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开车窗,问她:“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林琦难得起了个话头,倒是稀奇。
乔悦站在车门边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是想听什么。
为避免让这种尴尬气氛持续发酵,她清了清嗓子,简短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没话找话地说:“我觉得你的房子冷冰冰的,也许,你可以考虑养个什么宠物,给你的房子添点活力。”
“我也就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她补充道。
确实是随口一说,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林琦难得很给面子地接下了这个略显跳脱的话题:“你喜欢什么宠物?”
“我喜欢……”乔悦顺口接了话,想了想,那房子又不是她的,他养宠物跟她的喜好又不沾边。
差点又上套了,这个总吊着她胃口又不愿给她个准话的林渣渣!
“我是觉得啊,要是你的话,就养条蛇吧!”乔悦故意埋汰他,“冷血动物之间都不用磨合,一定能相处得很好。”
“你喜欢蛇?”林琦问。
明知故问,乔悦怕蛇他明明打小就知道。
乔悦理所当然地把他这话理解成了挑衅,对于她埋汰他的一种反击方式。
一定是这样!
“我喜欢你就养?”乔悦反问他。
“嗯。”
还嗯。
乔悦心想:你蒙谁呢你还养蛇!吓不死你!
瞪着他看了会儿,乔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想着反正吓的是你又不是我,说:“对啊,我喜欢,你养吧。”
“好。”他应了一声。
说得跟真的一样,乔悦懒得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冲他摆了摆手:“那么,再见了,您走好。”
在赶他走。
林琦也不恼,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低了下去,提醒她:“记得还衣服。”
乔悦还在摇摆的手停在了半空,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男式衬衫,差点忘了这茬了。
低头解扣,打算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
林琦的视线转向司机:“开车。”
面前的车开走了。
乔悦解扣子的动作停住,一脸迷茫地抬起头看向正远去的车尾。
“……”不是要她还衣服吗?
林琦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漂亮的眼隐进了暗处。
一动不动地看着后视镜。
夜浓稠。
车急速前行,镜中的她逐渐虚化成影。
终于,看不见了。
他收回视线,抬手扯松领带。头往后仰,拉长的脖线在幽光下有了起伏。
合上眼,淡声道:“去宠物店。”
第12章
乔悦想了一万种弄死钱劲的办法,可惜一招都没能用上。
事发第二天就逮不到钱劲这人了。
湫风的主编换了人,新主编一上任就开始大换血,原有的班底能幸存留下的寥寥无几。
都是些脸生的面孔,胡?一?凡留下的那几个员工连钱劲的脸都没见过几次,乔悦想打听钱劲的去向都不知该找谁问。
最后还是杨谨言动用了她那群塑料姐妹团的关系网才勉强打探到了钱劲的近况。
钱劲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不仅他本人被打进了医院,还拖累了整个钱家。以雷霆手段吞并湫风的那位撂下了话,明人不做暗事,他就是在针对钱劲。
现在湫风的掌权人已经不姓钱了,就连钱劲那个在业内很有影响力的哥哥也被发配到了湫风旗下的一个分部,再过两天就要移居外地,接手新职务。
杨谨言在片场跟乔悦仔仔细细把打听到的事复述了一遍,觉得暗爽:“我的天,直接连坐了他全家!要整钱王八蛋的那位也不知道是哪路的神仙?效率高,又够狠!这手段,一看就是干大事的狼人!”
“你含蓄点。”乔悦说,“笑那么大声,又要被人抓话柄了。”
“别人嘴又不长我身上,我管他们怎么说呢?”杨谨言说,“再说了,那姓钱的王八蛋把你害得一身伤。这幸好是处理的及时,不然都要落疤了。你想你一靠脸吃饭的主,身上落疤不就是在砸你饭碗断你前程嘛!忍不了,我还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乔悦看了她一眼,试图驳回这一说法:“我不是靠脸吃饭的。”
杨谨言咬着咖啡杯,一脸“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的眼神看着她。
“我用嘴吃饭。”乔悦补充道。
杨谨言差点被她一句话噎死,干巴巴咳了两声。
把玩了会儿手机,猛地抬起头看着乔悦。
“你猜猜那个搞死钱王八蛋的神仙是谁?”杨谨言问。
乔悦挺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我上哪儿猜去?”
