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咱们接下来,要严厉批评一个人。”
钱建军用凌厉的眼神看向李阿奶,“这个人你们应该也知道,是李阿奶,她今天,居然把自家孙女,打的昏迷在地,还不管,这简直是故意伤人,是给大家做了坏的榜样,所以必须批评。”
即使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必须遭受这一遭,李阿奶还是不太服气,“我那打的可是自家孙女。”
钱建勤冷哼一声:“李阿奶,你可别忘了,如今可是新世道,是人人平等的,盼弟就是你孙女,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一个人,你打她,就是犯了罪。”
“只有以前的老封建,老毒瘤,才会把孙女不当人看,随意打骂,当丫鬟似的,你这完全是地主婆思想,是阶/级斗/争的敌人,要不是我网开一面,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早就被pidou了。”
提到pidou,李阿奶缩缩脖子不说话了,他们公社以前也斗过人,就是从前有二十亩地的富农赵金财家,当时可是全公社的的人对赵金财扔烂菜叶子,有的还拳打脚踢,可惨了。
如今贫农身份才是最大的保障,要是被斗了,全家都抬不起头来见人。
特别是,自家的大孙子,以后可是有出息的,要是自已成了被斗过的人,那岂不是要影响自家孙子。
为了大孙子,李阿奶什么苦都能受,于是她立马改口,“队长,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盼弟偷吃东西,就打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阿奶非常有心机,不仅哭诉示弱,还点明了自己为什么打盼弟。
而公社里,就没有几家没因为孩子偷吃东西打孩子的,所以李阿奶这么一说,其他人感同身受,小声嘀咕:“敢偷吃,盼弟也该打。”
“就是,要是偷吃都不打,那家里仅有的那点点粮食,哪里会够几个娃霍霍的?”
“这点小事都要骂人,大队长真是闲着没事干了。”
社员们虽然说的小声,但不巧,钱奶奶就站在不远处,听的一清二楚。
她是个护犊子的,可不允许别人这么污蔑钱建军。
于是,钱奶奶斜眼看着刚才说话的人,怼她:“我看你玛德才是闲的慌,你们到底听清楚了没?李婆子那可不仅是打人,她是把孩子屁股都打烂了,直接昏了,你们谁会这么打孩子?”
张一枚也不甘示弱的说:“就是,要不是我家当家的被别人通知了及时赶过去,盼弟有没有命在都还不一定,你们还说这是小事?”
钱奶奶和张一枚分析的很到位,刚才的几位社员立即臊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同时他们心里也怨上了李阿奶,认为都是她棱模两可的话让自己误会了,现在还得罪了大队长家,她真是该斗。
钱建军也没想到,李阿奶会有脑子摆自己一道。
要知道,虽然他平时把支书和主任压的死死的,可他要是没有威信,那两个人决定会迫不及待翻他头上,所以他的威信绝不能受损。
因此,李阿奶挑拨离间让自己威信受损的话,就非常可恶了。
只是,他该说的话都让老娘媳妇说了,钱建军干脆也不重复老娘的话,而是直接训上了李阿奶。
钱建军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嘴皮子不是盖的,从里到外,从上往下,从东到西,把李阿奶批的狗血淋头,怀疑人生。
直到李阿奶痛哭流涕认错,允诺不会再犯,钱建军又罚她去扫十天公社的猪圈,这事才算完。
会议的最后,钱建军又说:“还有,我爹说了,公社里的女孩子,你们最后还是养好点,不然以后大了,在生育上可能会艰难,还容易出事。”
“你们可能也会想,又不是给我家生,不用管,可你们没有想过,若是家家都像你们这样,那以后你们娶进门的儿媳妇,你们就确定她没受过亏待?身体会好?”
“就像我们老农民种地,这田要是贫瘠地,那里面能长出好种子?收货好果实吗?为了大家的子孙后代,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散会!”
