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有时是最坚固的束缚,冷阳想假若母亲还在世,他也会顺从她的意愿放弃向生父寻仇,不再劝说洪爽,反而羡慕她拥有这样温柔的羁绊。
这顿饭吃到两点半,他们结完账走出大堂,突然被五个斜地里钻出来黑衣壮汉拦住。
“靓仔,再跟我们上楼喝一杯。”
冷阳瞧打扮不像善类,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邱总的伙计,他特意派我们来请你。”
夜路鬼多,他们托大在危险地带逗留,被精细鬼逮住破绽。
先时邱总随行的一名属下听冷阳自称是美和设计的员工,但他们提到的那位赵工早已离职去往外地,当邱总问候时冷阳的回答却显示他仍在美和。
做坏事的人警惕性强,事后那属下不放心,将这一疑点禀告老板。
邱总江湖打滚,满身官司,最怕中暗算,忙派人追查。查到人还在店内,即刻抓来审问。
“小兄弟,你姓冷是吧?刚才在我这儿做了什么手脚,交出来,免得伤和气。”
重回翡翠包厢,袁强和美女们都不见了。听邱总叫出他的姓氏,冷阳和洪爽都明白口水猿已获悉他们的行动,机关已破,不好脱身了。
“您真会开玩笑,我能动什么手脚啊?”
冷阳装傻时洪爽悄悄观察环境,对方总共十一个人,起码一半战斗力不弱,且重兵守住了出口,硬闯出去的可能性很低。再看沙发后的窗户敞开着,离地十几米的高度,跳窗逃生太危险,但也许能借地形吓唬敌人。
邱总不跟小贼废话,直接命人搜身。
一声令下,洪爽比他的马仔行动还快,纵身跳上沙发,眨眼蹦上窗台,冲楼下喊“救命”。
包括冷阳在内都没想到她会来这手,敌我双方齐声高呼:“别乱来!”,区别是他比余人多加了句“当心”。
邱总风浪经得多,迅速定下神,命人将洪爽拉回来。
洪爽岂肯坐以待毙,赶紧沿着建筑外立面上的装饰线往右侧攀爬。
她行动比黄丹云之流灵巧得多,一分钟不到已远离翡翠阁的窗户来到隔壁碧玺包厢,猛敲那边的窗户。
包厢内的客人看到这名窗外来客都傻了眼,连忙开窗放她进去,惊问:“靓女,你是清洁工还是在演特技?怎么从外边进来?”
洪爽落地起身,下意识环顾众人,晃眼看到贺阳,继而发现他旁边的姜开源。
前者没出声,后者离座发问:“小爽,怎么是你啊?”
这时包厢门飞快打开,邱总的手下闯入,闷声闷气来拿人。
姜开源急命保镖救驾,亲自上前护住洪爽,质问歹人来历。
服务员已叫来保安,冲突形成,邱总不得不露面,巧的是两方也是熟人。
简短地打过招呼,姜开源指着洪爽对邱总说:“邱总,这孩子是我侄女,不知哪里得罪了你,我先替她道个歉,请你给个薄面,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邱总措手不及,洪爽焦心冷阳安危,顾不上前仇,在他语塞时高喊:“我朋友被他扣下了,就在隔壁!”
她率先冲出门,姜开源怕她遇险,连忙跟随。来到翡翠包厢,冷阳正坐在椅子上,一名大汉立在身后,右手搭住椅背充当看守。
见洪爽安然无恙,冷阳僵硬的神气松了绑,须臾又被跟随到场的姜开源缚住。
“阳阳!”
久寻不见的儿子现身,姜开源又惊又喜,忘却身份抢至近处,受其冷酷表情阻挡,伸出的双手顿在半空。
现场飘起迷雾,邱总过来求解:“姜董,这位又是谁啊?”
目前的场合不宜认亲,姜开源迟疑片刻,忍住尴尬说:“他是我儿子。”
邱总更糊涂了,老姜的儿子怎会姓冷,不免对袁强的说法产生怀疑。
几名福满堂的员工尾随而至,贺阳也来了,都像邱总云里雾里。
姜开源为他们解疑:“这是我和前面那位太太生的儿子,叫冷阳。”
震波扩散,人人惊诧,洪爽位于震心,镇定被夷为平地,恍若身处混乱梦境,眼中冷阳的身影也化作了大大的问号。
姜开源又代冷阳向邱总求情。
邱总常演商场悬疑犯罪片,初次参演狗血伦理剧,无所适从难于应付,讪笑着向姜开源打探:“令郎和令侄在哪儿高就啊?”
