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淡宜满脸复杂,她做梦都想生个自个儿的孩子,就算是女儿也认了,可这么些年,就是没消息。
倒了杯花雕酒,自斟自饮。望着眼前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笑意不达眼底。孩子,还是亲生的贴心啊。怎么就有人的命这么好呢,进门就能怀上,生下来还是个这么好的哥儿。
扭过头另一边,依然看着堵心。
跟着禹王妃叶氏坐的是禹王府长子谢佑轩,过了年将将三岁,头上小揪揪绑着系金铃铛的红头绳,对小平安这个比他还小的小弟弟十分好奇,老是翘头偷看。
叶氏如今已有孕四个月,怀相不是很好,大过年的脸色一点不喜庆。要不是有衣裳首饰趁着,根本没法看。
汤婂冷眼瞧着,叶氏虽有孕在身,对这个养在跟前的庶子还算关怀有加,连他跟前的翡翠芹心虾饺凉了都能注意到。
陈淡宜被左右夹击,心里指定不能舒坦。但她素日谈笑惯了,突然默不作声的也不太好。就问起叶氏的身子来。
叶氏苦着脸抱怨,“吃一点东就吐,这会儿也是全靠了香包,不然闻着这些菜味儿也受不了。”但看得出心里是高兴的,受罪也高兴。
汤婂不由的插嘴道:“是害喜吗,我娘怀我两个小兄弟的时候也吐得厉害,喝完白粥都能吐,我祖母给做了些姜丝梅,吃着倒能缓解缓解,回头我给家里去个信,把方子给你送去。”都是祖母自己琢磨的,外头买的根本没法比。
叶氏闻言大喜,汤家不管是嫁出去的闺女还是娶进门的媳妇儿,一个比一个好生养,都说是因汤家老太君手里有密不外传的门道。她早也想过求上门,但她压根没跟国公府女眷打过交道,跟太子妃也不熟,实在厚不下脸皮求上门。
“那真是多谢了,哪里用这么劳烦,您给传个信儿,回头我自个儿上门叨唠。”
汤婂摆摆手,拿着帕子给儿子擦嘴,“不费什么事儿,你这会儿正要紧,得好好养着,天冷还是少走动。”
王妃上门,她祖母她娘她嫂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严阵以待的招呼,这不是给家里找麻烦嘛。
谢佑轩刚刚一直在看着小弟弟吃糕,只是因着不熟一直没动,这会儿见两家大人说说笑笑的,胆子也大了,扯了扯叶氏的衣裳,小声道,“母亲,能过去找弟弟玩吗?”
叶氏有些踟蹰,谁不知道太子家的小皇孙那就是皇上皇后跟太子的宝贝疙瘩,皱一皱眉头都得有一大帮人跟着揪心。这个儿子出娘胎就养在她跟前,早就养出了感情,还真舍不得他过去,怕惹祸。
陈淡宜又倒了杯酒捏在手里喝着玩儿,听到后爽利的道:“这有什么,都是一家子兄弟,就该亲香亲香,我们家佑昕是不在,等过了年让他给你下帖子,让你大哥带你玩儿。”
放眼望去,还就是他们家佑昕够年岁去奉王殿,这可是皇孙里的头一份。
汤婂这会儿也听到了,搂着儿子不让他再吃,扭着他的小胖脸让他看哥哥,“喊哥哥。”
谢佑轩睁着圆溜溜的眼儿,傻乎乎的道:“弟弟这么小就会叫哥哥了啊,可真厉害。”
小平安依然惦记着吃的,没了栗子糕,就十分眼尖儿的盯上了大鸡腿,急不可耐的扑腾着小身子就要去拿。
谢佑堂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儿,见太子妃伯娘不给弟弟吃,还热心的求情,“给弟弟吃罢,我这边还有,我的也给他。”
汤婂眼疾手快的摸了一块玫瑰酥塞给臭小子,抽空给好奇宝宝解惑,“弟弟牙还没长全呢,给他也咬不动。”
谢佑堂一脸同情,“那岂不是肉肉都不能吃?”
