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行也打了很多电话过来,还有叶沈彤等一堆朋友。
不知道到底是他们在安慰她,还是她在安慰他们,桑攸实在是心力交瘁,想一人安静一会儿,第三天索性把手机关机了,谁的电话都不接。
或许她需要的是时间,哪天可以彻底忘掉他们的过去,不再介意,那时,再找个温和内敛,对她好的男人,想杜茹说的那样,安稳的过完后半生。
*
迟昼住回了公司,处理手头一个并购投资,连轴工作了两天两夜,几乎没有合过眼,用工作麻痹自己,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当年迟城的心态。
叶沈彤气势汹汹找上门来时,他刚回家,睡下不到一个小时,他起床去开门,一双狭长冰冷的黑眼睛,不耐烦的看着她,声线有几分沙哑,“你有什么事?”
叶沈彤看见他那张脸,就气得浑身发抖,“渣男。”
她骂道,“桑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渣男。”
迟昼眯了眯眼,“有病?左转去脑科。”
叶沈彤差点气炸了,“你那四年跑到哪里去了,桑桑在北城病得快要死的时候,你这男朋友在哪?跑到国外逍逍遥快活去了!桑桑四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一直等你,你一回来,这样玩她,在一起一个月又分手,接下来是不是又想跑国外去?她摊上你这种男人,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那时候病了?”良久,迟昼轻轻问,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语调有几分奇异。
“上高二的时候,病得快死了,不得不回北城做手术。”
“你那时候正在考试,她病得快死了,还给你操心前途,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你考完干什么了?出国了?四年一个电话都没有?”叶沈彤噼里啪啦,一阵乱骂,说得心里痛快极了。
迟昼再抬起头来时,面色苍白,眼睛却明亮,像是暮色里的大海,已是波澜过后的平静沉黑,他抿了抿薄唇,淡淡问她,
“攸攸现在在哪?”
“不知道,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上,要我说,你干脆一辈子别去找她,求您放过她。”叶沈彤没好气答道。
她说得口干舌燥,想喝水。
对面男人已经飞快站起身来,推门,大步走了出去。
*
第三天时,桑攸觉得舒服了一些,踏着晚风出了门。
她在湛州边坐了一晚,一直到夜幕深处,华灯初上,再到人流逐渐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江风,只有霓虹灯牌依旧亮着,她在街边等了很久,终于打到了一辆出租。
下了车,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城市,轮廓隐没在黑暗中,高楼投下沉黑的影子,像是头巨大的野兽,静静的蛰伏在黑暗中。
周围路灯光线极暗,商铺都关了门,没有任何人影,只隐隐传来野猫长长的嚎叫。
路过一条小巷子时,她似乎听到了异样的响动,背上冒出了层细细的冷汗,她加快了步伐,想赶忙回到家里。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桑攸几乎失声叫出,没等她跑动。
一双冰冷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身后的小巷子里忽然冒出的矮个子男人,目露凶光,笑容狰狞。
桑攸猝不及防,尖叫声都被堵在了喉咙口,
“唔……”她的反抗反而让身后的男人兴奋到颤栗。
他在这个小巷子里等了一整晚了,不料这么晚,还能有这么上乘的货色独自经过,他在这附近见到她很多次,白皙,安静又清秀文雅,在人群中非常显眼,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型。
不过她作息规律,经常和男朋友一起出入,他逮不着机会,今天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他身上的脏臭味让桑攸忍不住想吐,男人拿他肮脏的唇,凑过去,胡乱的想啃她,桑攸终于尖叫出声。
“你叫啊,再叫大一点。”男人恶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想揪过她头发,咧嘴狂笑。
桑攸心里已经快要绝望,视线开始模糊,舌尖被自己咬得发疼。
“妈的。”那男人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咒骂道。
桑攸只觉得身上忽然一轻,对面男人被掀开,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跌了出去,撞在了角落里的垃圾桶上。
“没事了……”迟昼脱下外衣,把桑攸裹了进去。
桑攸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在哆嗦着,迟昼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低声安抚她。
那男人摸到自己头上留下来的血,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冲二人扑了过来。
迟昼抬起头,漆黑的眸底,满是暴戾,他缓缓直起身,朝对面那男人走去。
他下手又重又狠,没有任何收敛,那男人被打得在地上,翻滚着跌到了墙边。
“刀,迟昼,他有刀。”桑攸嘴唇颤抖着,终于叫了出来。
