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鹿谣
时间:2019-10-08 09:09:00

  他竟然到乱葬岗去找她的尸身了吗?双足被血浸透,他该是如何一步艰难地走到乱葬岗的?眼底逐渐湿润,林桑青哑着嗓子道:“或许当年我不该戳破你的双足,阿泽,我总是这个样子,做事情从来不为人考虑,你现在还会不会怨我、恨我当年的所做所为?”
  箫白泽摇头,“不,当年我也不曾怨恨过你。”向来冷冰冰的俊美容颜上浮现几许温柔情愫,他迎着清冽月光望向她,柔声道:“你做得对,若你不将我的双足戳破,我肯定会追出去,和你一起送死。”
  无需说过多煽情的话,亦无需用多么诚恳、由衷的语言去表达对彼此的爱意,只是从他这句温柔的话语中,林桑青已尽然听出缠绵悱恻的深切爱恋。
  鼻头一酸,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出来,“阿泽,我……”
  他捧起她的脸,细心的为她擦去眼角渗出的眼泪,“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等会儿到了将军府,若他们看到你眼睛红彤彤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林桑青“唔”一声,吸吸鼻子,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
  漆黑的眼仁中倒映着皎洁明月,箫白泽欲言又止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
  林桑青仰头看他,“虚驼山,是吗?”
  箫白泽凝重点头。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让他说,抬臂拥抱住他柔软的腰肢,起誓一般,她一板一眼无比认真道:“阿泽,我将用我的余生、用你以真心救赎的生命去偿还曾经亏欠你的所有,我必将拼尽全力,让你成为令无数人艳羡的人上人。”
  他伸手回拥她,将尖尖的下巴颏垫在她的头顶,满足微笑道:“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不离开,就算偿还得尽了。”
  埋首于他带有龙涎香气的怀抱中,林桑青瓮声瓮气“嗯”一声。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时过子夜,将军府的大门仍然敞开,门外站着两位精气神十足的门将,远远见到披星戴月而来的林桑青和萧白泽,忙转身进府内去请自家主子出门迎客。
  兵马大将军谢韬随后从府内仓皇而出,跪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林桑青和萧白泽对视一眼,兵分两路进入将军府,一个去前院的主会客厅,一个去后院的家眷房。
  承毓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林桑青走入后院时,承毓的闺房中仍旧灯火通明。她扣门进入房中,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对承毓跪下,低头恳请道:“承毓,我恳请你帮我一个忙。”
  头上的素钗都已经卸去,及腰的黑发服帖披在脑后,承毓顶着一张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巴掌脸,手忙脚乱道:“哎呀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林桑青跪地不起,语气慎重道:“事情郑重,关乎国家天下,不是可以轻言的儿戏,唯有跪地相求,才可以显出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承毓急得挠头,她频频向闺房外面张望,似乎怕被谁看见这一幕,“哎呀嫂嫂你快起来,表哥等会儿看到了定要骂我一顿的,你直接说要承毓做什么事儿就好了,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林桑青等的就是承毓这句话,她暂时没有起身,仍旧跪在地上,将此行的目的说与承毓听,“以太后和季相为首的季氏一族近来一直蠢蠢欲动,有造反的倾向,也许过几天乾朝便会变天。嫂嫂想恳请你想想办法,劝住谢将军,让他仔细权衡利弊,莫站错队,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谢将军手中的护**是用来护国的,而不是帮助乱臣贼子造反的,承毓,你可懂其中的厉害关系?”
  承毓被她的话吓住了,“姨母他们居然想要造反?”
  林桑青重重点头,“千真万确,皇上已经收到了消息,是以他才露夜来此,试图劝服谢将军,让他不与季家结盟。但是大人的世界承毓你不懂,他们擅长说一套做一套,也许谢大将军当面答应皇上不与季家结盟,但转过身,他便把答应好的事情忘了。所以承毓,我这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在谢将军身边时刻提点他,让他不要受人蛊惑错走弯路。”
  面上的震惊和错愕削减几分,承毓没有立即答应她的请求,低下头思忖稍许,她扶起她,问了一个看似与这件事无关的问题,“嫂嫂,你不怕白泽表哥吗?他可是皇帝呢,大家都说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杀起人来更是毫不手软。”
  “怕?”将这个词咀嚼多遍,林桑青眯眼笑道:“不怕。因我爱他,顺带着连他所有的阴暗面都照单全收,不挑不拣,不余不漏。”眼神中透露出温柔,她轻声道:“就像许多多年,他待我一般。”
  承毓睁圆眼睛,似被她这番话惊到了,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良久,承毓似下定了决心,她重重拍了下巴掌,眼神坚定道:“温裕都和我说了,你和他其实是旧相识,多亏有你在,他才没变成彻头彻尾的纨绔废柴。嫂嫂,我愿意帮你和表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爹爹他绝对不敢造反的。”抬起下巴,娇小姐的桀骜样子显露无余,跟温裕倒有几分相像,“他要是敢帮着姨母造反,我就死给他看。”
  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下,林桑青对承毓动容道:“承毓,我和皇上的性命全系在你身上,对于此事你一定要多上些心,定要慎之又慎。朝局一向诡谲隐秘,你肯出手相助,我和皇上能省心不少。”
  承毓抬手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天真无邪道:“承毓不懂这些,权谋啊,朝政啊,我都不想去懂,但我很是羡慕嫂嫂和表哥之间的爱情。我记事晚,总听说周皇和呼延帝如何专宠,却从来不知帝王专宠是怎样的,他们都说帝王专宠一人是灭国的征兆,但承毓却不这样觉得。凭什么普通民众可以只娶一位夫人,而皇帝却不可以呢?凭什么专宠一人就是灭国的征兆呢?”
