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也心疼。
所以慢慢的,后来他就不怎么打架了,她也就没怎么替他包扎过。
而现在,再次相见,再次拿出这些熟悉的工具,居然轮到他给她包扎。
施原生硬的温柔,反而让戚栖心里有些不好受,都曾是彼此用心对待过的人,此时此刻却要像敌人一样防备试探。
施原却没像她一样想那么多,很快就给她包扎好了。
只是戚栖手受了伤,这饭也没法做了,戚子轩拿出手机就准备点外卖,施原却看了看厨房里的已经洗好切好的菜,脱下外套:“那些菜今天不做了也是浪费,我来做吧。”
戚子轩立马崇拜地双眼放光:“哇,施原,你还会做饭啊!”
“嗯。”施原淡淡地应了一声,走进厨房,挽起袖子,洗干净手,就着戚栖刚才的烂摊子就收拾起来。
动作麻利又熟练,一看就没少干活。
戚子轩这种大少爷是不懂得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就觉得自己哥们儿这样贼酷,贼帅,贼在自己姐姐面前涨面子。
“施原,可以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啊,这要让学校那群女生知道了,她们还不得疯?”
“以前没人给饭吃,只能自己做。”
淡淡一句,听不出喜悲,似乎已经释怀,却又好像并没有放下。
戚子轩再傻,也明白这句话里的苦楚,悻悻地抿着唇,没有再说话,只心里下定决心以后要对施原好点儿才行,自家兄弟以前吃过苦,以后可不能再吃了。
一顿饭做好,四菜一汤,也没花多少时间,摆在桌子上,漂漂亮亮的。
戚子轩狠狠地夸了几句,拿着筷子就开始薅。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心思粗,心里却仗义,想对人好也只会粗糙地表达,只能把那些不过平常的菜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卧槽,施原,我给你说,你这个糖醋肉绝了。”
“还有还有,这个炝炒凤尾,好好吃,我从来不吃蔬菜的人都吃不够。”
“姐,你快尝尝这个可乐鸡翅,施原这个手艺简直了。”
“不行,我还要再喝一碗这个排骨汤,太好了,诶,我山药呢?我最爱的山药宝宝呢?我明明在厨房看见好多山药,施原你没放吗?”
戚子轩不甘心地又扒拉了几筷子,还是没找着。
施原很自然地“哦”了一声:“我对山药过敏,就没放。”
戚栖低头啃着排骨,没说话,但她知道,施原对山药不过敏,对山药过敏的是她。
有一次施原炖排骨汤放了山药,她没注意,吃多了,导致过敏性休克,直接去了医院,等她醒来就看见施原通红的双眼,从此以后他再也没碰过这个东西。
而今天满满一厨房食材,除了山药他都做了。
证明一个人是谁,往往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只需要细枝末节处那些烙进习惯的本能。
她知道,施原回来了。
他确确实实不是那个十八岁的施原了,也不再是那个虽然又凶又倔又暴躁却因为一个拥抱就会害羞得脸红的少年。
他经历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然后学会了伪装,学会了算计,甚至可能还学会了阴谋诡计,再把自己藏在一个单纯无害的表象下。
这样很不好。
这样下去,他会浪费掉老天爷恩赐的重活一次的机会的。
大概是因为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所以一次一次确认过后,戚栖已经完全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戚栖咽下那口排骨,然后若无其事地朝施原笑了笑:“好巧啊,我也对山药过敏。”
施原也笑了笑:“那真是太巧了,我认识一个女孩儿,她也对山药过敏。”
“女孩儿”三个字对青春期的戚子轩来说震慑力太大了,他一脸反应过度:“女孩儿?你早恋啊施原!快给我瞧瞧是哪个小妖精!有我姐姐好看不?”
施原淡淡地扬了扬嘴角:“差不多好看吧。”
“天啊。”戚子轩一惊一乍,“居然和我姐差不多好看,那你还不赶快把她收了!”