“林神仙!”杨谨言说,“咱这剧的金主,林总。”
乔悦伸手拿咖啡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她:“谁?”
“鸿胜集团总裁,林琦。”杨谨言提醒她,“我们之前对剧本的时候开会,见过的。那个神仙颜值,你不记得了?”
乔悦的视线有些飘,状似不经意的“嗯”了一声,说:“不记得了。”
杨谨言自顾自说道:“元宝查过了,消息来源可靠。这事儿上头有人刻意压着,要不是元宝一哥们儿喝高了跟他说漏了嘴,就咱这点路数,那还真……”
卡着钱劲对她下药的当口对钱家下的狠手,这事办的未免也太巧了些。
杨谨言之后说了些什么乔悦没注意听。
她忽地想起一件旧事。
在她初二那年,曾有高年级的男生对她告白,她当面就给拒绝了。
她对这种事向来都是打直球,不会绕弯。介于那个男生的态度实在太嚣张,她也就一点面子都没给对方留。
告白失败的那个男生平日里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横行惯了。估计当时是觉得丢了面,恶狠狠地把她的书包抢走,威胁她。
乔悦向来是个骨头硬的,又哪肯在这种事上屈服。想要去抢,那个男生手一甩,把她的书包直接丢进了学校后面的污水池里。
她被惯性带着,险些跟着摔进去。幸好被林琦一把抓住,拽了回来。
林琦极快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动作丝毫不带停顿地给了那男生一脚,直接把人踹沟里去了。
乔悦从他身后冒了个头,看着那个祭了她书包的男生在一堆泛着腐臭味的死水里挣扎。
林琦偏过头看她。
乔悦仰起脸,大剌剌迎上他的视线,对他笑。
视线胶着了片刻。
林琦敛眸,一脸淡漠,转身离开。
他总是这样,对什么事都好像不太上心,却在关键时刻总会及时出现在她身后护住她。
所以那些年才会让她生出,林琦或许也喜欢她的错觉。
……
她心下一动。
这次的事,会是巧合吗?
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巧合,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悦悦,你说是不是?”杨谨言问她。
乔悦回神,也不知道她问了什么,随口应了声:“是。”
杨谨言喝了口手里的咖啡,慢悠悠继续之前的话题。
“不说别的,就钱劲做的那缺德事,这要真被他得逞了,你二十几年的晚节不保不说,到时候连喊冤的地儿都没有。”杨谨言忿忿道,“钱王八蛋他有这个下场我还就觉得高兴了,恨不得去落井下石再去他头上踩两脚!恶有恶报,林神仙这事儿干得漂亮!”
杨谨言是真性情的人,爱憎分明。就算是护短,也丝毫不会藏着掖着。她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不过惹出麻烦后都有袁葆和乔悦替她兜着。有人给收拾残局,她左右也吃不了亏。
乔悦还就喜欢她身上的这股子劲儿,对她惹出的麻烦也都是一味纵着。
“谨言,你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乔悦笑着问她,“你自己知道这事儿不?”
“知道啊。”杨谨言毫不犹豫地说。
“……”行吧。
原本还想多煽情几句的乔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话说到这儿了,杨谨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颇意味深长。
乔悦终于被她盯烦了:“有话就说。”
“提起晚节啊……”杨谨言四下看了一圈,凑近了,神秘兮兮地问她:“你说你这么标志的一个大美人儿,守身如玉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了谁啊?”
