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看见的,人往往更相信自己脑补的,以前谢秀珠在村里的名声不错,这全仰仗于她出生时忽然骤停的暴雨以及苗凤妹的日常经营。
可这一次谢长征分家,直接把老宅子那层遮羞布给撕下来了,谢长征瘸了腿,那些人就不顾他多年的付出,直接将他们一家分了出来,还在谢长征需要养伤的情况下只吝啬的给予了那么一点家产,足以见得那些人的刻薄寡恩和自私自利。
谢秀珠是苗凤妹最疼爱的女儿,有那样一个亲娘,女儿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再说了,谢秀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不是谢长征挣来的,偏偏平日里也没见她对徐春秀这个嫂嫂有多尊敬,前段时间还听说谢芜为了给她摘野果摔伤了脑袋,差点没了性命,可见谢秀珠小小年纪,却也已经养成了自私跋扈的性子。
她才十三岁啊,就已经这样坏了,再大一些,岂不是活脱脱第二个苗凤妹?
“小姑说我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
阿芜带着哭腔,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别哭,爹信你。”
谢长征的情绪越发低落,他还在村子里呢,谢秀珠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妹妹就敢翻他家围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冤枉他闺女,上辈子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又是这样欺负她们娘俩的?
或许他打听到的那些事,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她就是欠教训,谁家姑娘会在人家锁门的情况下翻人家围墙的,她又不是四五岁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别说你是误打了她,就算你看见她的脸了,手上有棍子,爹也支持你揍她。”
谢长征摸着女儿的脑袋教育他,他还觉得女儿的性格太软和了呢,就是要泼辣一些,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之后爹教你几招,再遇到不怀好意的,就用爹教你的招数揍他。”
谢长征看了眼半个身体还在麻袋里的妹妹,言外之意,她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的人了。
“老三,你这不是教坏孩子吗,再怎么说,秀珠也是她姑姑。”
苗大山心里头犯愁,他知道自己那个堂妹有多疼爱谢秀珠这个闺女,现在谢秀珠被揍的鼻青脸肿的,门牙还少了一颗,恐怕苗凤妹得把这天捅踏喽。
“我这人帮理不帮亲,我只知道,正常的十三岁大姑娘,不会随便翻人家的围墙,这件事再怎么闹,我闺女都有理,我娘那儿要是有意见,那就让她找公安评理去。”
谢长征的态度很强硬,这件事里,他闺女就是一点错都没有。
“行行行,不管怎么样,先把秀珠带卫生站去。”
苗大山的脑壳有些痛,他现在巴不得谢长征赶紧养好伤,然后带着他那一家子随军去。
谢秀珠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碌碌终生,这一世的前十三年之所以能够顺风顺水,只是因为仗了重生和年龄的便利,比同龄的孩子更会哄人罢了。
这会儿她在气头上,那点超于常人的稳重和理智也没了,在几个妇人的搀扶下走到院子外时,忽然推开了扶着她的妇人,跟发疯的蛮牛似的,冲向了阿芜。
这个小贱人甩了她十几棍,她得在对方身上抓几条道子,才能解心头之恨。
只是有一个人比她的反应更快,那就是被阿芜哄到堂屋,乖巧等待她回来的小狼崽子。
离阿芜最近的谢长征下意识地将妻女护在身后,谢秀珠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谢长征也不能动手打她,他只打算在谢秀珠扑过来的时候,将人控制住。
小狼崽就不一样了,他的世界观里只有弱肉强食,谢秀珠意图伤害他的伴侣,他就有必要把她杀死。
“复生!”
阿芜的声音尖利到几乎破音,这个时候,复生的牙齿距离谢秀珠脖子的大动脉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复生乖,咱们不咬人,你不是最爱吃肉吗,今天我给你渣猪油渣吃。”
小狼崽凶狠的模样,让边上的青年壮汉都有些胆寒,阿芜不怕,她几步冲向小狼崽,拉着他的手,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脑袋,将他从谢秀珠身边拖了回来。
“啊呜,阿芜——”
复生亲昵地蹭了蹭阿芜的胸,十三岁的小姑娘胸前已经有些起伏了,复生猜测,这可能是他们这个品种的兽哺育小幼崽的部位。
想到这儿,小狼崽害羞的脸都快冒烟了,哪还有刚刚的戾气,就连头上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刺毛都有些软乎了。
他的态度的转变,让原本对他有些警惕戒备的村人稍微缓和了一下态度。
只是谢秀珠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还沉浸在刚刚被扑倒,险些被咬破大动脉的惊慌中,那是什么样的眼睛啊,像狼一样,冷冰冰的,仿佛她不是人,而是一个死物。
谢秀珠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刚刚那一下,如果不是谢芜阻拦,对方真的会咬死她。
就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变态,她居然妄图攻略他!她莫不是疯了!
