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负了公主。若是国家将要覆灭,到时候哪里还管得上什么纲常伦理,没有皇上,也没有公主了!若不交出公主你,那帮老臣定会要去打芝儿的主意,毕竟芝儿才是一众公主中最惹人注目的。在此之前,微臣不得不有所行动!”
宋宴初拧眉望着他,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固然有气愤,可却竟然能有些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皇宫之中,无情自私之人十有八九,连亲生母亲都能为了后位,给自己的亲生孩儿下药,何况他还是为了芝儿……
何况她对他来说,素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就在这时,客栈下突然传来了怒吼,在底下直呼崔照的姓名。
是皇兄……
宋宴初心猛地一提,笑了笑,崔照脸上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慌张。
估计他也是没想到,皇兄这么快就能追到这里来。
崔照又在地上给宋宴初磕了几个头,紧张地道:“我先出去看看,就委屈公主且在这里待一会儿。”
宋宴初被捆住了,就算是想动也没那么方便。
说着,只见崔照便匆匆地下了楼,关上了包厢的门。
哪怕这间屋子里没有窗户,宋宴初也能隐约听到底下传来的声音。
好像有人拔刀了,似乎还有些打斗的声音……
可讲话的声音却听不大见。
她将身子挪到了墙边,想要听个仔细,突然背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嘘……”
她听到这声带着玩味的嘘,身子不由得一绷。
她来不及回头看清楚那人是谁,就被那人拖到了屏风后被藏了起来。
那人一只手仍是捂着她的口鼻,让她别发出声音,另一只手,却将她缠得很紧。
这个姿势,有点暧昧。
那人好像不是在挟持自己,反而是在紧紧地抱着自己……
她有些别扭地挣了挣,就听到包厢的门被皇兄踢开了。
透过屏风的缝隙,她才发现今夜追赶过来的人不止皇兄一个。
除了他的贴身随从之外,还有元顺与内务府的高手。
偌大的包厢顿时显得格外拥挤,背后那人只得将宋宴初又往角落里拉了一些,索性也将脑袋慵懒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崔照此时脖子上架的那把剑,正是元顺握着的。
元顺整张脸涨得通红,嘴唇却绷得发白,将那剑死死地抵在崔照的肩上,已经开始见血了。
“公主呢?!”
他字里都沾着血。
崔照见宋宴初不在这房间内,眉头也掠过一丝紧张,可面对着元顺,还是冷冷笑了一声:“公主……已经被彧国的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带走了?原来是你早已与彧国的人有勾结!”
元顺气得手直抖,那一剑没忍住就要抹下去。
所幸的是宋宴衡一掌将那剑给打开,才让崔照逃过了一劫。
宋宴衡此时虽也心急,可还要稍微冷静一些,只是皱眉对元顺道:“公公,你且想清楚,这会儿就算是宴初被带走了,也逃不了太远,让人赶紧去追才是正经。崔家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加上他又是个朝廷命官,你杀了他也无益,只是白白添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元顺瞪了宋宴初一眼,又往崔照的胸口往死里踩了几脚。
他眯着上挑的眼,原先的阴柔在他的脸上尽是毒辣,“崔家?崔家算个什么东西。他敢动宴初半个指头,我就是要往死里整他们!”
崔照看起来十分痛苦,可还是使劲憋着这股气,不求饶一声。
到后来,他才咳了咳,指着元顺冷笑道:“宦官当权,离岚国亡日已不远矣!国既不复存,家又何足惜哈哈哈哈哈哈——”
宋宴初在背后听着他这笑声,心底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既然他都已经想明白到了这份上,又是何必将自己费如此周折抓过来……
元顺立刻吩咐人马下去往彧国的方向追查可疑的人马,又蹲下了身子,冷冷地看着地上虚弱的崔照,说道:“听到公主丢了,这宫里的侍卫竟然一时半会儿都不肯起兵。凭你这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能把公主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想来这此事定是还有宫中之人授意于你。你且说说那人是谁,若是我满意,兴许我还能绕过你一命。”
“是你爹?是凝芝公主,还是,那个仍旧不死心的后宫之主?说!”