  她冲林桑青微笑,少女的眼神如晨露纯洁,不掺杂任何俗世喧嚣,“承毓想,如果是互相宠爱,将彼此视作唯一的救赎,并有清醒的头脑、精准的谋划,朝廷应该更加稳定才是,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倘使有人想见缝插针,也完全插不进去。”
  别看承毓年纪小,说话做事却有板有眼的,一点不比大人差。心中有所思量,林桑青唤她,“承毓。”
  承毓揉揉眼睛,“怎么了嫂嫂?”
  林桑青朝她挤眼,“若你真能劝服谢将军,让他配合我们的计划,待目的达成,我会让皇上赐你一品头衔。哪怕温裕将来真走上仕途,家中也是你品阶最高,他奈何不了你。”
  承毓开心的在原地起跳,“哈哈哈有嫂嫂这句话,承毓定当竭尽全力,绝对绝对不辜负嫂嫂的期望。”一连用了两个绝对,可见承毓心中之欢喜。
  一声不吭就将温裕卖了的林桑青笑得开怀。
  她在承毓房中坐了片刻,寅时初刻,萧白泽终于从主会客厅出来,替她穿好披风,他们走入茫茫夜色中,开始向离将军府不远的金府走去。
  承毓抵着下巴,用羡慕而向往的眼神目送他们走远。
  早在定下这个计划开始,林桑青和萧白泽便清楚,只靠他们中一个人出面相劝,这个计划不能算百分百令人放心,但若他们一起出面,一个劝内一个劝外,计划的成功率便会大大增加。
  林桑青负责攻略承毓和金夫人金小姐,萧白泽则出面对谢韬和金生水施加压力,如此内外结合,定能起到预期效果。
  夜已深,将军府却还透着昏黄亮光。
  谢韬坐在临窗的书桌前,紧蹙眉心不言,两道眉毛之间皱起的褶子能夹死两只蚊子。谢夫人拿件外袍替他披上,温声询问道:“夫君还没睡呢,在想什么?”
  拉住下滑的外袍,谢韬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偏过身子问自家夫人,“夫人,你是要我们一家人安然无恙在一起,还是要季家的荣耀?”
  谢夫人在书桌边坐下,态度平和道:“我已不再姓季,姓季的,是大哥和二姐,夫君若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只管自己定夺便是。季家……已无荣耀可言了,在如霜死后,季家的荣耀和百年来的好名声已跟着烟消云灭。”
  身子后沉,靠在椅背上,谢韬后怕不已道:“咱们皇上——不可轻看啊。他平日里总是病病殃殃的,好像活不到百年似的,但方才我见他哪有半分病态,分明比我这个在边陲多年的人还要硬朗。夫人,咱们还是识时务一些,只管清扫自家门前雪,别掺和别的了。”
  谢夫人认同颔首。
  从金府出来已是后半夜,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一个时辰,林桑青和萧白泽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回宫,不能让精明的太后发现他们露夜外出。
  靠双足是无法在天亮前赶回皇宫了,幸好萧白泽已提前备好了车马,赶车的仍是宣世忠,他是萧白泽最信任的侍卫,功夫不错,人也靠谱。
  经过个把时辰的详谈,金生水看在搬回家住的金夫人和金小姐的份儿上,终于决定弃暗投明,转投萧白泽麾下。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萧白泽给了他一个承诺,待除掉季家之后,他会封他做户部侍郎。
  虽无实权,但待遇和身份都会比他身为平阳府尹时好上许多。
  人往高处走,金生水很识时务。
  马车晃得人昏昏欲睡,林桑青靠在萧白泽肩膀上,打个哈欠道:“阿泽,有句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虽然为了这个计划筹谋良久,但如若老天不开眼,我们失败了,那该怎么办?”
