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微动,里边静悄悄的姨娘丫头们顿时坐直了身子,待卫莺在首位上坐了下来,个个上前给请了安。
“起吧。’’卫莺摆摆手,田姨娘等人便重新回去坐下,她微微侧身,目光放在梁五身上,眉头一挑:“梁姨娘今儿怎么来了,前些时候你派人来禀报说病了,现在可是大好了?’’
梁五还没从梁姨娘这个称呼中回神儿,尤其是从卫莺口中听到更是让梁五难堪得很,但下意识起了身,满是不好意思的福了礼:“都是妾身不争气,劳烦夫人挂心了,妾身身子如今已大好了。’’
真该让大表哥来好生看看,看看他一直觉得温柔大度的夫人到底是如何的欺辱她们的!不过是没来给她请安罢了,就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敲打她了!也不说派人好生看看,让厨房那头顾着点的,虽说梁五并没有事,也压根没生病,她就是觉得卫莺这人太假了些,现在才来过问一句,假仁假义的。
到底是意不平。
老太太在的时候,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上,无论是各房主子还是下人都给她几分薄面,称她一声儿小夫人,厨房那头也是紧着她,老太太一败落,小夫人顿时换成了姨娘,如今除了她院子里伺候的,怕是没人当她是老太太亲口说了进府当平妻来的!
那时候仗着有老夫人在,别说来给卫莺请安了,便是面对面的碰上了,梁五也只是客气几句罢了,老太太一败,梁五便借口装了病,为的就是不想过来给卫莺矮一头,给她行礼,认下这个姨娘的名分!现在没法子了,连大姑姑都灰溜溜被赶出了府,梁五在姜家是再也没了倚仗,只能认清楚这个事实,委屈自己在卫莺手底下讨生活了。
但心里实在是憋屈得很!
卫莺点点头,只说了让她好生养养身子,又挨个问了几句,突然,她随口说了句:“说来我这儿倒是有个笑话跟妹妹们一块儿分享,让大伙也乐和乐和。’’
“夫人顶顶聪明,讲的笑话啊那定是很是好笑的。’’底下坐的一个婢子讨好的说道。正是老太太赏下来的丫头之一,这些丫头没姨娘的名分,在身份上也只比普通的下人好上一些,有一两个丫头伺候着。
田姨娘不屑的撇了撇嘴,马屁精!
但面儿上下头的人都做出一副期待得很的模样。
卫莺就道:“说来啊这笑话还是我娘家的庶妹来信的时候提及的,说是她跟妹夫赴任的时候,在路上曾经见过有一乡下婆子,据说她家那闺女不甘心自个儿是个村姑,非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为此还卷了家中的银钱说是去寻亲去了,在那一片儿可出名儿了。’’她捂着嘴直笑:“更让人好笑的是,这事儿啊倒是真的,但是那姑娘亲倒是寻到了,结果却是给人做了妾氏,还是自愿的,可惜啊没子没宠的。’’
说着,她一顿。
“说来那姑娘出自淮安府,说来跟田姨娘还是同一个地方的呢。’’
满屋女眷顿时跟着看了过去,好奇得很。
“呀,原来是田姨娘一个地方的呀,这事儿倒是稀奇得很,也不知道田姨娘以前听说过没?’’
“说来田姨娘也是淮安府的呢,这么远怎么到京城来了。’’
“我还当只有戏文里才有这种事呢,这姑娘怕是脑子不好使,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当给人做妾。’’
当妾氏是这般好当的吗,只要上头的正头娘子在一日就一日被压着,还要连累以后的儿女出身是庶女,若是她们这种家世的也就罢了,毕竟当妾都是高攀了的,但那姑娘可是正儿八经富贵人家出身啊。
她们倒不是怀疑田姨娘,毕竟这说的是千里寻亲的故事,有板有眼的,也只是感叹一下这姑娘确实是出身乡下,被养废了,没点子见识,要真是那起有远见的,怎么也不能干出这种惹人发笑的事来,除了皇家宗室,便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庶出千金嫁人那也是当正头娘子的,再不济给人当添房继室,那也是正头娘子不是?
谁料听在田姨娘耳里却让她浑身一颤,连脸色都白了几分,大声说道:“我、我怎么知道。’’
她仿佛有感觉那声声像是在说她一般!让人羞耻得紧!
有人冷哼一声儿:“不知道就不知道,凶什么!’’
田姨娘脸上难看,她倒也知道方才反应过度了,压着心头的心惊肉跳,不高兴的说:“虽说都是出自淮安府,但妾身可是大爷亲自带回来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刚进门那段时间田姨娘有宠在身嚣张无比,她们也熟知她这模样,只是心里都十分不屑,这田姨娘还当她是得宠的小妾呢?
