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还,不知如何还,又怕被他嘲笑自作多情。
索性问清吧。
但她很意外——因为萧烬竟对她问这个问题而意外。
或许他会给她一个很非比寻常的解释。
“你这个问题很傻。”
“是该好好嘲笑你一番了。”
“我是个男人。”
苏若一怔。
萧烬眼里没有多少温柔或者情绪,“从人性的占有欲跟自尊来说,不管是你跟别的男人,还是我跟别的女人...阿,或许你能做到对我这方面的宽容,但是苏若,我做不到对你的宽容。”
是了,她忘了,他是萧烬,不管如何违背作风去庇护她,也未必是从情爱去考虑。
他是一个男人,但可以不把她当做女人看待。
妻子么,脸面吧。
她如此理解。
果然是她想多了。
心里既松一口气,又有点茫然若失的微妙感。
苏若贴靠了下冰凉的椅背,眸色婉转:“那我会好好注意的。”
她乖巧。
非常。
萧烬颔首,起身,走出两步,在苏若不自觉松口气的时候,皮鞋忽然在亭子阶梯上停顿了下,他转身了。
目光灼灼盯着她。
苏若的一颗心微微吊起,“怎么了?”
萧烬转了步子,又走了上来,一只手伸出,落在她靠着的椅背上,一只手落在桌子上。
以半囊括的姿态把她笼罩。
“一个人撒谎,往往是为了去掩盖另一个谎言。”
“你故意转移话题到男女关系的话题上,就为了不想让我问关于你的手。”
“苏若,你这只手藏了什么秘密吗?”
沉默,死寂。
好在这方区域被几个保镖封锁了,也没人听到这样的对话。
好半响,被看破了的苏若才开口。
“我...大概今天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那些坏人逼供人的时候非要靠近人了,是为了给对方压迫感吧。”
死到临头了还在跟他叉开话题。
萧烬被她气笑了,慢悠悠说:“那你很快也可以明白如果那些坏人逼供的是个女人,他们用的手段恐怕会更让你有压迫感。”
饶是他气质狰狞,气势强横,苏若也被他这话弄红了脸,也才闻到这人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是因为喝酒了才管起她的事儿?
偏过脸颊,静谧片刻后。
她脸色的热意散去。
找回了一些冷静。
“其实你不是一个喜欢以询问得到答案的人。”
“你喜欢亲自动手,自己得出结论。”
“不管是一院那边,还是伦敦那边,以你的手段,几天足够你调查了。”
“你问我,是想让我自己招供。”
苏若定定看着他,“可我不想。”
她说她不想。
眼里满是倔强跟疏离,视他如洪水猛兽。
那是防备又害怕的眼神。
萧烬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了,慢慢直起身子,淡淡道:“你怕我,是觉得我狠毒。”
“既然我狠毒,那就没必要对你留手。”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右臂上,从臂膀滑到小臂,缓缓握主,手指修长却如缠绕的毒蛇。
不痛,但纠缠。
让她窒息。
“你这手经历了二次伤害,第一次并不足够让它完全失去弹钢琴的潜力。”
“于是有了第二次。”
“第二次,并不是意外。”
“苏若,我不会一而再管一个脑子被门挤了的女人。”
有人来传信,说蔺老他们要跟萧烬商谈一下慈善诸事的大概流程,萧烬褪了刚刚的冷厉,从容离去,保镖也跟着走了。
留她一人。
亭子里有些风,凉冷。
苏若左手握着右臂,手机响起,她接通,那边的人一口伦敦腔,但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
“苏,你或许应该跟我说些什么。”
“虽然是我主动打电话给你。”
苏若单手抚捂了脸颊,声音有些沙哑跟无奈,“抱歉,贾斯汀,是我任性了。”
“所以真的是我想象的那样,你真的对自己...哦,老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这种事也只能自己来不是吗?总不能强求你违背医生的职业道德帮我。”
“如果你求我,我一定会拒绝,但会拒绝得十分艰难,因为我知道能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一定处于很痛苦很无助的状态。”
苏若苦笑,“我想你现在一定在考虑给我找哪位心理医生比较好。”
“所以你喜欢哪一个?”