那跌坐在地上的男人已经爬了起来,眸子涌上一股狠意,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尖刀,骂着脏话,朝迟昼狠狠戳了过去。
迟昼反应很快,劈手夺过了那把刀,把那男人手折到背后,一膝狠狠顶了下去,四年了,他打架的本事似乎一点也没退化,下手一如既往的稳,狠,准。
血腥味,撞击声,对面男人吃痛的嚎叫。
一切和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如此相似。
迟昼衣领和袖口沾满了血,右手还握着从那男人那里夺过的刀,他拿脚背挑起那人的脑袋,又狠狠踩了下去,一下又一下,那男人满嘴的血,在他脚下一声声含糊的求饶。
桑攸完全怔住了,跌坐在巷子口,裹着他的外衣,瑟瑟发抖。
迟昼有些迟疑,缓缓走了过去,把刀扔在了一旁,却始终没有靠近她。
“我已经叫了医生。”他哑声道。
桑攸视线终于清明了。
她毫不犹豫,一头狠狠扎进了迟昼怀里,大哭起来,“阿昼……”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迟昼身子微僵着,片刻后,紧紧的回抱住她,轻轻吻吻了她发白的唇,低声道,“攸攸,对不起。”
*
桑攸受了点伤,医生说无碍,只是精神受到了极大地惊吓,在医院住了几晚。
桑正平出差回来,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吓得半死,火速赶去了医院看女儿。
“阿昼,幸亏有你了。”他惊魂未定,几乎不敢想象那天如果迟昼没有及时赶到,在自己女儿身上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杜茹眼眶也红了,低头给桑攸削苹果,没再说话。
那男人原来是个在逃通缉犯,最近一直潜伏在湛州,曾经多次有过强奸,抢劫无辜女性的案底,前科累累,这次终于被捉拿归案。
警察来找她取过几次口供,见到迟昼,还笑着说这位先生可以去警察局领取奖金。
那男人很快被收监,桑攸也终于出了院。
桑攸住回了自己的出租房,迟昼很快也死皮赖脸搬了进来。
桑攸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一直板着脸,不理他,只做饭时会多做他一份。
迟昼不工作时,把时间都花在了在她旁边转悠。
“媳妇。”他个子高,小小的厨房里多了个大男人,一下显得拥挤得要死。
听他改口这样叫她,桑攸脸一红,嗔了他一眼,“别乱叫。”她板起脸。
迟昼见她终于肯理他,勾了勾唇,俯身凑过去,“都破相了,攸攸,你下半辈子要对我负责。”
桑攸心里一沉,忙凑过去看。
他右眼眼角,果然有道细长的伤痕,迟昼肤色很白,五官清隽,期中最出彩的部分就是那双漆黑澄明的眼睛,那道伤痕就挂在眼角,很是明显。
桑攸看得仔细,清浅的呼吸拂在了他的面颊上,痒痒的,暖暖的,迟昼忍不住眯了眯眼,眸子暗沉下去。
“几天就好了。”她检查完,确定就是个轻伤,没好气道。
迟昼喉结动了动。
他垂下浓长的睫毛,不等桑攸缩回去,低头,一把吻上了她的唇,轻轻含住磨蹭,沙哑道,“攸攸,嫁给我吧。”
桑攸原本挣扎着,听到这句话,眼圈忽然红了。
从漫长的孩提时代开始,一直到少年时期重逢,她多少次暗自欢喜的幻想过,今后想嫁给这个男人,而今终于从他嘴里切实的听到这句话时,竟然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嫁给我。”他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毫不躲闪,直直的看着她。
第46章 大结局
桑攸对他的那天那次忽如其来的求婚采取的是冷处理。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当做没听到,不记得。
迟昼似乎不在意她的拒绝,依旧待在她家,无论桑攸怎么暗示明示,也学了她,就当做没听到没看到。
桑攸愤愤不平,可是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再想和她一起睡是不可能的,沙发也好客房也好,桑攸坚决不同意他再进她卧室。
那天的袭击事件到底对她还是有影响,之前几天有父母陪着,在医院时,还不明显,待她自己住回家,晚上睡觉时,那个小巷子里忽然扑出的男人开始频频进入她的梦里。
梦里的陌生男人面目狰狞,持着一把雪亮的刀,朝她恶狠狠扑了过来,满身恶臭,她缩在墙角,动弹不得,浑身无力。
桑攸梦魇了,出了半身冷汗,在床上发抖,却始终醒不过来。
迟昼现在被她赶在了客房,他睡眠很浅,听到这边房间的动静,很快醒了过来。
桑攸的房门紧闭,他没怎么犹豫,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米色被子里,有一块浅浅拱起,桑攸在被窝蜷缩着,似乎在颤抖,仔细一看,她眼角还挂着泪痕,睫毛不住地颤动着,显然沉浸在了噩梦中。
“攸攸。”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替她擦去眼角泪痕。
他身上有股浅浅的柠檬香,干净清冽,他伸出手,隔着被子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桑攸慢慢清醒过来,浑身依旧在颤栗。
“没事,我在,别怕。”
桑攸睁开雾气蒙蒙的眼睛,瑟缩了一下,看清来人的面庞,她主动缩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搂上了他的腰,这还是俩人上次争吵之后,桑攸第一次这么主动靠近他。
他身上很暖,怀抱宽大温暖。
她软软的小手,触及到的紧实肌肉线条明显紧绷了一下,迟昼俯下身,轻轻问道,“我留下陪你?”
