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妈妈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门,再次来敲门,得不到回应,干脆推开房门,看见她的模样后吓了一跳。
“苏苏,你怎么哭了?”
阮苏坐在床上抱着那本书,哭得满脸是泪。
她难以描述自己的原因,哽咽道:“我……我肚子疼……”
“疼到哭成这样?该不会是阑尾炎犯了吧?快起来,我让你爸开车送你去医院。”
阮妈妈急切地说。
阮苏摇头,“我不想去医院,我想躺一会儿。”
“你确定?坚持得了吗?”
“嗯。”
“那公司那边……”
“我请假不去了,你们别管我,去上班吧。”
阮妈妈见她脸色还算红润,稍稍放了心,叮嘱道:“早饭已经做好了,你记得吃。我今天下午早点回家,有事随时打我们电话啊。”
“嗯。”
父母上班去了,阮苏关上房门,回来拿起那本书,仿佛有魔力一样,鼻子陡然发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她是看完书以后做了个梦吗?可这个梦怎么会如此真实?真实得就像她的确死过一次一样。
阮苏不敢再碰它,将其放在桌上,看了一会儿想起给自己这本书的人,连忙从被子里翻出手机,打开微信。
书是一个相亲对象送她的,二人还没见过面,由同学介绍加了微信,聊过几次天。
他的网名很奇怪,简简单单一个D字,头像是一个金元宝,朋友圈里什么动态都没有。
阮苏本来觉得这人透露出的气质有点土,像爸爸那一辈的,与同学所形容的惊天大帅哥完全是两码事。加之没有照片可看,聊两次就准备把他给删掉,不料对方问她要了地址,寄来这本书。
点开聊天界面,对话停留在对方的那一句上——看完请务必给我回复。
阮苏翻了翻聊天记录,越想越觉得离奇,便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看完了。
然后拿着手机坐在床上等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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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手机久久没有动静,阮苏开始焦躁。
她又发了几条信息催促,点进对方的头像想看看他朋友圈,那里却是一片空白。
好奇怪的人。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给她这本书?她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阮苏陡然想起介绍他们加微信的同学,立刻联系她。
对方倒是很快回复:什么事?
阮苏:你还记得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吗?他是谁?
同学:???我什么时候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
阮苏:就前两天啊。
同学:你记错了吧?我自己都没嫁出去呢,有好对象肯定自己留着,怎么会介绍给你?
阮苏皱了皱眉,翻出之前的聊天截图发过去。
过了好久,对方回复了一个惊恐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自己发过啊,我微信里连他的好友都没有!我梦游了吗?
阮苏:……
连同学都想不起这个人,真是见鬼了。
她回到与“D”的聊天页面上,对方依然没回复,对话框静静地沉默着。
阮苏又发了个疑问的表情,抬头看向那本书,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拿过来。
这书的效力堪比洋葱,一碰到它她就鼻根发酸,眼眶湿润,她忍住哭泣的冲动,把书从头到尾翻了翻,企图找出不同。
它看起来就像地摊上十块钱三本的那种,泛黄的封面上印着个拿枪的男人,画风劣质不堪不说,人脸还变了形,“冷血督军的杀戮史”这几个字也印得非常难看。
背面没有图画,印着几行这本书的简介: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督军……
出版社信息、书号、定价,一概没有,一本彻头彻尾的三无产品。
阮苏决定上网查查,说不定会有收获,她在搜索框里输入书名,显示暂无搜索结果。
她心底一动,又输了“段瑞金”三个字,无数网页链接跳出来,甚至还有百度百科。
段城(原名段瑞金),1911~1989年,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革命家,为祖国的统一作出巨大贡献。XX军的主要领导人,开国十大大将之一。
配偶:无
子女:无
百科里有一张配图,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因曝光过度根本看不清脸。
阮苏呆呆地看着屏幕,情不自禁抬起手,触摸那张照片。
她没有看见过段瑞金老后的模样,但她想象过。如果他真的老了,大概就是照片上这样。
他是段瑞金。
她曾在初中历史课上学习过的段城,原来就是段瑞金!
阮苏仓皇地看了看房间,感觉自己宛如身处一场幻境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她根本分不清。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一下,她连忙抓起来,看见了对方的回复。
D:我在。
阮苏:我要见你!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一秒记住杰米.哒x s63点看
D:我这里不方便,约个地方见面吧。
阮苏:好,约在哪里?
D:你决定。
阮苏:XX路XX号蓝月餐厅可以吗?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D:可以,三小时后。
阮苏:我等你,一定要来!
放下手机,她拎起包就要出门,跑到客厅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只得回去换了一套衣服。
换衣服时她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上面满是泪痕,眼皮红肿,头发也没梳,蓬头垢面得像一个疯子。
如果对方真的认识段瑞金……她不能用这副模样去见人。
阮苏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梳好头发,又化了个淡妆,等坐到餐厅椅子上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正值上午,餐厅里没什么人,阮苏要得是靠窗的位置,正对着外面的人行道,方便她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人还没来,自然无法点餐。她点了杯咖啡却不喝,双手紧紧捏着那本书,好像救命稻草似的。
时间缓缓流逝,正在擦柜台的服务员偶尔好奇地看她一眼,她也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越来越紧张。
终于有人在餐厅门口停下,走了进来,却是个和尚。穿僧衣拿钵碗,一副要化缘的模样。
服务员走过去拦他,让他别影响他们做生意。他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朝阮苏走来。
阮苏外婆是信佛的,生前时常去庙中烧香祈福。她小时候跟着外婆长大,也天生的对他们带有尊敬,从包里拿出一百块打算给他。
对方没接,反而在她面前坐下了,客气地笑了笑,“我是来赴约的,法号虚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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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约?他就是那个……D?
