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甄子姐姐
时间:2019-10-05 08:31:32

  受害者终将以一副“曾被玷污”的躯体,在世人的偏见里残活余生。
  想要惩戒恶人,自身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世间生存法总有诸多无奈。
  但这样一味的隐忍逃避只会纵容那些作恶者,这满大街鲜活的女性,都有可能是下一例受害者。
  为防再有无辜的后来人,她必须做点事。
  初二那年被林琦踹下沟的那个男生,事后还在不断地纠缠她,扯不断理还乱。威胁、骚扰、恐吓,甚至想要对她上手。直到被她打进了医院,这事才算有个了结。
  她那时就学到了,要斩人欲念,必须断其恶根。
  年少时还能靠武力打服对方,成年后才能了解冲动根本成不了事。莽撞行事的后果只会受到各方更多的牵制,彻底困住手脚。
  只有坐实了对方的罪行,才能真正让他长记性。即便最后治不了他的罪,也能对他身边的女性起到警示作用,未免再有无辜者受其害。
  乔悦翻身下墙,稳稳落地。猫着腰缩躲进监控死角,贴着墙往里走。
  她要找到那个摄像机,那里面存着的视频才是最直接的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后面的事就可以全权交给她背后的专业团队处理。
  她有自己的考量,在交出证据前她要亲自把视频过一遍。为保护那些受害者的隐私,她要把视频一帧一帧滤过去,给每位受害者打码,并在不泄露这段视频的前提下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件事。
  杨谨言一早让袁葆探过口风,钱劲每日的作息,除工作时间外,在书房的时间最多。
  她推测那个摄像机应该是存在了钱劲的书房里,决定来碰碰运气。
  钱劲的书房就在二楼楼梯口,挨着摆有青花瓷瓶架子的那间房。
  书房门没锁,乔悦很顺利地潜进了房内。
  反锁好了门,才放开手脚在屋里闷头找东西。
  能储物的柜子都找过了,除了书桌下上了锁的柜子,其他地方都没见到摄像机的踪影。
  有人在书房门口拧了两下门把,嘀咕着什么。很快又走了,好像是去找书房钥匙了。
  乔悦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捞起手边的铁艺摆饰照着柜门的锁眼处猛砸了两下,柜门落锁处松动了些。觉得受力不够,她索性搬起椅子,照准了目标位子哐当一下砸过去。
  运气很好,柜门被砸开了。只是这样的响声也惊动了外头的人,走廊外的脚步声急促。乔悦悬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匆忙打开柜门。
  摄像机果然在里面!
  乔悦抱起摄像机快步往门的方向冲,听到了锁眼里“咔哒咔哒”的响声,立马停住了。
  转身往侧后方的窗口看,退到窗边,把摄像机塞进包里背好。面上兜着的口罩往上拉了拉,捂严实了脸。
  推开窗,低头看下方可踩踏的设施。有人推门进屋,她把心一横,往外跳。踩住了空调外机,伸长了胳膊把手往近处的水管处探。
  隔了点距离,窗口有人伸出头往外看,大声嚷嚷着叫保安。
  她一着急,直接往水管处跳。
  幸好抱住了水管,顺着往下滑,成功落地。
  一路狂奔,翻过墙头跑了出去。
  坐进车里大喘气,回头瞄了一眼,没人追出来。
  她这才放下心来,把包丢到后座,摘了眼镜和口罩,散下长发,手指插入发间拨了拨。脱去运动套装,塞到副驾驶位的座椅下。里面穿的是一条黑色丝质裙,裙摆松松滑下,覆在她白皙的大腿上。
  有人敲车窗。
  她往外看了一眼,不疾不徐地按开车窗。
  抬手撩发,对着窗外穿保安服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万般韵味蕴在眸中。
  保安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被勾了魂般一瞬愣住了。
  “有事吗?”乔悦问。
  “没没没……”年轻的保安脸皮子薄,羞红了脸,不敢再直视她了,磕磕巴巴地问她:“您……您见过一个……一个可疑的人经过吗?”
  “没有啊。”乔悦说,“我刚停这,来接个朋友,没注意。”
  “哦,那……打扰了。”保安小跑着走了,边走边频频回头偷偷看她。
  乔悦长呼出一口气。
  正要把车窗关上,恰巧撞见一辆车牌尾号为S66的白色宝马拐过了路口,在往这个方向开。
  她让人查过钱劲名下几辆车的车牌号,这辆车就是钱劲的,只是开车的不是他。乔悦微微眯眼,细看那辆车的后座。
  是钱劲。
  等的就是他!