乔悦愣了愣。
是啊,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低下头,受伤的那只手蜷了蜷,伤口扯动的痛感逐渐驱散了她脑海里骤然浮起的那双漆黑的眼。
她突然有些恨林琦。
恨他的再次出现,恨他又一次搅乱了自己的心绪,甚至开始怨恨他对自己伸来的援手。和过去的记忆无缝对接,林琦还在重复着给她希望。
如果结局注定是推开她,那么他们的人生就不该再有交集。
连承认不喜欢她的勇气都没有,林琦现在对她表现出的那点善意,或许是出于对过去的内疚吧。可这样的情感施舍,她不稀得要。
她想要的,他给不了。无意义的牵绊,只会成为彼此的负担。
期待着失望,比起一刀切的绝望,要残忍得多。
她在为谁守身如玉?这个问题莫名有些讽刺。
乔悦自嘲般轻嗤了声:“没谁。”
杨谨言见她这幅表情,显然是不信她这个答案,不过也没戳破她,说:“行,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
乔悦没接话,转过脸看着别处。
“我在网上看过这么一段话:治愈情伤最好的方法是寻找下一段感情。”杨谨言说,“其实倪湛不错,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他吗?他刚那么担心地跑来看你,给你带了一堆托人从国外运回来的特效药。你倒好,把人赶走不说,连一瓶药都没接受,话还说得那么绝。我要不是了解你,我真会觉得你这个女人简直坏透了。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倪湛好可怜。”
“这不是挺好的嘛,就让他这么觉得,觉得我是个绝情的坏女人。”乔悦说,“一直得不到回应的话,时间长了,他的心自然就凉了。”
“你啊……”杨谨言知道说服不了她,叹了口气:“倔的要命!”
“好了,不说这个了。”乔悦跳过了这个话题,问她:“你不是说钱劲出院了嘛,那他目前的住址,你能弄到吗?”
“可以。”杨谨言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个地址过去,“我就知道这事在你这过不去,别说你了,就是搁我这,我也死活是过不去的。地址一早就给你套到了,元宝去探过路,错不了。”
“谢了!”
“需要姐妹儿助阵吗?”杨谨言问。
“不用。”乔悦说,“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用别人插手。”
她抬手撩开额发,露出姣好的容颜:“就算他得了报应那又能怎么样?那是别人和他的私怨,不是我的。”
点开杨谨言发来的那个地址,乔悦软趴趴往后倒,陷进沙发的软垫里。
低伏的长睫勾住了透窗而过的明媚日光,艳色的唇微微上挑。水蛇腰扭动,往沙发内侧挪了挪。侧卧的姿势慵懒又魅惑,像极了画本里修炼成形欲行坏事的狐狸精。
“我心眼小,记仇。”
第13章
乔悦把车停在了钱劲近来常住的那栋别墅附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钱家没落了,钱劲名下的产业还是不少的。狡兔三窟,要定位到钱劲的确切位子是真的有难度。
外头有传言,钱劲为了避风流债,目前在本市名下的几处住所轮番住着。不过他真正在躲谁,乔悦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盘算。
密布的黑云把月光遮得严实。
为配合今天的行动目的,乔悦特意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
推了车门出去,单肩包往肩头一甩,姿势慵懒地靠站在了车门边。抬指压了压面上的墨镜,水光潋滟的眸透过镜框上沿往四面扫了一圈。
风微微拂过裹着她窈窕身段的黑色衣料,束起的长发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丝丝缕缕,扬起又落下,时隐时现的细软脖颈在夜幕映衬下白的晃眼。
她的视线在高墙外的豁口处停住了,有棵歪脖子树横向伸展,破壁而出。院里的人没及时修葺,枝叶繁茂,不仔细看根本辨不清那一处的墙身比别处矮了近一半。
唇角微不可察地露了个笑,乔悦把墨镜推回原位。
缓步走到那处豁口下,把包挂在身上。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处没有摄像头,才往后退行了几步。
活动了一下,助跑,起跳,一手攀缠住歪脖子树粗壮的枝干,借力往上一跃,跨坐在了高墙上。
乔悦的视线转向住宅内侧。
这处宅子里人手不多,只要避开几个摄像头就能潜进去。
她在钱劲办公室药劲上头的时候见到了一样东西——摄像机。
那台摄像机正对着沙发位置,全程都在录像。虽视线不清,但不断闪烁的小红点一直在刺激她的神经。她敢断定,以钱劲这样娴熟的手段,一定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
受害者不只她这一例,却从没有人揭发过钱劲的罪行,他才敢这么越发的逍遥法外。
乔悦记起曾看过一篇报道,女性受害者在遭遇这类案件时大多选择隐忍,甚至拒绝承认自己遭遇过这样的恶行。
因为“名声”在某些时候,对部分女性而言甚至高于生命。刀尖没有抵到自己脖子上,谈不了感同身受,撑死不过是同情。假使这类事件曝光,牵累最多的还是女性受害者。
舆论引导主流思维的时代,总能听到几波异样的声音。可笑又偏颇的“受害者有罪论”在键盘侠指尖下飞扬横扫,恶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