咦,真是太惨了!
小平安玫瑰酥啃了一半,李镜跟刘进升相携走进来,皇上身边大总管跟太子身边大总管,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文皇后笑着问道:“你们俩怎么还跑一块儿去了,皇上有什么吩咐?”
李镜利索的跪下磕了头,弓着腰笑答,“皇上让奴才来请小殿下,给文武百官诸位大人都见见。”
汤婂听了连忙跟君眉两个把小东西身上的点心渣子拍拍,嘴边的糖印子也用帕子擦掉,披上绣金蟒蛇的鹿皮小披风,又是个干干净净白胖喜人的漂亮娃娃,临时被喊上奉王殿也绝对不给皇上丢份儿。
皇后吩咐后,刘进升亲自过来把小殿下抱在怀里,跟汤婂小声道:“娘娘您放心,有奴才呢。”
汤婂点点头,亲了亲儿子的胖脸蛋,笑着道:“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过年,让有糖小殿下也过个风风光光的好年,嗯看文的小姐姐们,跟我一样没对象的咱们也别抱团取暖了,争取新的一年全部拿下白马王子齐齐脱单,有对象的抓紧生个娃娃,有娃娃的……要不二胎考虑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家新的一年都开开心心的,健康美貌金钱一把抓,狗年旺旺旺!
第40章 上学
子时放了烟花,女眷们陆续出宫。陈淡宜跟景王谢融父子俩会和, 问起平安上殿后的场景。
谢融本来还能端得住, 听陈氏一问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也没吭声,把孩子递给她, 自个儿上马就走了。
谢佑昕已经七岁, 也就是从去年开始宫宴才开始去奉王殿。在长春宫也好, 在奉王殿也好, 对一个王府庶长子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个地儿吃喝而已。
小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一个豆丁大的小娃娃都比自个儿讨喜,心里有些不舒坦,“太子大伯家的弟弟小,没有待多大会儿,被皇祖父抱着逗了一会儿, 就让人带下去了。”
就这一句话, 陈氏就明了了。
都说抱孙不抱子,可皇上真正抱过的孙子, 除了太子家早夭的短命鬼,就是这个连周岁都没过的奶娃娃了。
禹王谢柏跟淮王谢章碰到了一块,兄弟俩住的近,索性就结伴回去,谢章一身酒气, 慢悠悠的骑着马啧啧两声,“佑堂那小子长得可真好,又好看又瓷实,人恁多也不怯场,薅着父皇的胡子跟个小老虎一样嗷嗷叫,三哥你当时看大哥没有,脸都青了。”
谢柏握着拳头抵在嘴边掩去笑意,意味深长的道:“父皇这会儿应是后悔了。”
兄弟俩交换个眼神儿,登时哈哈大笑。
在奉王殿威风了一把的平安小殿下,这会儿被爹爹抱着,眯缝着眼要睡不睡的正挨训。
谢启训了一会儿,越训越想笑,最后脸也板不住了,捏着小家伙的鼻子笑骂道:“捣蛋鬼,跟你娘一样一样的。”
这汤婂就不干了,啃着刚出炉烤的外焦里嫩的小烧饼磨牙,“凭什么呀,好的就随你,不好的就随我,合着错处全是我。”
谢启拧了拧她的小脸,笑着道:“不该训你嘛,大晚上要睡下了,吃这么些也不怕积食。”
汤婂又沾了点西瓜酱,美滋滋的咬了一口,委屈道:“我这还没吃小葱呢。”小葱蘸酱配大饼,多搭啊。
谢启笑话她,“你吃呗。”
汤婂哼哼了一声,把饼放下,漱了漱口,挪啊挪啊的挪到他跟前,啵了一口,吐口香气,娇声娇气的撒娇,“不行,会把你熏跑的。”
谢启装模作样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嫌弃道:“一股子大酱味儿,快再去漱漱。”
汤婂就跟被雷劈了一道似得,赶紧对着自个儿的手心吹一口闻一闻,嚷嚷道:“不可能,这是我专门调的水儿,有玫瑰有薄荷,绝对清口。”
谢启见状朗声哈哈大笑,逗着被他笑醒的儿子一起看笑话,“快看看你娘,蠢不蠢。”
汤婂:“……”
夫君越来越讨厌了怎么办,好气哦 ̄へ ̄!
