会。她装哑,就给了陈蝶儿最好的表现机会。
“蝶儿这个主意好!”
陈五婶儿看着自己闺女,眼神有些沉沉的,却一抬头就附和了,立即指挥着他人。
“这个不要脸的和尚居然敢来强迫我侄女,咱们把他撵得远远的,不能给员外看见了!”
“哟,和尚不是挺正派的一人么,看不出来啊……”
其他有人窃窃私语,看向了双手合十的决非方向。
他救火来的最早,虽然有夜行修炼的说法,但是陈蝶儿口中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毋那和尚,你是不是行凶之人?”
村子里到底是有人不信的。和尚下山从来目不斜视,多次以来从头到尾没有多看一眼村子里的姑娘,哪怕是那些主动送上门去的,和尚都是全部拒绝,为人正直。
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和尚垂眸面色平静不见波澜:“阿弥陀佛,贫僧是来救人的,真正的行凶者在倒打一耙。 ”
和尚的话让不少人都一愣,忍不住扭头去看依偎在陈五婶儿身侧的陈蝶儿。
指出和尚行凶的是陈蝶儿,和尚说是行凶者倒打一耙,那岂不是说,真正的行凶者是陈蝶儿!
陈蝶儿早就做好了准备,和尚话音刚落,她就抹着眼泪说道:“我就知道,这和尚不是个好的,见他行事败落就要牵扯我了。娘,快撵他走! ”
相比较陈蝶儿的激动,和尚要淡定的多。
央央垂下眸。
“央儿,你嗓子伤了归伤了,总该知道轻重吧,对你行凶之人是不是决非大师?你指一指。”
两边各有说法,村里的人就糊涂了。按理说,无论是陈蝶儿还是决非大师,都不该是行凶者才是。可一个指认一个,倒像是真凶就在两个人中间似的。
央央走到了和尚身后。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戳了戳和尚的背。
村人都吸气。
“啊,真的是和尚啊!”
只有决非了然她想要做什么,伸出了手。
央央抿着笑,握住了和尚的手,伸出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
“咦?不是那和尚么,央儿在写什么?”
陈蝶儿急了。
央央是伤了嗓子,可她居然会写出来!
忘了这茬了!
她急得落了滴汗。
“央儿怕不是得了和尚的好处,现在要想法子算计我了,娘!”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她娘撺掇:“他们都不是好的,娘!可千万不能听他们的!”
陈五婶儿看自己闺女的眼神里,藏了些冷,可陈蝶儿看不懂,还在催促。
那边央央已经落笔结束。
和尚蜷起了掌心。
少女柔软的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笔的划,带来的是柔软的触感,这触感一度让和尚险些忘了正事,等央央落笔结束,他慢慢回忆了下,才把那几个字全部想清楚,联系起来。
没想到……
决非身上多了一些凛冽,抬眸投向陈蝶儿的时候,比之前的淡漠要多了几分厌恶。
“陈蝶儿施主犯下的并非此一件罪。三月出殡陈老施主是被陈蝶儿施主所害,以及二月的朱施主。”
决非一言激起千层浪,院子里的那些村人都听得怀疑自己耳朵。
陈蝶儿嘴唇哆嗦。央央果然知道了,她猜到了!
“胡说!都是胡说!”
陈蝶儿的声音尖锐到似石子磨地板的滋啦。
“我才没有!这是诬陷,想要洗刷自己罪名就可以这么诬陷我了么?大师,您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看您倒是满怀的恶意!”
其他陈家人都傻眼了。
什么,前段时间刚出殡的堂叔,是被陈蝶儿害死的?
这下就连陈五婶儿都有些脸色难看。
“瞎说的吧,蝶儿疯了么自己杀了自己堂叔公?还有她的婶子。大家可都是陈家人啊。”
央央指了指陈蝶儿,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对着所有的陈家人点了点头。
“胡说,我女儿怎么会杀人呢,她可没有理由!”
陈五婶儿把自己女儿挡在了身后,眼神一沉:“陈央儿,你是不是跟那和尚合伙害我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