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思祺:“……”
尽管他们早就做好了惠甄是个女生的准备,可是亲眼看到穿着女装的惠甄时,那股冲击力依然强烈到能够刷新他们世界观的地步。
最令高思祺绝望的是——
女装的惠甄好像就是他几个月前在咖啡馆一见钟情的那个女生。
孽缘啊……
一想到惠甄和穆黔的关系,高思祺甚至有了一头撞死的冲动,只希望黔哥不要把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挂在心上。
第76章
傍晚,走出排练室后。
钱晓和高思祺仍旧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他们被惠甄带到一家奶茶店里坐下,由于女校里连老师和开店的工作人员都是女性,因此他们两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刚坐下,周围的女生们便开始议论纷纷的看了过来,其中好几个女生的眼神都在钱晓身上徘徊。
可惜钱晓无知无觉,眼睁睁看着惠甄往柜台前走去后,忙不迭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高思祺,压低声音说道:“卧槽……不会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惠甄居然是你那个梦中情人……”
“别别别,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高思祺吓得赶紧摆了摆手,脸上懵逼的表情瞬间转变为惊恐,“要是让黔哥知道我曾经有过这种想法的话,非把我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钱晓凉凉的瞥了他一眼:“黔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高思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无不庆幸的讪讪笑道:“黔哥只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在咖啡厅里遇到的女生,又不知道那个女生就是惠甄。”
说起这个,两个人同时沉默,又同时叹口气。
他们很是想不通。
“你说惠甄不是男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女的了呢?”
“是啊……”高思祺别扭地挠着头,“我寻思着她男装和女装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至少我是没有认出来。”
钱晓点头:“我也没有。”
说话间,柜台前的惠甄已经端着三杯奶茶走来,把钱晓和高思祺点的奶茶放到他们各自面前,随后在他们对面坐下。
接着是一阵沉默。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惠甄知道他们还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新身份,生怕再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他们,也就以不变应万变,咬着吸管,默默吸着奶茶杯里的黑珍珠。
最后,还是高思祺受不了压抑的气氛,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想到你这个样子还、还挺漂亮的。”说完,还嘿嘿嘿的尬笑起来。
钱晓抿了抿唇,继续用胳膊肘撞了下高思祺。
高思祺的傻笑声戛然而止。
于是空气再次寂静下来。
惠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边慢条斯理的用吸管搅着奶茶杯中的黑珍珠一边轻声说道:“抱歉,以前是我骗了你们。”
高思祺急忙摆手:“没事没事。”
钱晓也说:“我们知道你肯定有难言的苦衷,你现在愿意把实情告诉我们,就说明你还是把我们当成朋友。”
高思祺附和道:“是啊,只要黔哥不介意就行,我们没权干涉你的人生。”
“话说回来……”钱晓蹙起眉,刚才还尽显尴尬的脸逐渐被严肃的表情代替,他抬眸看向惠甄,“最近你和黔哥有联系吗?”
高思祺郁闷的喝了口奶茶,才道:“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黔哥联系了,自从穆千秋和他老婆开始打离婚官司以来,黔哥简直成了整个穆家最忙的人,上次我妈和穆家一个阿姨打牌,还听说穆千秋准备把黔哥送去国外深造,镀层金后回来直接接手公司。”
钱晓的眉头几乎打成一个结:“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黔哥的本意,要是他真想要穆家的财产,早在八百年前就动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高思祺点头如捣蒜:“而且我之前听黔哥说过,他对穆家的东西没有兴趣,等到他成年后,他会想办法彻底摆脱穆千秋的控制,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和黔哥所说的背道而驰吗?”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惠甄说得七荤八素。
惠甄也不傻,很快就从他们叽叽喳喳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哎……”她忽然叹息一声,打断了高思祺还未说完的话,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浅褐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他们,“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高思祺和钱晓对视一眼。
钱晓叹着气说:“不知道黔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妈的事,大家都在说黔哥他妈是穆千秋找的小三,可事实根本不是那样,黔哥他妈是被……”
说到这里,钱晓哽了一下。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他才接着说,“黔哥他妈是被穆千秋强迫的,一个无依无靠无父母的女人,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里,投诉无门,找不到伸冤的地方,被穆千秋打压得直不起腰来,她只能选择妥协,生下黔哥后躲在角落里接受大家的指指点点。”
尽管惠甄早就知道这些过往,可是当她亲耳听到钱晓讲述出来时,还是感觉整颗心脏犹如被浸在一片水汽当中,强烈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她埋头喝了几口奶茶,软糯的黑珍珠在嘴里,如同嚼蜡。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她捧着奶茶杯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半天没有等到钱晓的下文,惠甄声音沙哑地问:“然后呢?”