过了正月十五,渐渐才没那么热闹欢腾。过年跟打仗一样,人人都累的不行,上边的主子还好说,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等着吃就成,就这样也累的骨头发僵。下边人就没这么有福气了,掌管玉玺仪仗的尚宝司,管膳食吃喝儿的光禄寺,管奏乐暖场的教坊司……总之大家都忙的团团转。
汤婂看着不落忍,年都过了,关上祥安宫的大门又当了一回散财童子。在眼根底看到的地方,力所能及的叫人人都过的好罢。
祥安宫里到处喜气洋洋,人人见面先是笑。太子妃娘娘过年时发的红包就不小,这回还要大方。再加上宫里发的过年份例,今年可是个肥年,再累也值了。
出了正月,乔氏托人带了信儿进宫,三嫂蒋秀秀跟表舅母张惠冉齐齐怀孕三个月,柴氏高兴的念佛,非说是沾了小殿下的喜气,吃的喝的玩的穿的戴的送进宫一大堆。
汤婂哭笑不得,离人家两人进宫带过了好几个月了,这喜气潜伏的也有点太久了。
人过的太顺心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东拼西凑的也得给你找点糟心事儿。
专房专宠两年,还生了娃,汤婂早就不再把后院的几个大姐儿当成威胁。
因着一份愧疚之心,平日里生怕有哪里照顾不到委屈她们,有了什么稀罕物件儿都会想着给她们送一份儿。虽说有些虚伪,但也算是尽己所能的补偿了。
毕竟谢启自个儿不想去,她难不成还能拿小鞭子赶着去不成,又不是犯贱。
皇家女人除了明媒正娶的正妃之外,其余的要想往上爬无非三条路:出身好、肚皮争气、得宠。
季侧妃并不得宠,就是汤婂没进门的时候,谢启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她那儿几回,位份能越过张姨娘几个完全是托了祖父的福。
季侧妃祖父季文典是前朝最后的榜眼,刚金榜题名三个月,文书都没领到手,就亡国了。
大启建朝后,特地派使者前去恭请,可是当时已过而立之年的季榜眼说什么都不肯出山。不过并不是对前朝情根深种看新朝不起,而是被战乱之苦折磨透顶,心灰意冷之下,对荣华富贵再也提不起兴趣,只愿茅屋草庐之中泼墨挥毫。
前朝末期腐败混乱,但榜眼倒是货真价实。季榜眼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历经三十多载,笔下流露的锦绣文章无数,把前朝末年的腐败不堪名不聊生写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前阵子小平安每日睡前必听的那本小册子,上面诗词歌赋全出自季榜眼之手,以图让胖儿子以史为鉴。
汤婂对这位高风亮节视金钱权势为粪土的榜眼大人是十分佩服的,但对他的后代也是真的深恶痛绝。
因着季文典不肯出仕,也不肯无功受禄,多年来只肯守着祖业,连学生都不肯收,所以季家就算出了个名扬天下的大儒,在皇帝跟前也挂了号。但真论起来,也就是个书香气浓厚些的土地主。
季文典年事渐高,近几年连笔都拿不稳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季家人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真等老爷子没了,他们家可能连土地主都当不安生。本以为季侧妃好生伺候太子,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也算有了前程。但奈何季侧妃太不争气,深思熟虑之下,季家只好重新挑了两个女孩子,美其名曰送进来伺候太子太子妃,聊表季家心意,顺带陪伴深宫寂寥的季侧妃。
汤婂愤愤,“自个儿不争气,镇日就想着些邪门歪道,季老爷子一世英名全让这帮不孝子给毁干净了。”
谢启一双大手牢牢把着胖儿子的胳肢窝带他学走路,闻言头也不抬,“也不全怪他们,子不教父之过,季文典学富五车品行高洁没错,但身为家主,不能好生教导约束子孙,责无旁贷。”
汤婂枪口顿时转移,双眸瞪得大大的,很是委屈的大声道:“你这是打算从了他们?”
