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急。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表现得太明显，以她的性格，一定会跟他追讨个答案。
目前他还没有那样的自信可以给她个结果。
既然给不了答案，那他这会儿去拉住她，她只会跑得更快。
他和她，都需要一个合适的缓冲过程。
揣兜里的手指蜷了蜷，他直起身。
“进来。”
往里退行了两步，给她让了道：“给你看样东西。”
第16章
“我还有事。”
乔悦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去，倔强地站在门外，一步都不愿意再往里走了：“衣服还了我就走。”
林琦没有接她手里的东西，看着她：“就五分钟。”
打着商量的语气。
“不行！”乔悦把话说死了，就是不松口：“我很忙，没空。”
拿着袋子的手又往前伸了伸，迎上他的视线：“衣服你拿回去。”
林琦不说话了，又往里退行了一步。无声看着她，执意要让她进门。
两方僵持间，乔悦终于失去了耐心。
想着要不把袋子直接放下算了，省的纠缠。
她这么琢磨着，抓着袋子的手垂了下去。
转过头四下看了看，想找找近处有没有可以搁袋子的地儿。
书房外的过道很大，对立的两面高墙上装有冷色调的筒灯。没有摆设，只在墙上挂了几幅抽象画。其中一幅她有幸在一个拍卖会上见过，价格不菲。
一条道直通到底，气派倒是气派，就是一眼望过去，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没能找到可以摆放衣服袋子的地方，乔悦把视线收了回来。低下头，想着要不索性把袋子直接放在地上算了。
林琦突然侧过身，面朝着屋内吹了声哨。
哨声悠扬，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乔悦一脸困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歪了歪脑袋，视线越过他，往书房内看了看。
除了成排的木质书架，其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乔悦收回视线，正打算把手里的袋子搁地上，视线一掠，注意力被林琦脚边正往外挪移的细长条状物引了过去。
一眼扫过去没看清那是什么，定睛细看，是一条长约一米的蛇，正以S形走位法往书房外爬。
那条蛇通体暗红色，纵纹，橙色的鞍形鳞片遍布全身。头微微昂起，眼珠绿豆般大小。口中开叉的信子快速吞吐出一截，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乔悦吓得呼吸都停住了，下意识往后退开了些，一脸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林琦。
林琦目视着她，稍稍抬了一下腿，给蜿蜒向前的蛇让出了道。
“想给你看的，自己爬出来了。”他这么解释。
乔悦被吓的视线飘忽，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蛇，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琦似乎挺满意她的反应，低眸，压着嘴角笑了笑。弯下腰，一手捞起地上正缓慢往外爬的蛇。
那条蛇很乖地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上爬，细长的蛇尾绕在了他的腕处，收拢，缠紧。
乔悦一动都不敢动，只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
“玉米蛇。”林琦介绍道。
抬眸看她，缓步靠近：“要摸一下吗？”
“……”
摸什么？
蛇？！
乔悦倒抽了口凉气，边后退边把手上的袋子抓怀里，挡在自己身前。
别过脸不去看那条让她发怵的蛇，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声：“不不不，不用！客……客气了……”
林琦朝她迈近的步子停住了。
“你在害怕？”他的声音明显低了几个度，聚了冰般冷沉。
他明明就知道她怕蛇，他这就是故意的！
乔悦清楚他在不高兴，却不明白他喜怒无常的点在哪儿。不过这会儿也不敢激怒他，她是真的怕极了他手里的那个东西。
