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帮着娘做家务的,娘怀着弟弟呢,”温止赶忙道:“我是女儿,总是要干活儿的,弟弟可比我金贵些,不能累着娘了。”
“村里哪个妇人不是做活做到临产前的,”何况这胎怀的又不是神仙转世,只是个普通男娃儿罢了,别说比不上学文,恐怕连阿止也比不上:“你别惯着你娘,得空教弟弟念书才是正事儿。”
看温止还要辩解,温鹏笑着岔开话题:“还不赶紧把你娘怀了弟弟的事儿告诉你娘去?也让你娘乐一乐。”
听话的温止屁颠屁颠的就走了,温鹏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先找到自己母亲,将温止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温李氏。
温李氏虽然也觉得自家还没福气到接连有仙人投胎,但把原因归结于红袖身上总让她心中好过些,听完不禁连连点头:“这丫头本就福薄,先走了爹又没了妈,之前生不出儿子还怪闺女,温止不是男娃娃那是温止的错吗?孩子是她生的,她怪我乖孙女干什么!生了儿子更是一身的小家子气,眼皮子还浅,阿止聪明是咱们温家的福气,她偏作怪,仗着学文就欺负阿止,也难怪把福气给作没了。”
“我这不是怕她又怪到阿止头上吗?”温鹏也挺气愤:“学文还得靠着阿止教他念书呢,要是红袖又欺负阿止可怎么办?”
“她敢!”温李氏也怒了:“当初学文还小,阿止多做看些也就罢了,现在学文正上进呢,家里有事儿让红袖做,乡下人哪那么多怪毛病,都是惯的。”
“阿止还说呢,怕累着她小弟弟,要帮着家里干活,被我给劝住了。”温鹏叹了口气:“虽说这胎也是个小子,但学文才是有大造化的,以后家里发达就看他了,还是让阿止紧着教学文要紧。”
温李氏也点头表示赞同:“罢了罢了,以后家里有事儿,我多担待些便是,阿止和学文都是有来历的,仙子不是也说了怠慢不得么?可别让红袖折腾了,阿止是个心善的,看不得她娘伤心。”
温李氏可不觉得温止顾着红袖有什么错,这只能说明温止顾念亲情。他们待温止好,温止只会更加真心的回报他们。
这一头,温鹏和温李氏达成一致,那边红袖得知自己有孕,反应和温鹏一样,先是一喜,然后便是失望。
“你可看清楚了?真不是个有来历的?”红袖一遍遍催问,温止也只能一次次点头,只是神情随着红袖越来越黑的脸也变得十分不安。
正如温止所料,失望不已的红袖果然将错都怪在了温止的头上,一个没忍住便掐住了温止的胳膊:“是不是因为你占了你弟弟的名额?不然怎么你这丫头片子都是个有来历的,偏偏到了你弟弟就是个普通的了?”
温止哇的一声就哭了,立刻惊动了前院的温鹏和温李氏。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往屋里跑,看到的就是红袖死死掐着温止的胳膊,魔障般的说什么“定是你的错,是你抢了弟弟的好处”,而温止一边挣扎一边大哭。
“你干什么呢?”到底顾忌着红袖的肚子,温鹏才没有一巴掌甩过去,而是用力将温止从她手里拉出来:“温止好心来给你报信想让你开心,你打她干什么?”
温李氏也气的不轻,说的比温鹏尖锐多了:“你自己生不出有来历的孩子,怪到温止头上干什么?天上的神仙都说温止福气好,你这么对她也不怕遭了报应!”
