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老板当然不依,张口索要1000块赔偿金。
“你们这个婚纱质量这么差,淘宝上100块都买得到,也敢叫价一千?”
洪爽气呼呼要求对方出示购买凭证,那娘炮老板也是个尖牙利齿的人物,骂战时兰花指在她眼前飞来飞去,激情出演双凤争霸。
冷阳从中劝阻,对老板说:“你要这么高的赔偿无非是不想补拍剩下那十五张照片,摄影师的工时已经过了,补拍就得再掏钱,你怕她不肯补交这笔费用才这样嘛。其实实话实说就好,何必吵架呢。”
老板进门便不住打量他,轻笑一声,搔首弄姿道:“看你还像个明白人,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像这种低价套餐赚不到钱,纯粹为了冲业绩,总不能因为你们的失误让我们亏本吧。不想吵架,那就帮我劝劝这位小姐啰。”
洪爽是明白人,知道本意后不用旁人劝说,干脆表态:“我也不是非补拍不可,既然摄影师说要加钱,大不了不拍了。那十五张的钱也不用退我,拿来做婚纱的赔偿金吧。”
老板见她让步也不再纠结,双方握手言和。
洪爽在拍出的30张照片里挑选15张做影集。
那些照片从妆容到服装无不村味浓郁,就算有万能的PS大概也回天乏术,她暗骂自己盲目跟风,只当把799块扔进了水里。
回去的路上冷阳说:“那摄影师可能也加不了多少钱,你干嘛不补上呢?”
“算啦,妆化那么土,婚纱又廉价,拍出来也不好看。”
看出她很丧气,与炒牛河时朝气蓬勃的样子判若两人,冷阳跟着不痛快,提议:“你嫌婚纱难看,那就换套好看的再拍啰。”
“好看的要花钱啊,再说他们那儿的行头都那么简陋,估计也没有上档次的婚纱。”
她顺口发牢骚,冷不防被他抓住手腕。
“这还不好办,自己买啊。”
他拉着她走向不远处的婚纱店,在橱窗外观看片刻,相中一件华丽的短袖蓬裙婚纱。
“你胸小,这种款式正好。”
眼尖的导购已出门迎接,冷阳指着那件婚纱说:“我们想试试这件,合适的话现在就买。”
洪爽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被两个殷勤的导购小姐簇拥进店,稀里糊涂换上婚纱,热情的导购还用巧手为她盘起高贵的发髻。
高级婚纱面料轻柔飘逸,大到蕾丝花边,小到针脚都精美细腻,与白天那身有天壤之别。
她别别扭扭走出更衣室,满脑子都在计算这套婚纱的价格,感觉冷阳的念头荒唐透顶。
冷阳像个愉悦的鉴宝师绕着她仔细品评,笑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穿上这身还挺有迷惑性的。”
她明白他所谓的“迷惑性”对应着什么,有店员们在场,不知如何驳斥。
导购以为他们是夫妻,可劲奉承:“到底是新郎官有眼光,这套婚纱真的很衬您太太。”
“我不是他太太!”
洪爽大声否认,而后被自己的冲动推入更窘促的境地,不敢面对人们的疑讶。
冷阳淡定地向店员们解释:“我是替她未来的新郎来验货的,这套婚纱很不错,我们买了。不过这么看有点单调,脖子上能不能配条项链,再加一束捧花。”
只要肯花钱,没人在意他们的关系。
导购赶忙捧出一串高仿珍珠项链和粉白相间的仿真绢花,这两样连同婚纱叫价5万7,打折以后也要5万3。
洪爽不能任他冲动消费,当众嚷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买这么贵又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把钱捐给阿顺的妈妈!”
冷阳笑道:“我会捐钱给他们,不过得讲究策略,买这套婚纱是对你今天行善助人的奖励。”
他无视阻拦,麻利地掏出手机付账,拉着她的手来到大街上。
“疯子,你要去哪儿啊!”
“去拍照啊,你看现在正是城市夜景最美的时候,随便捡个地方做背景都很棒。”
自作主张安排好一切,她惊觉一直被他嬉皮笑脸的外表迷惑,这时方体会到他的霸道专断。
“你够了!”
她用力甩开他,将绢花照脸怒掷。
“冷阳,你是有钱,但也不能这样戏弄人吧。知不知道婚纱代表什么?以前也随便买来送女人?”
冷阳一丝不乱:“我没送过婚纱给其他女人,但今天送给你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那就是心血来潮了?我看你无聊得发疯了!”