姜开源见冷阳瘖默如冰,想来不会搭理,依然代答:“他以前是做广告业的,我那侄女在A行。”
邱总听洪爽的信息对得上,复又紧张,洪爽心烦意乱,被他的视线扎得难受,脑筋转速严重下降。
冷阳出声掩护:“你别慌,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犯不着害你。刚才和你吃饭的那个口水猿是我的仇人,我一直想报复他。今天和朋友来聚餐,恰好看到他,就想找机会在他酒水里下点泻药。结果你们看太紧,没能得手。”
邱总不肯轻信:“那你怎么认识我?”
“我以前做过地产推广,你是地产界的大佬嘛,我当然眼熟了。碧云天是榕州的知名楼盘,那个美和设计也很有名,我知道你们合作过,就随手借他们的名头来用啰。”
姜开源替他作证:“他以前在上海开广告公司,做过很多推广业务。年轻人淘气,幸好邱总及时阻拦才没酿成大错。”
理由无懈可击,邱总不便开罪姜开源,只得暂退一步。
姜开源今日在此设宴招待公司高层,贺阳近来业绩突出,深受其赏识,获得出席殊荣。
方才进店时他就在大堂看到洪爽与冷阳,见她跳窗而入,只是暂时惊慌,当得知冷阳是大老板的儿子,才开始在巨大的心理落差间蹦极。
前女友居然钓到了姜家的小开,她备受夏蓓丽宠爱,而姜开源也对这冷阳足够重视,荣华富贵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不像他,和姜秀娜的恋情仍通不过姜家许可,入赘豪门十字还没一划。
为什么自己苦心积虑都难达成的愿望,他们不费力气就能实现呢?
命运真不公平!
姜开源不知贺阳正害红眼病,吩咐他代为主持饭局,将冷阳洪爽叫到别处谈话。
冷阳本想一走了之,见他和洪爽认识,受惊讶驱动跟随。
洪爽倒挺主动,急着弄清其中的曲折。
三人怀着同一目的来到走廊尽头的琥珀包厢,扑面的寂静里包含浓郁的狗血气息,熏得洪爽透不过气,估计下面的桥段可能比正在热播的肥皂剧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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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阳阳,我派人找了你好久,你什么时候来榕州的?”
摆脱外人围观,姜开源喜悦溢于言表。
无益于复仇的攻击只会浪费精力。冷阳无视他,扭头问洪爽:“他跟你什么关系?”
洪爽面沉如水:“他是我亲妈的现任老公。你呢?”
冷阳被荒诞的际遇逼出笑意,厌恶地瞟一眼对面的男人:“他是我亲妈的前任老公。”
原来他真是冷家人!
她惊忙责怪:“之前你怎么不承认?”
“我以为你没必要知道。”
“可是……”
她思筹“可是”后面的话很多余,冷阳此前不知道她与姜家的瓜葛,的确没义务向无关者透露隐私。
姜开源也释放疑惑:“你们认识?”
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冷斥:“不管你的事。”,更让他断定他们交情匪浅,觉得洪爽比冷阳好沟通,亲切介绍:“小爽,阳阳是我儿子,比你小一岁。”
他的存在让二人深感不适,步调一致地抽身离去,被他急促的呼喊推动着越走越快。
洪爽默默跟在冷阳身后,来到大街也不见他回头。
她估计他们的情分已画下句点,夏蓓丽抢走他的父亲和家产,害母子三人流离失所。她这个小三的亲女儿必受情感上的诛连,不被当成仇人就该赞他平和理性。
想罢她停住脚步,打算以体面的方式结束这段缘分。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睁睁看已成形的友情在外力打击下流产,心墙浮现片片小裂纹,渗出一缕缕酸楚。
距离拉开到十多米,冷阳忽然转身冲她嚷:“你怎么不走了?”
受她的惊喜震动,日头似乎微微晃了一下,又急急地为她探照青年的脸。
没看到恶意,她按住窘迫回答:“我看你走那么快,好像不想再看到我。”
他叹气:“那我走慢一点啰。”
收到维持关系的声明,她喜出望外,拔腿赶上去。与他并肩走着,却找不回过去相处时的随意自在。
重大变故后都有过渡恢复期,冷阳拿出男子汉气度主动修缮,问她要不要找地方坐坐。
她也有一肚子话想说,带他走进附近商场的咖啡店。
他们默默相对,像堰塞湖开不了口,直到冰淇淋全部融化,黑咖啡不再冒烟,洪爽才率先撕掉嘴上的胶布。
“想不到……你是奸夫的儿子。”
“……想不到你是淫\\妇的女儿。”
惊讶于对方的平静,她问:“我骂你亲爹是奸夫,你不生气?”
