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三婆意外发现,叶芜不是这么做的,她夹鸡蛋的频率并不低,最后一碟炒鸡蛋大半进了叶芜的肚子,还有一小半进了宝娃和壮娃的肚子,当然,这和两个孩子胃口不大也有关系。
许三婆觉得,叶芜完全可以只炒一个蛋,剩下另一个蛋改天再炒,如果她嘴馋,吃一两口过过瘾就可以了,现在鸡蛋那么难得,难道不是紧着孩子来吗。
那时候叶芜是这样解释的。
父母总是将最好的东西让给孩子,然后告诉孩子自己不喜欢吃不想吃,或是因为他们所以不能吃,这样的教育方式产生的后果并不一定是好的,比如前者,很容易让孩子真的认为你不爱吃好的,将来等你老了,也别指望孩子将好的东西送给你。
后者的情况更复杂,最好的可能,那就是你的行为让孩子感动,可在感动之余,你的每一次谦让都会让孩子产生负罪的感觉,他们会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你无法享受更好的东西,另一种结果就比较糟糕了,他们会习惯成自然,将你的牺牲试做当然,等到某一天,你会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你谦让,而是他觉得你不配。
叶芜解释的这些许三婆还是听不太明白,她知道叶芜的意思是总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孩子长大后未必会做到他们这样,或许还会索取成自然,可许三婆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啊,当爸妈的,不就是为孩子而活吗?
不理解归不理解,许三婆也不敢过多干涉儿媳妇管教孙子孙女的方式,毕竟老二一家情况特殊,换做老大或是老三家的这么做,她可能就管了,可老二死了,老二媳妇能够留在家里已经很难为她了,许三婆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和她争执。
但日子一长,许三婆渐渐发现了儿媳妇这种教育的好处。
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因为不宽裕,所以家家户户都孩子都有嘴馋的毛病,包括老大家几个孩子,也有抢食护食的习惯。
以前许三婆他们也都不在意,家里偶尔吃顿肉,大多数都是给孩子的,只有况老爷子和况爱国这个劳动主力能够吃上一两口,许三婆和儿媳妇范芳基本不会动筷子,顶多吃几口和肉一块炖煮的蔬菜。
可宝娃和壮娃不一样,两个孩子从来不吃独食,过年吃饭,许三婆习惯将其中一个鸡腿分给宝娃和壮娃,因为他们小小年纪就没有爸爸,比其他孙子孙女更加可怜,每当分到鸡腿,宝娃和壮娃都会将那鸡腿上的肉扒成丝状,妈妈那里分一点,爷爷奶奶那里分一点,当然也不会忘了和他们最要好的几个堂哥堂姐,往往分完后,自己就只剩一两条小鸡腿肉丝了,他们也不介意,笑眯眯地吃完自己那一份。
说句实话,许三婆虽然觉得父母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也不求孩子长大后能有所回报,可看到小小年纪的孙子孙女吃点好吃的都惦记着她时,许三婆的心里是很受触动的。
小孩子都爱模仿,或许看到了堂弟堂妹的表现,这几年老大家的几个孩子也变得更好了,家里难得做好吃的,不会只顾着自己埋头苦吃,还会记得给爸妈爷奶留一点。
这个时候,许三婆渐渐明白了叶芜的良苦用心,之后叶芜再用自己的方式管教孩子,她也就不插嘴了。
——
“媳妇儿,谢谢你。”
许三婆离开后,况爱军凑到正在准备午饭的阿芜耳边小声说道。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句话况爱军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过。
“我哪敢呢,这不是一开始决定当军嫂的时候就要有这个觉悟了嘛。”
阿芜用眼风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况爱军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果然听见了。
“不不不,是我在娶了你让你生了我的孩子之后一直都没有身为丈夫,身为父亲的觉悟。”
这句话是况爱军发自内心的话,身为一个军人的妻子,叶芜确实要有一般女人更高的觉悟,在丈夫为国家,为人民牺牲的时候,随时做好为家庭牺牲的准备。
可他不能认为叶芜有这样的觉悟是理所当然的事,即便所有人都觉得叶芜应该这样做,他也不可以,作为丈夫,他应该是全天下最感谢她的牺牲的那个人。
男人的面子也就在外头的时候有点用处,在面对自己媳妇的时候,别说面子了,这会儿况爱军连里子都不想要了。
“媳妇,你且看着,咱妈之后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况爱军解释了一下早上叶芜听到的那段话的初衷,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感受到媳妇态度的软化,他可不想下一秒就被打回原型。
“哦。”
阿芜眉尾上挑,其实她猜到了,就是想要逗逗他,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
“媳妇,你——”
况爱军的直觉很敏锐,看到阿芜这样,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白着急了,一开始阿芜就看透了真相。
“你、你骗我,你逗我玩。”
况爱军不生气,他觉得使坏的媳妇也很可爱。
“小坏蛋。”
