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鹿谣
时间:2019-10-08 09:09:00

  除了往返麻烦些,倒也没什么不好的,顺便还能让她这个懒惰的孕妇运动运动。
  周萍母女俩的日子过得比较舒坦,林清远虽然死了,但他留下了不少银钱,只要她们母女俩不大手大脚花钱,这辈子算是可以衣食无忧。
  林桑青是睚眦必报的主儿,先前忙于正事,她没有时间对付那狼心狗肺的母女俩,现在身怀有孕,萧白泽什么事儿都不让她操心,她正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她们玩儿。
  寻思着林忘语都二十多了,还没有找到夫家,她便大发善心,亲自给她赐了婚。
  男方是平阳城里出了名的赌徒,又恶又好赌,相貌倒还过得去,人品便不能恭维了。
  嫁给赌徒之后的日子是怎样的,林桑青可以想见。
  林忘语没法拒绝皇后的凤谕,她哭着嫁给了那位赌徒,婚后过着隔三差五被打骂的日子,林清远留下的钱财很快被她的赌徒夫婿输光了。
  周萍胆子忒大,明知林桑青做了皇后,还敢背地里骂她,骂的可难听了。住她家附近的民众将周萍暗地里咒骂皇后的事情上告官府,平阳城新任府尹很是会做好人,当夜便把周萍捉拿走了。
  隔几天,周萍死于狱中,据说是熬不住酷刑死的。
  听闻这个消息后,林桑青到慈悲堂给周萍烧了些纸钱,算是了却她们这一生的恩怨。
  希望下辈子周萍能做个好人吧。
  魏虞是林桑青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他与林轩勾结,打算趁乱挟持萧白泽,但说到底,他们之间有血脉联系。
  且他们同为皇族,十几年来的生活却有着云泥之别,林桑青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林桑青没舍得杀掉魏虞,只是遵从萧白泽的意思,把他囚禁在皇城别苑,偶尔也会带着东西去看看他。
  可魏虞每次都对她避而不见,她带去的东西也不是每次都会收下,大多都退了回来。
  直到承毓和温裕快要成亲时,魏虞突然找人传话,说想见一见林桑青,顺便,想见一见承毓。
  林桑青自己倒是可以去见他,但承毓这事儿她做不了主,她特意去了将军府一趟,询问承毓的想法。
  承毓垂首思索良久,末了,她肯首道:“嫂嫂,我陪你去,就当是和那几年糊涂的自己告个别吧,往后我可就是温夫人了,过段时间嫂嫂您给了封诰,我便是一品国夫人,一品国夫人可不能再随意和别的男子私下会面了呢。”
  林桑青与她调笑,“十六岁的一品国夫人我可是头一次见,承毓,你到底能不能承得住此等殊荣?”
  承毓嗟牙,“嫂嫂自己许下的承诺,可不兴反悔。”
  林桑青但笑不语。
  送承毓到魏虞居住的别苑,她本着非礼勿听的基本礼仪,静静在殿外等着。
  暗香浮动月黄昏,正是一日傍晚,年轻的未来一品国夫人坐在温润如玉的青年对面,神情有些拘谨。
  魏虞抬眼放肆看她——没错,是放肆。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不顾旁人的眼光,放肆去打量面前这位娇俏可爱的少女。
  须臾,魏虞率先打开话头,“承毓,若我说我一直喜欢你,只是碍于心底的障碍,不敢表露出真实心意,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承毓显然被吓到了,她快速抬头看魏虞一眼,继而把头低下,“魏、魏先生说什么呢。”
  魏虞望着她,“我什么都没有了,知己,朋友,都没有了。承毓,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承毓抬头看他,眼神有稍许呆滞。稍许,不知想到什么,承毓倏然挑唇笑了,“如果魏先生早些时间说出这番话,没准我还会痴迷不悟,可现在……”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魏虞垂眸,“晚了吗。”
  承毓眨眨眼睛,“魏先生,我爱过你,可我的爱太卑微了。”眼底有淡淡的水雾弥漫,好似江南的三月烟雨,“我不顾家里的阻拦,从平阳跑到武鸣县,只想见你一面,看看你是否安全。谁知途中遇到一拨劫匪,把我的银子都抢走了,还差点玷污了我,幸好我够聪明,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我害怕极了,可那时我当真爱慕你,靠着与你相见的欢喜,我硬是靠着双脚走到武鸣县,你没有看到,我的绣花鞋下全是磨出的水泡。”
  难过的眼泪流淌出来,承毓继续道:“我以为见面之后,你会冲我笑一笑——可你没有。你当着很多人的面训斥了我一顿,其实魏先生,从那时开始,我就有些死心了。”
  魏虞不知承毓经历过这些,他震惊望着承毓,半晌,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承毓擦擦眼睛,破涕为笑道:“不用的。”
  “嗯?”