“嗯。”施原认真的点点头,“我努力。”
“太好啦,我快有弟妹了,唔……姐……唔……”
心知肚明一脸尴尬的戚小妖精实在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话了,夹起三块大排骨就塞到戚子轩嘴里:“吃你的饭吧!天天考倒数第一还好意思说早恋。”
我拿你当弟弟,你拿我当弟妹,你就该和顾停云一起被拾掇拾掇扔进垃圾桶里,看有没有好心人家捡你们回去重新投胎。
吃完饭后,施原看了一眼把所有菜肴一扫而空鼓着个肚子瘫在椅子上的戚子轩,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戚栖连忙摁住他,然后踹了戚子轩一脚:“起来,洗碗去。”
戚子轩在家里从来不敢家务,又是真的吃撑了,抱着戚栖胳膊就开始哼哼唧唧撒起娇来:“姐,我撑得站不起来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洗碗。”
没有人能抵挡住一个一米八几肌肉壮实的猛男撒娇。
施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就转身去厨房洗碗了。
不得不说,这一世的施原,表面上看上去还怪贴心奶气的,又长得好看,还带着满满少年感,笑得戚栖老脸一红,只能转过头又呼了戚子轩一巴掌。
戚子轩脾气倒是好,一点儿都不介意,还没脸没皮地赖着戚栖:“姐对我最好了。”
戚子轩这种傻白甜,从来不缺爱,养得根正苗红,一点富二代的顽劣都没有,想对人好那就是掏心掏肺,而且就算被嫌弃了也看不出来,最适合感化施原这种敏感缺爱所以黑化偏执的小可怜了。
想到这儿戚栖刻意压低声音凑到戚子轩旁边:“小轩,你平时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施原,虽然人家比你懂事,但是你对人家好一点,他家人可能比较......所以你多上点心,平时多关心关心他,看见合适的女孩子也帮忙撮合撮合,听见没?”
“姐,我知道了,我妈都叮嘱过我了,还让我多带他回家吃饭,说要让他感受如沐春风般的温暖,我怎么平时没见你们给我这种温暖呢?到底谁是亲生的?你们是不是就看施原长得好看?啧啧,女人啊。”
“你可闭嘴吧你,我说的话你放心上。
“我听见了,别的不敢保证,我只能说只要有我戚子轩一个人头,就绝对保证展施原一个辅助,行吧?”
施原在厨房里默默洗着碗,水龙头开得很小,流水的声音也不大,恰好够他听见客厅里压着嗓子说话的两姐弟的交谈之声。
他勾着唇角笑了笑。
等他洗了碗出来后,戚栖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在门口一边换着鞋一边抱歉地冲他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儿,必须得先走了,你们俩想玩的话就在家里玩会儿吧,冰箱里零食饮料都有,游戏机也有,我刚买了全息游戏,听说挺好玩儿的。”
戚子轩一听有游戏机,忙大手一挥:“姐,没事儿,你去吧,施原就交给我了。”
戚栖点点头就匆匆忙忙走了。
施原目送戚栖离开,表情淡然,也没说什么,就默默地坐在沙发的角落,让自己整个人陷了进去,缓缓闭上眼,感受着那份柔软的暖意。
这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在下着雨的秋日里,或者下着雪的冬夜,又或者日头毒辣的夏天,他就坐在这儿,任窗外四季喧嚣变化,看着身边的女孩儿笑得明媚灿烂,一声声温柔地叫他小原。
那就是他最为灿烂的春光。
而他终于重新回到这个小角落,回来了,就更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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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栖摸了施原的底,心里有了数,知道他并不好糊弄,所以具体的对策还要后面一步步来,就不先着急鲁莽行动,以避免打草惊蛇,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两个崽子,也就没多逗留,先赶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顾清时还没起床。
尼古拉斯倒是很乖,把猫粮吃完了,牛奶喝了,扒在床边咕叽咕叽的想爬上去看看它爹,但是奈何腿实在太短,连顾清时的一根毛都没瞅着。
戚栖走过去,弯腰把它兜在怀里,想放在它爹枕头旁,却一眼注意到顾清时脸上异样的潮红。
她连忙放下尼古拉斯,用手背贴了贴顾清时的额头,滚烫滚烫,烧得她心惊。
肯定是昨天晚上淋了雨感冒了。
她轻轻拍了怕顾清时的脸:“顾清时,醒醒,你醒醒。”
顾清时费力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看了她一眼,又无力地垂下,睫毛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无辜又可怜。
戚栖现在看着他的心态和昨天晚上看尼古拉斯的心态一模一样,一边觉得心都要化了,一边又心疼得不行。
她好言好语地温声哄道:“顾清时,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乖。”
顾清时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糯糯的。
戚栖扶着他想让他坐起来,结果刚刚坐起来,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她身上。
双眼依然紧闭,因为不舒服,眉头微微蹙着,眼角和鼻尖都泛着红,整个人滚烫地贴在戚栖身上,连带着戚栖的脸也有些烫了起来。
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他湿透的睡衣吸引走了,这是夜里发了多少汗才能把睡衣打湿成这样,自己今天早上怎么没发现呢?