谢秀珠吓得两股战战,哆嗦见,下半身湿了一滩。
第201章 七零小福女22
谢秀珠的丑态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只是她毕竟还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在场的男性自觉地扭过头,女人们则是无奈上前,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盖上,然后把人搀扶起来。
“今天这事闹的,秀珠这丫头有错,先是偷爬了你们家围墙,又是想要偷袭三丫,不过她也尝到教训了,被不知情的三丫打了一顿,又——”
说话的那个妇人看了看地上湿淋淋的那一滩,顿时住嘴,停顿了好一会儿后继续往下说:“又是被你们家领养的这个孩子吓着了,这件事,就当扯平了吧。”
在大伙儿看来,谢秀珠再不像话,那也是谢长征的妹妹,谢芜的亲姑姑,总不能真的把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送公安局里去吧,再说了,她也没有实质性犯下什么错误,之前她偷偷翻墙溜到谢长征家,大伙儿也不能肯定她是准备干什么坏事啊。
“在法律上,犯罪未遂那也是犯罪。”
谢长征郑重地说道,“今天这件事谁对谁错大伙儿也都看在眼里了,第一次,我可以不和谢秀珠计较,可以后她要是还敢伤害我的家人,她就再也不是我谢长征的妹妹了。”
他的态度很坚定,让有心想要劝和的人也退缩了。
“阿芜被吓到了,我还得哄自家的孩子,谢秀珠就麻烦几位婶娘带回她家去了,我娘那儿,也劳烦几位婶娘说清楚,她要是想要为谢秀珠出头,欺负我的媳妇和闺女,那我只能带着谢秀珠去公安局了,让公安局的同志给我主持公道。”
谢长征知道他娘是一个多么不讲道理又偏心眼的老太太,当她看到谢秀珠身上的惨状时,肯定会火冒三丈跑过来找阿芜的麻烦。
所以谢长征率先把话说清楚了,如果老太太准备来他这儿闹,那就先做好让谢秀珠的档案带上污点的准备。
这年头的法律法规可远没有后世完善,在偏远的小地方,对于未成年犯罪的这个概念更是模糊,再加上乡下人天然对公安局这种地方带有畏惧心理,他妈即便心里头再气,也不敢因为这件事来找他们一家麻烦。
“诶——”
大伙儿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叹息地看了眼吓懵的谢秀珠,然后三三两两的离开。
且不说谢秀珠被送回老宅,苗凤妹看到凄惨的女儿是如何按耐住脾气才没来谢长征家找他们算账的,经此一事,谢秀珠的名声算了毁了一半。
甚至对于之前的福女的说法,村里人也表示了怀疑。
——
“这些天,咱们俩最好还是尽量留一个人在家吧。”
谢长征和妻子商量,这次爬墙的是谢秀珠,对方年纪不大,而闺女谢芜足够机灵,察觉到的第一时间就敲了对方闷棍,还大声呼叫了周围路过的村人求救,可下一次翻墙进来的如果是哪个生产队的二流子呢?
即便在这个年代,每个地方也少不了那种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为祸一方的混账人物,面对一个成年人,阿芜那点力道就不是对手了。
“复生,你刚刚喊对了我的名字!”
阿芜这会儿的关注点显然和父母不一样,她还回想着刚刚复生在焦急情况下喊出的字正腔圆的两个字,不是他平日里练习说的啊呜啊呜,而是音调准确的阿芜。
“阿——阿芜,阿——阿芜,阿芜,阿芜,阿芜,啊呜啊呜啊呜。”
复生张了张嘴,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舌头和共鸣腔,略带不自信地喊着阿芜的名字。
第一声喊对了,复生的眼睛微微发亮,第二声、第三声,复生都喊对了,他像是学会了什么新奇的游戏,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喊着阿芜的名字。
只是刚学会说话,后面又喊的太急,喊着喊着,就又成了啊呜。
只是这不能掩盖复生这会儿终于学会了准确喊出阿芜的名字这件事。
谢长征和徐春秀也十分高兴,刚刚复生维护阿芜的举动让他们发自内心将这个狼孩子当成了一家人,比起血缘上有关系,却对他们冷漠充满算计的谢家人,显然是这个虽然带着难驯戾气,却天性良善的孩子更值得他们付出。
“这是爹,这是娘,这是嗷嗷,还有你,你叫复生,我们是一家人。”
阿芜很高兴,她挨个儿指着在场的所有人,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复生。
这会儿复生已经能够依据她的肢体语言大致了解她的意思,对平常出现频率比较高的一些词汇也有了浅显的认知。
他看着一旁的谢长征和徐春秀,张了张嘴巴:“大,纳。”
然后握住阿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拂拂。”
他的音调很怪异,将爹娘喊成大和纳,复生则是喊成了叠词拂拂,谁也没有笑话他,反而十分激动欣慰地看着他。
口音准不准确不要紧,复生愿意开口,那就说明,他已经在努力尝试融入他们的世界。
“呸!”