卫莺看她们斗嘴,也没阻止,到这会儿才出了声儿,她跟田姨娘可是死对头了,哪里看不出来田兰心虚得紧,“好了好了,不过是讲一笑话罢了,哪里值得你们争辩起来,我那庶妹也只是写信来让我看看这世间百态罢了,毕竟咱们大周地大物博的,这人嘛自然也是千姿百态的,有些人非要自甘下贱谁也拦不住不是?’’
她浑然不在意的笑了笑,视线还不经意看了田姨娘一眼,正跟田姨娘对上,她立马撇开眼。
田姨娘浑身都打颤。
淮安府,寻亲,富贵人家,这一条条的跟她完全吻合,难道卫莺已经知道了?不不不,她不可能知道的,她进姜家用的借口是大爷姜景把她从淮安带回来的,爷那头也跟她说好了的,他们瞒得好好的,卫莺怎么可能知道,巧合,说不定只是个巧合!
在田姨娘胡思乱想的时候,卫莺跟余下人又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田姨娘恍惚的跟着人一起退了出去,一出门儿,几个看不惯田姨娘的便嘲讽起来,“哟,这不是被老爷亲自带回来的田姨娘吗。’’
“亲自’’两个字咬得极其重,“姨娘你这么受宠,不如也给妹妹们指点指点?’’
笑得肆无忌惮的。
田姨娘可没把这几个放在眼里:“就你们这模样,下辈子吧。’’
几个丫头气得要跟她理论。
“生得好你那老爷也不进你房里啊!还真当自己是宠妾了?你田姨娘几回子堵人堵不到,早就是个笑话了!亏得你还没点自知之明。’’
姜家大房后院的情形如今看着太平,但每一个都紧紧盯着,姜景要是出现,那必定是众人争抢的对象,从梁五到几个丫头,各个都需要宠爱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有一个算一个,她们进大房后院也这么久了,可是连大爷的身都没近。
说白了,就是都是完璧之身,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
谁能想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是双更。
第71章 外室?
外头的事儿自有丫头禀报给了卫莺,那丫头的本意原是想在她跟前儿讨个好,谁料卫莺把人打发了后,撑着感叹起来:“她们倒也是没错。’’
后院的女人吗,见男主子自然是盼星星盼月亮的。
“夫人怎么还帮着她们说起话来了,那一个个都是不安好心的,打着不知道什么狐媚主意呢,也就夫人宽容大度还说起她们的好话来。’’
安夏也没说错,这满大周朝,别看那些贵妇人们表面儿上端的是多么大度大气,做出一副宽和的模样,在外头说起来也什么姐妹和睦之类的,狗屁,连那皇宫大院里头的嫔妃们还斗得你死我活的呢,这些王公大臣家里就太平了?就是那普通人家后院里头还隔三差五闹一出呢,要她说,也就是他们夫人脾性好,要换了人早把这些妾室打压下去了。
这男主子就一个,哪里能真让的。
卫莺有些好笑:“你呀,真让人听见只怕又说我了。’’像这丫头,以为当真是为她好给她通风报信的吗?不过是如今她得了势罢了,自然什么都是她有理,若是这后院中有两个得宠的姨娘,还不定是什么样呢。
“谁敢说奴婢带着人撕了她的嘴!’’说着,她一顿,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卫莺:“说起来,大爷自打从蒿州剿匪回来后便一直不在府里,便是回来也是歇上一晚就走,听说这四海太平,也并没听闻哪里有甚战事的。’’
这就是最怪异的地方,如今四海升平,大爷见天儿的留在军营里做甚,每回子回来跟做贼一样,恨不得离姨娘们八丈远,去蒿州之前,大爷虽说也时常跟人出去约着吃酒,但留在家中的时候可是不少的。
“夫人,莫不是大爷在外头外置了外室不成?’’
这不是不可能,当初那田姨娘不就是被从淮安带来的吗,这去了一趟蒿州,指不定也从蒿州带了个给养在外头呢,已经有好些日子都没回来过一趟了。
“你啊想多了。’’姜景这人真看上人了可不是那种会把人给悄悄养在外头的,再如何他还是一个伯爷,正儿八经继承了伯府的,这整个伯府都是他的,哪里用得着在外头藏人?卫莺虽然自觉跟姜景十分不睦,但还是有几分了解他的为人。
比如那田姨娘,当初可不就是被从外头接进来的?
安夏抿抿嘴,想说那可不定,这男人啊,家里有了再多的妾室,那外头还不是沾花惹草的,不是有句话说的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呢,不过这些脏的臭的还是莫要说出来污了夫人的耳朵才是。
“不过你说的是,也确实有些时日了。’’卫莺同她道:“你去拿笔墨来。’’
后院里这么多姨娘们等着见男主子的面儿呢,就是人陛下忧心着整个大周的事还得抽空去后宫走走坐坐呢,伯府后院是比不得皇宫大院,没那么多貌美的妃嫔,但总有几个模样出挑的,总不能把人抬进来让人独守空房吧?