洪爽突然产生了受辱感,华丽的婚纱如同铁链加身,恨不得立刻扒掉。
他靠近,先抓住她挥出的手,笑里飞舞霓虹。
“并不是心血来潮,你知道你下午帮阿顺炒牛河的时候有多美吗?”
“哈?”
“当时我看着你,就像在观看自由女神,实在太耀眼太迷人了,我想不止我,其他人也为你倾倒,所以那个小青年才会给你递名片。”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令人手足无措,她吭哧半晌,皱眉打量他:“167,你是不是没吃晚饭饿晕头了?胡言乱语也得有个限度吧!”
他微微耸肩:“我很清醒啊,正带着百分百的诚意跟你讲话。都说女人穿婚纱时最美,我今天见识了你的女神范,想看看你最美的时候会美成什么样,所以带你买婚纱。但又觉得抢在你未来老公之前看到你穿婚纱的模样有点不好意思,为弥补对他的亏欠,就替他买件好点的婚纱送你啰。怎么样,这解释你能理解?”
如果能接受他的脑回路,也勉强算合理。
为迁就他的思维,新一波的头疼袭击了洪爽,她忍不住动手敲脑袋,被他制止。
“这么弄发型都乱了,回头还得找人重做,多费时间。”
他细细替她理好发髻,将捧花塞回她手中,露出准备就绪地欢欣笑容。
“搞定,我们去拍照吧。”
他走出几步,见她仍在原地,催促时很自然地向她伸手。
背后复杂的街景被灯光融解为混沌,就像这个心机多端的男人,此刻只表现出天真单纯的童趣。
洪爽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多心了,冷阳只想做一件有趣的事,而她拍写真也是为了寻开心,二者目的相同,为什么不接受他的提议呢?
她放松心情,婚纱又恢复原有的轻盈,仿佛仙女的羽衣在夜风中绽开百合花的形状。
“这个造型就很美,先来拍一张。”
冷阳敏捷地抓拍,看看效果说:“爽姐,麻烦给点笑啊,你不适合冷艳风,大笑姑婆那种最衬你。”
“你去死啊!”
洪爽对着镜头放声咒骂,分外灿烂的笑脸也定格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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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他们走走停停,在街道上随处取景。
细致观察,洪爽发现自己居住的城市原来这么美,获得快乐的方法又是如此简单,她渐渐在镜头前释放自我,任意按下快门都能采集到她欢欣甜美,洒脱自信的表情和身姿。
冷阳不停赞:“perfect!”,直到手机内存不足才叫住她。
“空间不够了,最后来张合影吧。”
他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高举手机,获得一张完美的双人自拍,得意地宣布收工。
洪爽去商场卫生间换好衣服,两个人的肚子响起蛙鸣,都没来由地想吃炸鸡可乐,去肯德基买了个全家桶,坐到河边的广场上分食。
冷阳拿着一块鸡翅刷照片,认为张张都是精品,向她炫耀摄影技术。
洪爽却认定居功至伟的是价值5万的婚纱。
“高级货是不一样啊,怎么拍都好看。”
冷阳奚落:“你太实诚了吧,夸自己上镜也好过夸衣服啊。”
“我实话实说嘛,白天穿那套劣质婚纱拍出来像乡村爱情故事里的村姑,现在这些还有点日韩偶像剧的风格。”
“什么日韩偶像剧,你别崇洋媚外,有点爱国主义精神好不好?”
他又抬杠,生气才会上当。
洪爽拿起一只鸡腿往他嘴里塞,让他别妨碍自己吃东西。
和她在一块儿他怎可能保持安静?不到一分钟又挑事,举着那张合照故作疑惑地问她。
“要是以后让你老公看到我们这张合影,他会是什么感想呢?”
洪爽斜眼识破花招:“还能怎么想,肯定打死你啰。”
冷阳面带恐悚:“那你会怎么做?难道任由他打死我?”
“……真要打死你,我也管不了啊。”
“怎么管不了?你说过他以后是你们家的上门女婿嘛,事事听你们安排,你当然有办法阻止他。”
“呵呵,我好像还说过,他是我的心肝宝贝,有什么心愿我也会顺着他。”
“原来你这么无情,亏我努力帮你,你简直卸磨杀驴!”
“拜托,别装蠢行不行?照片在你手机里,你不给别人看谁会知道啊!”