“....”
苏若抚过眉眼,像是能揉去深处的倦怠,“恐怕不用了,贾斯汀,我觉得自己其实在努力医治自己,你知道...有些事情其实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医生。”
“我明白,但我无法再当一个无知的人,亲爱的,请务必把你的相关信息告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那些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我会尽力让你帮我的,但你能告诉我是否有两拨人吗?”
“不,事实上是三拨,亲爱的,你的仇人这么多吗?”
额,这个问题有点刁钻了。
苏若:“贾斯汀,或许我更应该问你,你筛选员工的标准真应该提高一些,至少应该达到你挑选伴侣的苛刻标准。”
三拨人都拿到了报告,她真不该对那些员工的操守怀有信任。
“好吧,我们扯平了,我想你刚刚可能遭遇了什么,我觉得你很疲惫,并且,你也不会接受我坐飞机过去关心你,你总是那样温柔又绝情,所以,我想祝你晚安,拥有一个安心的睡眠。”
其实他们知道这世上大多数安慰都是无用的。
但仍旧会说。
至少应该让被安慰的人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
苏若领情,也对贾斯汀说:“好,我会的。”
挂了电话后,她却知道自己不能。
因为面前出现了陈莉。
这个女孩的眼里竟满怀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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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屈辱
苏若疲乏,既不想纠缠其中原因,也不想做开解她的良民,更无心与之撕逼。
她想走了。
陈莉却像泼妇一样拦住了她。
苏若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肢体接触,眉头蹙着,“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明白这里是哪里,陈莉,你现在很不理智。”
陈莉却更厌恶她这样的姿态,冷笑:“苏若,你少装模作样,端着架子好像冰清玉洁一样,其实谁都知道你最会勾搭人,以前你处境不好,就故意亲近苏靖,惹得他不学无术,放弃商业学音乐,还差点跟家里反目。萧烬出息厉害了,你就勾引他,把他从妙琳姐身边抢走,萧烬对你不冷不热,冷落两年,你又废了手,他不要你了,你就开始找下家了吧。”
苏若根本无意跟她争论这段话里的内容,静静看了她一眼,绕开要走。
陈莉再次纠缠了上来,满身的酒气,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还嘀咕什么他为什么喜欢你,你凭什么....
苏若涵养再好也有了怒火,暗道这一个个的喝点酒就各种猖狂肆意,她苏若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胆气,非得装低卖乖处处受气。
见她缠得紧,跟豺狼似的,苏若不躲了,站在原地冷冽道:“陈莉,我知道你没喝醉,所以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一个人的言语杀伤力有限,谎言一百遍就会成真实,人言可畏,所以你应该现在就去外面大厅,将你刚刚对我说的话重复一百遍,自然会有很多人信你拥护你,那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像你现在这样放弃形象肆意纠缠,先损失的人绝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连带着你的家庭也要跟着丢脸。”
最后一句话才真正惊醒了陈莉,她还想到了温辰跟温家。
她一下子呆在那,苏若见状心头一松,正要绕过她。
陈莉到底还是被心里的魔鬼给蛊住了,脑海里只飘着某个人对她说的一些话。
温辰,苏若...
“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实?苏若,你这么有底气,怎么就不跟别人解释解释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母亲又是个什么东西!”