这种事情,身为一个贤良大度的正室夫人自然不能干看着,她得给提意见,得规劝。
卫莺挺了挺小脸儿,很是自得。
安夏也知道她是要给姜景写信,以为她是写信去询问大爷怎么时常不归家的事儿呢,虽说卫莺也确实问了这话,但更多的还是跟他诉苦,说后院中这些妹妹们日子有多难过,经常独自守着夜到天黑,还晓之以情的说这几位打从入了府过后就一直没伺候过他,这于情于理都不合,也就是外人不知道呢,要是传了出去,人还不得笑话他们伯府?
潜意思也是喊他自己自觉点,这种事还要她这个当家主母来催的,丢不丢脸啊。
卫莺难得发挥,尤其是在纸上挥洒毫墨的,越写越来劲儿,平日里她要装做伯夫人,当家夫人的面儿,做什么都得有规矩,不能给下人们起了个好头,也就只能写信骂姜景的时候解解气了。
刚收了笔,外间一声儿:“二夫人来了。’’
柳氏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大嫂。’’柳氏一脸的喜色,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落了座:“好些时候没来大嫂正院了,果然还是大嫂这里痛快,让人看了都高兴。’’说完,她看了看卫莺,“哟,大嫂这是在写信呢。’’
卫莺点点头,把刚写好的书信装进信封里,还有一封是昨儿就写好的给卫可的回信,一并给了安夏,让她寄出去。然后净了手,这才坐下跟柳氏说起了话。
说来也巧,不止卫莺给在军营里的姜景写了信,回了欢喜院后越想越恐慌的田姨娘也忍不住让人给带了话去。
她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姜景那边给说了什么的,她也好图个安心,更重要的也是田姨娘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她必须得使使手段把大爷的心给重新拉回来,彻底在这府上站稳脚跟才是头等大事。
“你今儿怎么来了?’’卫莺问。
柳氏笑道:“瞧大嫂说的,我可是一直都往大房跑的,也就是前些日子那不是事出有因吗,现在好了,府上可又平静了。’’柳氏说的正是大梁氏搬到姜家那些日子,许是大梁氏在柳氏心里头很有威慑力,吓得她别说来大房了,都甚少出房门了,也就大梁氏等人一走,柳氏才彻底松了口气,“说来这都是大嫂你的功劳,大嫂你可真是厉害。’’
“二弟妹也是不差。’’
从卫莺嘴里听到这话,柳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很是得意。
她当然也是不差的,不像三房那个,不就是怀了蛋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那是下金蛋呢。
“对了,我瞧着二弟妹这整天的也没个正事,正好我这儿也忙不开,不然二弟妹来帮帮我?’’卫莺看着她:“就是不知道二弟妹愿意不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砸在她头上来了,柳氏一个劲儿的点头,生怕慢了:“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大嫂你可真不是一般人啊,咱们妯娌之间我最佩服的也就是你了。’’
换个位置想想,如果今儿是她柳氏管着中馈,让她把手中的权力给分出去,别说分了,谁敢提这个她都能喷人一脸的。
本来柳氏的初衷只是想跟卫莺这个大嫂拉拉距离,以后有甚好处也好让人想着自个儿,结果没料一下子一个天大的馅饼就砸了下来,激动得她心颤颤的。
果然讨好大嫂是有好处的!
脑子里想着自个儿以后那威风八面的样子,柳氏心里就热血沸腾。
“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多着呢,什么厨房灶台,丫头婆子,还有那针线洗衣的,甚至连那院子打理都是要人管束的,二弟妹你刚接手,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正好你对各家那衣料布匹首饰也门清儿,以后府上的裁衣采买就由你来负责,只账目做好就行。’’
这活啊还真不难,就是一个细致罢了,姜家这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四季的衣裳,甚至连下人们的衣裳,各多少身,尺寸给对好就行,再有出门做衣,采买首饰之类的。
柳氏对庶务一窍不通,卫莺跟她处久了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说她是烂泥还好了,柳氏她连自个儿的嫁妆都没个整理的,那是有多少花多少,压根没想过清点嫁妆,节省开支,甚至做成账本以便于随时查看自己的嫁妆还余下多少,还是花得只剩了薄薄一层才开始数起了银子。
典型的水都过了三秋才知道着急的。
柳家嫁女来,这些自然也是提点过的,只是柳氏压根不放在心里罢了,不是烂泥是什么,扶都扶不起来的,但,扶不起来也要扶!就姜家这点子事她还真不想整天耗费精力在这上头来,只要大头在她手头抓着,地位稳固,其他的她也没必要什么都抓在手里,不就是被贪点银子的事吗,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算不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