况连长想要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士兵,他大着胆子,趁着阿芜烧火的时候凑到她身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家里的柴不够了,我这就去劈柴。”
不等媳妇暴起揍人,况爱军就先跑了。
阿芜摸了摸脸颊,有点烫。
“火太大了,估计是柴加多了。”
阿芜看着灶上烧着的大火说道,要不然脸为什么那么烫呢。
话虽这样说,阿芜的嘴角却不受控制上扬着,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往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柴火。
某人那么爱劈柴,就让他劈个够吧。
——
张家闹起来了,金巧巧的娘家带了一大波人上门闹事,傅大妮和苗果都被打了,这会儿傅大妮和苗果的娘家人也闹起来了,这两家还是别的生产队的,原本一件张家人的家务事,逐渐演变成了几个生产队之间的斗殴闹剧。
这下子,生产队的大队长和张家沟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来到张家,准备帮忙解决张家这会儿遇到的大麻烦。
金巧巧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让张婆子气坏了的要求——分家。
她很难不怀疑金巧巧的用心,要知道分家后金巧巧就可以另外建房单独生活,在况爱军回来的当下,金巧巧闹出这样的事,张婆子觉得自己儿子头顶的绿帽子简直已经戴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年代文还是美化了很多的,就我奶奶的口述,他们小时候白菜都舍不得吃,每次只吃最外层有磕碰的那层皮,偶尔来重要的客人,可能要去隔壁人家家里借几个鸡蛋,一年到头基本看不到肉,因为即便养了鸡和猪,也是用来卖钱的,过年时候能杀一只鸡全家都幸福死了,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没想过几十年后的今天大家都不爱吃肉了,改吃素,也不爱用重油,因为觉得腻,我们真的已经生活在了一个很好的时代,就是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哈哈哈
第82章 六零养娃记14
“队长叔,你别听金巧巧她一个人瞎胡咧咧,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一回事,我之所以动手打她,就是因为她骂我娃是贼骨头,说他们将来长大肯定吃枪子,你说我这个当妈的能听这样的话吗?再说了,她也没吃亏啊,我和大嫂还被她挠了好几道口子呢。”
生产队大队长和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齐聚张家,准备把这场闹剧摆平,反正不能让这件事再恶化下去,演变成几个生产队之间的矛盾。
这些日子苗果等人一直承受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但她心里也委屈啊,不就是吃了点金巧巧拿回家的糕饼呢,她说这是她舅舅让她拿给她娘家人的,可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照她看来,这些东西就是金巧巧用张佑东的补贴买的,就她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有资格吃这些好东西吗?
“呜呜呜——”
一旁的金巧巧抹着眼睛又小声呜咽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几个孩子是贼骨头了,我只是生气我舅让我拿回家的东西被你们拿了,敲门的声音重了一点罢了,你和大嫂就冲出来打我,还说我一个外人没资格吃你们张家的东西,威胁我让我老实点,说我没给佑东生孩子,将来佑东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金巧巧隐蔽地掐了下自己,瞬间眼泪更加汹涌了。
“胡说八道!”
苗果的脸色变了变,金巧巧说的那些确实是她和大嫂的真实想法,可谁让金巧巧嫁进来六七年连个闺女都没给张家生下呢,看着膝下空虚又能挣钱的老四,她们心里能不多想嘛。
“还有,大嫂和二嫂说我打你们了,请问我打伤了你们哪里?或许之前你们围殴我的时候因为反抗我确实不小心碰伤了你们,可你们身上的伤口又能有几道呢,要不给大家伙儿看看。”
金巧巧继续追击。
苗果气的脸都红了,她和大嫂身上的伤口多数都在胸口和大腿根,现场那么多叔伯,她们要是把伤口给他们看了,岂不是要跳河自证清白,即便不给这些叔伯看,找几个婶子进屋里查看,那样隐秘的部位也教人怪不好意思的,没准还会被金巧巧倒打一耙,说这些痕迹是她们和自己男人在炕上胡搞的时候弄出来的,到时候才叫丢脸呢。
苗果和傅大妮气的眼睛都红了,偏偏也没办法自证清白,这样的画面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俩人说谎了,金巧巧确实被张家人欺负惨了。
“小五和小六没结婚,所以这些年佑东寄回家的津贴基本上全都在妈手里,作为嫁到张家的媳妇,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佑东最有出息,帮衬弟弟妹妹也是应该的,可是在场的叔叔婶婶,我是真的受不了他们一边享受佑东带来的好处,一边还拿咱们夫妻当外人,佑东不在家,就合起伙来作践我,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要么分家,要么就让佑东和我离婚吧。”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金巧巧清楚知道军人离婚有多难,张佑东要是因为这件事和她离婚,以后也别想晋升了。