原来元顺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件事,绝非是崔照一个人的主意。
宋宴初听到那后半句,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
崔照尽管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狼狈不堪,身上的傲骨倒是愈发突兀,微微抬起了脖子,轻蔑说道:“区区一个奴才而已,也敢这么质问本官?”
元顺目色一愣,一刀子又往崔照的腿上扎了去。
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那一声血溅的声音,连宋宴初都听着难受,她想要冲过去,可还是动弹不得。
那人将自己缚得更紧了,生怕自己冲动坏了什么事。
宋宴衡提着剑查正在四处看这间包厢的端倪,渐渐靠近了屏风旁。
她想要喊皇兄,可那只大掌捂得她嘴巴透不过气,费力挣扎了下,还是闹出了一丝丝动静。
宋宴衡听到屏风后传来的声音,便小心翼翼地提着脚步走了过来。
屏风后没有点灯,是暗的。
可透过这屋里淡淡的烛光,他还是怔了怔。
宋宴初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那屏风后的半张脸,不明白皇兄明明都看到了自己了,究竟还在犹豫些什么,为什么不把自己给救出去。
这时,元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衡皇子,可有查到些什么?那后面可有什么公主留下的线索吗?”
“这后面……”
宋宴衡拧眉,神情黯然地一直望着她。
渐渐的,他似乎是有些释然,手中的那把剑也放了下来,淡淡应着元顺的话:“没什么。这间包厢不必查了,还是一起过去赶紧找回宴初吧。”
宋宴初一怔。
皇兄应该是看到自己的,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只见他故意做了个去掸鞋灰尘的动作,就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屏风后的地上。
便又迅速直起了身子,逼自己决绝地带着其他人马走出了这间包厢,连着受重伤的崔照也一起带走,关上灯,紧紧地锁住了门。
不是说好,不会再离开自己的么……
一想到这,宋宴初鼻腔忍不住开始抽泣……
皇兄……
就在这时,身后那人才将她给轻轻放了开,竟然有些好笑,拿着自己的袖子出去给她抹了抹眼泪。
“好了好了,我的小结巴,你可千万别哭了——”
第48章
听到这声“小结巴”。
宋宴初整个人都懵了。
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熟悉的声音。
可能眼下这是……是个梦,一个比较真实的梦。
她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下,微微发着抖。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一眼,她怕看了之后发现那个人不是蔺承安,又或者看了一眼之后……这梦一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就想这小半年来无数次重复的梦一般,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每次梦醒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空虚。
接着,身后男人又将她紧紧地环抱住了。
透过两层衣物,那温暖都透了进来,渐渐变得火热,似乎是想要将她给融化。
“是冷吗?怎么在发抖了?”他在她的耳边低喃。
明明暖和得不得了,全身上下都在传递着一种很奇怪的温度,可她就是止不住地发颤,好像是有些激动。
“我回来了,小结巴。”
他咬了口她的耳朵,又沿着耳廓,在她的脸颊一路温柔轻吻,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带过。
他用手轻轻别过她的下巴,迫使方便自己攻入,直到一碰到她那两瓣鲜红的唇,便突然变成了一只野兽一般,狠狠疯狂地啃噬。
贪婪无比。
甚是想念。
“唔……”
宋宴初还没来记得看清他的样貌,便已被他牢牢控制在了掌心里。
头发、唇齿、后背,无不给他一一霸占,最后连呼吸都被他掠夺得一干二净,每一股气息里都掺着那股熟悉久违的味道。
“你真的是——”
她呜咽着开了口,发现自己说话一鼓作气似的利索,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才彻底明白,这真的不是梦。
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眼泪本来还停了一会儿,这会儿便又落了几滴下来,落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尝着有点咸。
她心中并无太多感触,只是哭着想要教训他一番。
她开始反击,便狠狠咬了他一口。
蔺承安有些吃痛,微微松了松,见她嗔怒红着脸的模样,不禁一笑,又上前往她的脸颊处仔细地亲了她一亲。
“数月不见,你倒是变得愈发厉害了,竟还敢咬我了?”
