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峰感到有一股无力感，升腾着撕扯着他的心，他很像说，不是这样的，故事的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他也有过单纯的爱情，也曾为了那个嚣张骄傲的赵馨瑶真实地动心过，但是一朝走错了路，就再也无法回头，最终也只能反目成仇。
陈皎皎垂下头不去看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站起身：“您好好想想吧，您要是愿意和徐方朝离婚，您想干什么我都不想管，那个孩子跟着你还是跟着她我都无所谓，陈家也不是养不起孩子。——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接受，我可以送你们一家出国、移民我来办，你带着她离我的北北西西远远的，我也可以不计较。”
“——但是如果这两条路您都不想选，那我们父女只能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我妈和爷爷留给我的东西，我都是要拿回来的。”
陈柏峰到最后都没有说话，沉默在这对父女之间蔓延，那些关于这份亲情间的痛苦悲悯都将随着今日的谈话消散。
陈皎皎开门出去，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感到一股难言的悲凉和嘲讽，这一世的他们的父女缘也终究太浅。
陈少季和周明凯靠在医院的走廊边说话，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从陈皎皎那个角度看过去，竟是安稳惬意极了，两个男人像是一幅画。
看到她走出来，周明凯站直了身子，朝她张开了怀抱：“走吧，我们回家。”
他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医院走廊光洁明亮的地板上，伸出的手臂像是要将她的全世界接纳。
陈皎皎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周明凯。
她的那个少年。
在等她回家。
于是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他说过，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她。
其实她也一样，他们都不富有，所以才从此以后才要格外珍惜彼此。
陈少季看着这一对璧人，垂下眼睛，遮住浅浅的笑意：“既然和好了，是不是可以搬回去了？顺便收留我吃一顿晚饭？”
陈皎皎斟酌道：“唔，那可能不行——因为现在已经五点了，我们还没有买菜。”
陈皎皎从周明凯的怀里挣脱，拉住他的袖子：“还有，你给我去门诊那里包扎好了再回去。”
陈少季转移话题转移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陈皎皎操心的命，所以只能吐着舌头乖乖地跟着他们去处理伤口。
等到他们从医院出来，抵达路菀和许嘉恒家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
按了三声门铃，是路菀来开的门，陈皎皎跟着她进屋，就看到三个小朋友头靠头地一起坐在厨房门口小板凳上洗蔬菜。
路菀有些无奈地看着陈皎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们仨都要给许嘉恒打下手……”
陈皎皎有些好笑地看着三个小萝卜头一排排地坐在厨房门口，每个人面前一个小盆子，防止他们的衣服上溅到水，路菀还给他们每人穿了一件小围兜。
陈皎皎凑过去一看，陈西西小朋友在洗胡萝卜，拿着小刷子在“哼哧哼哧”地刷着胡萝卜表面的污渍；陈北北正坐在那里挑豆芽，大概是许嘉恒教过他要把豆芽的尾部揪掉，小男孩正在很仔细地盯着每一棵豆芽——只是陈皎皎定睛一看，他把每一根豆芽都被揪掉了一大半。
这样看来，还是一旁把圣女果去叶子的许成译小朋友做的最好了。
陈西西小朋友一看到妈妈来了，便张开手要妈妈抱，陈皎皎摇摇头，帮她卷好袖子，夸奖道：“我们西西真棒！你把菜都洗完了妈妈再抱抱哦。”
小哭包想了想觉得很舒坦，被表扬了还是很开心的，于是更加卖力地开始刷青椒。
周明凯放了外套来看女儿，就看到小哭包扬着笑脸朝她伸出了手。
周明凯一下子左右为难起来：女儿正在做事情，这是值得表扬的，应该鼓励她做完；但是小女儿软软甜甜的撒娇难道能置之不理吗？
百般纠结之下，老父亲周明凯还是俯下了身子，蹲在小姑娘的面前，想要抱一抱小姑娘夸奖一下她。
小哭包离开张着手臂很配合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周明凯感觉人生真的是太圆满了。
——但是下一秒，小姑娘湿淋淋的双手“啪”地一声拍在了爸爸的脸上，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小姑娘恶作剧成功的清脆笑声。
哦，还有周律师满脸的水渍。
第88章 大结局（三）
陈西西小朋友的这一巴掌着实力气不小，周明凯脸上的水珠已经开始顺着脸颊流下来，许嘉恒备好了两个锅的火锅底料端出来，一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对苦大仇深的父女，立刻很不给面子的笑起来。