桑攸闭了闭眼,没有回答,手却也没松,只是松松的握着他的上衣一角。
迟昼立马掀开被子,结结实实把她抱了满怀,四肢相缠,桑攸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心跳慢慢平和下来,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终于安心入眠。
于是,过了这晚上,迟昼每天都顺理成章的厚脸皮挤上她的床,他抱起来舒服,桑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抱了个热水袋和安神枕。
叶沈彤还没从湛州离开,几天联系不上桑攸,桑攸窝在沙发上,接到叶沈彤电话,急吼吼的问她那天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还不知道桑攸那天晚上被袭击的事情。
桑攸不想让她担心,也没有告诉她,只说那天去外面散心,所以没带手机,现在心情已经基本恢复了。
“嗯,你心情好了就好。”叶沈彤说,“你就别理迟白了,分手就分手,三条腿的蟾蜍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怕找不到,沈知有个朋友上次看了你照片,就说你特漂亮……”
她喋喋不休的,居然给桑攸介绍起男朋友来了。
叶沈彤完全没收声音,分贝很高,一把小嗓音清亮清亮的,桑攸握紧了手机,抬头看了看沙发另一侧工作的迟昼,眸子黑幽幽的,她浅浅应了声“嗯。”便听叶沈彤在那边继续介绍。
迟昼果然坐不住了,眯了眯眼,坐了过来,一手直接拿走了桑攸手机。
“叶沈彤,你什么意思?”他懒洋洋的问道,“当着我的面,给我媳妇介绍男人?”
“迟白?”叶沈彤听出他的声音,吃了一惊,“桑桑手机怎么在你手里?什么媳妇,你搞什么鬼啊?”
电话已经被他掐断了。
“攸攸。”他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桑攸睫毛颤了颤,没理他。
他又叫了一声,拿手指绕住桑攸一缕头发,勾起一边唇角,“你刚才没反驳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桑攸鼓起脸颊,伸脚踹他,被迟昼一把捉住,挠了挠她白嫩的小脚丫。
桑攸怕痒,被他逗得面红耳赤,眼泪都快出来了。
俩人在沙发上挤成一团。
桑攸忽然仰起脸,轻轻道,“如果,如果你想娶一个人,你父母不同意的话,你会怎么办?”
“攸攸,我想要的是你。”迟昼笑了,也没戳破她的矫饰,“只要你乐意嫁我,别人有什么条件,根本无所谓。”
绝对都能解决。
他本来就是自信高傲的性格,张扬恣肆惯了,从没什么畏惧的事情,二十余年,也就在她这里栽过跟头。
或许因为过于在意,反而会患得患失。
“或者,他们实在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迟昼捏了捏她软软的面颊,调笑道,“十个你我也能养得起。”
眼见他又乱扯起来了,桑攸红着脸嗔了他一眼,“谁说要嫁你?”
俩人腻在家里,桑攸在公司请的假还没结束,迟昼说随便她放到什么时候,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桑攸才想起自己实习的公司其实也算是他的……只能暗戳戳腹诽一下万恶的资本家势力。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迟昼这么黏人,她脸色稍加缓和,他就腻上来了,抱着她不撒手,像是一下要把四年的分别补上来一样。
桑攸被他在家惯得不成样子,什么事情都不给她做,她觉得自己简直真成了条货真价实的社会蛀米虫。
迟昼显然还对那四年的分别耿耿于怀。
“小傻子。”他揉了揉桑攸的头发,“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
桑攸轻轻把头靠在他怀中,没有说话。
如果当年知道她生了这么重的病,迟昼肯定会放弃考试,一路陪着她,甚至有可能会陪她一起回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