比之前在鬼屋经历的被鬼追更让她觉得害怕，从生理到心理，都是抗拒的。但她清楚自己胆小的过激反应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程度要更烈上几分。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克制着尽量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蛇……放回去再……再……再跟我……”乔悦磕磕巴巴着，错开视线不敢直视那条还在吐信子的蛇。脑子是空白状态，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你让我养的。”林琦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移步逼近，像是在质问她：“是你说喜欢的，为什么现在会害怕？”
乔悦稍一低头，蛇吐出的信子就在她眼皮底下。
她跟安了自动弹簧一样，惊声尖叫着一瞬弹了出去，后背紧紧贴住了身后的墙面。
林琦闷声看着她一系列受惊过度的连锁反应。
掌心翻转，曲指把玩缠在手上的蛇，默了片刻。
压下长睫，似笑非笑地舔了舔唇。
乔悦太了解他了，他开始使坏前，一般都是这个表情。
紧绷着神经不敢妄动，快吓疯了：“林琦！你别闹！”
林琦没看她，半蹲下。把蛇放到了地上，指尖敲了敲地面。
漆黑的眸抬起，预备攻击的鹰般，视线带着锐利的锋芒，紧锁在她身上。
吹了声哨。
跟刚刚的召唤声不太一样，这声哨短暂而急促。
受过训的蛇得了指令，在地面上扭曲着往乔悦的方向快速爬了过去。
——林琦这个疯子！
乔悦凝神观察蛇的动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碎碎地又往后挪了挪。
身后是墙，没办法再退了。
眼瞅着那条蛇就要爬到她脚边了，她丧失了思考能力，全凭本能自救。把手里的袋子狠狠往蛇脑袋上砸，扭头就往右侧逃。
林琦一个闪身站到她对面，打开双臂，拦了她的去路。
乔悦没能推开他，“啊——啊——啊——”连声尖叫着看身后追着她的蛇。
慌乱间两只手猛地勾住了林琦的脖子，往上一跳，两条细白的腿缠在了他的腰部。跟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一脸惊恐地看着爬到林琦脚边正打转的蛇。
林琦像是一早就料到她会往他身上扑，在她想要勾住他脖子的瞬间，配合着略弯了腰。打开的双臂收拢，把她护进怀里，稳稳接住了她。
“别叫了，好吵。”
林琦偏过头低着眉眼看她，语气依旧很淡，没了之前暗藏的戾气。
“要进书房吗？”他问。
乔悦一愣，终于噤了声，转过脸看他。
他眸色愈深，重复着问了一遍：“要进去吗？”
乔悦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为了让她进书房，都不惜放出蛇，以此逼迫她。
胸腔里埋着的一团火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林琦！你是不是疯了？”乔悦气极怒骂，“你这个疯子！你神经病啊！”
虽然脾气上头，不过还是很怕他脚下的蛇。挂在他身上不敢松手，用力蹬腿，捶打他的肩。气不过，张嘴在他脖子里狠狠咬了下去。
他不为所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专注看着她，任由她闹。
口腔里溢出了血腥味，乔悦立刻松开了嘴，盯着他被自己咬出血的脖子。
他皮肤很白，凑近了，能看清脖子里分布的血管。白净的皮肤上溢出了血珠，血珠渐渐变大，顺着他紧致的脖线往下滑。
这一口好像……太狠了。
乔悦看着伤口觉得抱歉，下意识收回挂在他脖子里的右手，掌心贴在他伤口处，盖住。
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对不起。”
“得负责。”林琦说。
“……”
乔悦低头看了眼他脚下的蛇，勾紧了他，求生欲很强地往上爬了爬。
转头迎上他的视线，又是另一副嘴脸。
高傲地扬起下巴，睥睨着他，俨然一副渣女样：“想什么呢林总，露水情缘，谁要对谁负责啊？”
“三。”林琦看着她，开始倒数：“二。”
托抱着她的两只手力道渐松。
这是打算把她直接丢地上喂蛇啊！
乔悦呼吸一滞，死死抱住了他：“进进进！我进书房还不行嘛！”
“求我。”林琦得寸进尺道。
“求你奶奶个腿！”乔悦忍不住爆粗口，“玩儿够了没？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林琦抱着她的两只手松开了。
玩儿真的？
乔悦凭有限的臂力挂在他身上，缠着他腰的腿开始往下滑。
“求求求……”乔悦欲哭无泪，只得认命，咬着牙说：“求林大总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带我进书房！”
“补充，负责。”林琦追加条款。
乔悦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想再咬他一口：“林琦！你能不能要点脸！”
