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认认真真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生温暖。她望着她隆起的小腹, 轻声问道:“阿筝,怀宝宝很辛苦吧。”
当妈妈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会吐,会吃不下饭,会经常泛恶心,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她经历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看到阿筝,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段她刻意遗忘的岁月。
阿筝没有察觉到她的落寞,欢快地回答:“吐的时候很辛苦,其他的时候就不辛苦了。木城说生宝宝的时候会很痛很痛,不过我一点都不怕,我很坚强的。”
因为木城说经历完这些,会有一个像她又像他的小宝宝从肚子里出来,叫她妈妈叫他爸爸。木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许多照片给她看,她越看越喜欢。像小天使一样的宝宝,看得她心都软了,心里充满了无限期待,做好了面对辛苦的准备。
看着阿筝单纯又幸福的模样,她很欣慰,但心底的那股怅惘也始终挥之不去。
她曾经也和阿筝一样,期待着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做好了面对一切辛苦的准备。
但是她的宝宝,再也不会来了。
夜晚,她静悄悄地躺在床上。
车站,小城,还有在C市那栋安静的别墅。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扰得她无法安眠。
手机亮了又暗,她伸手摸过来,打开全是魏循的消息。
魏循:吃饭了吗?
魏循:我住在你们附近的酒店,不用担心我。
魏循:早点睡,晚安。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流下了眼泪,她没有哭。
李慕来缅甸是看望阿筝,没有游玩的打算。
这两天她陪着阿筝在家里,学学做饭,聊聊天,日头落了再出去散散步。这里的景色极好,空气清新,日子悠闲,时间也变得很慢。
木城在缅甸经营玉石、木材、茶山等生意,在当地极有名望。他很忙,但每天三餐都在家里陪阿筝一起吃,他话不多,猛不丁会问李慕一句:“你没有跟他联系吧。”
她摇摇头。
她没有再回过魏循的消息,也不接他的电话。察觉到她的冷淡,他的电话短信也渐渐少了。
看她摇头,木城放心了一些,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说:“你心里明白就好。”
他没有告诉她,魏循找过她,都被他叫人拦了。
她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其实一点都不明白。
到如今,她没有办法否认,她放不下他。可要原谅,她又做不到,心里那道屏障,她怎么也越不过。
正午阳光正烈的时候,木城从家里出来。
到茶山转了一圈,下面来人说有人找他,是C市来的,不用问便知道是谁,他让人把魏循请了上来。
山上供人休息的凉亭,四面送来凉爽的风,他泡好了茶,不多时魏循便被人引了上来。
木城也是商人,虽然常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但他的脾性并不如魏循那么好。他懒怠说那些场面话,直接开口:“在医院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把话跟你说明白了。”
相较于他不太耐烦的神色,魏循显得谦和有礼:“我以前听小慕提起过你,她说小时候你待她不错,虽然对她从没有好脸色,但因为你,别人从不敢欺负她。”
木城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说吧,怎样你才能不纠缠她。”
他十分诚恳地说:“我只是想重新追求她,希望你不要阻拦。”
闻言,木城冷笑一声:“魏先生,您家大业大做的是正经生意,在C市所有人都要给你面子。但这里是缅甸,在这里做生意,靠得不仅仅是人脉和头脑。”
魏循自然了解过木城的背景,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风生水起,缅甸时局复杂,不比国内安稳,木城如今的名望,当地黑白两道都要卖他的面子,足见他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可是今天,他并不是来与他谈判的。