复生看着脚边绕着圈子撒欢,试图将脑袋枕在阿芜鞋面上的肥狗崽,伸出脚尖将它轻轻挑开。
家庭那么多成员里,复生最能够叫顺口的就是嗷嗷的名字,这也是阿芜为它取这个名字的初衷,可这个小心眼的雄性才不愿意叫情敌的名字呢。
“嗷嗷嗷嗷——”
小狗崽嗷嗷不知道复生那点小心思,还当他是在和自己玩,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后,吐着红艳艳的舌头,以复生的脚尖为目标开始扑腾。
原本略显沉寂的氛围因为嗷嗷的活宝行为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刚刚谢秀珠的出现,从未影响过他们一家人的心情。
——
转眼间,复生已经来到谢家一个半月了,这会儿他身上的攻击性已经少了许多,至少不会再主动攻击陌生人,因此谢长征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开始尝试带着复生走出院子,在村子里活动。
而谢长征的脚伤也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让他有足够的自信即便复生遇到特殊情况躁动发狂,也能够第一时间阻止对方。
谢长征的伤本就不算特别严重,只是他为了和老宅那边的人分家,故意夸大了伤情,现在他虽然还不能健步如飞,但也可以像正常人那般缓慢行走。为了让自己之前的谎言更逼真些,在外面的时候,谢长征还是会故意跛着脚走路,让人误以为他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康复。
第一次带着复生走出院子的时候,复生的情绪有些激动。
也是,他本就是山野间长大的孩子,终日将他拘在一个小院子里,他肯定是憋闷的,这会儿他就跟嗷嗷一样,恨不得甩开腿,再用上自己的两只手,四肢并用满地撒泼。
只不过解开绳索的复生现在被一条无形的链子拴着,还没跑两步呢,就缓缓停下了脚步,看着阿芜他们都只用双脚走路,他有些羞赧地拍了拍自己已经弄脏的手掌,站直身体,乖乖走向阿芜。
“阿呸!”
小心眼的男孩指着早就跑远的小狗崽,狠狠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唾弃,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阿芜,低下头,让她摸摸自己的脑袋夸赞他的乖巧懂事。
阿芜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她觉得复生很喜欢嗷嗷,所以才会经常抱着不撒手,有时候她又觉得复生很讨厌嗷嗷,要不然也不会抓到机会就告嗷嗷的黑状。
听听他给嗷嗷取的名字,都快让嗷嗷糊涂了,有时候想把跑没影的小狗崽找回来,喊呸呸呸比喊嗷嗷更管用。
这是谢家第一次带着复生出门,路过的村人都用好奇忌惮的眼神打量着复生。
“别过去,小心他咬你。”
有孩子想凑近,被身旁的大人给拦下。
那天发生在老刘头家院子里的事经过旁观者的口传出去了,大伙儿都知道复生差点咬断谢秀珠脖子的事,好在他们不知道最初谢秀珠翻墙跑进谢家是被小狼崽给发现并且教训了,要不然,他们对小狼崽的害怕程度会更深。
人总是害怕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内的东西,就连谢长征一家,也是因为日夜和复生相处,才会越来越接受他,不再害怕他。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复生的行为是不可控的,他当时差点咬死谢秀珠,那么以后也可能会伤害他们,没有人愿意靠近这种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别怕,复生不咬人。”
阿芜有些难过,可她也明白,村里人对复生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除了。
“哈哈,我就随便说两句。”
管着自家孩子的那个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没有放开拉着孩子的手。
一路走来,大家都远远和谢家人打招呼,看着已经长出板寸头,穿着谢长征的旧衣服,和寻常十二三岁少年无异的孩子,心里还有些怨怼谢长征没给这孩子上锁链,要是伤了人,他们家现在这情况,怎么赔得起呢。
出门的时候,一家人的情绪高涨,现在村里逛了一半了,阿芜等人的情绪反而更加低落了。
“报告已经传过去了,再过一两个月,我就可以带你们去随军了。”
谢长征看着已经被自己当成儿子的复生,或许去一个新的地方,更有利于他融入人群。至于老家这边的人,再过个几年,他们应该也能放下成见,用新的目光看待复生了。
坏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谢长征的这番话,阿芜顿时又开心起来,和复生十指紧扣甩手走在乡间小道上,她家的崽子,别人不稀罕,她稀罕。
远远的,苗凤妹带着谢秀珠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