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单独上了马车。
车内，太后看见他，笑呵呵地说：“今儿过节，哀家知道皇上高兴。”
这娘开头先将了他一军，康熙无话可说了，只得弓着腰先祝愿老母亲福寿安康，再道：“儿子陪娘逛一逛这京城吧。”
康熙是个孝子，既然看见老母亲想出来玩玩的，肯定不能顾着自己玩了。
太后听了他话，向他点头。母子俩许久没有这样轻松地聊过天了。在皇宫里说话，总是必须肃穆许多。
柔琳赶紧牵着小阿哥的手站到一边给他们爹让出位置。
康熙看见两个孩子，车内狭窄，对人吩咐道：“到前头找个能歇脚的地方。”
马车向前再行了一小段，在一茶楼面前停了下来。
由于这里离庙会中央比较远，人们顾着去看庙会，这会儿茶楼里的人不多。寥寥的几个人坐在茶楼里天南地北地说着瞎话，压根没有看进来的人是谁。
康熙亲自扶着老母亲下了马车。
前面，已有人先进茶楼里安排座位。一行人直接上了茶楼里二层。二层设有雅座。用屏风等间开，其中最里面的那间雅座最隐私。
到了最里面，给老母亲挑了观景座坐。康熙坐在了老母亲对面，给老母亲又亲手倒茶水。
太后对这个养子道：“瞧你，到了外头还如此客气。”
“不用给人看，更要客气些。”
康熙两句话，逗得太后直乐。太后笑了一阵，对孙子孙女招招手：“来，找位置坐下。看你们的爹，是不是把你们忘了。”
对太后这话儿，康熙没有声音。他儿子女儿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觉得对哪个好一点唯恐是不好。
柔琳走上来，在自己爹给太后倒完茶水后，亲自端着茶水给太后喝。
太后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说道：“你们出去玩会儿吧。出来不就是为了玩吗？不用顾忌你们爹。”
康熙抬眼瞧了下太后，继续不做声，他是孝子。
柔琳不见皇帝爹发话，手里牵着胤禑的小手动也不敢乱动。
这一回，康熙总算发现了，又一个小阿哥成了她这个姐姐的小跟班似的。十五阿哥看起来一点都不讨厌姐姐牵着他的手。但是康熙这个做爹的知道，他这些儿子其实很挑剔的，不给刚认识的人哪怕是宫里的人牵个手或是抱一抱的。
“他俩之前好像没有见过面？”康熙疑惑地问。
“今儿第一次见面吧。虽然胤禑一直在德妃那儿。”太后肯定他的猜测。
康熙听明白了，他这个女儿很会笼络小阿哥。于是他一转身，对着小儿子说：“你姐姐喂你东西吃了？”
胤禑傻呼呼的小脑瓜老实地点着头。
“就知道是这样。”康熙的手指着小儿子的小鼻头说，“瞧瞧，她两块饼能把你收拾了。”
“你说他？”太后不让儿子说自己养大的孙女，驳道，“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之前被她一碗饭给收拾了？好像饿死鬼似的，还送人家东西了。”
康熙的脸皮子因为母亲这话无法反驳有些红了起来。
“让他们去玩。你看你不说话，他们都不敢动。”太后对儿子发令了。
康熙清咳声嗓子，对孩子放松了命令：“你们皇奶奶既然这么说了，去吧，让你们皇奶奶高兴高兴。”
得了皇帝爹这声允许，柔琳急忙屈膝行礼谢恩，牵着胤禑的手走出了包间。主要是她看得出来，太后想和皇帝单独说说话。
两人刚走出雅间，见着门外站着那两个青年才俊。
张廷玉见到她的刹那，忽然一紧张，脸色有些绷紧，喉头发紧。
舜安颜则对着门口，听着皇帝从里头发出的命令。
“佟爱卿，陪着阿哥公主们在这附近玩儿，别让朕见不到你们。”康熙在里头交代臣子。
“嗻。臣领旨。”
答完，舜安颜拂袖转身，对着柔琳和小阿哥作揖：让他们俩人先下楼。
随后，张廷玉也领了皇帝的旨意随他们一行出行。
几个人到了楼下。
后面姑姑跑了下来，记着太后的嘱托对他们两人说：“公主想去书肆。”
她想看书呀。
两个人的表情不一样。
张廷玉表现得很高兴，论书肆是他的专长。张家是京城里的土著户，又是言情书网，京城里大小书肆他心里一目了然。于是他朝着前方一地儿一指，说：“离这儿不远就有一间书肆。”接着他转身朝柔琳鞠躬：“让草民给公主带路。”
柔琳道：“不用客气。”
是谁听得出她这话对着某人充满着热情热忱。
舜安颜在旁眨个眼，想她怎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句话，却对着书生能这么自来熟？按理说，他和她才算是亲近的人。