钱晓轻轻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什么猜测?”
钱晓顿了顿,看向惠甄的视线里充斥着懊恼和烦躁,可更多的是无助,他动了动唇:“黔哥一直很恨他爸和穆家的人,他也没有释怀他妈的死,我们就怕他表面上是在归顺穆千秋,实际上在趁此为他妈报仇。”
是的。
你没有猜错。
他就是在为他妈讨公道。
惠甄心道,也有点小纠结,犹豫了半晌,到底没有把内心的话说出来,而是含含糊糊地说道:“他自己的事他自有主张,我们就别掺和了。”
高思祺急了:“可是……”
惠甄道:“你们觉得以穆黔的性格来看,对于他早就决定好了的事,就算我说了,他会听吗?”
闻言,高思祺和钱晓同时噎住。
惠甄趁热打铁地说:“你们的好意,他知道后肯定会心领,但这不是我们随随便便就能插手的事情,既然他敢这么做,就说明他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高思祺垂头丧气的吸着奶茶,没再说话。
倒是向来比较聪明的钱晓敏感的抓住了重点,他眯了眯眼,沉声道:“也就是说,黔哥的确有这个打算了?”
惠甄:“……”
糟糕……
她刚才好像说漏嘴了。
惠甄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可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就在她努力想着如何挽尊时,冷不丁在余光中瞥见钱晓和高思祺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他们放下手里的奶茶杯,直勾勾的看向惠甄身后,脸上挂满了尴尬又心虚的笑容。
惠甄猜到身后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去。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只感觉眼前的光线倏地暗了下来——一双有点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惠甄愣了愣,没忍住扑哧一笑:“穆黔,你怎么又来了?”
那双手松开了她,穆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懊恼:“这么容易就猜到我了。”
惠甄仰头看着穆黔,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穆黔削尖的下巴以及挺拔的鼻梁,还有那双颜色很淡的薄唇,都说嘴唇越薄的人越薄情寡义,她却觉得穆黔偏执得可怕。
不过她好像并不反感这种偏执。
“太好猜了。”她抿起的嘴角藏着笑意,拉过穆黔的手轻轻捏了捏,“你的手很凉。”
其实穆黔穿得不薄。
尽管现在已经进入冬季,甚至在前两天下了初雪,但是穆黔穿了一件很厚很长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是高领毛衣,显得整个人愈发挺拔修长,冷白色的皮肤几乎与落地窗外的暗白天色融为一体。
然而他的双手仍旧十分冰凉,好像怎么也捂不热似的。
惠甄捂了一会儿,就感觉穆黔一直在将手往外抽,只是顾及到她还捂着他的手,也就不敢使太大的力气,以至于两人看起来仿佛拉拉扯扯了半天。
自从惠甄刚才说出那个“又”字开始,被当做背景板的钱晓和高思祺就懵了。
他们同时想到什么,非常默契的扭头相互看了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的情绪。
敢情并不是他们联系不上黔哥,而是人家压根不想搭理他们。
瞅瞅惠甄这边,黔哥好不容易出现一次,竟然被她说成又来了?!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黔哥还是个传说中的恋爱脑。
钱晓和高思祺表示很伤心。
尤其是看到穆黔和惠甄拉扯半天、秀足了恩爱后,他们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钱晓重重咳嗽两声,问穆黔:“黔哥,你不是不来吗?”