陈皎皎有些无奈，从沙发上站起来就想去教育一下陈西西，毕竟恶作剧是个很不好的行为，但是人还没起身，就被路菀拉了一把。
陈皎皎回头不解地看她，路菀朝那边望了一眼，教育她道：“他们父女两个闹别扭，你不要什么事都出面教育，你要让周明凯摸索出自己和她相处的方式。”
陈皎皎挠挠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西西这个行为不好的呀，我总不能当做没看见吧…”
一旁的陈少季因为手臂有伤不能进厨房，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插话道：“你看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你总是去趁着机会教育她，她就只会越来越在你面前卖乖，然后背后欺负周明凯。”
陈皎皎震惊地转过头看路菀：“是这样的吗？”
路菀拉着她坐下，有些无奈地敲敲她的脑袋：“是啊是啊，所以你快点坐下吧，别掺和他们父女俩之间的事情。”
陈皎皎有些担忧地坐下，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那边的周明凯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然后看着坐在小板凳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自己的小姑娘不说话，最后干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小姑娘的面前看着她刷蔬菜。
陈西西小朋友恶作剧之后忐忑地拿小眼睛一下一下地瞄着爸爸，在看到爸爸拉了椅子坐在她对面之后急了：“爸爸不要坐在这里！爸爸去和妈妈玩！”
周明凯有些无奈，但还是故意地没有动，陈西西小朋友拱着暖哄哄软乎乎小身子朝着他撞过来：“爸爸不要在这里看着我！”
屁大点的小人，要求倒是多得很。
周明凯不动声色，抽了纸巾把小姑娘袖口的水迹擦干，然后才拉过凳子站起来，去厨房帮许嘉恒。
小姑娘刷完了盆子里的蔬菜，从小板凳上爬起来，看着老父亲的背影，一下子又觉得寂寞难耐，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进了厨房粘着周明凯。
周明凯干脆把小姑娘一把抱起，陪着她站在料理台前榨果汁。小姑娘洗干净小手，喜滋滋地把水果一块一块地丢进去，榨出奇奇怪怪的颜色。
周明凯丝毫没有表现出对于刚刚的“带水拍巴掌”事件的愤怒，也只字未提，他神态自然且温和地陪着小姑娘捣鼓。
陈西西小朋友兴冲冲地榨完果汁，歪着头眨着眼睛看了一眼周明凯，再次地伸出了手，把肉乎乎的巴掌拍在了爸爸的脸上。
周明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小哭包也歪着头看着他，但是很快，小姑娘就从魔鬼律师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立刻讨好地凑过来，主动嘟起小嘴巴：“我错啦，我给爸爸呼呼。”
周明凯捉住她的小手，亲了亲她软乎乎的手掌，然后把她放下来。
不动一兵一卒，陈西西小朋友给他道了歉，虽然代价是一巴掌和一个甜枣。
路菀朝陈皎皎挤挤眼：“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陈少季带着笑意附和道：“就是啊，你干嘛老要去做那个坏人，成全他们父女俩的甜情蜜意？”
陈皎皎无奈的摇摇头，行吧，是她小题大做了。
路菀插了一块水果送进口中，又拿了一块递给陈皎皎，凑近问道：“你们有没有考虑再要一个孩子？”
陈皎皎有些奇怪：“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路菀咬着小叉子上的奇异果：“周明凯错过西西那么多，会觉得遗憾吧，所以不会想着再要一个孩子吗？”
陈皎皎想了想、摇摇头：“如果我只有西西一个孩子，再要一个其实也挺好，但是我已经有了北北了啊，他们两个我都照顾不过来，再添一个不得头都大了？”
“再说了…”陈皎皎垂下头：“你知道的啊…我挺怕怀孕这件事的，那个时候…”
路菀拍拍她的手：“那就好，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如果不想要，谁说了都别理。你就像我，这一胎如果还是个儿子，我还是要继续生的，我一定要生个姑娘出来！”
陈皎皎瞠目结舌：“许嘉恒同意啊？”
路菀拍着肚皮：“他不同意啊，但是他管不了我，我不服气，我凭什么没有女儿？”
陈皎皎：“……”
其实关于再要一个孩子的事情，陈皎皎和周明凯从来没有讨论过，毕竟他们连证都没有再领呢，难不成再搞一个非婚生子出来？
但是陈皎皎又想，这是她的想法，如果周明凯不是这样想的，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那一天的晚上，陈皎皎旁敲侧击地问了周明凯这个问题。
周明凯正在把回来的路上已经熟睡的小男孩放在床上，给他脱鞋脱袜子，陈皎皎突然发问：“周明凯，你觉得家里每天热闹吗？”