张廷玉也是因着她这话心里头一热乎，抬起身来，冲着她露出两个小酒窝。
书生哥哥笑起来像温暖的小兔子一样。
胤禑看着也有相同的感觉，小手抓了下姐姐的手。
舜安颜眯起凤眼，想别过脸去，又想自己干嘛避开。
侍卫带齐，几个人朝书肆走去。
那是一间小书肆，人不多。况且今日庙会热闹，来看书的人相对较少。
张廷玉带着柔琳和胤禑走进书肆。舜安颜跟在他们三后头，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观。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和他不一样，哪里懂得公主阿哥出外的周全需要顾着。
走到古代的书肆，柔琳马上被这里琳琅满目的书籍吸引到了。那会儿，已经盛行线装本，一本又一本线装本叠放在柜上，地上。
柔琳随手拿起一本翻着。张廷玉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望着书入迷时那专心致志的脸蛋儿，不由出了神。
十三岁的小姑娘，脸庞白皙清秀如同西子，两道柳眉仿佛墨笔画出来的。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珠子，深邃无波，像传说中置于尘世之外的湖仙。
她是四阿哥的同母亲妹子，有着和四阿哥神似的眸子，叫人猜不着摸不清。
张廷玉想着上回见到四阿哥胤禛时的场景，眼底里慢慢深了下来。
家中老父亲是朝廷重臣，固然宫里的事不好对外说，但是在家中张英偶尔自言自语时，张廷玉是听得很明白的。张英在众阿哥中相处中只觉得：四阿哥最懂事儿。
比起其他阿哥们各种勾心斗角，要在皇帝面前使劲儿地表现，四阿哥几乎没有这点心思在。
张廷玉想着老父亲的话，似乎是心里另有想法。
柔琳看了阵书后，忽然发现自己忽略其他人了，急忙抬起头来。她先转身对着小阿哥胤禑说：“十五阿哥，对不起，我先找个地儿给你坐坐。”
胤禑的小手一直抓着她的衣服，在这里，只有她这个姐姐让他安心。他除了呆在她身旁哪儿都不准备去。
见着小阿哥这样，柔琳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书肆里，说：“咱们找其它地方玩。”
胤禑点点小脑瓜。这些书，他看不懂。
看是这个情形，张廷玉从她刚才拿的书已经知道她喜欢什么，对那书肆老板说：“找几本拓本来。”紧接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掏银子。
舜安颜在那边早注意他这个一举一动，不等他掏出银子，直接在柜台上放了一块银锭，拿走了书肆老板拿来的几本拓本。
这个书生不想想，皇室公主有可能买书让你出钱吗？
柔琳小心地牵着小阿哥的手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动静，直到忽然几本书递到了她跟前。
“拿着。”舜安颜道。
她一愣，连忙摇头：“不用——”
舜安颜把书放到小阿哥胤禑手里。胤禑听出来是姐姐的书，小手帮姐姐紧紧地抱着。
这人，简直是只狐狸！柔琳内心里不知道该不该气恼，问：“银子——”
“四阿哥的。”知道她想什么，他告诉她。
她哥出的银子，她没话说了。
后面张廷玉走了上来，手里另外拿着本书，说：“喜欢长生殿吗？”
长生殿，当下著名的剧本之一。
柔琳不用点头表示，她眼光里闪耀出来的兴奋把内心里的话表露无遗。
张廷玉一见她神情，不禁笑了起来，弓下腰把手里的《长生殿》伸出去：“草民可否借给公主一阅？”
不允许他为她买书，总可以借书给她吧。
舜安颜凤眼沉沉地望着这颗书生脑袋：这个书生比他想象中狡猾。
听说是借的，柔琳接过《长生殿》，谢道：“过几日我看完还你。”
张廷玉抬起头，想对她说不用急。
小阿哥胤禑手里抱着书，小眼珠看着姐姐手里的书。说都是姐姐的书，小脸蛋不由写着迷糊：这是怎么回事呢？
说要带小阿哥去玩什么。隔壁有一间卖鸟的。
一行人路过门店门口时，听见一只鸟儿冲着他们喊：亮儿亮儿～
这鸟儿喊的这话真奇怪。不过，小阿哥胤禑被吸走了注意力，小脑袋转过去看着那只喊话的鸟儿。原来是一支鹦鹉，全身五彩缤纷的羽毛艳丽极了，简直是像盛妆的模特儿。