  乔悦拧动车钥匙,换档。
  面朝着钱劲那辆车来的方向疾速开过去,在会车前一刻猛打方向盘,横向别住了对方的车。
  被拦了去路,开车的司机骂骂咧咧从车里出来,站在半开的车窗边让她下车。
  乔悦也不躲,手伸向储物格,拿出一早就备好的伸缩棍。
  开了车门出去,用力砸上车门。
  原本还在骂人的司机一见她这幅要杀人的样子,很识趣地闭上了嘴。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两眼,知道没他什么事,很有眼力地站远了些。
  乔悦手里的伸缩棍一甩,拎着棍子走路带风地朝钱劲的方向大步迈了过去。
  钱劲被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了,也不管外头的司机了,够着上身往驾驶位爬。在乔悦即将拉开他那一侧车门的前一秒,锁了车门。
  乔悦拉了拉车门,没能拉开。
  曲指敲了敲车窗,钱劲没理她,拿着手机在报警。
  乔悦原地缓了两秒,弯下腰,朝车里的钱劲看。
  他身侧放了两根辅助拐杖,左臂和腿都打了石膏,浑身上下破了好些口子,几乎不见一处是好的,缠满了绷带。
  乔悦看着他的惨样,没忍住,笑出声。
  林琦下手还是这么狠,是个狼灭!
  没给她留地儿下手,她要真一棍子抡下去,可能真会要了钱劲的狗命。
  左右一思量,为了这么个人渣,牢底坐穿不值得。
  直起身,乔悦低着眉眼,掌心按住伸缩棍,把棍收了回去。
  钱劲显然是看到了她满脸讥讽的样子,把车窗按开了一道缝。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点能耐,也就是靠了男人。”他缩在车的保护壳里,图嘴上痛快,怒骂:“婊.子行事!”
  仿佛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恶狗总习惯先咬人。
  乔悦挺无语地笑了一声,抬眼看他,语气冷硬:“有种,你再说一遍。”
  钱劲被她狠戾的眼神唬住了,视线飘忽,犹豫着支支吾吾了会儿。鉴于司机还在近处看着,他也拉不下这个脸不接话,想着车反正是锁了,这个女人再怎么厉害还能拿他怎么办?
  梗着脖子:“婊.子行事!老子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乔悦的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后退了几步,一个侧踢——后视镜“哐当”一声碎在了地上。
  她慢条斯理地抬手拨了拨长发,居高临下地睨着钱劲:“继续。”
  乔悦心里较着劲呢,只要他再敢多说一个字,直接踹门,死不死就看他的命了。
  钱劲偏过头看了眼被踹飞的后视镜,吞了吞口水,终于老实了。
  “不嫌麻烦的话,让律师来找我。”乔悦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抬手指了指地上破碎的后视镜,一字一顿:“我、奉、陪。”
  盯着他默了会儿,乔悦勾起嘴角嘲讽意味十足,直起身,回敬了他一句:“窝囊废!”
  理了理裙摆,见钱劲没了回击的意思,这才慢悠悠转身回车上。
  把车倒回主道,换了档。
  还来得及没松刹车,就听车窗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她因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迅速转头往声源处看。
  钱劲的那辆车被撞的彻底变了形,很是惨烈。
  后方主动撞击的是一辆宝石蓝玛莎拉蒂SUV。
  肇事车主推开了车门,骨节分明的手撑住了车身。步履艰难的从车里出来,单腿微曲,稍显吃劲地靠在了车边。
  漆黑的眸对上她的视线,额角的血淌进了他眼里,眼眶逐渐变得猩红。
  张嘴缓慢吐出两个字,而后阖上眼,顺着车身滑坐到了地上。
  乔悦的脑子一片空白,推开车门疯了一样往他那侧跑。
  她辨出了林琦的口型。
  “别走。”
 
 
第14章 
  “林琦?”
  “林琦!”
  乔悦跪坐在他身边,抖着手捧住他染血的脸。手忙脚乱地想要替他掩住伤口,又不敢下手,生怕弄疼了他。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虚化的光影里,乔悦不断重复着叫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林琦,林琦!你清醒一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别吓我……”
  耳中嗡嗡作响,林琦在意识混沌间隐约听见了她的哭声。费力睁开眼,能看出她的大概轮廓。手往前伸,掌心小心翼翼地按在了她的发丝上,动作轻缓地摸了摸。
  柔软的、温暖的,不是假象。
  还好,留住了她。
  视线逐渐清明,他看清了她泛泪的眼睛。
  鸦羽般的长睫在忽起的夜风中轻轻一颤。
  他的手收了回去,垂下眼,不再直视她。
  “你是疯了吗?”乔悦捧住他脸的手松开了,呜呜咽咽着大声质问他:“林琦!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命了吗?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疯了吗?