  萧白泽望着快速消失在车窗外的屋舍,熬了一整夜的脸上不见倦色,反而格外意气风发,“不会。”他笃定道:“有我在,不会失败。”
  林桑青喜欢他的自信。
  离回到皇宫还有些距离,她靠在萧白泽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假寐。
  似睡非睡间,她听到萧白泽试探着询问她,“青青,如果……如果执行计划的过程中我出了什么闪失,你要扛起担子,肩负起振兴乾朝的责任,不能让万里疆土无主。”
  覆盖在眼皮之下的瞳孔转动不止,林桑青沉默须臾,学着萧白泽方才的模样,闭目笃定道:“不会,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闪失,乾朝的土地要由我们共同来守护,缺一不可。”
  萧白泽用头发蹭了蹭她的脸颊,动作轻柔温和,亲昵而窝心。
  他们依偎在一起,鬓发缠绕不清,静静感受着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需要做的前期准备皆已完成,剩下的事情无需林桑青操心,箫白泽之前装病卧床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早已把一切事宜都提前安排妥当。
  最重要的时期已经安然度过,为了按抚太后和季家,箫白泽委屈自己当了几个月的病秧子,光是血便吐了好几回,还得装着宠幸贤妃亲近季家,着实累得不轻。
  在不声不响把所有准备工作完成以后,箫白泽突然一反之前步步退让的谦忍劲儿,一夜之间,他突然恢复了之前的铁腕手段,年轻帝王重又执掌起生杀大权。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首先,箫白泽以草菅人命为罪名,拿下了西北总督季骇的官职。季骇是季家旁系血亲,算是季相的表哥,他能做到西北总督和季相脱不开关系。
  接着,箫白泽又以渎职为罪名,将都察使季森一投入天牢之中,等待彻查清楚来龙去脉,便可以问斩了。
  这两位都是季家旁系血亲中的佼佼者,一个是西北的土皇帝,一个身负着监管朝廷要员是否称职的责任,官职都甚高。箫白泽一声不吭便把他们拉下马,且提供的证据确凿无误,一看就是私底下调查取证过的,朝廷内外一时哗然,他们都猜不透这位年轻的皇帝要做什么。
  当箫白泽把第三位姓季的朝廷要员送入天牢之后,太后和季相终于回过劲儿来——原来箫白泽之前所做种种不过是权宜之计,归根结底,他还是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他哪里是卧病在床,分明是在养精蓄锐!
  恐怕箫白泽的目的不是肃清朝野,也不是打压季家,他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想一点一点蚕食掉季家在乾朝的势力,直至彻底消灭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后,太后和季相都震怒不已。尤其是太后,她这一生最厌恶欺骗,呼延瞬便是做出了欺骗她的事情,才被她狠心下毒杀害。看似可轻易操控的箫白泽如今也走了呼延瞬的老路子,她如何能容忍。
  何况,箫白泽之前还隐瞒了昭阳未死这件事,太后网开一面,给了他将功赎过的机会,没想到他不但不珍惜,还以此为机会养精蓄锐,末了要反扑给予他如今身份地位的季家。
  箫白泽的所作所为比呼延瞬更加过分!
  太后心思缜密,她寻思着,下毒的法子不适宜再用,箫白泽可比呼延瞬聪明得多,他既能不露声色的装病多日,还特意装出一副靠拢他们的样子,便有可能会发现对他下毒的事儿。
  不管用什么法子,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能打草惊蛇。
  太后私下里秘密传召季相入宫,他们于无人之处细细密谈了两个时辰,最终,商榷敲定,他们做了一个可能对后世名声不利的决定——造反。
  抛去立场和为人不说,太后其实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她算的很清楚,西北总督季骇虽然被箫白泽撤去了官职,已无法为他们所用,但季家这么多年积累了不少人脉,镇安军、护**、护城军都可以调用。尤其是护城军,就驻扎在皇城附近,只要季家一声令下,护城军主将金生水看在季相的面子上,一定会前来相助。
  镇安军离皇城最远,却也是最忠心于季家的军队,届时可以先让镇安军从关外赶来,与护**汇合,再与驻扎在皇城附近的护城军汇合。
  等到大军临城,她会命令驻守宣武门的季家人打开大门,迎叛军进皇宫。
  里应外合,像当初拿下周朝那样,再拿下本该属于季家的乾朝。
  至于后世工笔怎样书写,呵,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季家若夺得天下,后世史书工笔总会向着他们的。
  太后和季相终于走上了造反之路。
  这一切谋划都在私下商讨和进行,除了几个关键人物外,并没有其他外人知晓,堪是隐秘非常。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镇安军总是要从关外赶到皇城附近的,纵然他们行踪诡秘昼伏夜出,带队的将士看管严格,不许任何士兵离队,可军中人数众多,总有个把个他们看不牢。
  箫白泽之前受太后压迫,不得不流放一些犯错的寒门子弟,而有一人恰好充入镇安军中。
  他是士兵,也是箫白泽顺势插在军中的眼线,为的便是防止太后和季相私下调兵。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