说真，皇帝宫里的鸟儿估计都没有眼前这只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留言和营养液！因为后台一直抽，所以回评等缓过来，对不起！
第38章
“喜欢吗？”柔琳问弟弟。
胤禑小眼珠痴痴地看着漂亮的鹦鹉, 好一会儿都不知道点小脑瓜。
众人一看, 都知道小阿哥被鹦鹉迷住了。
鹦鹉在那根给它歇脚的木棍子上跳跳，像是在故意吸引小阿哥的舞娘，高昂的嗓子叫着：“亮亮, 亮亮。”
这鸟儿莫非是在说自己够漂亮？
胤禑的小脸蛋展露出笑脸儿。
“去看看。”柔琳下了决定, 带弟弟走到鹦鹉面前看一看。反正, 对他们皇室来说, 买下一只鹦鹉花不了几个钱, 难得的是要小阿哥喜欢。
舜安颜和张廷玉同是这样想的。走过去之后, 这两人找着卖鸟的那个人问着这鸟儿的价钱。
“这鸟儿今日刚有人送来，放在我这里卖的。”卖鸟的人说，“那人说了, 价钱好商量, 可能是卖不出去。这鸟儿是呱噪了点。”
鹦鹉听了有人说它坏话，不太高兴的样子，跳着脚昂着尖嘴巴：“亮亮，亮亮。”
胤禑伸出自己的小手，小嘴巴跟着鹦鹉喊：“亮亮。”
听见有人效仿自己学舌，鹦鹉转过脑袋冲着小阿哥，两只鸟眼珠虎视眈眈地瞅着。
“这鸟儿性子挺烈的。”张廷玉颇有一些担忧, 怕这鸟儿到了小阿哥手里会欺负起小阿哥。
一只鸟儿想欺负皇室的阿哥？这书生一点都不懂阿哥们，是不知道有多少鸟儿死在小时候调皮的阿哥们手里。阿哥们周围都是照顾的人，真想因为一只鸟受点伤不可能。
舜安颜就此凤眼一眯，转过身继续和掌柜的谈价。
买家出手阔绰, 没一下子谈妥了交易。
柔琳谨慎地吩咐道：“拿个鸟笼子。”
虽然用铁链拴着鹦鹉的脚让鹦鹉不至于自己飞走，可是，难保这鹦鹉忽然跳起来啄小阿哥的脑袋。
听着她这话有道理，舜安颜让老板拿了个鸟笼子过来，把鹦鹉关了进去，再交到小阿哥手里，道：“十五阿哥，它以后是你的。你想叫它怎样就怎样。”
“嗯。”胤禑点点头，小手拎着鸟笼子上头的铁圈。柔琳担心他拎不住，伸手帮着他拿。
高兴的胤禑仰起头看着她这个姐姐，小嘴巴忍不住咧出一个大大笑的弧形。
“高兴是不是？回去咱们也给皇奶奶和皇阿玛看。”柔琳蹲下来对小弟弟说。
那边收了银子的掌柜进了店里头，急着数银子。掀开通向里间的布帘，正面差点撞到个女人，惊道：“你没有走吗？”
“不是卖了吗？”女子问。
“你说银子？是，之前说好的，卖了一人一半。来，给你银子。”掌柜这么说，俨然这个女子是鹦鹉原来的主人了。
女子推掉他手里的银子：“不用给我，卖了就好。”
听到对方不收钱，掌柜的惊讶地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的脸上蒙着块绿色的纱巾，外人看不清她的容貌。纱巾上面外露的两只月牙儿眼，在外面的柔琳和小阿哥脸上看着时目光闪了一闪。
好像有人在看？
张廷玉和舜安颜即刻旋转回身。
见一阵风吹过，掀起的门帘被小飓风一刮，直接铺盖回里头的门口上，把里面的光景盖得严严实实的。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真没人？张廷玉手里拿的折扇在掌心里锤打了下。
舜安颜眯眯凤眼，双手护着小阿哥和柔琳。这里离皇帝和太后喝茶的茶楼不远，皇家侍卫都在，理应没人敢上来挑事儿。再说这里是皇帝眼皮底下的京城，只有疯子敢在皇城里闹事。
柔琳和十五阿哥胤禑说完话，直起身时发现他们俩人表情有些微妙，不禁想着怎么了。
接到她疑问的眼神，舜安颜说：“好像有人去见皇上了。”
哎？
话说间，在茶楼门前出现了两个熟眼的身影。
九阿哥胤禟摇着扇子走在前头，十爷跟在他后头，两人抬头看看茶楼嘀咕着。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人。”十爷说。
上次私自出宫，去了人多的宝藏阁结果一露馅事儿闹大。现在他们吸取教训了，要去人少的地方，露了真身跑了就不怕。
两人这是再次换了常服出来玩了，逛了下庙会，脚累口渴。胤禟拼命摇着扇子给自己散热，喝着下面的人：“管人多不多，快渴死爷了。”
他身边的小太监赶紧进茶楼给主子找水。
“爷要去雅座。”胤禟对自己的人喊话。
“雅座在二楼，爷。”茶楼里的人答应着带他们往二楼走。
胤禟和十爷毫无所觉，一路走到二楼。到此，胤禟看着最里面那间，念着：“那里好，能看到街头的戏子耍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