  “你不用说对不起。”承毓洒脱道:“不管怎样,爱过你都是我这辈子做过的不后悔的事情,只是最后我们没有在一起,这一点不怎么完美。我快要嫁给温裕了,希望魏先生你将来也可以找到喜欢的女子,只是,你别再装作无动于衷了,既然喜欢,便积极给予对方回应吧。”
  魏虞沉默不语。
  把眼泪擦干净,承毓道:“好啦。我走了。”她朝魏虞摆手,“再不回去温裕肯定要进宫来找我,他那个人很爱吃醋的,看到我私底下来见你一定会气得噘嘴。”
  魏虞抬起头,怔怔望着承毓道:“再见,我喜欢你。”
  承毓笑得比树上的花儿都好看,“再见,我不喜欢你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
  魏虞望着承毓离去的身影看了许久,哪怕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双目之中,他也没有收回视线。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失去的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直到林桑青进来,他才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
  “五个月了吧?”他看向林桑青隆起的小腹。
  林桑青抬手抚摸小腹,眯着眼睛温和笑道:“嗯。”
  魏虞碎碎念叨起来,“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过了这三个月,胎像基本就稳定了。但是你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些,生冷油腻的不要吃,太烫太辣的也不要吃,对胎儿不好。尤其是脾气也要改一改,不能大喜大悲,尽量维持平和的心境。”
  睫毛轻颤,林桑青玩笑道:“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儿。”
  魏虞居然没有表现得很抗拒。
  沉默片刻,他突然道:“妹妹,我想走了,放我自由吧。”
  眉心动了动,林桑青问他,“去哪里?”
  魏虞负手道:“不知道,也许和师父一样,做个游历四方的游医。宫里始终不适合我。”
  林桑青点头,“什么时候出发,我和白泽送送你。”
  魏虞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我自己走。”顿一顿,又道:“等你生产之日,我会回来。”
  心里满满的皆是柔情,林桑青接着玩笑道:“怎么,信不过宫里的太医?”
  魏虞这次回答得很迅速,“嗯。”似乎他心底真是这样想的。
  林桑青继续抵唇微笑。
  别苑的宫人来报,“皇后娘娘,皇上在外面等您。”
  林桑青“嗯”一声,转头向魏虞告辞,“我走了。”
  魏虞看她一眼,端出一位兄长该有的姿态,叮嘱道:“好好儿的。”
  林桑青笑着答应他,“好。”
  迎着落日的余晖走出别苑,林桑青远远看到,她那位风华绝代的夫君站立在落日下等着她,手中拿着一件温暖的碧色披风。
  她走过去,就着他的手把披风穿上,“怎么现在过来了?”
  箫白泽替她系上披风的带子,“想你了。”
  她惊讶道:“咱们才分开两个时辰吧?”
  箫白泽牵过她的手,“分开半个时辰也想你。”
  林桑青露齿欢笑。
  他们一边低低说着话,一边在晚霞中涉步远去。
  今年的冬天来了,林桑青却不觉得冷。
 
 
第189章 番外三
  每个人都有过去,因遭遇不同,过去也不尽相同。
  林桑青不知道萧白泽的过去是怎样的,她虽然好奇,却从未问过萧白泽,怕惹他伤心。
  自从怀孕以后,萧白泽便把林桑青当祖宗供了起来,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做,能自己代劳的便全都自己做了,实在做不来才吩咐宫人们去做。
  繁光宫的宫人们时常被萧白泽感动落泪——天惹,那个挽袖盛汤的俊美男儿真的是当朝圣上吗,他怎么可以这般温柔!皇后娘娘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能寻到一位如此体贴的夫君!