看温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温李氏交代温鹏:“好生劝劝你媳妇儿,让她明些事理”,便带着温止洗脸去了。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没过多久,温鹏铁青着脸走了出来,屋里传来红袖压抑的啜泣声。
自这日起,红袖便不敢折腾温止,但也绝对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温止装了几天不安,在温鹏和温李氏的安慰下也放下心来,从此和红袖两看生厌形同陌路。
等红袖坐稳了胎可以下地干活,温止也在温鹏的帮助下将四书五经都背熟,接手了温学文的教育工作。温止很快将温学文训的服服帖帖,胡萝卜加大棒,威逼加利诱,温学文痛并快乐的背完了三百千,摇头晃脑的熟练诵读让劳作归来的温鹏和温李氏忘记了劳累,笑的开怀。
全家最好的吃食都让给了温学文,慧果的开智作用和温止偶尔在家里水缸中添加些空间水,温学文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健壮伶俐的多,虽然在温止的再三交代下,温家人都选择了低调,但他们心中却越发相信了温止的说法,于是温止的待遇也水涨船高,哪怕是到了农忙,也只需要在家里照料弟弟,不需要跟着家人出门帮忙。
秋收过后,天气一天天冷下来,红袖的肚子也鼓了起来。虽然还是看不上温止,但听着屋里的读书声,看着儿子落落大方的给自己行礼问好,完全是大户人家小少爷的做派,红袖骄傲开心之余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劝说自己,温止再能耐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是当娘的,总要大度些原谅她。
温止完全没发现红袖的情绪变化,反正有温鹏在,她也不至于和自己正面怼,平时能绕道走就绕道走吧。温止愉快的将红袖抛在脑后,只尽力的教导温学文,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两岁的孩子反抗意识还不强烈,正是养成好习惯的黄金时段,若是等到三岁叛逆期后再来教便要事倍功半了。
温李氏倒是有些不忍心看温止将温学文使唤的团团转,又是礼仪又是锻炼又是背书的,只是心里也知道温止是为了学文好,虽然心疼却也从不阻拦。倒是温止发现温学文有些厌倦心理,便琢磨了一些益智的小玩具,像是积木和学字卡,趁着农闲央求温鹏找村里的木匠给做了一套。
都是些简单的小玩意儿,花不了几个钱,温鹏二话没说就去办了。温李氏知道后也连声感慨:“之前温止看学文看的紧,我还怕她不会心疼弟弟,可见是我错怪她了。”
“温止是个好的,只是书上也说玉不琢不成器,她这么严格也是为了学文好,其实在心里,她比谁都疼她弟弟呢。”温鹏劝道:“您也看到了,学文可最听阿止的话,就算阿止一刻不停的压着他念书,他也笑的乐呵呵的。”
那当然是因为背书并不难,而背出来后有奖励,不过这些事儿温止不会跟他们讲。在温李氏看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学文是文昌帝君的弟子,天生就爱读书,之前忘了自己读书的能耐都是被人害的,温止压着他念书,可不就是为了让他能想起来么?我们要是拘着温止,恐怕才是害了学文呢。”
被自己洗脑后的温李氏和温鹏更加放心温止对温学文的教导,红袖看着儿子和温止亲近,说没有心酸嫉妒是不可能的,但是上有婆婆丈夫的压制,自己也明白这事儿对学文有好处,再多的酸楚也只能压抑在心里。
好在肚子里这个分走了红袖许多精神,让她没太多功夫关注学文和温止。等到腊月十二的夜里,已经生过两胎的红袖在阵痛了一个时辰后生下了第二个儿子,温鹏早就想好了名字,就叫温学书。
多一张嘴便多出不少开支,全家人一边欢喜一边发愁,不过在温止的记忆中,这一两年都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也没什么天灾人祸,虽然活的紧巴巴的,但家里肯定不会有人饿死,也就打消了作妖给家里增加收入的想法。
毕竟一个仙童转世已经很逆天了,不停强调学文需要低调才没被温家人宣扬出去,她可不想毫无根基和底气的在这个迷信又残酷的年代里被人发现了异常。
第8章 进项
对于这个襁褓中的二弟,温止同样表现了自己的关心,并且在又一次得到慧果的时候向家人提议:“要不咱们把慧果分成两份,两个弟弟轮着用吧?”