宋宴初一边哭着,又一边忍不住笑着,稀里哗啦的,上前使劲地又去吻着他咬了一口。
还不解恨,又拿拳头往他身上重重地捶了几下,骂道:“你当时说走就走了,连个信儿都没有留下,你可知道这段时日,我身边是发生了多少事!我一个人又有多害怕……”
蔺承安默默受着,脸上却浮着淡淡的笑,宽慰她道:“都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对。以后的日子,由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他抱着她,眼中宠溺,又是在她的头发上落下了一个吻。
宋宴初吸了吸鼻子,缓了缓,心情才平静了不少,又才发现方才哥哥放在地上的那东西。
她微微一愣,将那东西去拾了起来,才看清楚那是一枚做工极其精致的戒指,戒指虽小,可上面龙凤呈祥,每一笔细小都雕刻得极为精致。
蔺承安往见那枚戒指,笑了一声道:“我原以为,这东西他不会给你了的。”
“什么意思?”
他正要解释,就听到楼下又传来了动静。
蔺承安立即抓住了她的手,道:“元顺生性多疑,他到时候寻不到你,今晚势必还会派人回到这间客栈来。你先与我走。”
宋宴初一愣,就被蔺承安一把横抱起来,将她给带到了客栈后门,坐上了另一辆马车之中。
“小结巴,你最近是不是变沉了?”
宋宴初抿了抿嘴,偷笑了笑,还没准备好如何告诉他。
马车停在林子中,车夫也已经就位,可蔺承安并未着急着要出发。
她收拾了一些东西,又嘱咐了车夫几句,才也坐上了马车,将那枚戒指的事情前后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原来我皇兄与你早有联系,可是前些天有那么多机会,他都完全可以将此物给我,为什么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反倒是这次,见你要将我带走了,才……”
蔺承安淡淡一笑,“其实我一直怀疑,你皇兄在彧国境内时,就一直与岚国有联系。现在看来,此人应当是元顺。”
“你是说,皇兄与元顺他一直……”
宋宴初凛了凛。
的确,他们的立场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致的,想要对付的都是皇后,若是他们在朝中结党共同谋求一些利益,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宋宴衡应当是顾及到了元顺,所以才一直犹豫。这个太监对你的心思,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当时知道他的身份定不会简单,牵扯到多方势力,你又一心护着他,所以才会将他留到了今日。”
蔺承安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实话告诉我,这段时日,他可有为难过你?”
宋宴初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却有些想笑,“我看不惯他的有些做法,到算是我为难得他。纵然知道他在朝中并无什么口碑,可是这段时间来,也多亏的有他对我的照顾……”
听到这话,蔺承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又望着宋宴初,想要说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宴初见他这般别扭,先说道:“你不是要带我去彧国?”
“是。其实父皇他并未说过什么公主一命换一命的说法,是我四处让人放的谣言,又暗中联系了崔照与皇后,趁此谣言散部,人心惶惶之际,将你给夺过来。我答应崔照,到时会护凝芝公主周全,他自然会替我办事。”
“果然是皇后……”
宋宴初不知道这会儿是该埋怨还是该感激,她到底是不将自己卖给蔺承安就罢休,连通敌的罪名都不怕了。
蔺承安顿了顿,道:“我看得出,她是想救你。虽说她小时曾亏待过你,可我倒是觉得,她对你并非半分情意都没有,她还是想为了你好。先不多说这些了——”
“嗯?”
“我只问你,你是否愿意,与我到彧国去,做我的王妃?”
说这话的时候,他极为正经,眼里似乎还泛着不大明显的泪光。
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说话这么认真过。
“我蔺承安发誓,此生只宠你一人,疼你一人。”
宋宴初也愣了愣,恍惚了片刻,后知后觉只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连崔照都因此受了重伤,他竟然还问自己要不要跟他到彧国去。
“若是我现在说不愿意,你就真的会放我回去?”
“会。不过到时候,我就会跟你一起回去,大不了,就让你们岚国的人把我抓了吃了剁了,估计那个元顺也巴不得。然后就让你伤心后悔一辈子。”
他齿间露着笑,言语间却带着丝丝暧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