周明凯并未在意这个问题，埋着头找小男孩的衣服拉链，随口应道：“能不热闹吗？每天和打仗一样。”
陈皎皎去洗手间拿了温热的毛巾出来，给两个小朋友擦脸擦手，周明凯从她手里接过毛巾，轻声说道：“我来吧。”
陈皎皎没有拒绝，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翻过小女孩的手掌，擦干净。
她有些故意地直接道：“路菀今天说，如果她肚子里的还是男孩子，她就要再生一个，生出小公主为止。”
周明凯给小姑娘把被子盖好，然后牵着陈皎皎走出房间，这才回答她的这句话：“三个孩子太多了，两个就挺好。”
陈皎皎靠在门框上，歪着头凑近看他：“三个多吗？”她撇开眼睛：“你就不想再生一个？”
周明凯转过身，瞬间明白了她今晚的故意地试探，叹口气：“皎皎，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和你想的一样，这几年不会要孩子的。”
陈皎皎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啊？”
周明凯轻揽着她，把她带到床边坐好，这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起未来的规划，就是是每一份水到渠成的爱恋与希望那般。
周明凯摩挲着她的眉眼，吻轻轻地落在陈皎皎的额间，他说道：“皎皎，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那些时日我都不曾陪在你的身边，我很遗憾，也很愧疚。”
陈皎皎看着他开合的唇，静静地听他说着。
“可是去解决这种愧疚的办法，只有弥补，而不是再来一次。——西西还太小，我陪伴她的时间尚且不够，又哪来的精力去把给她的疼爱在分给另外一个孩子？把我们完整的的爱和曾经的遗憾，寄希望于一个新的孩子身上，对西西太残忍了。”
“那…北北呢？”陈皎皎垂下头，咬着下唇，把额头抵在他的心口，歪着头轻声问道：“周明凯，虽然我从不为我带回北北而抱有任何的后悔，可是我很害怕——那本来是与你无关的，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背负那些。”
周明凯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唇上，一点一点地磨着，像羽毛般轻盈的触碰，温柔又缱绻：“皎皎。”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仿佛这全世界的都在他的眼里心里融化成水。
他轻声呢喃：“那是属于你的一切。”
那个孩子不是负担和伤痛，那是属于陈皎皎的一部分，就像他喜欢陈皎皎，也爱她的坦荡善良、任性和无理取闹、心软和口是心非。
那是属于她的的一切，这一切都让他欲罢不能。
陈皎皎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他已是这样爱我。
原来。
……
月上柳梢，缱绻缠绵，浅浅的光晕洒在浅蓝色的被单上，衬得怀里的小女人脊背光滑的线条温柔又细腻。
陈皎皎并没有睡着，她眯着眼睛，窝在周明凯的怀里玩手机，周明凯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和耳垂，时不时地轻啄一下她的额头。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终于让她无法忽视，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他：“你干嘛？”
周明凯也不说话，直接凑过来找她的唇，按住她□□的后颈，勾着她的唇舌舔舐，极尽本欲。
陈皎皎有些承受不住，因为刚刚那一场激烈的□□她还没有缓过来，所以她只能闷闷哼地挂在他的身上讨饶：“…你干嘛呀…”
周明凯也不说什么带颜色的话语，只是一下一下地勾得陈皎皎心猿意马，这个男人在床上的手段是怎么都不会变的，强势、温柔、势必要勾得她神魂颠倒，任他予取予求。
陈皎皎只能讨饶道：“你怎么了呀？”
她娇里娇气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和闷哼，人窝在他的怀里，周明凯还是不说话，只是手指顺着她的背脊和肩颈下滑，在她的皮肤上跳跃，最终划入被子里。
那一天的陈皎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她也不会知道，周明凯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感叹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
第二天早上自然又是鸡飞狗跳的，陈皎皎把等会要做的松饼的蛋液调好，把培根拿出来解冻，又把奇异果和牛奶蜂蜜放进榨汁机，才走进房间里看周明凯给陈北北穿衣服洗澡。
陈西西早就已经被陈皎皎洗好了放在床上，她穿着干爽的睡衣，伸着光溜溜的脚丫子在床上蹬腿，陈皎皎一看，果然，她把自己脚上的袜子拽了下来。
陈皎皎走过去，给她把袜子穿好，对她说：“不可以再脱袜子了！陈西西，会着凉生病的。”
小姑娘歪着头，奶里奶气地把两只手指头当作□□，“啪啪啪”地打在老母亲的心上，然后笑嘻嘻道：“我不会生病的！我是刚刚不坏之身！”