红袖愣了片刻后便意动了,在她看来,温学文已经被温止给养熟了,她需要另一个同样聪明和有出息的孩子当做自己将来的依靠。温鹏和温李氏显然没想过这种方法,在一个儿子出息一个儿子平庸和两个儿子都有些聪明之间挣扎徘徊,最后还是温鹏问道:“你可确定学书能用?”
“慧果只是灵果,又不是仙丹,凡人也是能用的,且朝花姐姐说过,慧果的作用只在六岁之前,用的越早越好,大弟已经快三岁了,而二弟才刚出生,一口先天真气未散,有慧果加持后虽然比不上大弟仙人转世之体,但也能吸收灵气变得聪明。”大脑的开发越小越好,这是现代已经被证实的事情。
“那就两个孩子都吃。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学书要是比学文差的太多,今后心中肯定是有芥蒂的,不如两个孩子都一样儿聪明,今后也能互相帮衬。”温李氏也想通了,学书聪明些对学文总没有坏处,便是给学文当个左膀右臂的也好。
“只是这样一来,大弟开智便达不到最好的效果,虽然比一般人聪明,却也只是个小天才罢了。”温止故作失望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同样是你弟弟,总不能厚此薄彼。”看到温鹏似乎有所动摇,红袖也赶紧说道:“人都说笨鸟先飞,你平日里多教一教弟弟念书,便是没那么聪明也能靠勤快补上去的。”
“娘说的对,是我想错了,念书好不好,还是要看弟弟们长大了是否刻苦才对。”温止对红袖一笑,将手里的红果塞入学书的嘴里,口里念道:“弟弟变聪明哦,等你大些姐姐就教你念书习字。”
事情总是没法尽善尽美的,温鹏自知家里有文昌帝君眷顾,已经是比别人占了许多便宜了,哪里还会抱怨,赶忙又带着一家人拜过文昌帝君,算是将自家的决定上达天听以免帝君怪罪,这才看着小儿子喜笑颜开:这样一来,家里就可以出两个读书人了。
温止看他们竟然愿意对儿子们公平对待,心中意外的平和了一些——至少不是那么自私自利的如温家宗族一般用养蛊的方式对待孩子们。不过这样一来,一些计划就需要改变了,至少家里要有一定的钱财和粮食,以保证供养读书人后不至于让大家饿死。
光靠着那几亩贫瘠的田地显然是不够的,何况在温止的记忆中,两年后便有一场大旱,旱情持续两年,接着便是蝗灾,蝗灾之后是洪水,而温家的儿子们一个接一个的降生,家里几乎揭不开锅,所以红袖才会毫不犹豫的把温止卖给了人牙子换取钱财和米粮。
如今的温止确信自己不会被卖掉,但是灾祸和贫穷却是实实在在不可避免的,原本不打算走发家致富种田流道路的温止默默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打脸了,略疼。
夜里,温止躺在床上默默的掰手指:“要么是纸张玻璃肥皂,要么是红薯玉米土豆,如果是宋朝之前还可以加上炒茶和葡萄酒,穿越文基本上就是这套路。至于卖小吃之类的就算了,温家估计拉不下这个脸来。”
历史上三种作物基本都是在十六世纪传入中国,但需要改良和推广。而三种工业产品中,玻璃作为奢侈品牵扯的利益太广,只有造纸术和肥皂这种生活用品的性价比是最高的。
至于更高精尖的烧制瓷器、开发武器、研究半自动纺织机什么的,温止表示这可不是农家人可以摆弄的东西,就算她能根据空间里的书籍做出来,也不敢用来给温家谋取利益。
“我应该庆幸自己做的准备足够齐全么?”温止有些自嘲的笑:“香皂、玻璃和古法造纸可是穿越必备技能呢。”