“木城,从你对小慕的维护可以看出,你把她当做家人,希望她过得好。既然这样,你就应该让小慕自己选择,而不是阻止我们见面。”
“其他的人我不会干涉,但是你不行。”他冷着脸打断他,“我不会让她再犯一次错。”
他站了起来,明显不想与他再谈:“你有自知之明就离她远一些。我知道你们都以为她好欺负,现在我告诉你,我在一天,就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伤害她。小赵,送客。”
说完他准备离开。
魏循站了起来,风度依旧。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很平静,缓缓道:“我不会伤害她,但也决不放手。”
他温柔而坚定,木城背对着他,冷冷道:“那你好自为之。”
下午,外面下起了雨。
雨很大,天霎时黑了下来,乌沉沉的一片,压得人心惶惶。
内心不安,是因为外面有牵挂的人,阿筝站在门口,她打木城的电话,木城一直没有接。她急得来回踱步,让家里的司机出去找木城,即便这样,她也无法安坐,李慕一直在安抚她:“阿筝,你别担心,他可能是手机落在什么地方了,看到了会马上回你电话的。”
阿筝也不愿意往坏处想,但雨下得这么大,他又不接电话,她实在控制不住。
望着阿筝焦躁不安的脸庞,一向冷静的她心里也有些隐隐不安。好在没多久木城回来了,他淋了一身的雨,说手机不小心掉水坑里了。
“那你就不会借别人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阿筝担心半天,有些生气了。
“我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跟谁借手机。”
“那我会一直担心啊,宝宝也会担心。”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
李慕笑了笑,独自回了房间,留他们夫妻二人甜甜蜜蜜。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她站在窗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魏循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
也许他已经回去了吧,她想。
下雨天不适合外出,吃过饭,她早早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她跟大萝正在聊天,那个一天没有消息的人发了一条短信。
魏循:小慕,你那里是不是还有没吃完的感冒药。
仅仅只是一句话,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想视而不见,把手机扔在一边,过了一会儿,有些气恼地又把手机捞回来,回了一句:没有,扔了。
他很快回复:好,我知道了。
她捏紧手机,好什么好,他知道什么就说知道了。
她手指迅速,话语十分不好:你又想干什么,装病?
魏循:没有,只是希望你心软见见我,顺便给我送药。你吃的感冒药好像效果还不错,你吃两次就好了,我也想试试。
她想,魏循肯定是故意的。
外面有医院、有药店,他偏偏故意跟她找药,意味再明显不过。她应该不理他,他那么大的人总不至于就这么病着,何况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也不知道。
可是,她还是拿着感冒药偷偷来了。
他住的酒店就在附近,他给她发短信的时候说过。走路几分钟的距离,她打着伞,很快就到了。本来打算把药留在前台就走,但犹犹豫豫还是直接打电话让他下来。
魏循接到电话很快就下来了,虽然欣喜大于一切,但他还是满脸不赞同:“怎么自己跑过来,外面下这么大雨,出事了怎么办。”
她把药扔给他,“不是你让我给你送药的。”
“是,但我说的送药是我过去在外面等你,你出来就好,下次不许再偷偷跑出来了,知道吗?”
“没有下次了。”
她转身就要走,他拉住了她的手。
“小慕,别走。”他的手很烫,声音有些虚浮。
他抓得不是十分紧,她轻轻一挣可以挣开的,但他身上的温度让她没有那么做。
见她没有说话,他轻轻说:“你的裤脚和鞋子都湿了,上去我帮你弄干,雨这么大会感冒的,等雨小了我再送你回去。”
第六十一章
他这么说, 她才觉得脚像泡在凉水里,湿湿的难受。
“我自己能......”话才说了一半, 魏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她连忙扶住他。
迎着她担忧的眼神,他扯出一个笑容, 透着一丝勉强:“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而已。”
她深吸了口气:“你住几楼?”