阮苏惊讶地打量他。
虚竹年纪应该有三四十了,因常年吃素体型有些清瘦,皮肤也有点黑。五官说不上英俊但也不算丑陋,若不是他打扮奇特,属于丢进人群都找不到的那种。
她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打起精神,低声问:“这本书是你寄给我的?”
虚竹看了眼,摇头,“不是。”
“可微信上你明明说……”
他笑道:“我不是你微信上聊天的那个人,那人是我的师弟。他原本要来见你的,临时有事走不开,于是请我代劳。你有什么话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他。”
原来是这样……
阮苏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D是他的师弟。
和尚的师弟,不还是和尚么。
她不解地问:“你们在庙里也可以聊微信吗?”
“不影响功课就行。”
“好吧。”她放下那本书,拿起菜单问:“你想吃点什么?”
虚竹摇头,“我们不在外面吃饭,姑娘有什么事大可直接说,我也好尽快回去转告他。”
阮苏的脸颊微微发红,捏着菜单酝酿了许久,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法号虚承,三个月前来到庙中,他出家之前的名字只有师父与他自己知道。”
“你有他的照片吗?”
“抱歉,没有。”
“他长什么模样?”
虚竹微笑道:“姑娘,人的外表不过是皮囊。看来你大概还是想亲眼见见他吧?那我回去后告诉他,改日有空再来见你。”
他说完起身要走,阮苏连忙拉住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不必了,我还是让你转告吧。我……”
她再次拿起那本书,“我看完这本书以后梦到了一些事,感觉很奇怪,想知道他是从哪儿得到这本书的。”
虚竹仔细看了两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段城将军的野史,□□十年代出版的,后面因为查到违禁内容被禁了,已经绝版。”
阮苏闻言心脏跳得更厉害,“他会不会是段城将军的后人?”
虚竹笑道:“段城将军终身未婚,更没有留下子嗣,哪儿来的后人?”
她愣了下,自嘲道:“也是,我连这个都忘了。”
“既然姑娘如此在意这本书,我回去一定帮你好好问问。”
和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对了,你还想再见他吗?”
阮苏抓着手里的手,点了头。
和尚道别离开,她坐了会儿也走出餐厅,背着包在街上魂不守舍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临近中秋节了,许多店门口摆出了月饼,广告图也换成了阖家团圆的喜庆风格。
她停在一面橱窗前,仰头望着里面的画——设计师巧妙的用剪纸风格画出一个月饼,月饼里有座玉蟾宫,嫦娥倚坐在窗边,简单几笔勾勒出她落寞的神色。
嫦娥偷药飞上月宫,再也无法与后羿重逢,以前的生活于她而言已是梦一场。
那她呢?她到底是身在梦中,还是刚从梦中醒过来?
阮苏无意识地松开手,书本啪地落了地,她正要弯腰去捡,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在她之前捡起了书本。
“谢谢……”
她接过来道谢,抬头看见对方的脸,石化似的愣在了原地。
男人穿一件白衬衫,黑长裤,戴一顶黑色棒球帽,从帽檐底下露出的面庞狭窄容长,眸光深沉,挺拔的鼻梁宛如山峰,薄唇略显不安地抿着。
“苏苏。”
他叫了她一声,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
阮苏踮起脚尖伸出手,摘掉他的帽子,看见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还有那铭心刻骨的完整相貌。
她蹲在地上抱着帽子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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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瑞金慌了,手足无措地蹲下去企图安慰她,出众的相貌引来许多人侧目。
“苏苏,别哭了……我错了……”
阮苏抬起一双泪眼,双手捧着他的脸,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
“你是他吗?你的头发呢……呜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段瑞金不想抛头露面,把帽子戴回头上,将她打横抱起,随便走进一家餐厅,要了包厢。
关上包厢门后,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阮苏仍在哭,声音沙哑,听得人很心疼。
段瑞金为她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看着,竟然不太敢说话。
阮苏终于哭够了,眼睛通红地看向他,“你是他吗?那些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苦笑了一声,“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明明已经死了,睁开眼却到了三个月前,躺在一座寺庙里。”
“所以你的确是段城?”
他点了下头。
阮苏想到百科上段城的那段描述,忍不住又滚出几颗泪来,捏着纸巾问: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涌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
“就算再死一次,我也绝对认得你。”
阮苏泪如泉涌,扑进他怀中,再也不肯松手。
平复下心情,两人点了几个菜,一边吃一边好好梳理一下脉络。
这是第二次重逢,比第一次更加的物是人非,两人在此之前也已经几十年都没见过面,却莫名的感觉亲密无间,种种误会与隔阂似乎都随着时间一起消散了。
据段瑞金所说,他是在如今的首都去世的,按时间线推算应该是二三十年前。
他没有家人,倒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加上死前职位资历还可以,由国家出资下葬,墓地位于很着名的一座山上。
他死于突发性脑溢血,所以死前的感受不怎么痛苦。死亡对他来说就像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睁开眼时,自己已恢复年轻容貌,躺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寺庙里。
主持给他剃了度,收他当徒弟,赐予法号,却不用庙中规矩来要求他,说他的来历是不可说,并且迟早会回到凡尘俗世里去。
他在努力联系阮苏的同时,试图寻找过自己回来的原因,可惜一无所获。
阮苏听着他的话,隐隐约约想起件事,惊问:“你还记得大姨太沈素心吗?”
段瑞金想了片刻,点头:“她怎么了?”
“她死前跟我说过,她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所以要在生前亲自为你做满1080件善事。在佛教中1080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象征,代表了十法界中的108个数字。十法界又分六凡与四圣,人类便是六凡中的一凡,身处六道轮回当中,生生世世,轮回不息。倘若做满1080件善事,即可脱离芸芸众生,不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