谢启哭笑不得,哄着儿子继续走,无奈道:“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不过白白递个信儿,连你我的面都见不着,不搭理就是了,怎么还上赶着生气。”
季家人放信儿说要把季氏的一个侄女一个外甥女送进来一块伺候他,谢启心里也膈应的很。虽说历来皇家姐妹姑侄共侍一夫不是没有,但他却说什么都不能消受这样的艳福。
汤婂气呼呼的盘腿坐在地毯上,很不放心,“万一他们说动季文典,让他去找父皇怎么办?”季文典要真出马了,皇上指定连个嗝都不打的就下旨。
谢启抡着儿子的小胖腿儿踢了她一脚,“季文典要真是能出这个头,季家早就今非昔比了。”
汤婂闻言只觉得醍醐灌顶,作势去啃小胖子的胖脚丫,把小胖子逗得嘎嘎笑,匪夷所思的道:“那我刚刚全是杞人忧天了?我做什么要生气,冷眼看他们上蹦下蹿的就是不能如愿多好,我做什么要生气?”
谢启看她一脸不可置信,全身都散发着‘我不可能这么蠢’的困惑,雪上加霜的道:“所以说你傻,前儿让你多吃些核桃还不肯。”
汤婂:“……”
“你看你,小美人儿跑了就拿着我撒气,人家人老珠黄不新鲜了,呜呜呜~”
小平安玩儿的正好,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呜呜呜的哭起来,干打雷不下雨,红糖糕拱开门帘子扭啊扭的蹭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四个爪子一摊,张开血盆大口跟着应和。
谢启:“……”
总觉得自个儿被排挤了。
摸摸红糖糕的狗头,给它塞了块绿豆糕,又如法炮制的堵住儿子的嘴,眉头打结的对汤婂道:“说正经的,等佑堂过了周岁,就把他送文华殿。”
汤婂讶异,“这么早?不都过了五周岁才送么?”一周岁的娃娃送去文华殿,坐都坐不稳,让人家翰林学士镇日哄孩子?
谢启叹了口气,温柔的拉着儿子肉呼呼的小爪子,心疼道:“过了周岁就开始立规矩了,孤怕下不去手。”
一周岁的娃娃能跑能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要开始教起来了。可是在他眼里,儿子就没有不好的,纵有不好,冲他咧着小嘴哭一哭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这还怎么教?
汤婂有些心疼,“太小了罢,文华殿每日寅时就开课,小孩子睡不够觉不长个儿。”文华殿的夫子们都是阎王投胎,凶得很,皇子皇孙说打就打,打了皇上还要拍案大喊打得好。到时候小胖子上课睡觉哭闹,还不得每日吃竹笋炒肉啊?
谢启笑,“说你傻还不承认,不过是让他跟着过去学个规矩,哪里用跟着时辰来,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送过去。他不够岁数,去了也不会正经教学问,能晓得是非曲直善恶美丑也就是了。”
跟着五六岁的堂兄们一起坐,也不怕扰了旁人。
见儿子吃完了,十分顺手的又给他拿了个桔子瓣嘬甜水儿,被小胖子抱着手蹭了蹭,只觉得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笑道:“不过得父皇同意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