林琦两手掌心虚虚悬在她身后，低眸看着她，半点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这脸，显然是不要的。
乔悦快从他身上掉下来了，对于这种恶势力，她决定……
“好！负责！”
松个嘴反正也掉不了一块肉，掉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一双有力的手重新托起她，往上颠了一下，把她护进怀里。
林琦在她耳边低低吹了声哨，看着脚边的蛇往书房爬。
移步跟着进门。
反手拉了一下门把，书房门关上了。
第17章
林琦的那条玉米蛇就养在他的书房里。
乔悦挂在他身上，一脸警惕地盯着在他脚边慢慢游移的那条蛇，生怕那蛇会顺着林琦的裤腿爬上来和自己肩并肩。
跟一条蛇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缠在林琦身上，就算它不主动攻击自己，乔悦光是想想那画面都觉得格外酸爽，惊悚指数十颗星。
她琢磨着，以她强大的逃遁综合能力，应该是能被吓到直接爬到林琦的头上。
想到这，乔悦悄悄往林琦头顶的发旋处瞄了瞄。他发质很好，浓密乌黑。凑近了，能嗅到他发丝间一股清新自然的马鞭草幽香。
这个味道跟她用的洗发水味道一模一样，没猜错的话，是欧舒丹的马鞭草洗发水。
这款洗发水还是杨谨言安利给她的，她很喜欢那个味道，也算是正巧投了她的所好。
林琦没怎么变，就算是对日用品的喜好，也还是跟她出奇的相近。
好像从他们相识起，俩人惯用的一些东西就很容易撞款。
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林琦的视线稍偏，对上她细细打量自己的目光。
乔悦眨了眨眼，忽地生出一种作弊被当场抓了包的窘迫感。迅速低下头，继续专注看他脚边的蛇。
幸好林琦的目光也只是一掠而过，没给她造成什么压力。
那蛇很聪明，进门后像是会认路似的一路往左前方的架子内侧爬。林琦紧随其后，跟着往那一侧走。
架子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玻璃框，容量很大。内里饰有很精致的人工布景，是那条蛇的窝。
林琦站在玻璃框边，看着蛇爬了进去，这才不疾不徐地把卡扣合上。
没有要把乔悦放下的意思，托抱着她往书桌的方向走。
那个玻璃框最上沿有个设计挺复杂的锁扣，目测只能从外侧通过外力打开。这蛇不会平白无故地从里头自己翻出来，除非有人特意把那个锁扣提前打开。
乔悦想起那蛇从书房爬出来前林琦的诡异举动，心下一紧。
“你故意的？”她问。
“嗯。”
他倒应得理直气壮，没想瞒她，也没半点抱歉的意思。
乔悦从和他重逢那天起就感觉出来了，林琦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圈，明显是带着刺的。只是她不太明白他对自己不满的地儿究竟在哪，明明是他不喜欢自己，要生气也轮不上他吧。
觉得又气又冤，一刻都没停顿，乔悦张嘴就在他耳廓上磨牙似的叼住。这次没用力，像是在报复，又像是在警告他。
咬着他的耳朵，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就没想过它万一咬我呢？你到底有没有分寸？你这个混蛋！”
林琦步子顿了顿。
这条蛇是他亲自把关的，只是一个把她引来的媒介，自然不会让她涉险。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战，这个把握他肯定是有的。
耳廓微湿，不觉得疼，只觉得烫。她柔软的舌在说话时频繁轻触，有些痒，这股莫名的躁痒感跟通了电似的火速钻进了他心里。
林琦的喉结微不可察地一滚，长睫低伏，笃定道：“它不咬人。”
这话乔悦信，林琦这个人看似张弛无度，其实那些疯狂的事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乔悦看着那蛇在玻璃框里扭来扭去，被彻底困住了。决定大发慈悲嘴下留情，你不仁我不能不义。松开了他的耳朵，陷入短暂的“我怎么这么善良、这么大度，简直可以超度林琦这个冤家”的错觉里。
不过片刻，又觉得不服气。超大声的在他耳边喊话，很幼稚的试图震聋他：“事情总有个万一，万一呢？让蛇咬我一口觉得好玩儿是吗？”
“没有万一。”
他兜里揣着刀，也一直在观察。在那条蛇有攻击信号前，它一定会死。
这样的行为比用蛇吓她更极端，在出现意外状况前，他断然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乔悦瞪着他：“……”
这说的什么话？多解释两句好像嘴能坏一样。
道个歉说不定她还能勉强接受呢，可林琦始终一副“这是我的主场”的寡淡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