“巧巧,又不是你做错了事,怎么能说离婚呢,再说了,军婚是受保护的,你大嫂和二嫂敢这样作践你,就该告她们,让她们被批斗,住牛棚。”
金巧巧她妈气愤地说道,关于军婚受保护还是她无意间听到闺女说的呢。
“啥,我没有,别胡说。”
苗果和傅大妮都是窝里横的女人,之所以欺负金巧巧,也是怕金巧巧老公太出息,将来骑在她们俩个嫂子的头上,这会儿金巧巧她妈说道破坏军婚要受处分啥的,当即将两人吓傻了。
“张大和张二的媳妇确实有点不像样了,哪有不经过同意就拿弟媳妇娘家人的东西分了吃,事后又打弟媳妇的。”
“就是啊,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还兴压榨老实的儿子和儿媳妇养大其他孩子这回事,张家扣下张四那么多年的津贴,早就凑够下面那对双胞胎的嫁娶钱了吧,这个家也该分了。”
几位长辈开口,为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定下基调。
张婆子铁青着脸看着事态变化,暗骂了几口不争气的老大和老二的媳妇,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巧巧占据上风。
她有心想要揭穿金巧巧的真面目,可她心里清楚,现在不是抓着这件事闹腾的时候,因为她没有证据,除了让张家和自己儿子丢脸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别看她私底下咒骂况爱军毫无顾忌,明面上却不敢这样针对况爱军,因为她清楚,身为军人的况爱军不是她能够得罪的。
更何况即便张婆子嫉恨况爱军,也不能说在这件事里况爱军一定是不清白的,比起两人情投意合,张婆子更愿意相信是金巧巧的剃头担子一头热。
可就这样分家,张婆子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太便宜金巧巧了。
“行,分家,不过分家后我跟着老四过,我其他几个儿子都没有大本事,让老四养我,就当是为他们减轻负担,至于小五和小六和我住到结婚之后,等他们成家了,再分出去。”
张婆子阴森森地看着金巧巧:“总不能把巧巧单独分出去住吧,佑东常年在部队,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她一个女人孤身住着很容易招惹男人,有我这个婆婆看着,也能少些是非。”
张婆子就差明说她怕金巧巧耐不住寂寞偷男人,所以即便分家也要和她一起住了。
金巧巧气的脸色铁青,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旁听的这些长辈觉得张婆子这些话有些过分,可也挑不出她的理来,毕竟张婆子的担心也是有点道理的,谁家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儿媳妇进门能够放心她单独居住呢,就算她没有外心,也怕村里那些二流子趁天黑摸到家里去啊。
至于张婆子说的要和四儿子过的事,在村里也不是没有先例,虽说这年头老人还是习惯和大儿子养老,可也不是没有因为偏疼小儿子和小儿子生活的。
张婆子愿意跟着最出息的张佑东,也没人能挑她这个理。
最后金巧巧还是如愿分家了,张家大房和二房被分了出去,金巧巧和未婚配的老五老六依旧跟着老太太住在老宅,可因为张婆子跟着四房生活的缘故,张佑东寄回家的津贴依旧握在张婆子的手中。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金巧巧重生一遭,却还是没能斗得过张婆子。
但这次一闹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把大房二房这两家吸血虫踢出去了,以后张婆子要是私底下用他们家的钱接济这两房,金巧巧也有理由再闹一次了,说不定还能把财务大权给闹回来。
现在她只能忍着,接二连三的闹事,恐怕现在站在她这一头的村中长辈都会觉得她这个儿媳妇不孝,到时候舆论就对她不利了。
张家的事情在鸡飞狗跳中落下帷幕,况家人的感情却在日常相处中越发融洽。
“老二啊,明天你媳妇休息,带她去县里扯几块布回来,做几件新衣裳,顺带看看有没有别的好东西,给你媳妇买一点回来,别太心疼钱。”
许三婆一看不解风情的二儿子就来气,明明这个儿子那么孝顺懂事,平时哄她这个老娘很有一套,可在儿媳妇的事情上,怎么就这般大男子主义,顽固的让人头疼呢?
女人也是要哄的,虽说二儿媳妇为人温柔善良,不见得会计较儿子这几年的“假死”行为,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对这件事完全不介怀啊,或许只是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根刺的。
这个时候,儿子就得哄哄儿媳妇,别因为这件事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
“女人有什么好哄的,越宠她,她就越蹬鼻子上脸。”
况爱军有些不耐烦,“不过我确实想去县城看看,这趟回来太急,都没给妈和爸买点东西,好在出发前我找队友换了一点布票和工业票,妈你喜欢什么色儿的布料,儿子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