她的脚湿湿的,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像走过漫水的草坪。房间门一开,他立即找了拖鞋给她:“来,先把鞋换了。”
说着,他蹲了下来,用手去解她的鞋带。
“我自己换。”她弯下腰拉开他的手, 态度并不好。
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又伸手帮她解另一个鞋带。脱鞋、脱袜子, 一连串的动作都格外温柔,雨天的路,鞋子不会很干净, 他丝毫不在意。
她撇过脸不看他。
他多坏啊,就知道她曾经最喜欢他的温柔体贴, 细心善良。
换好拖鞋, 他站起来往里面走。不多时拿着一条裤子出来:“小慕,你把裤子换下来,我让人送去洗。”
这一来一去又要耗去多少时间, 她直直地看着他,他却一点也不心虚。
“不用,我把裤腿卷起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略微弯腰,看着她水润的眼睛,缓缓说:“你不换,我就帮你换了。”
她没见过有人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迎着他柔和似水的眼神,她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说:“你不敢。”
他靠得越来越近,身上的味道将她包围:“你的病好了没多久,我怕你再生病,不要跟我赌气,听话,好吗?”说着,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又摸了摸她的衣服,“外套也有点湿,快点脱了。”
他语气柔柔的,却不容置疑地要动手帮她脱外套,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他静静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睛好像在说“你是不是真的要让我帮你换”。
空气安静下来,她顺着他的手脱了外套,然后接过他给的裤子,跑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她才拽着裤腰从里面走出来。魏循的裤子对她来说太大,她勉强用头上的皮筋在侧腰绑了一个结才不至于让裤子掉下来,裤腿被她卷了好几下才没有拖地。
她走出来的时候,魏循明显笑了一下。
在身高方面她其实一直有那么点点自卑,虽然慕凉不矮,她阿爸也不低,但她就是没有很高。在南方还好,但到了北方她经常需要抬头跟别人说话,特别在魏循面前,她总是显得格外娇小。
她板着脸不太开心:“不许笑。”
“好,我不笑。”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嘴角的愉悦依然没办法掩藏。
他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爱。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隔着窗户能听见哗哗啦啦的雨声,伴着呼啸的风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很多人喜欢听雨声,下雨天睡觉也会更舒服。她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有这么一种说法,远古的时候,人们还没有征服自然,每当狂风暴雨时便无法外出只能躲在山洞里休息,这时野兽也不会出来,人们无须防范,是难得安心歇息的时候。大雨,作为休息的象征,也许隐藏在人类的脑海深处被遗传了下来。
这雨绵绵无尽,他们各坐在沙发的一侧,保持着距离。
房间里温暖无风,听着雨声,她有些昏昏欲睡。魏循吃了药,没有回床上休息,非要留在这里陪她,他用手支着头,看样子不太舒服。
“小慕,你今晚别回去了,去床上睡吧,我睡沙发。”
这种话,她不可能再信第二次。她冷着声音问:“我的衣服什么时候送过来。”
“这么晚了,我不好催人家,可能明天吧。你放心,我今天不会像上次那样了,门可以从里面反锁我进不去的。”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说到后面已经有点有气无力。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你不是吃了药,还很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有点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去床上睡,我睡沙发。”
“我睡沙发,你去床上睡,不要让我担心,小慕。”
现在到底是谁让人担心。她从沙发上坐起,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起来,“回你的房间去。”
他不配合,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固执得让人生气。
“你爱睡哪儿就睡哪儿,我要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魏循立即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你送。”
她裤子没有换外套也不要了,穿着拖鞋就去开门,他没有阻拦,默默跟在她身后。她开了门,回头冲他凶:“不要跟着我!”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她把他的外套扔在地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转身朝卧室走。见她不走了,他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刚走到沙发上坐下,李慕抱着被子出来,把柔软的被子扔在他身上,然后回到卧室关上了门,她锁门的声音格外大,像是故意要让他听见。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真傻,同样的招数他怎么会用第二次呢。
夜深了,雨声也渐渐变小。
她一直没有睡,外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脑海里剧烈挣扎,她还是控制不住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下床。
小心翼翼把门打开,外面一片漆黑。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被子都掉在地上。明知他是故意的,可她就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有些高,但已经降下去不少。她摇了摇他的肩膀,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他:“魏循,起来。”
他一向浅眠,迅速睁开了眼睛,带着一丝迷茫看着她。
她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轻声说:“去床上睡。”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她这么温和地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