苏若步子顿住了,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但她还是转身了。
“你妈到处勾搭豪门公子,好不容易哄了你爸,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你爸不争气啊,就知道捣鼓钢琴,还为了你妈跟苏家老爷子对抗,白白被赶出苏家,没几年连钢琴也废了,天天喝酒糜烂,你妈呢,也干脆,转头去勾搭别的男人,可惜啊,没人要她,当她是双人尽可夫的破鞋...最后两夫妻打起来,你妈亲手把你爸杀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不然你还没法离开那小地方回到苏家当小公主呢。”
“不得不说,你妈手段也高明。”
陈莉嘴上说得痛快,这番话好像在她心里过了很多遍似的,但她对上苏若的双目,竟莫名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那是一种凄厉的锐利。
她莫名瑟缩,但又觉得开心。
这样锐利,是因为痛苦吧。
她苏若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陈莉正得意,却忽然脸色一变,因为她发现自己缠着苏若闹出了一些动静,竟有不少人出来了。
估计都听到了刚刚那些话。
苏若也知道很多人在,她不知道那些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像当年那一天一样。
一推开门,满地的血。
死了的两个人。
她的父母。
苏若察觉到自己开了口,一字一句说:“陈莉,不管你受谁唆使,还是单纯因为你自己的情绪而发泄,但他们终归是我父母。”
她盯着陈莉,轻轻说:“今天你这些话,我记住了。”
也不是多厉害的狠话,或许她生来就不是能逞凶斗勇的人。
因为没有根基,没有底气。
苏家没人会庇护她。
更因为对方说的...基本都是事实。
苏若心里苦笑,说完就走了,越过站在阶梯上神色微妙眼里带笑的柴玥,也越过不远处站在花架下隐在阴影中的苏妙龄,更越过很多人。
善意的,同情的,还是讥诮的,试探的...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却每次都像是第一次经历。
她垂了眸,见到了脸色苍白想要冲出找陈莉麻烦的苏靖。
还有让保镖拉住了苏靖的萧烬。
她愣了下,偏过脸,避开对方的目光。
萧烬大步来。
直面了苏若。
步子忽然顿了顿。
惊鸿一瞥下,他见到了她眼底的猩红。
恍然回到年少时那个小雨湿哒哒的午后,她一抬头,双目清丽带猩红血丝,眼巴巴瞧着他。
萧烬步子顿了短暂一下,再迈出,长长的手臂横过她肩头,把她直接攥到了胸膛,又深深看向门口往外的花园,将一些人尽数看尽眼底,迅疾,直接锁定了陈莉。
一眼而已。
陈莉被这一眼的狠厉吓住了,下意识就要往后躲。
萧烬也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对怀里的苏若缓声安抚。
“怪我,听你说不想保镖跟着不自在就把人都撤了。”
“撤了也就撤了,竟忘了这慈善晚宴前头也没带医生检验狂犬病患者。”
“吓到了吧。”
他的手落在苏若脑袋上,又低下头,对着苏若的小耳朵状似亲昵安抚,声音很低,“要想出气,就顺着我。”
怎么顺着呢?
苏若知道此时的她是恶劣的,她很想出气,很想像那些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人一样无所顾忌。
如果要达成这个目的,势必要利用萧烬。
虽然是他主动提出的,但她或许是魔怔了,竟对这个提议动心了。
所以她顺从了。
苏若任由萧烬牵着她走过芸芸众人,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在匆匆赶来的蔺老等人的目光下。
萧烬路过苏妙琳,停了下。
众人目光跟随上来了。
面对两人的到来,苏妙琳心里咯噔了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稳住了,只故作担忧说:“陈莉是有些过分了,阿烬,你能不能看在两家人都认识的份上,稍微...”
她没能把话说完。
萧烬:“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自以为聪明,逮着没长脑子的蠢货就蛊惑了就拿来当炮灰用,然后自己窝在边上看好戏,等戏唱完了再当知心大姐姐安抚人心。”
苏妙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指责萧烬:“阿烬,你不能因为苏若受了委屈就污蔑我,我...”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说了一次总有人去验证千百次,这种手段你们也才刚刚用得热乎。并且,你的脑子也没怎么好使,可偏要立聪明人设,我倒想知道这次你能不能不留任何破绽——毕竟这里监控器跟人眼到处都是。对了,还有外面那个蠢货,等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并因此损失了什么,她还会不会守口如瓶,那就得看你杀人灭口的本事了。”
萧烬何其歹毒,根本没有基本的宽容跟仁慈,但他太聪明,也太懂那些阴诡手段,哪怕匆匆赶来,压根没听到之前外面说了什么,他只需要稍稍观察下现场心里就有数了——因为他知道某些人是什么样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