戚栖忙让他靠着自己的肩,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开始解着他睡衣的纽扣,想把湿衣服换下来?
刚刚解到第三颗,顾清时的手就摁住了她,并没有多少力气,但态度还挺坚决,用尽吃奶地力气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又沙又哑。
“趁人之危。”
“......”
“你不健康。”
“......”
“我上次都没有趁你的危。”
“......”
戚栖想起上次在酒店自己在浴缸里睡着然后被捞起来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出来,咬着牙狠狠道:“你可闭嘴吧你,不然我就让你烧死,然后继承你的亿万家产。”
“好凶。”
“......”
“闭嘴!”
戚栖直接暴力地把他的手拿开,强制性地扒掉了他的衣服,顾清时脸上莫名流露出一种英勇就义的表情。
......
戚栖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强制爱的霸道渣女。
瞅瞅顾清时这漂亮的小脸蛋,这眼角的泪光,这满脸的屈辱和不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get了发烧的破布娃娃的成就呢。
不过所幸她是一个正直的人,麻溜地就又替他套上了一件套头衫,然后掀开被子,扶着他下了床。
顾清时整个人搭在她身上,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模糊的字眼:“裤......子......”
“......”
戚栖看了一眼他的睡裤,猜测他是嫌弃衣服没有配套,然而脱衣服勉强还可以接受,脱裤子......
画面太美,难以想象。
戚栖直接拒绝。
顾清时整个人完全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已经失了智,反抗无效,只能把头埋在戚栖颈窝里不满地嘟哝了一声。
至于嘟哝了什么,戚栖也没听清楚,但是他滚烫的气息喷吐在她耳根子附近,她只觉得火烧火燎。
想把他的脑袋拨开,但是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只能认命地扛着他往车库走去。
顾清时平时看起来瘦,但好歹也有一米八八的个子,加上那身深藏不露的小肌肉,分量并不轻,戚栖扛得有些吃力,恨不得把他扔在地上拖着走。
从卧室到车库的距离愣是走出了八万里长征的感觉,不过好歹总算是给弄上了车。
戚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在后座上蜷缩着睡着的顾清时,沉重地叹了口气。
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过好在顾清时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送到vip病房,挂上水,就没什么事儿了。
戚栖这两天也就睡了三个小时,想睡一会儿,但是看着顾清时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样子,又不放心,就趴在床沿上,歪着脑袋看着顾清时。
他好看是真的好看,生着病的时候没有平时那么狗,苍□□致的容颜看上去有一种脆弱的美感,让戚栖忍不住怜惜。
如果这个男人能把嘴巴封着不说话,她估计还是可以和他过一辈子。
不过他看上去这么身娇体弱的样子,以前经常生病吗?生病了谁照顾呢?
他爹?看上去就是个暴躁老哥。
他叔叔?听顾停云说,他叔叔只比他大几岁,当时比他还皮,闹得家里天翻地覆。
他妈妈?他妈妈在生顾停云的时候不幸难产去世了,那时候顾清时才五岁。
所以都是佣人照顾的吗?又或者没人照顾,都是他自己捱一捱就好了?
以顾清时的性格,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记得上一世顾停云说过,五岁的时候他生病了,家里没人,是十岁的他哥把他送去的医院,看完病又带回家,照顾他吃药休息,直到病好了,大人们都没发现。
戚栖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好受。
其实好像他也并没有得到很多的爱,甚至比顾停云可能还少,但是他却没有学会用闹腾去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关爱,只是默默地给自己建立了一个世界,自己消化了一切,所以才养成了现在这么一个性子。
想到这里,戚栖胸口有些闷闷的,她想找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偏头就看见了病房茶几上放着的最新期的杂志。
《V.Z.》十月刊,是她和沈深拍摄的封面,发行日期是昨天。
大概是高层洗盘的原因,所以连带着陆念总策划的最后一期杂志也被赶鸭子上架提前面市了,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如欣赏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
戚栖拿起杂志坐在床边翻了起来。
瞧瞧这小脸蛋,这锁骨,这胸,这腰,这腿,啧啧啧,如果不是她吃不得苦,不愿意去娱乐圈挣那个辛苦钱,哪里还有四小花旦什么事?
瞧瞧,站在影帝旁边,一点都没被比下去,多般配啊。
戚栖看着看着脸上流露出分外荡漾的笑意,面上甚至泛起了红晕,因为太沉迷于自己的美貌,都没有注意到顾清时已经慢悠悠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