温止所想的古法造纸并非青檀皮和稻草做的宣纸,而是《天工开物》中以竹造纸的法子,共有五道程序:分别是斩竹漂塘、煮楻足火、荡料入帘、覆帘压纸和、透火烘乾,即斩取嫩竹放入池塘,泡百日以上,分解并洗去竹子的青皮,将所得之竹放入徨桶内与石灰一同蒸煮八天八夜。打烂竹料倒进水槽,以竹帘在水中荡料,竹料成薄层附于竹帘上面,余水则由竹帘之四边流下槽,再将帘反复过去,使湿纸落于板上,即成张纸。如此,重复荡料与覆帘步骤,使张张湿纸叠积千余张,上加木板重压挤水,湿纸逐张扬起,并加以焙干。焙纸设备是以土砖砌成夹巷,巷中生火,待土砖温度升高,逐张贴上湿纸焙干。干燥后,揭起即得成纸。这种竹纸虽然得到的纸不如宣纸适合书画,但无论工序还是成本都降低了不少,用于平时书写已经足够了。
《天工开物》初版于明崇祯十年,大概1637年,温止也不知道这个架空时代中有没有这本书,准备得空到书局中问一问,如果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就只能靠她仙童的福气来“妙手偶得”了。
而手工皂的工艺更是简单,只需要烧碱和油脂按照一定的配比混合发生皂化反应就能做成。虽然现在选择不多,但陈家村后山上就有大片大片的山茶花,用山茶花油当基础油勉强也够了,而烧碱可以通过面碱和生石灰制得,都是不难弄到的原材料,唯一的问题是怎么和温鹏解释自己所知的配方,又如何将手工皂销售出去创造利润。
等到开春,温止便和温鹏提建议道:“爹爹,我大弟已经三岁了,得开始学写字了,您得买写笔墨纸砚回来。”
一说到花钱的事儿,温鹏就忍不住脑门一紧,露出几分难色,可是孩子读书重要,温鹏就算克扣自己的口粮也不能克扣了这上头的花销,温止既然说要买,他也只能趁着赶集的日子忍痛带她去了书局。
书局里的书温止已经很熟悉了,游记和历史也看了几本,但是农书却从未见过,便小声对温鹏道:“爹爹,你去问问掌柜的,可有一本《天工开物》卖?我恍然想起来上次赶集时听到有人说过。”
温鹏哪里知道《天工开物》是干什么的?只当是科考的书籍罢了,赶紧上前问了掌柜。掌柜的一脸茫然:“我却是从未听过《天工开物》这本书,不知讲的是些什么?若是你家确实需要,等我下次去县里可以帮你问一问。”
“我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只听我们村里先生提起过,说是一本极有用的书。不过掌柜的见多识广,您既然没听过,想来是我记错了罢。”温止赶紧笑着拍了掌柜的一发马屁,又问道:“不知掌柜的您这儿有没有便宜些的笔墨纸砚?我家兄弟要上书塾了,先生交代我家备上一副文具,上过书塾了总要能写几个字才行。”
家里略有些余财的农户花钱给孩子上学的不少,掌柜的并不意外,给温鹏挑了最便宜的,即使这样也花了他快一两银子,让他肉痛不已。
温止看出温鹏兴致不高,一直乖巧的不说话,等到了家里才和温鹏建议道:“弟弟刚开始学写字,不必用墨水在纸上写,只沾了水在木板上便可。”
温鹏听完略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沮丧:“话虽如此,但也只是这两年罢了,等他写的熟练了,总要用笔墨的。”
“我却是知道一个造纸的法子,便是我说的《天工开物》里的。”温止一脸的跃跃欲试:“上次来镇上,咱们不是在车马行边休息过一阵子么?我听到有两个人闲聊,说《天工开物》上写了一种竹子造纸的法子,还把内容念出来了。您也知道我听一遍就能记住,只是之前没想过弟弟写字的事儿,今天去书局便是又想起来了,于是确认一下,却不料掌柜的竟然没听说过,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