穆黔云淡风轻地回答:“闲得无聊,所以过来看看。”
钱晓悲痛的捂着胸口,一副被渣男伤害过的模样:“胡说,你分明就是为了惠甄来的,你为了惠甄,连我们这两个兄弟都不要了。”
穆黔轻轻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坦坦荡荡的承认:“是啊。”
钱晓:“……”
他多么希望穆黔反驳他,可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没等钱晓继续开口,穆黔偏过头,突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宛若暗藏着什么似的:“如果我不来,你们岂不是要一直胡说八道下去?”
第77章
话音落下。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最后是高思祺先鬼哭狼嚎起来:“啊啊啊黔哥我们错了,我们不是有意在你背后搬弄是非的,我们过来找黎影商量元旦晚会的事,碰巧遇到甄哥,才不小心说起这个话题啊啊啊——”
钱晓被震得耳朵发疼,拿起桌上的一包纸巾塞进高思祺嘴巴里。
高思祺:“……”
钱晓面无表情:“安静一点。”
高思祺:“呸呸呸,脏死了,钱晓你还是人吗?”
两个人装模作样的打闹了一会儿,见穆黔没有追究的意思,便松了口气,然后打了声招呼,一溜烟的跑掉了。
这桌顿时只剩下惠甄和穆黔两个人。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进出奶茶店,坐在他们周围的全是女生,再加上刚才高思祺的鬼哭狼嚎几乎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往他们这边瞟。
惠甄被看得不自在,赶忙收拾好残局,拉着穆黔的手走出了奶茶店。
冬季的七八点钟已经进入夜间模式,亮蓝色的光芒覆盖了大片天空,以渐变色的方式逐渐向另一边的深蓝色过渡。
今晚的夜空中没有月亮,连一点星光也找不到,只有细密的雪花悄无声息的从空中降落,把大地渲染成雪白的一片。
惠甄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踩出一串鞋印。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下初雪的时候,正值周末,她和黎影各自呆在被窝里玩手机,听到阳台外传来的欢声笑语,两个人都无动于衷。
半晌,黎影不屑的嘁了一声:“一群单身狗,有什么好玩的?”
当时的惠甄觉得好笑:“单身就不能玩雪了吗?”
“还是有男朋友在最好玩。”说着,黎影便开始挤眉弄眼起来,“话说回来,都快过元旦了,怎么还没见着穆黔的身影啊?”
惠甄有点心不在焉:“他最近很忙。”
“再怎么忙也要抽空陪女朋友吧。”黎影嘀咕了一句,转头又想通了,“不过想来也是,现在的男生都不怎么注重节日,记得你的生日都算是很好的了。”
惠甄正想得入神,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了下衣服。
她刚要转头,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穆黔不知何时敞开了羽绒服,把惠甄整个人都纳入其中,羽绒服很大,装下两个人绰绰有余,惠甄的后背贴着穆黔的前胸,彼此的体温隔着衣物传递,接触到的那块面积仿佛烫得要烧起来似的。
惠甄本能的要挣扎,却被穆黔抱得更紧。
“别动。”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宛若要穿透耳膜直往她心里钻去。
惠甄耳根子发烫,无措得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但还是听话的站在原地,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没多久,她感觉到脖颈间传来一丝凉意,她想低头看一眼,无奈羽绒服把她包裹得结结实实,只能抬手摸了摸。
然后她便摸到一条很细的链子。
“元旦快乐。”穆黔在她耳边低声说。
“你也是,元旦快乐。”惠甄条件反射性地回道,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对,还没到元旦呢,你这么早就把礼物送了!”
关键是她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穆黔被惠甄的反应逗笑,揉了揉她细碎的短发:“我怕元旦那天太忙了,来不及和你说声元旦快乐。”
惠甄不知道穆黔在元旦那天要忙什么,想来也是穆家的事,她沉默片刻,还是怀着一丝期盼的问道:“后天的元旦晚会,你来吗?”
穆黔说:“我尽量去。”
惠甄轻轻的哦了一声,很识趣的把穆黔这个回答当成了拒绝。
不知怎的,她明知道穆黔有正经事要忙,可是心头依然有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悄浸进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