她不想陪他玩小学生吵架游戏,起身去买冰淇淋,并且禁止他随行。
临近10点,人流量锐减,她走到街边,不经意地看向马路对面。一个穿黑色唐装,手持拐杖的墨镜老头恰似标杆刺入眼帘,她一眼认出那是酱油王周炳鹤。
那次在上河居听总厨李师傅和二叔揭示这位高人的身份,她和冷阳都心仪神往,很想查明其住处前往拜会。今日在街头重逢,莫非天赐机缘?
她决定好好把握,激动地跑去通知冷阳,二人飞速赶回,万幸老瞎子还没走,看情形在等人。
他们来到他身旁,比手画脚商议如何打招呼。
周炳鹤有所察觉,悍然呵斥:“你们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别以为我眼睛看不见就好欺负,再不滚小心我打电话报警!”
洪爽惊得敛声屏气,厚脸皮的冷阳则趁机搭讪。
“周老先生,我们没恶意,找你是想谈点事。”
周炳鹤更疑:“你们还知道我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人?”
洪爽心想自己和他打过交道,或许不会惹敌意,忙说:“周老先生,我们在云之尚粤菜馆见过的,大约在两个多月前,那次你点了广式蒸鲍鱼,怀疑那家店没攒油,是我帮店员解释的。你还记得吗?”
周炳鹤眉间的沟壑稍稍变浅:“嗯,是有这回事,我还记得你的声音,你就是那个爱好烹饪的小姑娘。”
“是,你记性真好。我叫洪爽,这位是我朋友冷阳,你放心,我们真没恶意。”
她试图靠近说话,右脚刚刚迈出,周炳鹤便以拐杖阻挡。
“慢着,上次我并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哦,后来我们去上河居吃饭,听那儿的总厨说起酱油王周炳鹤,我们觉得他提到的那些特征跟你很像,就猜是你了。”
洪爽说完拉一拉冷阳袖口,示意他出场。
冷阳已想好套近乎的方案,礼貌关心:“周老先生,我们也是路过,凑巧看到你站在这里,这么晚了你独自上街恐怕不安全。”
周炳鹤冷哼:“我是瞎子,白天黑夜根本没区别,但我的感觉比正常人更敏锐,坏人休想接近我。”
他可能已觉察到冷阳的狡猾,洪爽真想送上掌声,见老头儿的服饰类似丧服,上衣口袋里还露出一角白花,便替补接话道:“你刚参加完丧礼?”
她无意挑中周炳鹤的倾诉欲,只见他变色哀叹:“太仓路南史巷有家坚记肠粉店你知道吧?”
她寻思着点头:“是一家四十多年的老字号小吃店吧,我以前去过,他们家的猪肠粉和爽鱼皮很好吃。”
周炳鹤说:“我最爱吃这两样了,他们的老板阿金手艺好嘛,我吃过几千家肠粉店,就他做的最对我胃口,一连吃了二十多年。结果他前天晚上心脏病发作死掉了,家里的儿女都不会做肠粉,坚记从此就关门了。”
洪爽大四实习那阵常去坚记吃东西,对那位白白胖胖,左腮长着长毛肉痣的老板印象深刻。
坚记名气大,其实是家简陋逼仄的小店,只有两个打杂的伙计。每天7点开门,下午两点多便结束营业。那时老板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太好,早想歇业,放不下众多老顾客才坚持经营,如今病逝,算得上善始善终了。
她感叹:“那老伯已经去世啦,真可惜。”
周炳鹤的伤感比她深刻多了,顿着拐杖,无限惋惜道:“阿金才七十一,比我小好几岁,我以为在我死之前都能吃他做的肠粉和鱼皮,结果他比我早死,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看到他对美食的执着,冷阳大致知道他生产的酱油缘何能有独到之处了。
有人把嗜好作为消遣,用人用来装饰生活,而天才则靠它增长才干。追求极致的美味就是促使周炳鹤成为酱油王的动力。
他笃定断言:“周老先生,坚记的小吃之所以那么可口,我想你的秘制酱油起了不少优化作用。”
周炳鹤戒心绷紧:“你怎么知道我卖酱油给坚记?”
冷阳笑道:“我猜的,上河居的总厨说你只为获得你认可的餐厅供应酱油,你这么喜欢坚记,当然想让他们的东西更好味,肯定会让他们用你的酱油啰。”
周炳鹤冷笑:“猜得还挺准,佬仔,我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这人很奸,你是不是想买我的酱油啊?我的酱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想买得按我定的规矩来。”
洪爽忙说:“我们知道你的规矩,只有通过你的考核才能买到酱油嘛。那是不是先得开家餐厅才行?”
“没错,你们有餐厅吗?给我地址,我上门试吃以后再决定要不要跟你们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