  她们也想找一位如此体贴又俊美又多金又有权有势的夫君啊呜呜呜……
  鉴于萧白泽过分的宠溺,林桑青身上那股子昔年当长公主时骄纵性子渐渐有些死灰复燃,隔三差五会发作一回。
  时至隆冬,天气寒冷,繁光宫里生了好几个暖烘烘的炉子,将殿内熏得像春日般温暖。林桑青懒懒靠在萧白泽身边,依偎着他躺在暖炉边烘手,安心享受着属于他们俩的独处时间。
  望着专心看书的青年侧颜,林桑青突然想听一听他的过去。
  她故意撒娇道:“阿泽,你从没和我说过你的过去是怎样的,作为你的妻子,我很想更深入地了解你一下,不如便从你的过去开始吧~”
  萧白泽低头看她,眼底含笑道:“过去有什么好说的,你应该已经足够了解我了,毕竟在你面前,我从未遮掩过什么。”
  撒娇不管用,林桑青故作生气地蹙起眉头,转而撒起泼来,“好吧好吧,你不愿说便不说好了。”她背过身子,气鼓鼓道:“以后也不要和我说了。”
  萧白泽哄她,“生气了”
  她撅着嘴巴不说话。
  萧白泽只好妥协道:“罢了罢了,既然青青想听,我便说与你听吧。”
  人嘛,生来便不同,自己能够选择的叫未来,自己没法选择的叫出身。
  与出身皇族的林桑青不同,萧白泽出身民间。他对父母的记忆很模糊,似乎生命中便没出现过这么两位人物,打从他记事开始,身边便只有自己。
  他的身子打小便瘦弱,许是幼年营养不足的原因,个子虽然总是比同龄人高一截,力气却没有别人大。
  所以,他总是挨欺负的那个。
  没有父母在身边,一切只能靠自己,他整日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路边的草杆子他吃过,富贵人家泔水桶里的剩菜剩饭他也吃过。为了能活下去,他吃过许多旁人不愿下口的东西。
  他长得好看——这不是自夸,是事实。所以,欢袖坊的人看上了他,坑蒙拐骗,将他骗入坊中。
  刚开始他还觉得欢袖坊是个不错的地儿,虽然氛围奇怪了些,可在这儿能吃饱饭。直到偶然撞见坊中男子接客的场面,看到那些流连坊中的官老爷对他投来的恶心眼神,他突然明白这是个什么地儿。
  于是,他开始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毒打,身上被打得没有一块好地方,晚上时常被疼醒。
  在遇到林桑青那日,他其实不打算活了,对生的希望已经在那样凄惨的生活中磨灭殆尽,他想着,打吧,把他打死吧,死了就解脱了。
  是林桑青,她重新给了他生的希望。
  她说他不是牲口,她替他挨了一鞭子,她说她是要人性命的瘟神。
  林桑青还叫昭阳这个名字的时候,长得真的很好看,他趴在泥泞的地上,就着满城盛放的菊花望着她,恍然间竟觉得她真的是神,不过不是瘟神,是掌管菊花的神仙。
  所以他恳求这位神仙带他脱离苦海。
  她是他的佛,也是他的魔。
  脱离苦海到达皇宫后,她坐在鲜花盛开的秋千架上,托着下巴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没有”。
  不是没有,他有名字的,欢袖坊里的人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玉郎。望着那样颜如舜华的长公主殿下,他无法将这两个庸俗的字说出口,只好说自己没有名字。
  她给他取名叫“萧白泽”,他很喜欢这个名字,连带着,也开始很喜欢给他取名字的昭阳。
  从发怒的皇后手下逃脱后,他看到她带泪的微笑,觉得大抵世间没有比这更灿烂夺目的光景了,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除了……除了爱。
  他是卑微之人,配不上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哪怕后来她逼迫他吞下毒·药,他也不曾真正生气,只是觉得失望罢了。
  她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出手相助,那么,他的命就是她的,要如何处置且由她来决定。
  他也很想永生永世陪在她身边,哪怕是以毒·药作为羁绊,他也觉得没什么。
  周朝国破那日,他眼睁睁看着她去赴死,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所以,在太后季骋昭告天下,要收个义子继承皇位时,他第一时间报了名。
  昭阳身死那瞬,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成为掌管世间所有人生死的皇,从此后,再没人能从他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他私底下去乱葬岗许多次,试图找到昭阳的尸身,但始终没找到,却不经意找到奄奄一息的圣熙贵妃。他偷偷将圣熙贵妃救出,在登上皇位之后,顺势将她封为西宫太后。
  因为昭阳,他喜欢上了吃桂花糖蒸栗粉糕,虽然他不喜欢栗粉的味道。登上皇位后,每当想起她,他会让方舒玉做一盘桂花糖蒸栗粉糕,算作对她的怀念。
  左不过后来毒·药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疼痛也越来越深,他在一次次痛苦和寻找无果的失望中渐渐埋怨起给他下毒的人,因爱生出怨恨,因爱失去理智。
  他在太后身边隐忍多年,始终没放弃寻找昭阳存世的消失,本想给自己一些安慰和寄托,好熬过漫长的人生,没成想,上天待他不薄,最后他终于找回了她。
  苦等八年,皆大欢喜,因爱生出的怨恨一夕消散,失去的理智一夕找回。
  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与她在一起,再不用在意身份悬殊——已没有悬殊了,她是皇后,他是皇帝,泱泱国土由他们做主。
  说完不愿示人的过去,他放下手中的书本,低头对林桑青道:“如何,了解得可够深入,还有什么想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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