不得不说,钱建军的最后一段话,社员们总算听进去了,子孙后代的事,关乎着自家的传承,因此谁都关心。
但再怎么知道钱建军说的是道理,面对现实,大家还是没办法。
实在是这年头,地里的产量真不算太高,还要上交公粮,扣除这些,一年到头大家只能勉强吃饱,要是遇上生病灾祸什么的,那就入不敷出了。
而大家最看重的,还是儿子,家里情况不好的,可不就只能委屈女儿了。
反正到了别人家,就不关他们的事了,至于他们家,到时只要好好仔细打听,一定能娶个好生养的回来。
不过,钱建军的话也不是全无效果,起码公社里条件比较好,又重男轻女的人家,多少要对女儿好一点了。
即使还是比不上男丁待遇好,但相比以前,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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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天就到了。
这十天,最痛苦的就是钱建家父子,心里难受,生活也一团糟。
周园芳实在是把几父子伺候的太好了,没了她,钱建家屋子里一团糟,要不了几天就乱七八糟的,变成了猪窝。
钱奶奶看不过去,帮忙收拾了一回,结果不到三天,就变成了原样,她简直要气死了。
钱奶奶将糟心的儿子孙子大骂了一顿,警告了一通,又帮他们收拾了一回,后面才好点。
但不得不说,如今的男人,家里没个女人真不行,不过短短十天,钱建家对周园芳的怨气已经去了一半了,可见他是多么渴望周园芳回来。
只是,原本想着,给了十天时间,老周家无论如何也能把钱凑回来,谁想到,第十天钱奶奶他们一直在家里等到中午,老周家也依旧人影都没一个。
如此没诚意,明显是想赖账。
不用说了,钱建军当即做领头的,把十六岁以上的钱家族人全部叫上,总共几十个人,包括十多个女人,一起浩浩荡荡去了老周家。
这是要干架的节奏啊!钱宝珠急得不行,非常想跟着去。
只是,钱奶奶担心到时候太乱,伤到了她,所以便无情的把她丢在了家里让钱红前他们看着,还说钱宝珠敢乱跑,打断腿。
钱宝珠:冷漠脸(* ̄rǒ ̄)抠鼻屎
在奶奶的高压政策下,钱宝珠没办法看现场直播,只能在家里等着事后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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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喊了这么多人,彻底暴露了钱家的家丑,但如今为了钱,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因此,钱建军把人喊齐,把事情说清楚之后,钱家人全部义愤填膺。
“娘的不要脸的老周家,是当咱们钱家没人吗?居然敢做这种事,揍他丫的。”
“就是,敢在老虎头上撒野,是想找死了!”
“敢欺负咱们钱家人,看来老周家是皮痒了,不见棺材不落泪。”
见自家堂哥堂弟们群情激奋,钱建军连忙大声说,“等等,咱们这次去,主要是拿钱的,可不是去打架的,大家先冷静点,咱们要以和为贵。”
农村的汉子,因为长年干活,个个力气大,血气方刚,要是不好好稳住他们,到时打起来,真有可能会打死人的。
要是如此,到时倒霉的,还是领头的自己,所以钱建军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不过,钱建军的话,可就让他请的人非常不乐意了。
钱建军三叔家的大儿子就嘲笑他,“大哥,我看你是当官当久了,胆子都变小了,老周家这么不识趣,咱们不去打人,难不成还要和他讲道理啊?他家会听吗?”
钱建亿也颇为不平的说:“就是,大哥,老周家都是一群怂货,打几次他就怕了,要是讲道理,估计你口水说干都没用。”
钱建家倒是不希望矛盾升级,弱弱的说:“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
可惜,因为底气不足,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完全被其他嗯人的大嗓门淹没了,谁都没听到他的话。
钱建军:(°ー°〃)你们咋不上天呢
一群莽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还说自己胆子小。
再说,去宏兴公社打人,那不是下人家公社的面子嘛!农村都护短,即使知道是自己公社的人错了,那也不能看着让别的公社打。
钱建军就怕,到时一时不察,变成了械斗,那伤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了,他家可付不起责。
但是,谁叫这些莽夫,是自家人,钱建军只能苦口婆心劝他们,“不是我说,你们想过没有,打架是挺爽快的,可是,要是打的老周家谁受了伤,那我还不得倒贴医药费啊?”
“而且,如今可不是以前拳头大就是道理的时代了,打了人,要是老周家去告,咱们都要吃挂落。”
“你们听我的,到时候去了,就分头行动,男的分几个人把老周家男人抓住,女的抓女人,至于剩下的人,就进房间里去搜钱,只要钱到手,其他都好说。”
钱建军又拿出早就托钱建勤买好的一毛五一包的金鱼牌香烟,挨个发上一根,并劝大家,“不是我胆小,而是你们得想想,咱们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要是太冲动,真做错了事,到时家里的媳妇孩子怎么办?”
钱建军深谙人心,知道能让这群汉子妥协的,也就是家里人了。
他都说的这么彻底了,这群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此时,钱爷爷也说:“你们这群小伙子,愿意来帮忙,我这个老骨头感激不尽,但就像我家老大说的,最主要还是咱们自家安全,钱不钱的,哪里比得上人啊?”