他反问:“你呢,不怪我说你亲妈是淫\\妇?”
“……她本来就是啊,你知道我很恨她。”
“我也是,你骂姜开源是人渣,我会更高兴。”
几句话证明彼此立场,发觉他们竟站在统一战线上,亲近感不减反增,都对这场意外相逢产生全新认识,开始寻求信息对称。
“原来好叔和叔都是我外公的徒弟,怪不得和叔这么了解福满堂的菜色。”
“我老豆和二叔很敬重冷师傅,每年都会去祭拜他。”
“刚才在一品仙居你说你亲妈和餐馆的东家私通,我真没想到在说夏蓓丽和姜开源。”
“以前听你说你亲爹搞外遇抛弃你妈妈,我也没想到是姜开源和冷大小姐。”
“那个跟你家有仇的富婆就是夏蓓丽吧?她为什么怂恿阿欢整容?”
“她经常来纠缠我,家里人都不理她,只有阿欢会被收买,这次可能也想笼络她吧。”
自家的事只是家长里短,不如冷阳家的有看点,洪爽问冷阳改行和姐姐来榕州发展是否与姜家有关。
见他不做声,泄气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无权过问。”
难耐的促迫又欺身而来,她端起茶杯,凑到唇边才发觉杯子早已空了。
冷阳提起茶壶,注水时温和道:“告诉你也无妨,可是姜开源以前把你家害得很惨,你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以后,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不自信的发问传递一丝默契,洪爽小心回应:“可不可以先说你的想法,你介意我是夏蓓丽的女儿吗?”
冷阳听罢明了,笑道:“我们一起公布答案,出手帕是不介意,出剪刀是介意。”
他俩齐声数完一二三,同时出拳,洪爽摊开的手掌正对上他的剪刀手,惊慌抬眼看到熟悉的狡笑,明白被捉弄了,立刻气呼呼缩手。
冷阳笑嘻嘻抓住:“开个玩笑嘛,不然你一直紧张兮兮的,害我不敢说话。”
掌心的汗湿被他抹去了,心跳回归正常频率,她像通过高难度测验,成功领取了资格证书,情不自禁露笑。
听他强调:“刚才我只是吃惊,并没有因为你和夏蓓丽的关系反感你。她的罪过与你无关,你们又早已断绝关系,再说你也是受害者。”
她欣喜地表明同感。
尽管出生离异家庭,却都是在关爱中长大的孩子,心态健康思维理性,落在浓稠的狗血里也能顽强地以自由泳横渡。
平安过关,冷阳固态萌发地调侃:“看来爽姐很会明辨是非,一开始把你当泼妇,是我眼拙。”
洪爽乐见他恢复常态,假意还击:“我看问题也片面了,原来极品也有闪光点。”
“那我们来共祝极品和泼妇友谊长存,好吗?”
“好啊。”
杯子碰出脆响,与他们的欢笑呼应,郁结一扫而空。
冷阳说:“我妈妈去世前曾想让我和姐姐认祖归宗,姜开源以为我们是冲着钱去的,不仅对重病的妈妈漠不关心,还狠狠羞辱我们。我和姐姐都觉得妈妈这一生太凄惨,而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姜开源和夏蓓丽造成的。更可恶的是这对狗男女还霸占了我们冷家的福满堂,我们不能再忍受这种耻辱,发誓夺回招牌,为妈妈报仇雪恨。”
事隔数月,他叙述时仍不由自主流露狠戾,顺便再次检验复仇的决心。
疑问解开了,洪爽觉得前景堪忧。
“福满堂已经是国内有名的大企业了,姜家财大势大,你很难斗倒他们。”
“这个我知道,报仇是项长期计划,不可能一蹴而就。我想先开家与福满堂同类的餐厅,打响知名度,再想办法抢招牌。目前最困难的问题是菜谱和商铺。我想用自己的物业开店,要找到合适的铺面得花很多功夫。”
“买商铺很贵的,为什么不学其他餐馆租房子呢?”
“现在房租高,租房等于为房东打工,要是遇上无良贪心的人,期满后疯狂涨价或者逼迫搬迁,辛苦酝酿出的好生意就得为他人做嫁衣裳。而且自己买房还有很多别的好处,首先在基建和设施的设计上可以进行长远考虑,也能降低菜品定价,慢慢培育市场,商铺自身也会增值。这样成本降低,风险也减少了,还不会受制于人。给员工的待遇也会相应增加,有利于吸引和留住人才,万一打起价格战,那些没房子的店主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她赞他算帐精细,建议他去榕州新建的餐饮一条街看看,那是政府出资打造的餐饮区,号称未来的城市名片,却被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