  大概吧……应该是疯了。
  林琦耷拉着眼皮,始终沉默着。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血水漏过指缝,在他冷白的手背上蜿蜒成线。
  身体的痛感让他倒抽了口凉气,死死咬住牙关,愣是一声都没哼出来。头往后仰,靠在了车身上,拉长的脖线在幽幽的光线下因喉结滚动有了起伏。
  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起来,有警车呼啸而来,没隔多久,救护车也开了过来。
  钱劲被人抬出车门,虚弱至极。咳了一地的血,匍匐在担架上往这头看,还在苟延残喘。
  眼前的光影重重叠叠,林琦的意识有些不清醒,只能感觉到有人把他从地上架起。这种任意被人支配的感觉很不好,他想挣扎。混乱间他的手往前伸,想要抓住点什么。
  一只温软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握住。曲起的指骨硌在他手心里,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耳边的声音交织,明明那么杂乱,可他偏偏只听得清她的说话声。
  她在哭,哭的他一颗心揪扯着疼。
  他想要回应她,可话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就连安抚她都做不到,他只能妥协,安静听她说话。
  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林琦,别怕……”
  “你别害怕……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琦,我陪着你呢,你不要有事……”
  ……
  迷迷糊糊间,世界颠倒。
  她时断时续的说话声渐渐把他空了的心脏彻底填满了。
  抓牢了她的手,掌心滚烫,意识在渐渐消退。
  ——说好了,会陪着我的。
  **
  死寂。
  一片黑暗里忽地闪起一点光。
  那点光亮迅速蹿起,以燎原之势蔓延到他脚边。
  火舌舔舐鞋面。
  林琦惊慌后退,心跳骤然加速。
  “哐啷”一声,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身后的门上。
  烟熏火燎间,哔哩啪啦的火星子溅到了他身上,他慌乱抬手掸灭衣角燃起的火苗。
  避无可避,他被迫转身,退进身后的门内。
  面前的门吱嘎一声合上,隔开了四面突围的火光。
  一扇红漆木门落入眼帘。
  漆皮剥落,斑驳的木制门陈旧,泛着悠悠岁月特有的腐味。
  他愣怔片刻,回过身,一眼就看见了想要烂进记忆深处的那张床。
  那段被他刻意深埋,入土都不愿再想起的画面又一次浮在了眼前。
  林森和俞静媛并排躺在素白的床单上。
  俞静媛面色惨白,双目涣散,再无半点活人的生气。
  林森把她搂进怀里,亲昵拥吻,跟平日里一样,跟她说话。
  可俞静媛再不能给他回应。
  林森的话音慢慢变得哽咽,他在流泪。眼泪滑过怀中人的脸颊,他边道歉边很怜惜地替她擦去泪水。
  俞静媛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一动不动。在林森想要抓她手的时候,甚至都掰不开她紧握成拳的手指。
  林森在她手背上来回搓了两下,忽地愤怒起来,红着眼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抛下自己。
  情绪反复,又哭又笑,痛苦质问最终成了谩骂威胁。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摆脱我了?”
  “你做梦!”
  “就算是死,你也得带上我!”
  “下地狱吧!跟我一起!”
  “下地狱!”
  林森拿起手边粗砺的麻绳,动作粗鲁地拽起俞静媛的手腕,跟自己的胳膊靠在一起,来回地缠。
  用牙咬住绳子,牢牢绑住,打了个死结。
  “啪——”打火机燃起的火苗在他黝黑的眸中闪出了异样的光。
  林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想要逃走,脚却像是被定住了,半寸都挪不动。
  眼前的画面像褪了色的老旧黑白照片,被烟熏烫了一角,一点一点被火势吞没,灰烬抖落在他脚边,刺痛了他的眼睛。
  是他父母,纠缠到死的命运。
  让他心生畏惧,狂暴又扭曲的“爱”。
  **
  “林琦,林琦……你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林琦……”
  是梦?
  有人在叫他,声音像是从天际飘来,隔着浓重的云雾,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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