钱爷爷说的话完完全全就是替这群小辈考虑,他们爷俩轮番上阵,这些人就再不像刚才激愤的样子,而是变的老老实实的了。
如此,钱建军才放心了,敢带着大家去老周家了。
同时,路上的时候,他还把人安排好了,谁去抓人,谁去找钱,全部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分工明确。
不过,他们这么一堆人浩浩荡荡的,即使不做什么也让人害怕,这不,他们一到宏兴公社,有社员看到后,连忙去通知他们大队长了。
宏兴公社的大队长姓乔,叫乔二辉,是一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的性子。
因此,突然听到钱家大规模来人,他一下就慌了手脚。
这不,钱建军他们还没走到老周家,乔二辉就急急忙忙追了过来。
“钱大队长,等等!”
听到乔二辉气喘吁吁的声音,钱建军回了头,他举了手,示意钱家人停下来。
乔二辉这才三两步跑过来,追问,“钱大队长,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来我们公社,有什么事呀?”
同时,乔二辉身后也跟了十多个社员,个个手里都有武器,不是镰刀就是锄头的。
因为钱建军说不打架,所以他们这边人都空着手,手里没家伙,看见对方有,钱家族人难免有些紧张,气氛也有点儿剑拔弩张。
钱建军此时倒是没了在家里劝他家亲戚的温和样子了,而是板着一张脸,一脸不悦的说,“干什么?你们公社老周家,居然撺掇出嫁女,偷了我们家三百块钱,我们都说让他家十天还,结果他家一点动作都没有,简直是欺人太甚,我们这就是来找他家要钱的。”
钱建军爆出的事可是一个大新闻,当时乔二辉后面就有一个社员说:“怪不得前不久老周头居然大手笔花三百块讨了一个寡妇回来,钱哪里来的问他他也不说,我们还以为他不知道怎么发了财,原来是这么发财的。”
说话的社员心有戚戚然,当初老周家可是准备把小闺女嫁到自家来的。
幸好他当时嫌聘礼高,没答应,不然,花了这么多钱娶人,后面还要被偷了三百块,他保准得疯。
钱建军又说:“我们这次来,就是要钱,可不是打架的,所以你们也不用紧张。”
乔二辉虽然脸色难看,可钱建军一直客客气气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最气的是,老周家干的这是什么事啊!那可是三百块,他们居然也敢让闺女偷,这要是传出去,以后他们公社的女娃娃,可不就不好嫁人了嘛!
一家子毒瘤,丢人现眼的玩意,乔二辉自己都恨不得锤死他们,就更没理由阻拦钱家人了。
这要是他家钱被偷了这么多,他根本不可能保持这么冷静,早就疯了。
乔二辉不作为,钱建军他们就继续往老周家走,宏兴公社的社员跟在他们后面,他们也不管。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按理说,老周家应该没啥人在家。
不过,这不是周父干活的时候听到钱家人来了,他生怕钱建军他们把他家抢了,急急忙忙的就带着老婆子和周园芳回家。
到了家里,周母破口大骂,“没想到老钱家这些龟孙,就为了这么点钱堵上咱们家门,简直不是人。”
周父坐在台阶上抽着旱烟,脸上苦大仇深,“现在,该急的,是这事该怎么解决?”
“我那知道,”周母烦躁的原地踏步,太过气愤,她又使劲掐了一把站她旁边的周园芳。
而周园芳即使再痛,也没哼一声,麻木的脸上也没多少波动。
这些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周园芳敢叫,她肯定会被掐的更厉害。
为了保护自己,她才不得不忍着。
只是,在周园芳心底深处,没人看见,居然是欢快的,还有一丝解脱。
如果说,第一天回家的时候,周园芳还对父母感情深厚,那经过这么几天,她原本的感情就全变得一丝不剩了。
周园芳不明白,她的父母为什么会变了这么多?也变的这么心狠。
明明从前,他们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周园芳还记得,她没嫁人的时候,虽然在家里干的活多,可父母还是心疼她,她娘经常在地里累了一天,回家还要帮帮她做活。
虽然她娘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动动嘴皮子,那起码周园芳心里也是暖的,干活也心甘情愿。
那时候,即使家里在穷,周园芳还能吃个半饱,捡她娘她姐剩下的衣服穿。
这也是为什么,周园芳愿意为了娘家把自家的钱拿出来,因为她认为,她爹娘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她这个女儿被他们养大,总要报答他们。
可这次回家,周园芳却仿若落到了地狱。
它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喂猪喂鸡,洗衣服做饭,到吃饭的时候,她娘却只让她喝碗汤,根本不怕她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